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蘇蕉:“……”
這一定是錯覺。
蘇蕉:“你幹嘛?”
“沒什麼。”宴無咎閉了閉眼,剋制着自己的情緒,低聲說:“你受傷了嗎?”
蘇蕉別開眼睛,語調涼涼的:“我在這裏睡覺,好好的能受什麼傷。”
宴無咎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管家卻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蘇蕉,隨後低聲在宴無咎耳邊說話。
宴無咎聽完對方說話,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你確定?”
“是的。”管家說:“而且他拿了鑑定書。”
蘇蕉對宴無咎的事不太感興趣,但對於呆在宴無咎這裏,也沒那麼抗拒了。
但現在宴無咎是他的供奉者,反正事已成舟,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就在蘇蕉想着是把遊輪拆開來賣還是上哪找個買家賣個囫圇拿筆錢去水滴籌的時候,他聽到宴無咎說:“蘇遲眠來找你。”
蘇蕉撇撇嘴,“他找我做什麼,不見。”
宴無咎本來也沒想把這件事給蘇蕉說的——如果蘇遲眠沒有把蘇蕉是他親弟弟這件事告訴宴無咎的話。
宴無咎頓了頓說:“他說,你是他的親弟弟。”
宴無咎知道蘇蕉是私生子,名聲不太好聽,乍一聽到蘇遲眠這個消息,心裏也喫驚。
所以斟酌之下,還是決定把這個事兒給蘇蕉說一說。
本來以爲蘇蕉會爲這件事動容。
誰知蘇蕉漠然說:“我不是,讓他滾。”
面容稠麗的少年微微睨他一眼,耳垂的白石耳釘反射着光,即便這樣冷冷的說話,也美得讓人忘記了呼吸。
宴無咎說:“那我把他趕走。”
蘇蕉的態度非常冷漠。
哪怕對方和他流着同樣的血,一旦做錯了事,蘇蕉就不會原諒。
宴無咎想。
果然是很記仇的神明啊。
“啊,對了。”蘇蕉說:“我明天要去上學。”
來來回回折騰了半天,蘇蕉倒還沒忘記自己的學業。
宴無咎頓了頓,看他的目光很深很複雜。
蘇蕉:“怎麼,我不能去?”
宴無咎說:“你會碰上蘇遲眠。”
“碰上就碰上。”蘇蕉:“我已經不是蘇家人了,他管不了我。”
宴無咎的手機嗡嗡響了,他看了一眼,嘴脣抿起來。
是療養院的消息,宴憐逃走了。
宴無咎盯着蘇蕉,他彷彿是想說什麼,但是最後什麼也沒說。
蘇蕉總覺得他的眼神裏藏着什麼深邃的東西,但再望過去,又什麼也瞧不見了。
蘇蕉感覺成爲c級神明後,似乎更加的耳鳴目聰了——這種耳明目聰也許並不是現實意義上的。
深夜,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系統:“怎麼了?”
蘇蕉:“……”
有那麼一瞬間,蘇蕉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悄悄的窺伺着自己。
帶着十足的,可怕的惡意。
他望向四周,臥室還是那個臥室,落地窗外傳來一點風聲。
但蘇蕉就是有種詭異的感覺,那種黏糊糊的惡意,彷彿透過了窗,透過了厚厚的窗簾,透過牆壁,透過了地毯,甚至被他攥在手中的被子……
朝他四合而來。
他下意識的想要用神性調動力量抵抗,然而神力潰散出去,什麼也沒碰到的同時,又讓他一瞬間有些一腳踩空,又似乎打遊戲暈3d似的噁心頭痛感。
蘇蕉緩了一會,說:“我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蘇蕉把這個感覺說給系統聽。
系統說:“這是正常的啦,神明等級越高,能使用的神力越多,與萬物產生的共鳴也就越多。”
蘇蕉:“是這樣的嗎……”
系統:“理論上是這樣的,但實際上也可能是你身體不舒服,需要去醫院看看。”
蘇蕉:“。”
蘇蕉重新躺平,拉上被子:“睡了。”
而另一邊。
宴無咎捂着心臟,眼睛發紅,他彷彿感覺到了一種恐怖的,奇異的東西在復甦。
一些奇詭的,可怕的記憶似乎也在他的心臟深處緩慢覺醒。
他彷彿聽到了遙遠而詭譎的歌聲,帶着死亡與絕望的,鋪天蓋地的墮落。
整個世界似乎虛幻遙遠起來,又在下一刻迴歸真實。
他聽見有一個複雜的聲音在不停的詢問他。
這個語言他甚至沒有聽過,但他居然聽懂了每一個字。
“你明白……「愛」了嗎……”
宴無咎不知道這個聲音是什麼。
但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
他愛蘇蕉,愛到願意爲他獻出生命。
那個瘋子朝着蘇蕉揮刀的那一刻,他的心好像都要裂開了。
他什麼也想不起來,他只想蘇蕉好好的……永遠不要受傷。
他的愛意攜着骨子裏的傲慢與血裏生來就有的瘋狂,看起來並不爲人稱道,但這就是他的愛。
“不!!那不是愛。”那個聲音忽然癲狂起來,它瘋狂的說:“那是獨佔欲,是貪婪,是你骨血裏的傲慢!!”
“它不是愛!”
面對這樣的指控,宴無咎的心情卻十分的平靜。
“是。”
宴無咎淡淡的說:“它是獨佔欲,是貪婪,是我骨血裏的傲慢。”
是。
但誰能定義愛?
宴無咎忽然笑起來了,“就像土匪會把喜歡的姑娘綁回家,這是惡人的愛。”
“它看起來噁心,卑鄙,下流,不爲人所喜。”
“但我是惡人。”他慢條斯理的說:“所以我只有這樣的愛。”
他希望把他的神明綁在家裏,親吻他,獨佔他,讓他除了自己,眼裏誰都沒有。
這是欲,望。
沒有人規定說愛一定要剋制。
但他也希望蘇蕉像個正常的孩子那樣讀書,擁有健康的身體,住漂亮的房子,致的食糧。
他希望用一生來補償那些悽慘的過去爲他帶來的瘡疤,他希望他既是拯救天災的神明,也是擁有光明未來的少年。
也許就這就惡人歷盡千帆後,從傲慢的骨肉裏,生髮出的東西。
宴無咎不認爲這是愛。
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是一種害怕失去的恐懼,衍生出的剋制。
……
蘇蕉回青藤高中的第一天無事發生,倒是因爲宴無咎親自送他到教室,還給準備早餐這回事,收穫了很多偷偷看過來的目光。
“那個不是……宴無咎嗎?”
“宴家的……”
“勾搭了弟弟,怎麼又搭上了哥哥,蘇蕉牛逼啊……”
“嘖……”
“看着宴總居然死心塌地的……”
“有人說他摘了口罩特別好看……”
“整的唄,以前根本醜的沒法見人,真是,早知道我也整一個。”
“得了吧,你整了人家宴總也不一定能看上你,指不定人家有什麼別的特殊手段呢?”
……
對於這些竊竊,蘇蕉一個都不搭理,他拉了拉自己的口罩,低頭看自己的書,上自己的課。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覺得不知所措,甚至會在別人質疑的目光下控制不住的難受害怕。
他以前非常在乎別人怎麼看他。
可是現在,誰care這些,他現在就想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然而有人卻忍不了了,把書一摔,“你們嗶嗶什麼呢!!”
這一下,連正在上課的老師都被鎮住了。
柳涵一冷冷的望着那幾個上課說悄悄話的:“能不能閉嘴上課。”
蘇蕉也很詫異的望向柳涵一,才發現他回來上課了。
不過蘇蕉現在也不是很需要柳涵一了。
對於柳涵一的所作所爲也並沒有什麼感覺,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麼把那價值幾億的遊輪轉手掉,然後兌的錢換一波功德值。
之前賣豪車是跟管家說,幫忙聯繫的,後來又被宴無咎直接買回來又放他名下了。
蘇蕉可不想再跟宴無咎進行這樣無聊的賣買遊戲,雖然好像是他賺到了,但說實話,有點蠢。
“我記得人類會有專門售賣二手物品的網站。”系統貼心給出建議。
蘇蕉:“但是二手網站不會有人買遊輪吧?”
系統:“殿下可以賣點其他的嘛。”
蘇蕉覺得對方說的有道理。
打開手機,果然有這樣的網站,而且居然還有義賣區。
蘇蕉想了想,把宴無咎送自己的一些還算值錢的東西統統掛上了鹹魚義賣區。
思來想去,雖然覺得可能不太有人買遊輪,但蘇蕉還是把「diamond」號掛了鹹魚義賣區,定價寫了10個億。
雖然是二手遊輪,但物以稀爲貴,不是誰想買就能買到的。
蘇蕉覺得憑這個就可以再加兩個億。
系統:“好耶。”
做是這麼做了。
但蘇蕉覺得不會有冤大頭買的。
……
就算有冤大頭,也不會在鹹魚買吧。
不行再去想想其他的辦法。
蘇蕉把東西掛上鹹魚義賣後,就繼續上課寫作業了。
只能說宴無咎預料的一點也不錯。
就在蘇蕉回青藤高中上課的第二天。
蘇蕉就在門口碰到了蘇遲眠。
男人一身灰鴿色的風衣,倚靠着一輛黑色的車,遠遠望去嗎,身高腿長,渾身氣質淡漠優雅,極其顯眼。
似乎已經等了他很久,見蘇蕉出來,一眼就望了過來。
蘇蕉一眼都沒往那看,往下拉了拉帽子,扯了扯口罩,扭頭就走了。
蘇遲眠人高腿長,幾步就攔住了蘇蕉。
蘇遲眠望着眼前戴着帽子口罩的蘇蕉,抿脣說:“我們談談。”
蘇蕉的語氣簡單直白:“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他說完,轉身就走,但一下被握住了手腕。
剛剛放學,人流量很大,蘇遲眠又長得很是引入注目,這麼抓着蘇蕉,很難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蘇蕉眉頭皺起來,“放手。”
蘇遲眠:“你答應,我就放手。”
蘇蕉:“我不答應呢?”
蘇遲眠就不說話了,定定的望着他,但也沒放手。
但是下一刻,蘇遲眠就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蘇遲眠猝不及防,但是抓着蘇蕉的手也沒鬆開——打他的那個人顯然也發現了,緊接着他的手就要被人狠狠拽開,但蘇遲眠抓的緊,一點也不鬆開。
蘇蕉擡眼就看見了柳涵一。
柳涵一穿着校服,耳朵上還戴着藍牙耳機,脖子上還掛着個閃閃發光的鏈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染的糖栗色頭髮在昏黃的日暮下閃光,看起來像極了不良少年。
他下顎緊緊繃着,青筋鼓起來,眼裏含着戾氣:“他讓你放手,你他媽是聾子嗎?”
蘇遲眠眉頭皺起來,看蘇蕉。
“你就跟這樣的人在一起?”
蘇蕉反手握住了柳涵一的手,露出了微笑:“是啊。”
於是蘇蕉就看到蘇遲眠露出了一種他誤入歧途一樣,不是很贊同的表情。
他不贊同的說:“不要鬧脾氣。”
蘇遲眠僅僅是皺眉,卻足夠讓柳涵一感到被羞辱的惡意,他敏銳的感覺到了那種來自上位者的輕蔑——
就和當時的宴無咎一樣。
柳涵一剛想發作,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蘇蕉狠狠攥緊了。
少年面上沒有表情,背繃得緊緊的,手上卻彷彿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柳涵一頓了頓,壓下了火氣。
“我鬧脾氣?”
蘇蕉冷笑:“跟你回家?”
蘇遲眠認真的說:“不要跟這些不學無術的小混蛋在一起。”
柳涵一眉心一跳,他下意識的想要辯白些什麼,卻被緊緊攥住了手。
蘇蕉靜靜的打斷他:“也不知道青紅皁白的把我關上三天三夜的人和他比,哪個更混蛋些。”
蘇遲眠握住蘇蕉的手,頓時有些無力。
“又或者,在我被人欺辱的時候冷眼旁觀,和爲我出頭的人,哪個更混蛋一些。”
蘇蕉望着蘇遲眠,他控制不住想起那些時光,他剛剛來到蘇家,什麼都不太懂。
蘇苪雪欺負他,在他球鞋裏放了圖釘。
他穿上之後感覺不對,還沒來及脫,就被埋伏在一邊的蘇苪雪狠狠推了一下,有圖釘的那個鞋子當全身的着力點,那一霎那,圖釘彷彿刺穿了骨頭,他痛得渾身發抖。
蘇苪雪在一邊哈哈大笑,嘲笑他在地上蜷縮的樣子像只狗。
他疼的失了神,向路過的蘇遲眠求助,隨後就爲自己感覺到了羞恥。
怎麼能求助蘇遲眠呢……他可是外來者啊,他會狠狠的羞辱他吧。
但是蘇遲眠只是安靜的望着他,他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就那樣安靜的看着他。
那一瞬間,蘇蕉居然覺得感激。
他感激蘇遲眠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做,感激他目下無塵,看見他如見一團垃圾。
無論愛恨,其中所衍生的期待或恨,蘇蕉都承受不起。
他在對方漠然的眼神下,哆嗦着說,哭着說疼……
然後失去了意識。
醒來後在醫院。
是管家發現他暈在了房間門口,把他送來的。
沒人來看他。
他一個人在醫院孤獨的想。
真好啊,哪怕是對待他這樣破壞他們家庭的外來者,也可以這樣平靜呢——這樣。
可是現在,蘇蕉不這樣想了。
他想起那時候系統說的話。
他說,不欺負他,不代表是善意。
那只是單純的,懶得插手的冷眼旁觀。
可是,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做呢。
哪怕是街上落了水的小孩,也會有機會遇到見義勇爲的陌生人吧。
就是恐怖的天災,也會有幸運的人遇到神明。
只有他,在蘇家那麼多年,什麼也沒有。
到底是他蘇蕉太過不幸,還是蘇遲眠太過漠然,蘇蕉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在當初那個境地,沒有立場去抱怨什麼,也沒有立場要求蘇遲眠去做些什麼。
一切一切都是蘇遲眠的選擇。
但是現在,選擇權在蘇蕉這裏,他不是賤骨頭,所以沒有理由去選擇一個拋下過自己的蘇遲眠。
蘇蕉把自己的手慢慢的從蘇遲眠手裏抽出來。
“他的確不是什麼好人。”蘇蕉說:“但你比他更混蛋。”
蘇遲眠抿着脣,不說話了,但他也不走。
蘇蕉說:“有時候仔細想想。”
“如果我跪下來,跟一個陌生人說我很疼。”蘇蕉說:“再不濟,也會帶我去警察局的吧。”
“一個陌生人會懂的道理。”蘇蕉微笑了起來:“大哥怎麼從來都不在乎。”
蘇遲眠僵在原地。
他知道蘇蕉在說什麼。
他與蘇蕉相處的時間短暫,記憶裏的事件也稀稀落落。
他在拿到鑑定書的當夜認真回想那七零八碎,理應如同珍珠一樣閃閃發光的回憶,然而找回來的每一份關於蘇蕉的記憶,都是少年帶着傷痕,用那雙可憐的,沾滿了塵土與淚水的琥珀眼望着他。
那些記憶纔不是大珠小珠的珍珠。
那每一片都是棘手的玻璃渣,但凡撿起來,就會扎的他鮮血淋漓,刺得人無言以對。
而過去的他,站在那片由蘇蕉自己碎成的玻璃渣外,站的遠遠的,生怕被骯髒的玻璃,扎到了手。
柳涵一瞪了一眼蘇遲眠,冷哼了一聲,反手握住了蘇蕉的手,“我們走。”
“柳涵一供奉值57”
“叮,神力值上限+100000”
等到離開了蘇遲眠的視線範圍,蘇蕉才把手放開,誰知柳涵一卻抓着他的手不放。
柳涵一非常高興。
他滿腦子都是:蘇蕉爲了他拒絕了自己的大哥!!
他本來是很不高興的。
因爲自從蘇蕉被宴無咎帶走以後,後面發給蘇蕉的消息,蘇蕉一條也沒有回。
後面他從他媽那裏爭取到來上課的資格,蘇蕉卻一連十幾天沒來上課,打聽一下知道蘇蕉被宴無咎帶走了,在那之前,又一直跟宴憐在一起。
所以他又是怨氣又是焦慮。
後來黑進宴宅,聽說蘇蕉來上課,激動了半天,立刻跑去買新衣服,甚至還去染了頭髮,爭取做教室裏最引人注意的那一個。
染頭髮當然違反校規,但沒人管他怎樣。
柳涵一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大大咧咧的性格,直到遇見蘇蕉,他知道自己不是的。
蘇蕉來上課之後,柳涵一時時刻刻的關注着蘇蕉的一舉一動,卻憋着去找他的衝動,他等着蘇蕉注意他——隨便說點什麼都行。
少年戴着口罩,似乎比之前更瘦了一些,他低頭看書,露出細膩白皙的脖頸,擡頭看黑板的時候,能看到他翹起的濃密睫毛。
校服籠在他身上,都有些不合身的寬大,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拿着筆,骨節每一寸都好看。
而且,柳涵一敏銳的察覺,蘇蕉似乎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以前的蘇蕉極其在意周圍人的目光,一直畏畏縮縮的,如同一隻害怕被人注視的小麻雀。
之前情書事件的時候,柳涵一甚至還聽到過他在男廁所害怕的偷偷哭。
可是現在很多人在背後議論他,竊竊私語,說難聽話,有些甚至會故意讓蘇蕉聽到。
柳涵一無法改掉骨子裏的劣根性,又或者因爲蘇蕉沒有回消息這件事,或者因爲蘇蕉來上課也沒有看他一眼的事,又或者是蘇蕉被宴無咎帶走,他卻無能爲力這件事——他的心裏憋着一股氣,也不去主動找蘇蕉。他希望蘇蕉如以前那樣畏縮,害怕,恐怖那些如同瘟疫一般的流言,來尋求他的庇護。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先受不了這些流言的,不是蘇蕉,反而是他自己。
他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那些流言蜚語,放在蘇蕉身上。
那是……神。
他控制不住狠狠斥責了那些長舌頭的垃圾。
但是爲蘇蕉出了頭,卻沒能得到蘇蕉一個眼神,這讓他情不自禁的又橫生了怨念。
他爲什麼不看我?
因爲我沒有宴無咎厲害嗎?
……
但所有的怨意,在蘇蕉當着他大哥的面主動握住他手的那一刻都煙消雲散了。
……
“你餓不餓?想喫什麼?”柳涵一熱情極了,“我帶你去喫好喫的!”
蘇蕉:“你之前沒來上課……”
“哎呀,一點小事。”柳涵一擺擺手,若無其事的說,“我成績下滑了,我媽非得摁我在家裏看書。”
蘇蕉:“這樣。”
“那你呢?”柳涵一忽然擡眼看他,“你之前爲什麼又沒來上課?”
蘇蕉本來沒想說,但最後還是選擇搪塞一下:“因爲……你剛剛看到的那些事情。”
柳涵一肯定的說:“你大哥對你不好。”
蘇蕉說:“你也覺得他對我不好嗎?”
柳涵一厚顏無恥的說:“反正肯定沒有我對你好。”
“不過沒關係,以後我會對你更好。”柳涵一信誓旦旦的說:“把你大哥對你的不好都補回來。”
蘇蕉偷偷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說的自己多像個好東西似的。
蘇蕉:“撒手,我要回去了。”
“那麼急着走幹嘛啊,別走嘛。”
蘇蕉被他扯得手腕疼:“放開我。”
柳涵一急了,扯着他的手腕不讓他走,“行吧行吧我知道!在你眼裏我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我承認我是,行了吧?”
柳涵一說:“沒錯,我不是什麼好人,我故意欺負你,讓你受那麼多委屈,是我不對,對不起對不起——”
“但是我還是有用的對不對?”
柳涵一說:“關鍵時候我不是能幫你……對付你大哥嗎?”
蘇蕉聽見大哥兩個字就煩:“那不是我大哥,我也不用你對付他。”
蘇蕉:“我要走了。”
柳涵一:“那我不管。”
柳涵一:“我好不容易從家裏跑出來,你總得陪我一會兒吧?”
蘇蕉:“……”
蘇蕉離譜的看着他。
柳涵一帶蘇蕉去吃了海鮮。
蘇蕉看着柳涵一給自己剝蟹剝蝦殼,把嫩生生的蟹肉蝦肉蘸醬放到蘇蕉盤子裏。
蘇蕉其實是不太習慣別人給他剝這些東西的,他說:“我……”
但他一開口,嘴裏就被塞了一顆蝦肉。
蝦肉蘸了醬汁,入口軟滑q彈,蘇蕉一下就被塞的閉上了嘴巴。
他感覺脣似乎被碾磨了一下,帶着無聲無息的曖昧,但柳涵一的表情又太理所當然了,理所當然的讓這種曖昧無跡可尋。
柳涵一彎起眼睛,糖栗色的頭髮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好喫嗎?”
少年人的笑意總是動人心腸。
蘇蕉下意識的點點頭。
少年坐在那裏,寬大的校服籠着纖細的身材,琥珀色的眉眼如同朦朧的山畫,脣卻因爲他惡意的碾磨,帶上了一點細膩的油光。
“那就乖乖坐着。”柳涵一說:“我剝給你喫。”
中間蘇蕉的手機響過很多次,但蘇蕉都沒看,或者看幾眼就直接關上。
柳涵一猜是宴無咎。
但蘇蕉不提,柳涵一也就裝作若無其事,他壓着心裏的酸意,把蘇蕉餵飽後,笑眯眯的問:“去打遊戲嗎?”
蘇蕉沒怎麼玩過電子遊戲。
但到底是個少年,對這些東西有些本能的熱情,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柳涵一把他帶到網吧,輕車熟路的刷了兩臺機器。
這網吧連一點菸味也沒有,蘇蕉看了一眼,有禁菸的標誌。
蘇蕉上了遊戲,好奇的看規則,找了個射手英雄,開始技術不咋地,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25,被柳涵一帶着纔沒被隊友罵。
柳涵一笑:“你這技術還得多練練啊。”
蘇蕉摸了摸鍵盤,過會說:“再來一局。”
柳涵一:“?”
蘇蕉認真的說:“這個射手的技能我摸熟了。”
本來柳涵一是準備跟着蘇蕉隨便打一局的,畢竟蘇蕉喜歡浪,而且亂放大招,總是會送人頭。
這次蘇蕉還是選了他的射手,野還是野,浪還是浪,但他——不死了??
柳涵一震驚的看到蘇蕉操作的射手極其敏捷的用閃現躲開了對方的大招,隨後遲鈍了對方,一頓瘋狂輸出拿下了第一個人頭。
柳涵一玩遊戲的手微微一頓,側眼去看蘇蕉。
少年琥珀色的眼睛映着電腦屏幕反射的藍光,敲在鍵盤上的手白皙猶如崑山玉,但反應速度極快,甚至能自己悟到一些極其精準的微操。
柳涵一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再看屏幕,在他悄悄掛機的情況下,蘇蕉浪到了一個四殺。
柳涵一想,手速意想不到的快啊。
玩了兩把遊戲,柳涵一又帶蘇蕉去看海。
海浪一波一波衝擊着沙灘,帶起白色的泡沫,留下一些貝殼和螃蟹,又緩緩退下。
蘇蕉望着這片平靜的海,不知道爲什麼就想起天災世界怒起的海嘯。
手機又在嗡嗡嗡的響,蘇蕉看了一眼,是宴無咎。
蘇蕉:“我得走了。”
柳涵一:“別走呀,那麼急着回去投胎去啊。”
蘇蕉:“……”
蘇蕉總覺得柳涵一這話蠻酸的。
蘇蕉說:“在這也沒事了。”
“怎麼沒事了,你說沒事就沒事了。”
柳涵一吊兒郎當的說:“你還沒誇我呢。”
蘇蕉:“……”
柳涵一:“我幫你做了那麼多事,你誇我一句頭髮顏色好看,不算過分吧?”
蘇蕉:“……”
柳涵一:“不好看嗎?我可是特地爲了你染的啊。”
蘇蕉:“還行吧。”
蘇蕉的電話又響了,嗡嗡嗡,蘇蕉打開手機,依然是宴無咎的電話。
看來是急了。
“我知道你之前爲什麼會被宴無咎帶走。”
柳涵一看見蘇蕉掐了電話,突然說:“宴憐抓着你不放,你不喜歡宴憐,之前……會來我這裏,也是爲了躲宴憐對不對?”
蘇蕉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我能查出來。”柳涵一有些得意,但想到蘇蕉被宴無咎帶走,又忍不住覺得沒什麼好得意的了,他語氣低落下來,“我還知道,後來宴憐被他哥送去了療養院,你就一直跟着宴無咎——”
蘇蕉:“現在情況不太一樣,謝謝你帶我玩,我真的要回去了。”
“情況不一樣?情況哪裏不一樣?!”
柳涵一情緒忽然激動起來,他猛然摁住了蘇蕉:“你現在是要去找宴憐?還是宴無咎?”
柳涵一看着是個少年,力氣卻一點也不小。
蘇蕉猝不及防被他摁在了牆上,眼瞳微微睜大,寬大的校服拉鍊滑落下來,裏面限量版t恤被扯歪,一下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膚,一截如玉的鎖骨如臥在雪,幾乎亮花了人眼。
柳涵一還沒回過神,就被蘇蕉猛然推開。
蘇蕉扯好自己的校服,也惱了:“我找誰上哪關你什麼事兒!”
蘇蕉要走,柳涵一卻大聲說:“不要去找他們!宴憐已經從療養院逃跑了,現在你回去,等着你的可不一定是誰!”
蘇蕉一頓,轉頭看柳涵一:“你怎麼知道?”
柳涵一定定的說:“我說過我能查出來的——現在宴家……說不定就是宴憐!”
“你得相信我!”
蘇蕉的電話又響了。
蘇蕉:“就算回去的是宴憐,那又怎麼樣?”
柳涵一:“就算是宴憐?那又怎樣——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
蘇蕉:“他做了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
柳涵一:“我知道你是神!”
蘇蕉望向柳涵一,瞳孔一縮。
柳涵一避開了他的眼神:“我不配置喙你身爲神的決定和選擇,但……你要低頭看看吧。”
“我之前……”柳涵一說:“被拉進了那個天災世界,和很多同學一起。”
柳涵一擡起頭:“我看到你了。”
蘇蕉:“……”
系統:“啊啊啊怎麼會這樣?這不合理啊!按理來說他不會記得的!我速速去檢查一下插件!”
蘇蕉:“……”
系統:“窩草,屏蔽插件居然從十幾年前就燒壞了!!我居然一直都沒換新的!!”
蘇蕉:“。”
蘇蕉冷靜了一下,看柳涵一:“所以呢?”
柳涵一:“宴憐把我們當做了實驗材料,把我們都解剖了。”
蘇蕉瞳孔一縮。
聽見柳涵一這樣說,蘇蕉甚至沒有任何質疑——因爲對方是宴憐。
蘇蕉忽然想起,之前回去上課,同學看見宴憐的表情都很恐慌。
接着他想到了宴憐給他看的宴憐的病歷證明,還有宴憐悠閒解剖屍體的身影。
如果宴憐進入了天災世界,沒有道德與法律的束縛,他確實會將天災世界,作爲他爲所欲爲屠宰場。
柳涵一:“只是很多人都把那次當成了一場夢,雖然……的確有人死了。”
柳涵一:“也的確有人知道,這不是一場夢。有人在網上發貼求助,但是都被我攔下來了。”
蘇蕉:“爲什麼?”
柳涵一:“如果有人被拉入天災世界,在裏面看見你,他們會懷疑你其實是把他們拉入夢裏的幕後主謀吧。”
蘇蕉:“那照你這樣說,我害你們這樣慘,你不懷疑我是幕後主謀嗎?”
“你不是。”柳涵一說:“我知道你不是。”
他說的那樣篤定。
“不過。”柳涵一望着他,喃喃說:“是也沒有關係。”
“你是我的神。”柳涵一輕輕的靠近他,眼睛漆黑專注:“很高興你能用酷烈的手段懲罰我。”
蘇蕉無意探尋柳涵一爲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也許是因爲曾經校園暴力的虧欠,也許是因爲神明供奉者的本能,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
蘇蕉別開眼,冷冷的說:“隨便你怎麼想。”
但他也情不自禁的開始想,爲什麼會有那麼多人被拉入天災世界?爲什麼在天災世界死亡,在現實世界,就也會死亡?
那些被拉進天災世界,而無辜死去的人……
蘇蕉忽然有點喘不過氣。
他又有些茫茫然的想。
爲什麼神明,不是別人,剛剛好是他?
他何德何能,擔得起這樣的重任?這世代萬千悲劇,天災帶來的無盡悽慘,那些無辜死去之人家屬悲痛的哀哭,豈是他一人可以承擔?
柳涵一一直注視着蘇蕉。
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睫毛微微抖動,琥珀色的眼似藏點金,略帶茫然的同時,又有着勾人親吻的豔色。
手機還在他兜裏嗡嗡的響,沒有停過。
柳涵一的話打斷了蘇蕉的思考:“不接嗎?”
……
蘇蕉定定的望着柳涵一,這次,他接了電話。
電話那邊,是非常非常漫長的沉默。
隨後,是一聲打破沉默的輕笑。
“看來哥哥在蕉蕉心裏的分量,也不怎麼樣呀。”
宴憐的聲音愉悅的響起:“那麼多通電話,蕉蕉居然現在才願意接。”
下一秒。
蘇蕉掛掉了電話。
他跟柳涵一說:“我要找個住的地方。”
電話被掛斷的聲音很是清晰,甚至有些刺耳了。
宴憐的笑聲隨着電話的掛斷消失了。
宴無咎發出了一聲嗤笑。
宴憐丟掉了宴無咎的電話,望着被五花大綁的宴無咎,冷冷的說:“哥哥看起來一點也不着急。”
整個別墅都被西裝革履的人給控制起來了。
宴憐的母族江家是有一些勢力在的,而相比於宴無咎,宴憐則更得母親的偏愛,外公也更向着宴憐。
所以在宴憐的外公得知宴憐被宴無咎關到療養院後,勃然大怒。
宴無咎眼裏微帶一些諷刺:“你現在也只能找外公來撐腰了。”
公司的股份是有一部分在老人手裏的。
宴憐:“真可惜,不僅是外公,連爺爺也是站在我這邊的。”
“哥哥忘記了嗎,原來……”
“你也是站在我這邊的。”
宴無咎一聲不吭,墨茶色的眼睛卻極其冰涼。
雖然處境堪憂,但宴無咎並不着急。
宴憐雖然受寵,但公司的方向全部都由宴無咎一手把控。
宴憐確實能憑藉着寵愛和長輩的憤怒來控制住他,但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爲了哄好老人,也爲了老人不注意到蘇蕉的存在,宴憐必然要答應他們放棄去鑽研那些鍾愛的手術,去接手家族生意。
一時半會,宴憐也是沒有辦法去找蘇蕉。
“哥哥擁有的東西,有些只是我不想要。”
宴憐蹲在宴無咎身前,手術刀劃過宴無咎的臉,茶褐色的眼睛眯起:“一旦我想要了,那就是我的。”
宴無咎不冷不熱:“你很有自信。”
“不過哥哥在另一個世界確實厲害。”宴憐說:“就算那樣也能悄悄逃出來,是我小看了哥哥的本事。”
“但同樣的失誤。”宴憐笑起來:“不會在現實世界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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