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蘇蕉:“……”
蘇蕉頓了一會兒,心平氣和的向路易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路易漫不經心的聽着,視線落在蘇蕉脖頸上的雪白圍巾上。
毛茸茸的,看起來很柔軟,襯得他皮膚更白了。
但莫名礙眼。
路易忽然說:“你不想開戰?”
蘇蕉頓了一下,點點頭——他的目的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路易的神情似乎是舒緩了很多,他似乎是思考着什麼,過會問他:“爲什麼不想?”
蘇蕉怔了一下:“什麼?”
“爲什麼你不想開戰。”路易盯着他,“我很好奇。”
蘇蕉:“……”
蘇蕉別開眼睛,說:“沒人喜歡戰爭。”
“有點敷衍啊,這個理由。”路易的手指隨意敲着文件,“但有點意料之外。”
蘇蕉:“?”
看着少年一臉困惑,路易竟被逗笑了,他心情愉悅的說:“我以爲像你這樣的「天使」,會說一些「神不喜戰爭」……類似的這種話。”
蘇蕉頓了頓:“神當然也不喜歡。”
“是嗎?”路易說:“看來我對神明的教義誤會很大啊。”
他漫不經心的說:“我以爲名爲「血腥」的神明,會很喜歡讓人流血的戰爭的。”
蘇蕉立刻說:“他不喜歡!”
金色眼瞳瞪起人來,竟也有幾分威懾力。
就像一直收斂着翅膀忍氣吞聲的小金絲雀,忽然撲棱起了羽翼,狠狠的往他臉上扇了一翅膀似的。
他誠惶誠恐的說:“希望神明不會生氣。”
他雖然這副模樣說着,眼裏卻沒有任何恐懼的意思,甚至嘴角微微彎着,但也沒有笑意,反而有些陰鬱。
他不喜歡蘇蕉因爲別人跟他生氣——神也不行。
但他忽然也意識到了一點。
蘇是「天使」。
是神傳達意志的使徒,也是神……最虔誠的眷者。
他的心永遠向着神。
……
不過沒關係。路易想。
這個世界上除了機器,沒有誰會永遠忠誠。
“寶貝,我要糾正一點。”路易稍微收拾好心情,若無其事的說:“如果大家都不喜歡戰爭,那戰爭這件事,爲什麼不衆望所歸,就此消失呢。”
——對於路易這種眼裏只有利益與權利的人來說,神存在意義就是煽動民衆。
他們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以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東西……金錢,權利,人民,謠言,戰爭,甚至最後連自己——他們沒有心,他們也從來不在乎自己到底踐踏了什麼。
這樣的路易,讓蘇蕉想起了宴憐。
蘇蕉盯着他,一字一句:“你想要邊城的土地,想要勞動力,想要稅收,想要勝利,我忘記了,你是一切的既得利益者,你當然不會討厭戰爭。”
路易敲文件的手停下了。
他盯着蘇蕉,眼色沉沉,瞳孔蒙着一層霾灰色。
蘇蕉一瞬間覺得,路易下一句話,會讓他滾出去。
但是他沒有這樣做。
他只是用似嘲非嘲的語氣說:“這個世界上,無論什麼東西,只要存在,就會有人喜歡,無論是生來醜陋的孩子,還是到處流血的戰爭。”
對於蘇蕉的話,他沒有辯解什麼。他只是用那雙有些泛着陰鬱灰色的藍眼睛和蘇蕉對視,嘴角甚至勾勒出了一個嘲諷的微笑,“畢竟,我不是生來被人愛戴的神明。”
“只有鮮血淋漓的戰爭才能爲我帶來國民的信任,閃光的勳章,和永不西沉的榮耀。”
蘇蕉:“但是戰爭會讓很多人死!”
蘇蕉:“你也上戰場的不是嗎?你自己也會死——”
“蘇,神明之下,你是天使。”路易打斷了他,“王權之外,我是將軍。”
“你爲你的神明活。”路易淡淡說:“我爲我的國家死。”
路易說話的聲音很平靜,就好像在說一件非常理所當然的事——
蘇蕉卻感受到了一股鏗鏘的力量。
那是一種野草在石縫中掙扎出的力道,不聲不響,石破天驚。
蘇蕉意識到。
也許路易與他想象的……並不相同。
不……也沒有不同……
他確實是那種,會爲了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的人——他不顧人命,在外城使用兔子病毒——
但站在路易的立場上,他似乎,確實沒有必要對敵國手下留情。
……
蘇蕉決定不去想這件事,畢竟,無論路易是怎樣的人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而且……對方恩將仇報扭曲教義這件事,是真的。
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還是希望能找到王子。”
“有了王子,他們就沒有了藉口。”蘇蕉說,“我有聽人說,外城的城衆現在非常抗議向王城開戰,並且都有歸順的意思,如果找到王子,以您的能力,加上輿論推波助瀾,這場戰爭不了了之也有可能。”
“沒用的。”路易盯着蘇蕉,漫不經心的說。
他想,天使爲什麼這樣好看。
他一邊回答着他有些天真的話,視線卻無意落在他在陽光下微微發亮的銀髮,濃密的睫毛,無意識睜大的金色眼瞳,白嫩的皮膚,和那臥在雪中似的紅脣上。
是所有的天使都這樣漂亮嗎?
這種漂亮讓路易回憶起了那些不太好的過去,回憶起了他小時候很喜歡,喜歡到一直記在心裏,卻被生生打碎在眼前的一隻雪白釉彩瓷器。
他喜歡的東西總是這樣,或屬於別人,或被搶奪,或被毀掉。
那種感覺其實很不好,路易不喜歡,所以後來他放在心裏的東西,一定要看得緊緊的。
屬於別人的那就搶回來,會被搶奪那就擁有比強盜更強的力量;可能會被毀掉?那就把潛在的威脅全部消滅掉。
——無論是國家,還是王權……當然,現在也許加了一位天使。
沒有敵人,喜愛的東西,就不會消失。
他不是那種把喜歡藏在心底不敢讓人知道的窩囊廢。
蘇蕉心中一緊:“怎麼會沒用?”
路易卻盯着他的脣,忽然又笑了起來,“我嘴巴很嚴的。”
蘇蕉:“……”
蘇蕉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路易微微舔脣,眯着眼睛笑起來:“你親我一下,我就跟你說。”
……
回答他的是蘇蕉離開的背影。
看來是談不下去了。
路易挑起脣角,拍拍手,“押回來。”
衛兵不敢對蘇蕉這位「天使」不敬,但對上路易的眼神,果斷低下頭,對蘇蕉說:“請您回去。”
蘇蕉不動,那衛兵上了手,押住了蘇蕉,送了回去。
蘇蕉胳膊被制住,臉色漲紅,瞪着路易:“放開我!你要幹什麼——”
“對不起啊。”
路易繞着書桌,捏起蘇蕉的下巴,直接親了上去。
柔軟的脣,滋味很好,有些涼,像松枝上堆疊的雪。
蘇蕉瞪大了眼睛,用力的掙扎,但都被壓制了下去,他白瓷似的臉上暈染了好看的緋色。
路易把礙眼的圍巾拆下來,捆住了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拆下圍巾後,蘇蕉掙扎的更用力了——
路易毫無歉意的說,“向虔誠的向神致敬,原諒我情難自禁,向您的天使行了一個吻面禮。”
蘇蕉難以置信:“你要不要臉?!”
路易貼着他的耳朵,無視他的話,低聲誇讚他的名字:“蘇……你的名字可真好聽。”
蘇蕉:“滾。”
路易撩起他的銀髮,輕輕吻了吻,眼瞳的灰霾不知何時散去了,他說:“戰爭一旦開始,想贏,就得有不要命的覺悟。”
“我命都不要了。”他似笑非笑說:“要臉做什麼。”
蘇蕉回去的時候滿臉晦氣。
路易沒對他做什麼脖子以下不能發生的事,只是摁着他親了很久,然後給他解開了圍巾哄他,但到底沒告訴他王子到底在哪裏。
圍巾是兔子毛做的,很軟,也沒有皺。
他把圍巾細心攏到懷裏,心裏悶得慌,把人推開轉身走了。
他心煩意亂,也不想回去,路過了那個大畫廊。
畫廊外面的花兒開放的正好,即使是在晚秋,也盡態極妍的盛放着。
他停在那裏,看到了這些花,想到了那一夜的暖風。
“呃……”他身邊的爛桃花糾葛不清,兔子神如果看到了,得多難過。
蘇蕉抱着圍巾想,要不還是算了吧。
他這樣的人,談什麼感情呢,什麼都拒絕不了,只會讓人家傷心又難過。
……
蘇蕉把頭埋進圍巾裏,軟軟的,暖暖的,風太冷了。
他很捨不得。
他都答應……了。
答應的事要反悔,更讓人無法接受吧。
蘇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在畫廊裏走了一陣了。
他看着牆壁上的畫,有些是紀念畫,有些很抽象,看不太懂。
他琢磨着,這些似乎都是大陸上歷史名家的畫,看仔細一些說不定能找到一些歷史的線索——索性拋開了雜念,認真觀察起來。
他看着看着,畫卻怪異起來。
不知道爲什麼,那些抽象的畫,在蘇蕉眼裏似乎都很像一隻兔子。
他揉揉眼睛,再看,還是覺得它像一隻眼睛流血的兔子。
蘇蕉莫名心臟一冷,他繼續往後看,依然是很多抽象畫——都隱約能看出兔子的影子——直到他看到最後一副——
他看到了畫上的國王——
蘇蕉倒抽了一口氣。
畫上的國王穿着規整的藍色制服,拿着黃金的權杖,坐在黑鐵王座上,身邊綻放着荊棘與玫瑰——然而這些並不是蘇蕉倒抽一口氣的理由。
讓蘇蕉頭皮炸開的是。
國王長着兔子頭。
而沒等蘇蕉震驚,他後脖頸一痛——他沒失去意識。
神明的體質讓他能敏銳的感知痛覺,但不會讓他脆弱。
他果斷回過頭,看到了戴着口罩的加爾。
加爾眼裏閃過了一道詫異的光,隨後露出了一抹無奈的微笑:“啊……忘記您是天使了。”
“不過沒關係。”加爾微笑着說:“反正目的地也很近……雖然您大概可能不會死在這種地方,但是沒關係……”
下一刻,蘇蕉整個人被推到了那副兔子頭的國王畫上——
機關齒輪咬合的聲音震得人耳朵發麻,蘇蕉只覺得背後一空,竟然出現一條暗道——
他被狠狠地推了下去!
他聽見加爾嘆息似的說:“天使殿下,旅途愉快。”
「啪」得一聲——
暗門關上了,四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似的漆黑。
作者有話說
難以置信這章我寫到現在(跪下。
作息調整計劃再次失敗。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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