第40章 第40章
宴無咎帶蘇蕉去了私人醫院,蘇蕉一直睡着,沒有醒過來。
醫生說是受了點刺激,又幾天滴水未進,身體機能到了極限,纔會這樣,打營養針睡兩天就好了。
病牀上的少年安靜的躺在雪白的病牀上,如同臥在冰川上的玫瑰。
之前養的幾兩肉又瘦沒了。
宴無咎再一次認識到。
另一個世界呼風喚雨的神明,在這個世界,其實弱小到……一捏就碎。
宴無咎揉了揉眉心。
助理小陳抱着資料,小心翼翼的敲了敲病房門,得到允許後進來。
“宴總,這是您要的資料。”
宴無咎嗯了一聲接過,看了一眼,眉頭緊緊皺起,舌頭頂了頂腮。
手上是他讓人查的蘇苪雪的最近動向,後面還有照片,如果蘇蕉醒着,一定能認出來那就是之前綁架他的人。
種種跡象,以及口供都表明,蘇苪雪自導自演,買了社會無業人員,綁架了蘇蕉,並且自己隱藏起來,營造了失蹤的假象。
至於爲什麼這麼做,還沒有原因。
“真他媽的操蛋……”
宴無咎罵了一聲,“人找到了嗎?”
小陳搖搖頭:“蘇苪雪的話,還沒有,只是抓到了那個綁架蘇先生的人,資料上面有一部分是他的口供。”
小陳建議:“那個人要怎麼處理?要不送到警察局……”
宴無咎擡起眼,眼底藏着陰影。
“帶我見見。”
小陳帶宴無咎來到了地下室,地下室很大,放着很多健身的器材。
那人還有力氣掙扎,他的面罩被摘了下來,露出一張十分兇悍的臉。
小陳:“他之前是退役的地下拳擊手。”
宴無咎脫下了他昂貴的西裝,扔在地上。
薄而有質的襯衫下,是隆起的肌肉,充滿野性。
他扭扭脖子,冷笑一聲,“把他繩子解開。”
小陳面色悚然一變:“宴總……”
“我他媽說讓你把繩子解開!”
宴無咎瞪過去。
他像是一隻憋了氣的獅子,亟待狠狠發泄。
被解了繩子的拳擊手一個鯉魚打挺起來,一拳就朝着宴無咎打了過去。
宴無咎側臉避開,猛得出拳,打到了拳擊手的腹部。
“唔——”
男人悶哼一聲,後退幾步,痛得臉都扭曲了,他再試圖反擊,結果又被宴無咎摁住,臉上又捱了一拳。
這幾乎是一場單方面的碾壓。
宴無咎打人又狠又野,幾乎專挑不致命又讓人痛極的地方。
小陳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之前有關宴無咎的傳言。
以前的宴無咎,除了各種極限運動之外,也是很會打架的,而且還有過把人打進醫院的記錄。
看來所言非虛啊。
但是這麼打下去會出人命的吧……
等到拳擊手在地上奄奄一息,再也爬不起來。
宴無咎活動了一下手腕:“報警。”
小陳:“啊……報……報警?”
宴無咎指着臉上被打出的一點擦傷:“他攻擊我,報警。”
以宴無咎的財力和公司律師的水平,有一百種辦法將這種單方面毆打判成正當防衛。
小陳:“……”
一時語塞。
宴無咎用拇指擦了擦嘴角,眼神冷的很:“另外,把那些證據都給蘇遲眠送過去一份。”
蘇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晚霞染紅了天幕,像大片大片的玫瑰血。
系統非常高興:“殿下醒啦!”
蘇蕉:“嗯……”
他打量了一下,發現自己似乎是在醫院的單人病房。
還掛着吊水。
“我怎麼在這裏……”
他隱約記得……最後抱自己走的,似乎是宴無咎?
可是宴無咎怎麼會知道他在那……
就在蘇蕉發呆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宴無咎看見他醒了,微微一怔。
少年大概是剛醒來,頭髮還有些凌亂,身上籠着窗外如血的晚霞,有點懵懵的望着他。
蘇蕉發現宴無咎胳膊上搭着西裝,透着薄薄肌肉的襯衫上似乎還沾着些血跡,臉上也有着淺淺的擦傷。
兩個人對視一眼。
蘇蕉感到尷尬,他別開眼。
畢竟他之前還在手機上說要和他兩清,結果現在好似欠了對方人情一樣。
宴無咎盯着蘇蕉看了一會,很自然的進來了。
他把西裝搭到了一邊放衣服的架子上:“感覺好些了嗎?”
他語氣平靜,說着話,就去倒水,也沒提之前蘇蕉要和他兩清的事兒。
宴無咎把水遞給蘇蕉,蘇蕉不是很想接,但看着宴無咎沒有絲毫不自然的模樣,還是接了。
他說:“謝謝……好多了。”
宴無咎看他一眼,沒搭話。
兩個人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但是有種濃稠的情緒在宴無咎身上發酵,連空氣似乎都粘稠起來。
蘇蕉不太習慣這樣奇怪的氛圍,他抱着水沒喝。
蘇蕉:“之前是你……”
宴無咎打斷了他:“水裏沒毒,喝了。”
蘇蕉:“……”
大概是剛睡醒,他還有點呆,哦了一聲,喝完了。
顯得很乖巧。
蘇蕉喝了水,胃裏也舒服了一點,但他也不說話了,抱着水,望着窗外發呆。
他思緒有些紛雜,但還是無法遏制的飄到他大哥那邊去。
曾經有多期望,現在就有多失望。
難怪他寫命運紙條,寫到大哥會幫助他的時候,會寫不下去。
看來命運這個東西,確實不能隨便影響啊,一不小心就栽溝裏,讓命運將神明當成玩具,擺佈出一場堪稱笑話的鬧劇。
不過有沒有命運的影響,其實也無所謂,反正在那羣蘇家人眼裏,只要蘇苪雪受了一點傷,無論怎樣,那都是蘇蕉的錯。
宴無咎忽然說:“不是你的錯。”
蘇蕉:“啊?”
他愣了一下,看宴無咎。
宴無咎坐在椅子上,他骨架大,怎麼坐都有點大馬金刀的感覺,他盯着蘇蕉,說:“蘇苪雪的事情,不是你做的,所以不是你的錯。”
蘇蕉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半晌沒吭聲。
宴無咎望着蘇蕉,彷彿怕嚇到了他,語速很慢。
“我知道……你不會做那樣的事。”
他大概是第一次說這種話,墨茶色的眼睛沉沉的,像一片烏雲藏着火,讓蘇蕉心裏發慌。
所以,宴無咎爲什麼突然跑來救他?
爲什麼又那樣篤定的說這種話?
難道他——
蘇蕉越想越覺得心驚,感覺不能再往深處思考下去。
蘇蕉定了定神,忽然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做那樣的事?”
蘇蕉說:“蘇苪雪這件事確實不是我做的,但我想做這件事很久了。”
宴無咎:“……”
“如果是我自己做,我會做的更過分。”
蘇蕉盯着宴無咎,一字一句說:“任何傷害過我的人,我都不會原諒,我會狠狠的報復他們。”
爲了讓自己的話顯得可信,蘇蕉說話的時候語氣很重。
宴無咎忽然說:“那你想要報復我嗎?”
宴無咎:“報復我讓你被蘇家趕出來?”
蘇蕉別開眼:“我說過,我們之間已經兩清了,謝謝你的照顧,我要走了。”
蘇蕉想扯針頭,卻猛得被宴無咎攥住了手腕。
男人的氣息極度危險,這麼靠過來,就彷彿一隻大型的野獸摁住了他的獵物。
蘇蕉甚至嗅到了薄薄的血腥味,帶着濃烈的男性荷爾蒙的氣息。
只是被攥住了手腕,蘇蕉一時間竟感覺自己動彈不得——
蘇蕉一陣心慌:“你鬆手,我們之間已經兩——”
“你說兩清就兩清?”
宴無咎盯着他,墨茶色的眼睛藏着深深的暴戾和壓抑。
“我知道你恨我把你從家裏趕出來。”
宴無咎閉了閉眼,一字一句,條理清晰的說:“但我查過,蘇家對你並不好,蘇國棟甩手掌櫃不管事兒,蘇苪雪一直欺負你,你母親也不會偏向你,遇事都是讓你道歉,你大哥蘇遲眠直接去了美國留學,回來也只關心蘇苪雪,把你扔在地下室關了三四天——”
“我讓他們把你從蘇家趕出來,是我不好,我可以向你道歉,也可以去補償你,你怎麼報復我都無所謂。”宴無咎說,“但離開蘇家,對你來說未嘗不是好事。”
蘇蕉本來只是想和宴無咎釐清關係,抓緊時間去找下一個供奉者,但聽完這話,蘇蕉只覺得久違的火一下被他從胸口勾了起來。
被趕出蘇家是好事?
那他被趕出蘇家,身無分文,無枝可依,被凍死在森冷的大雪裏的這筆賬,又找誰算?他憑什麼自以爲是,替他定義事情的好與壞?!
那並非是一場噩夢。
那是沒有系統,沒有變成神明,面容醜陋的蘇蕉,真正的未來。
蘇家再不好,那也是年少懦弱的蘇蕉唯一的庇護所。
而眼前這個人卻說——他把無能又脆弱,羽翼未豐的蘇蕉從庇護所趕出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蘇蕉低頭,嘴脣緊緊抿着,他壓着火說:“別太自以爲是了,宴無咎。”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在哪裏都能過得很好。”
宴無咎沉默了。
“好,你覺得這是好事那也行——那我就把你做的好事跟你講一講,你一定很想聽。”
蘇蕉盯着宴無咎,語速很慢的說:“被趕出去之後,我沒有錢,大晚上的很冷,我只有一件校服。你知道的,青藤高中的校服很薄,裹再緊都能透涼風。”
“可能因爲你弟弟很討厭我,覺得我晦氣,到處找人對我圍追堵截。”蘇蕉說:“所以我要不停的躲躲藏藏。”
這是夢裏的事情。
這是沒有遇到神明系統的蘇蕉,被趕出蘇家後會遭遇的一切。
只是當時他不知道這是宴憐在追殺他,只是知道到處有人堵他,還以爲是蘇苪雪不放過他,要找茬。
所以他也找不到穩定的活幹,只能戴着口罩帽子和眼鏡,躲着人,幫人送點快遞,賺一點點錢,喫個泡麪,或者衝個黑芝麻糊。
“我沒有錢租房子,只能睡公園,但是因爲不知道什麼人在找我,所以連公園也睡的不是很安生。”
那是一段即使在夢裏,也很痛苦難熬的日子,他租房子的錢都攢不夠,也不敢去學校,不敢遇見任何可能會認出他的熟人,去公園睡覺都很害怕。
後來大概是發現真的找不到蘇蕉這麼個人了,那些人才慢慢消停了。
但蘇蕉還是過得很不好,因爲他的臉,他找不到穩定的工作,於是他在一個淒冷的冬夜,穿着自己買來的一件廉價的,到處透着寒風冷意的絲絨服,漸漸停止了呼吸。
“宴無咎。”
窗外大片大片火燒雲,那燦烈的晚霞這一刻像是燒到了少年琥珀色的眼裏。
“你到底憑什麼覺得,一個身無分文的,還毀了容的高中生,被家裏趕出去,是一件好事?”
“你憑什麼可以這樣自以爲是?”
宴無咎微微一窒,他喉結滾動,竟無言以對。
他啞着聲音說:“那蘇遲眠也不該這樣對你……”
蘇蕉:“那你爲什麼要那樣對我?”
宴無咎:“……”
“因爲宴憐吧。”蘇蕉說:“畢竟是你的親弟弟。”
“你譏諷我,拋棄我,害我無家可歸,都是因爲宴憐。”
“但是現在你既然把他關起來了,那我也不能跑到精神病院去和一個瘋子理論是非。”
蘇蕉說:“我對你們兄弟之間的糾紛沒有多少興趣,也不想再攪進這攤渾水裏。”
“至於蘇遲眠……”
“無論蘇遲眠做了什麼,他都是我的大哥,他做什麼,都跟你這個外人沒有關係,我根本不要你救我。”
他擡眼看着宴無咎:“宴無咎,管好你弟弟,我蘇蕉,不需要你做多餘的事。”
少年身上披着晚霞與天光,眼裏的光也是薄薄的,鋒利的像刀片。
他拗着力氣,拔了針頭,推開了宴無咎。
少年起身走了。
宴無咎一直呆在原地,保持那個姿勢,很久都沒有動。
被蘇蕉推到的地方其實受了傷,蘇蕉的力氣自然比不過職業拳擊手,但宴無咎覺得很疼。
特別特別疼,像被刀子捅過那樣鑽心的疼。
年輕的神明薄脣輕啓,寥寥幾句,不是刀針劍雨,卻足以殺人誅心。
蘇蕉一邊走,一邊很慶幸,他說的那些話似乎鎮住了宴無咎。
然而蘇蕉還未慶幸多久,便聽宴無咎說:“站住。”
門口的兩個保鏢把蘇蕉攔住了。
蘇蕉:“。”
宴無咎沉聲說:“之前那些,是我不好。”
“你現在身體還沒好,蘇家又不能收你,你一個人能去哪兒?去柳涵一那兒?那就別想了,柳涵一現在被困在家裏,被他媽監督着讀書,恐怕也顧不了你。”
“就算是爲自己考慮,也不如先在這裏養養身體。”
“蘇苪雪人還沒找到,你也不想他再找人把你綁走吧?”
系統:“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哦……”
蘇蕉沒說話。
宴無咎循循善誘:“我那麼傷害你,你難道就一點也不想報復我嗎?”
蘇蕉:“沒興趣。”
“好,退一萬步,你心慈手軟,善心大發。”
宴無咎望着少年筆直的背影,用很緩慢的語氣說:“可你剛剛說不想再攪進我們這攤渾水裏……”
“那你什麼時候,與阿憐分手?”
蘇蕉:“。”
他和宴憐都沒開始過,談什麼分不分手。
宴無咎:“如果你不與阿憐分手,那身爲負責的哥哥,我似乎有一些替弟弟照顧身無分文的男朋友的義務。”
蘇蕉:“你沒有這個義務,我也不需……”
他回頭,看到了宴無咎的眼神,語氣忽然一頓。
那是非常陰暗的,危險的眼睛,彷彿馬上就要露出獠牙的野獸,讓人不得不提防。
蘇蕉立刻閉了嘴巴,他忽然意識到,就算千般萬般的道理在他這裏,都會被宴無咎碾壓的毫無餘地。
而且,宴無咎並不是他的供奉者,他是沒有被套上鎖鏈的狼,如果一味的拒絕他,也許會讓自身陷入危險的境地。
蘇蕉理智的想,反正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的接盤俠,就再忍幾天好了。
蘇蕉的身體倒也不用在醫院休養太久,但宴無咎堅持讓他在醫院多呆幾天,來來回回又做了個全身檢查。
蘇蕉本來很害怕做全身檢查的,怕檢查出什麼和人不一樣的地方。
好在系統跟他保證說不會有什麼不同,他這才放心的做了檢查。
檢查結果出來後,非常健康。
宴無咎拿着檢查報告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確定沒什麼問題,才讓他出院。
蘇蕉出來以後,就被宴無咎帶回了西郊別墅。
蘇蕉到了之後本來想去睡覺的,誰知道宴無咎卻把他帶到了之前蘇蕉說要練車的地方。
這地方已經擺了很多豪車,都是蘇蕉在地下室見過的,寬闊的場地也被刷上了類似馬路一樣的線。
蘇蕉:“?”
宴無咎:“你不是想練車嗎?我教你,你挑一輛喜歡的。”
蘇蕉:“不用了。我還沒成年,不合適。”
蘇蕉有些後悔自己之前瞎說話了。
“你可以先練。”宴無咎說:“還一年就成年了,學會了,畢業之後可以直接去考駕照。”
蘇蕉被他半拉半扯,拽到了一輛帕加尼上。
宴無咎上了副駕駛,側身給蘇蕉系安全帶。
他手長胳膊長,蘇蕉還沒來及拒絕,就被他拽住了安全帶,啪嗒扣上了。
他捏住安全帶的一瞬間,蘇蕉有種被他的胳膊鎖在了座位上的錯覺。
這種感覺只是轉瞬即逝,卻還是讓蘇蕉有種被什麼東西束縛的微微不適感。
“開車前學點簡單的,你腳下有三個踏板……”
宴無咎教得很耐心。
蘇蕉弄懂了車上的基本裝備,又學會了起步,但因爲不太習慣,熄火好幾次。
宴無咎:“。”
蘇蕉無辜的看他。
宴無咎按住自己天生的壞脾氣,耐心說:“慢慢鬆制動踏板,不要太快。”
蘇蕉「哦」了一聲,故意擡腳。
車震動了幾下,轟的一聲再次熄火。
宴無咎:“……”
蘇蕉毫無誠意的道歉:“不好意思。”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
宴無咎讓他不高興,他就不會讓宴無咎舒服。
宴無咎要是再看不出蘇蕉是故意的他就不是宴無咎了。
但偏偏少年漂亮的緊,膚白貌美,紅脣如在冰川裏綻放的野玫瑰,這樣側眼看過來,睫毛如振翅的蝶,那雙琥珀色眼睛在睫毛繁密的陰影下,亮着直白挑釁的光。
豪車與美人,只是看一眼,足矣讓人消磨掉所有的壞脾氣。
“沒關係。”
宴無咎:“那就再起步一次試試看吧。”
蘇蕉狐疑的望了他一眼。
宴無咎居然能忍?
宴無咎假裝沒看見蘇蕉的眼色,他望了一眼車外的天色,不緊不慢說:“沒關係,反正我做什麼事兒都不太喜歡半途而廢。”
而且,和神明在一起的時光,每一分鐘都很珍貴。
蘇蕉越是學不會,就意味着需要他這名稱職的老師的時間也就越長。
宴無咎就說了這一句。
蘇蕉一開始不理解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中間故意找茬了好幾次,不是熄火就是壓線。
這如果是個駕校教練,早就氣死了。
但宴無咎一直不緊不慢,無論他怎麼找茬,熄火了就讓他重開,壓線了就懶懶的瞧着,說一句歪了,蘇蕉愛開回來就開回來,不愛開回來就換條線開。
要是錯道了,宴無咎眉頭會皺起來,但他也不訓他,只是說:“會騎自行車嗎?”
蘇蕉:“會一點。”
宴無咎:“你按部就班的騎着自行車,後面一輛車在非機動車道不停的衝你按喇叭,你覺得怎麼樣?”
蘇蕉:“那車有病吧。”
“和我一樣,很有道德感。”宴無咎贊同說:“那就把在非機動車道的車開到正常車道去吧。”
蘇蕉:“。”
他忽然看了宴無咎一眼。
……
直到有一次,蘇蕉故意把剎車踩成了油門——
帕加尼如同野獸,在寬敞的練車場呼嘯而過,然而再寬闊的地方也有邊界,豪車疾馳,如同黑色的閃電,猛然朝着牆撞了過去——
那牆越來越近。
系統:“啊啊啊要撞上了!!剎車距離不夠了啊殿下!!快停下!”
然而少年緊緊抿着脣,眼裏似乎燃着火。
系統心慌了——無論如何,這輛車都會撞上那堵牆!以這個速度,兩個人非死即傷!
下一刻。
方向盤被人猛然扭到了180度,帕加尼咆哮一聲,眼前的風景化作一片模糊的橫線,一個閃電般的扭動漂移,生生車尾危險的擦過牆面,帶起凌亂的火花。
隨後穩穩的停下。
蘇蕉鬆開了方向盤,手微微發抖。
他知道宴無咎喜歡賽車,有他在,無論他麼作都死不了。
宴無咎掀起眼皮嗎,語氣很沉:“找死很刺激?”
宴無咎接手公司前,除了喜歡各種極限運動外,也玩過賽車。
解決蘇蕉這種剎車踩成油門的意外事件,堪稱小兒科。
對於蘇蕉三番五次的挑釁,宴無咎一直都很有耐心,但是這一次,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蘇蕉捏緊了微微發抖的手,輕出了一口氣:“我可不是在找死,只是在委婉的勸你,朽木不可雕也,對我早點半途而廢,對誰都好。”
“第一次開車就敢玩那麼刺激。”宴無咎手:“你可不太像是朽木。”
蘇蕉的手鬆開又攥緊,三番五次的試探,這一次,他突然就確定了。
之前寫下的那張自燃的命運紙條背後深藏的寓意與啓示,在此刻明晰了起來。
【宴無咎無法發現他的神明身份】這件事,命運很難影響,這意味着什麼呢。
是意味着,未來遲早有一天,他的身份會暴露在宴無咎眼前,還是——
蘇蕉說:“爲什麼?”
宴無咎:“什麼爲什麼?”
“我知道的宴無咎,可不是慈善家。”蘇蕉說:“你想要什麼?”
宴無咎:“我說了,因爲……”
“別說什麼覺得虧欠我,要補償我。”蘇蕉猛然打斷他,說:“我不信。”
“也不要說什麼……我和你信奉的神明很像。”蘇蕉說:“這種謊言,三歲小孩都不會信。”
少年身體緊繃,如同直直劈斬下來的刀。
宴無咎望着他,忽然笑了:“你一定要讓我說嗎?”
蘇蕉嘴脣緊緊繃着,他已經不想再呆在這裏了——因爲,宴無咎一定知道了什麼。
“這是何必。”宴無咎摩挲着安全帶:“我對你好,你就心安理得的受着,感情的事兒,沒法追根究底。”
果然如此。
蘇蕉彷彿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笑了一聲。
宴無咎在蘇蕉琥珀色的眼睛裏並沒有看到笑意,只看到了冷淡而鋒利的審視。
“我與你之間,非親非故。”蘇蕉說:“來的哪門子的心安理得?”
宴無咎冷不丁又被非親非故那四個字兒紮了一下,一霎竟有些壓不住脾氣:“非親非故?”
他修長的手指收縮,勒出筋骨的形狀——是了,確實,蘇蕉對他,心有積怨,做不得朋友,也沒有血緣,自是非親非故。
這孩子的心是軟的,也是冷的。
無論他怎樣彌補,都得不到半分心軟。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
“是,是,非親非故。”宴無咎冷靜了下來:“你說的對。”
蘇蕉抿着脣看他,他不想逼宴無咎,但是他也不想呆在這裏了。
“你一定要知道爲什麼,是嗎?”
於是蘇蕉看見宴無咎從懷裏,拿出了一枚陳舊的護身符,以及蘇蕉送給宴憐的那枚——
護身符?!
蘇蕉瞳孔一縮,他心中驟然掠過不好的預感,本能的想要拆安全帶,但是帕加尼的安全帶設計的有些特別,他一時半會居然拆不下來,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宴無咎整個籠住了,連拆安全帶的手也被摁在了原地——
蘇蕉擡眼就對上宴無咎望着他的眼睛,墨茶色的眼睛深的像不見底的沉淵,也像翻涌憤怒的海。
“沒錯……這麼多年。”
宴無咎的語氣已經平靜了,卻更讓蘇蕉悚然——
“一直……是我日夜奢求,一廂情願。”
他連呼吸都很輕,落在蘇蕉心上,像一片燒起來的烏雲,帶起不知所措的焦灼,與近乎窒息的壓抑。
“蘇蕉。”宴無咎說:“我信奉你那麼多年,從未想過兩清。”
蘇蕉瞳孔一縮:“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唔!”
蘇蕉的嘴被捂住了,男人的大手貼着他細嫩的皮膚,像是撩起了致命的烈火,他的呼吸粗重了起來。
“不,你是。”宴無咎的語氣很輕:“我看到了,在那場下不完的大雪裏。”
一次次的循環,無邊的雪災與絕望裏。
年輕的神明踏雪回眸,救他於囹圄。
銀色的長髮,金色的眼睛,那是他的此生難忘的驚鴻照影。
“我想要困住你,留下你,拼了命的想要補償你……”
可是遺落人間的神明,被他無意中磋磨的遍體鱗傷。
蘇蕉拼命掙扎,然而卻無能爲力,他的腰被狠狠握住了。
“你說算了……說與我兩清,還要問我爲什麼……”
世界好像很吵鬧,蘇蕉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更用力的掙扎,甚至開始用那絲殘存的神性來驅動身體裏的神力——但他的掙扎全部被宴無咎壓制下來。
蘇蕉終於把宴無咎捂着他嘴巴的手拽開了,他憤怒的說:“走開,你的事情跟我無關,我不想知道——”
少年眼裏的排斥像一把尖刀,刺得宴無咎疼的心臟都出了血,他忽然意識到——
他虔誠信奉的神。
從不垂憐他。
他喃喃的,顫抖着說:“是啊……爲什麼?”
無法遏制的癲狂絕望的情緒像破了閘門的洪水,從他心頭洶涌而下,他眼眶通紅起來:“因爲我離不開你!你滿意了嗎?!”
“從那場大雪開始,累月經年,我他媽一想起你,就發了瘋的想要把你從天上拽下來!!憑什麼——”
宴無咎呼吸急促,每一個字都帶着痛苦的瘋狂:“憑什麼讓我等了那麼久,讓我想了那麼多年,憑什麼我日思夜想,你卻不可以把我放在心上!”
他的烏雲着了烈火,轟得成了困住神明的鐵牢。
蘇蕉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五個字——
宴無咎瘋了。
隨後是,身份被發現了,他完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也是宴大狗破防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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