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北上

作者:張大姑娘
此爲防盜章到底是誰養的誰親近,當年他還不想養太紅旗,可是這十多年了,感情上來了,說實話,就是大孫子江明日都得往後排。

  “喫沒喫飯就走了?”

  冬嫂一邊上菜,一邊答應,“吃了點排骨就走了,沒喫飯。”

  “留飯了沒有,一會回來喫,見樣的留點。”

  冬嫂子自己直起身子來,笑着看了看江長源,“您甭說,都給留好了,回來保管餓不着。”

  先問好了,江長源才喫飯,心裏面把太紅旗當成寶貝。

  黃佳妮緊緊捏着筷子,面無表情,心想真的是偏心眼,一大家子都等着喫飯呢,倒是先去關心那野孩子,她覺得自己很大度,容忍的很久了。

  先不說別的,就光是能看得見的,老爺子這裏多少好東西,每個月的供應跟工資,下面的人來探望,太紅旗是近水樓臺,喫喝不愁,比她在家裏帶着兩個孩子要舒坦的多。

  她跟江田野兩個人拿工資,但是比不上老爺子一個,平時的稀罕東西也少,養着兩個孩子,衣食住行都是要錢得。

  江長源一看兒媳婦臉色就覺得糟心,真的不欠她的,你說大家都不養着這個孩子,最後他養着,不是沒問黃佳妮要一分錢,沒讓黃佳妮給做過一次飯,擺個臉色給誰看呢。

  只當做看不見,“明日你待會走的時候,記得帶着兩管子蜂蜜,跟你妹妹一人一瓶子。”

  江明日很秀氣的一個孩子,笑起來有點羞澀,平時也不說話,“爺爺我不要,你留着自己喝,喝這個通腸胃的。”

  江長源臉色就緩和了,孩子好就好,“沒事,爺爺這裏還有,你拿去喝就好了。”

  一邊喫飯,有點難心,你說他在這裏一家子喫飯,他大孫子太紅旗還在外面晃悠,尤其是江田野這個當爸的,就跟死的一樣,絕對不多問一句,生怕跟自己有關係。

  吃了飯,江長源是要跟兒子談一談的,“現如今你二弟在南京,你妹妹在新疆,也就是你一直在這邊了。”

  家裏三個孩子,都在不同的軍區,回來都很困難的,江田野是發展的最好的,能混到中央來。

  江田野摸不着頭腦,尋思着老爺子難道是想一家子團聚了,但是不可能的,這回來太扎眼睛了,一家子最後出問題了,豈不是一窩端。

  江長澤只好自己說明白,不然生悶氣的還是自己,“你平時來,怎麼就不關心一下紅旗,就連話都不肯說一句呢,未免讓孩子太寒心了。”

  這個孩子不是江田野養的,也不是他陪着長大的,真的是沒什麼感情的,再加上小時候這孩子諸多不聽話,真的是不如一個陌生人了。

  江田野這才知道父親要說什麼,他自己也很不耐煩,“我當初就說過了,就算這孩子留下來,跟我也是沒有任何關係的,現在以後,都跟我無關。”

  聽到這句話,說實話,江長澤心裏面拔涼拔涼的,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更寒心,現實比戰場更可怕。

  “你走吧,你記住這句話就好,那紅旗我當成自己的親孫子來養的,那就跟你們沒什麼關係。回去跟你媳婦也說一下,別沒事就去找紅旗的茬子,說實話,紅旗媽也好,紅旗也好,都不欠她的,別整天擺臉色了。”

  絕情的話誰不會,人家太紅旗真的是跟黃佳妮沒有任何關係的,爲什麼黃佳妮每次都跟孩子過不去呢,不大不小的見面就是疙疙瘩瘩。

  這幾年還收斂了,應該說是太紅旗長大了,收斂了情緒不去刺激她了。

  這話江田野回家也沒跟黃佳妮轉達,沒意思的,要是能想過來,不至於這麼多年還發瘋,他現在是往上爬的好時候,家裏也沒有事情要操心,一輩子一帆風順。

  太紅旗就是他一輩子的污點,所以他一開始就考慮的很清楚,這個孩子不能認,現在也不能認,就當沒有。

  黃佳妮忍不住抱怨,看着女兒在那裏巴拉從江長源那裏帶回來的東西,“你看看爸,把那個孩子當成寶貝一樣,什麼都不缺,養成了什麼脾氣,早晚要闖禍的。”

  非典型的陷害方式,一般的碎嘴女人都這樣,動不動就拿長大了闖禍,長大了就歪這樣的預言來警告身邊的人,希望大家給孩子一個教訓罷了。

  這話曾經說過不止一次,一點點小事在太紅旗身上就跟罪過一樣,太紅旗又一次氣狠了,冷笑着問她,“你是預言家嗎?每次都預言,那你預言一下你自己吧。”

  就這麼一句話,黃佳妮藉着由頭又發了一次瘋,簡直惹不起了。

  江田野皺了皺眉頭,“你不要去去管他,以後也不用注意,當空氣難道不好?”

  說完就很糟心了,自己去辦公室了,他們這是軍屬樓,分着房子住,全是軍嫂或者是軍官公寓,軍官公寓是給單身軍官的,到了職位就可以申請。

  男人走了,只能對孩子抱怨,老大不願意聽這個,覺得太紅旗是自己兄弟,就算是不來往也是血緣兄弟,只有江明月跟她媽一個樣,和黃佳妮一個鼻孔出氣。

  “你看看你爸,什麼人啊,當初這個孩子來的時候,都已經說不要回來,在朝鮮那邊每個月給錢就好了,也不知道你爺爺什麼毛病,非得把孩子接回來。”

  “現在好了,一養這麼多年,竟然是個白眼狼一樣,不認我也就算了,連你爸爸也不認,跟個畜生有什麼區別。”

  “見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誰欠他的啊,話不多說一句,每天陰着臉不知道想什麼,一看就是很有心計,不知道給你爺爺灌了什麼迷魂湯,什麼好的都給他。”

  說來說去,其實就是爲了江長源的那一點東西,江長源有一句話說得對,家裏面三個孩子,就只有江田野在家裏,所以基本上他的東西黃佳妮都覺得是自己家裏的。

  她有點眼皮子淺,不然家裏餓不着冷不着的,不至於去惦記老公公的那一點東西,說白了不就是喫喝穿用的東西嗎?

  但是她自己就爲了這些慪氣,還不能不去,不去豈不是全給了太紅旗,還囑咐孩子們多去,“你們要經常去爺爺那邊,喜歡什麼就跟爺爺說,不然一點都沒有你們的。”

  這話說的偏頗,但是孩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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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心裏了,江明日男孩子不去想這些,但是江明月性格竟然跟黃佳妮差不多,老看不慣太紅旗,連帶着對爺爺也沒什麼感覺。

  王太太只覺得晦氣,“你哭什麼哭,留在家裏什麼都給你哭沒了,看你喪氣的,我缺你吃了還是喝了,誰家離婚了的孃家還要,你還有臉哭呢?”

  王大姐一時之間想起來宋爲民剛對着她笑,前塵往事全部勾起來了,也不管不顧,只放聲痛哭。

  這還是來勁了是吧,王太太雞毛撣子都拿出來了,心想你不是給我較勁,我養着你難道是爲了氣我的?

  一下子抽上去,“你不想過了就滾,人家要個小腳女人都不要你,你在那裏眼巴巴的看着,賤皮子啊?”

  “你給我滾,不是缺男人缺瘋了,現在你就去啊,看看人家要不要你,在那裏住下來算了,每頓飯混個水飽,餓的皮包着骨頭,沒事就跟京韻大鼓一樣,肚子裏一陣一陣的是吧?”

  王太太這罵人啊,可真的是精粹了,一個髒字不帶,但是一句句砸在臉上,生疼,跟唱大戲的一樣,有喜歡熱鬧的,就喜歡湊在王太太邊上聽她罵人,還帶着押韻的呢。

  只是屋子淺,也不隔音,王太太自己也不怕人聽見,雖沒有說出名字來,但是大家一想都知道了,竟然是王大姐想着宋爲民。

  瞬間大院兒都知道了,大院裏什麼都是一清二楚的,宋清如也聽見了,只覺得這老太太只怕要下地獄一樣,氣的心口疼,本來身體不好,一生悶氣臉色就差,唸了幾個阿彌陀佛才喘氣。

  你說這老宋家一家子,竟然也沒人出去對着王太太罵一句,不然下次保管不敢這樣說宋家,只是夏冬梅新來的不好去招惹別家,那老太也幹不出對罵的事情,宋清如就更慫了,只知道生悶氣。

  這小慫包一個勁的氣,在心裏跑馬,心想你這死老太太,怎麼就這麼嘴巴壞,死了大概要下地獄,自己養了三個女兒待價而沽,打量誰不知道呢?就連宋清如這樣子一年四季躺牀上的都知道。

  她這身體,好好的開心的或者就不容易了,要是心裏面事情多,再加上氣悶,臉色剎那就不好了,喘氣都覺得不大舒坦,自己躺在牀上去平復。

  二姐兒放學回來,手裏面拿着一顆奶糖,學校里長得漂亮,總有人獻殷勤,宋清婉也是個心機女了,她自己來者不拒,給我我就拿着,答不答應自己說了算。

  送上門來的,幹嘛不要,剝了皮給宋清如,“這可是奶糖呢,我都沒捨得喫。”

  宋清如一聽,恨不得吐出來大家一起分一分,現如今臉上有點肉了,多少還好看一點,不是那麼嚇人了,宋清婉自己伸手想着捏捏臉上多少肉,到底是沒忍心下手。

  “怎麼了你這是,在牀上幹什麼躺着,不是要喫飯了?”

  宋清如聲音悶悶的,答非所問,“二姐你以後不要要人家男同學的東西了,扔了也不要。”

  給宋清婉氣的,什麼叫扔了也不要,就你清高,“幹什麼不要,我也沒有問人家要,自己願意給怎麼了?看我拿着了就高興,我不要人家還生氣呢。”

  宋清如心裏想着,她二姐心是真大,真能想得開啊,幹啥都行,一看就是人才。

  宋清婉不管這些,自己去問那老太,“姥姥,三兒這是咋了,怎麼又躺着了,不是好了嗎?”

  那老太一邊幹活,一邊也沒多想,順口就說了早上的事情,也沒多想啊,這年頭這樣的人多了去了。

  宋清婉這女孩子,在家裏沒說什麼,但是手裏活一放下來,自己拖着把椅子就出去了,往王太太門前一放,自己坐下來了。

  不管人出不出來,嘴巴一張就是了,“王太太,您這是什麼意思啊,欺負我們都是沒孃的孩子是怎麼了?說我們家三兒病秧子,礙着你什麼事情了,喫你家飯了,用你們家藥了?”

  “大家來評評理,我們家三兒生下來屋子門口都沒有出來過,礙着王太太什麼眼了,說話恨不得我門老三去了一樣,才轉好沒幾天,聽了又不行了,收的一把骨頭了,還得聽你這刮骨刀一樣的話。”

  “摸摸良心有沒有,只怕是黑心肝,比殺人放火更厲害呢。再一個,我們家窮,我們家喫爛菜葉子,管你什麼事兒,還是那句話,喫你家的了嗎?不偷不搶,我們臉上照樣有光彩,有一句說一句,從來不指桑罵槐背後捅刀子。”

  “自己什麼人難道不清楚,大家不說出來是鄰居,說出來只怕你臉皮子都沒有了,養着三個女兒打量着什麼主意大家難道不清楚。我雖然小,但是也知道一個道理,凡事啊,。靠自己。”

  宋清婉一句一句,跟蹦豆子一樣,正好是午飯點,院子裏面人來人往的,竟是看熱鬧的不少,也覺得解氣,只是這宋二姐兒,讓人刮目相看,以前只覺得是個清秀姑娘,現在只怕是個厲害角色了。

  夏冬梅自己站在門口看,想去說什麼,但是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一個女孩子,這樣子罵街到底是不好,裏面宋太太臉都不露。

  那老太喊了一句,“二姐兒,回家喫飯了。”

  給個臺階下,說也說過了,畢竟擡頭不見低頭見,誰知道宋清婉頭也不回,“一會兒喫,我還沒說完。”

  宋清婉自己說着說着掉眼淚,她心氣兒不是一般的高,這件事情生氣也就罷了,只要是也覺得自己家裏可憐,是真的窮,老三也是真的看着活不長,人家就專門說你的痛腳。

  這要是有錢了,誰還能說一句,誰還能這麼欺負人,不看她媽那時候給王太太幫扶多少,也要看看他們兄妹幾個剛沒了媽。

  這王太太做事情,的確是很多人看不慣,所以今天,王太太自己在裏面,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恨得牙癢癢,倒是沒看出來宋清婉是個能幹的,早晚收拾她。

  大家記好了一句話,凡自是嘴巴不好的人,說三道四的人,那一定是個小心眼的,記仇。

  無時無刻不給你捅刀子,我們叫做小人。

  王太太氣的心口疼,隔着窗子說話,不想跟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你個小丫頭嘴皮子厲害,伶牙俐齒的,也不怕嫁不出去了。”

  “嗬,好大的口氣,你們家姑娘都能嫁的出去,那我宋清婉憑什麼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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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說不是呢,王太太家裏三個姑娘沒錢的根本不搭理,就等着找有錢的,全靠緣分了,所以婚姻格外艱難,畢竟想着高嫁。

  王太太一個倒仰,只伸手順着心口,“你個天殺的嘴,跟我們家姑娘比,比的了嗎?家裏窮的叮噹響,保不住那一天就餓死了,不留點口德,難道拉着一家子等死。”

  要不說這嘴不好,王太太罵人喜歡拖家帶口的罵,還得連帶着你上輩子下輩子一起罵。

  宋清婉坐在那裏穩穩當當的,也不見生氣,只豎着眉毛,你說一句,我頂一句,務必讓你氣死了我才走。

  最後王太太熄聲了,跟小姑娘吵架,贏了也不光彩,倒是見識了一下宋清婉的嘴皮子。宋清婉自己說夠了,擦擦眼淚,拖着椅子就回家了。

  做人不得有點鋒芒,不然人家當你是好欺負,沒事就當個樂子說幾句,你扎她一回就知道疼了。

  宋清如自己聽着,也覺得解氣,心想自己就是慫,這要是一大早她正說的時候去罵回去,效果比現在還好,且不會生一上午悶氣。

  她口才不是不好,就是沒低下去,拉下臉去撕王太太,宋清婉一張小臉子冷颼颼的,覺得家裏人都是受氣的性子,看着宋清如沒心沒肺喫飯,一筷字給戳額頭上,“你怎麼不氣死算了,下次記得罵回去就是了,就知道窩裏橫。”

  宋清林自己看不下去,“你幹啥戳三兒,她人都沒有見過幾個,還指望她罵人?不過你下次不許這樣了,不然爸知道了也要打你。”

  宋爲民有點古板的,要是知道教的閨女這樣,還真的是得教育一頓。

  夏冬梅自己打量着這繼女,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是真的看不出來這麼潑辣,宋清婉是真的開批判大會了,給王太太的話一字一句的反駁,裏面就有給小腳繼母說話的,她心裏感激。

  鄉下來到這大院兒,什麼也摸不清,各人脾氣什麼的都不知道,難免沒個着落心裏空,今天覺得暖洋洋的,都是好孩子,沒有人難爲她不說,外面還知道給她掙面子。

  晚上難免就跟宋爲民說幾句心頭話,只想着把孩子當成親生的,拉扯成人算完。

  那邊王太太氣的不行了,晚上輾轉反側,飯都沒喫幾口,小桂在邊上聽見了,也覺得解氣,心想氣死你算了,平時沒少白咧咧。

  小桂雖然是有口飯吃了,但是在家裏沒地位,刷碗洗衣服做飯,樣樣都來得,用王太太的話來說,就是家裏面不養着閒人,難道都要啃着她的骨頭喫飯啊?

  “想我幹啥,在這裏好喫好喝的,你一定喫飽了,要是姥姥說你你就聽着,懂事點沒人趕你走的。”

  周小桂自己掉眼淚,“爸,我喫的飽飽的,這個給你喫,我昨晚上喫不完的。”

  半個白麪饅頭,周大福一看,眼淚嘩嘩的,“爸不喫這個,白麪有啥好喫的,你吃了長個子,昨天打的疼不疼啊。”

  “我不疼,我知道你打我是爲了我好,讓我跟着我媽。”

  “哎哎,不說了,一會有人了,這個你拿好了,給你做的新棉襖棉褲,你媽不會做,裏面有十塊錢,你留着花。”

  周大福拿着一個小包袱,裏面是他全部家當了,自己飯都喫不起了,還拿了家當去給閨女做了新棉襖棉褲,跟白天不是一個樣子。

  就那麼十塊錢,他家裏是真的只有一間破房子了,鄉下的不值錢,就盼着閨女好,跟着親媽肯定好,知道王家條件好。

  所以才一邊打完閨女,一邊自己揹着人哭,“桂啊,爸沒本事,你以後好好的就行,爸走了。”

  周小桂自己擦擦眼淚,說話都不成樣子,“爸,你還喝酒嗎?”

  周大福頓了頓,一沒回頭,輕輕地一句,“不喝了。”

  頭也不回的走了,周小桂自己抱緊了包袱,從後門進了院子,昨天她爸就說了,要是能留下來,在這裏給她送衣服。

  她知道,自己爸爸很好,所有人都不需要知道,她自己知道就好。

  宋清如聽了一個牆根,宋清如自己嘆了一口,小小年紀,這幾天氣都嘆完了,有時候,你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實的。

  不過,周小桂在王家留下來了,大家每天都能聽見幾聲喊罵聲,到底不太過分,給喫飽了乾點活怎麼了,眼見着小桂也不放在心上。

  這孩子,大家都喜歡,沒幾天就跟大家混熟悉了,是個勤快的孩子,脾氣好着呢。

  宋清如自己在隔間聽着她跟那老太說話,一口一個姥姥,不由得微微笑,她身體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出去撿菜葉子了差不多。

  等着第二天還是那個時候,宋清如一聽見動靜就起來了,昨晚上跟那老太說了一起去,那老太不讓,“你去幹啥,多睡會養精神,這天寒地凍的,要是感冒了,可沒錢了治病了啊。”

  半是威脅半勸告的,以爲老三歇了心思,誰知道自己一起來,老三也穿好衣服了,一邊笑着看着自己,手裏面還有個長棍子。

  那是宋清如問大哥要的,只說是在家裏走走,要個棍子當柺杖,宋清林也上心,不知道哪裏找了一個出來,在手裏面很舒適,但是拿着還不沉,不知道是什麼木頭的,扶手那裏光滑無比。

  “姥姥,我去看看,多撿一個是一個,這不就賺了嗎?這樣子我們中午也能炒着吃了,不然大哥大姐上課多冷,不喫飽了哪裏行呢?”

  到底是帶着一起去了,說的也對,能撿一個是一個,大家少捱餓,自己一手挎着籃子,一手牽着宋清如就出門了。

  烏漆墨黑的,隔得遠了根本看不見人,星星點點的火,宋清如一出門就吸了一口冷冽的風,活的的感覺無比清晰,看着星星月色,自己一手拄着一個柺杖,竟然頗有一股子踏星騎月的落拓。

  宋家是後院的,正北的兩件房子,邊上一個角門,出去就是了,也沒有人看見,走了很一會,宋清如氣喘噓噓的一臉虛汗了。

  “要不歇一會,你在這裏等着,我先去,回來了找你就好了。”

  那老太今天走的慢,怕時間來不及了,一會到了什麼都沒有了,想着自己先去算了。

  宋清如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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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裏面冒煙了,起來了沒喝水,又走了這麼久,口渴難耐,硬是咬咬牙,“沒事,我跟的上,咱們快點。”

  去了果真很熱鬧,要累死的宋清如,一看那菜葉子,渾身都是勁頭了,能讓家裏人喫飽了,這就是本事了,撿點菜葉子就跟寶貝一樣。

  “姥姥,咱倆分開撿。”

  匆匆說完這一句,宋清如也不用柺杖了,自己別在框子裏,然後兩隻手彎下腰來就開始搶。

  能在這裏混的,都是手腳麻利的,踩一腳推搡一下根本不是事情,就擔心宋清如讓人欺負了。

  結果壓根就沒事,宋清如就跟魚兒到了水裏一般,趁着身子瘦小插縫鑽,那身姿竟是從沒有過的靈活。

  她兩輩子第一次撿菜葉子喫,但是這心情就跟撿錢一樣,全是白來的,尤其是現在肚子裏面嘰裏咕嚕的叫,她喫得少,家裏糧食確實不夠喫,這幾天都是欠一點喫飯,大家都這樣,卯足了勁兒想着好好喫一頓。

  所以,一時之間,頗爲兇殘,手跟烏雞爪一樣,來回幾把就一手的菜。

  這會身體也不說不好了,麻溜的厲害,不知不覺就半個小時過去了,大家都走了,跟那老太碰頭,竟然是不相上下。

  那老太彎着腰,看着孩子鞋面上全是泥巴印子,不知道讓人踩了多少次,不停地去拍打。

  “姥姥,咱們早上都能喫飽了,剩下的我們中午燒湯喝。”

  宋清如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但是高興啊,宋家這一日三餐的構成,就是早上菜粥,中午乾糧,晚上更慘,連菜都沒有的粥,寡淡的雜糧粥罷了。

  這還是多虧了那老太早上去撿一點菜,不然連點菜都沒有的。

  回家就一個理菜,一個收拾爐子,滿滿的一鍋子菜粥,宋爲民眼尖,看見了宋清如手上蹭破了,那是在地上嗆的,手快就這樣。

  “這手是怎麼了?”

  “我去撿菜了,明天也要去,大家早上都能喫飽了。”

  宋爲民自己不好受,但是沒說,樂呵呵的,“你別去了,明天我去就好了。”

  東廂房的田嫂子,天下少有的樸實人,推了推身邊的漢子,“快起來了,我怕是那邊那太太去了。”

  田大叔一個機靈,擡頭往外面一看,那家燈火通明,窗戶縫溜進來的冷氣,不由得心裏面嘆氣,這當家的太太走了,剩下的不過是苦了孩子。

  “快穿衣服,去給收拾收拾,幫着照看一下孩子。”

  田嫂子一邊穿衣服,一邊心裏面難受,突然就擡頭看了一眼丈夫,期期艾艾的,“你說,會不會是老三啊。”

  宋家老三,那遇春死都放不下的小女兒,大家都沒有見過,只知道養着一個生下來就不行的病秧子,爲了能活平日裏是不見人的。

  老一輩講究,孩子要是不好養活,那就不要人看見,一怕是見的人多了,被閻王爺記起來了,只怕是要勾了命去。再一個,要是真的養不活了,大家相處多了有了情分,以後只怕是要好一頓傷心。

  索性這老三生下來身子就不大好,就一直養在隔間裏,這麼多年,竟然是沒人見過,那家爲了好養活,對外也只說是個男孩子,不說是女孩子。

  當年那老太重金請了個喇嘛,只說是不要人見,當個男孩子養着就好了,最少要人知道。那老太奉爲聖旨一樣,愣是沒給外人看一眼,滿人就是信喇嘛。

  所以,田嫂子竟然是沒見過老三,只知道是個病秧子,並且眼看着要斷氣的那種,心裏面到底是盼望着那遇春活着的。

  田大叔眼睛一瞪,“趕緊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都是可憐。”

  可不是可憐,無論是誰去了,大家心裏都有數,這老三隻怕是以後好日子到頭了,這麼多年都是靠着當媽的伺候着,這當媽的沒了,以後誰有那心思整天伺候着啊,跟着去了也是早晚的事情。

  那遇春結婚了就沒工作,家裏就靠着丈夫養家,伺候着老三這麼多年,用了全部的心思,就這樣老三還是半死不活的。

  這半死不活的老三,真的是吊着一口仙氣,家裏面顧不上她,外面忙的跟陀螺一樣,只她屋子裏面一方死寂。

  宋清如迷迷糊糊的轉醒,晃晃悠悠的看了一眼這屋頂,上面白色的牆面,繪着彩繪,幾種昆蟲福獸,描摹的金粉已然褪了不少。

  除了眼珠子轉悠,半個時辰竟是一動也不動,不是不想動,只是身體根本就是鬼壓牀一樣的沉,宋清如心想,只怕這前身是個病秧子,但就只是這樣,她心裏面也是不停的阿彌陀福。

  前世求神拜佛,纔有現在重生的造化,不管是哪裏,總歸是活着,她已經是滿心的歡喜。

  那老太掀開簾子來看,心裏面記掛着老三,外面好些人來幫忙了,她也算是歇口氣,趕緊來看一眼。

  給仔細闔上門,屋子裏面暗沉沉的,能看見爐子底部紅彤彤的火炭子,家裏就是再拮据,也不曾在寒冬臘月給老三斷了火。

  走近了一看,竟看到老三明亮亮的眼睛睜着,裏面一股子精神頭,枯木逢春一樣的勁兒。

  “老三啊,你可算是醒過來了,我得帶着你去看你媽最後一眼。”

  宋清如什麼都知道的,那遇春的音容笑貌俱全,一幕幕閃現,只得感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再擡眼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她想着自己從現在到以後,都是這家人的親生孩子一樣,那遇春就是她生母,從一個孤魂野鬼到一家子,不過是片刻功夫,卻是已經感同身受了。

  那邊那老太看着老三隻是怔怔的流眼淚,喫傻了一般,又心酸又害怕,前個兒老三就是聽到那遇春沒幾天的日子了,一時之間受不了刺激,喉嚨裏面嘔出血來,怕家人擔心,硬生生嚥下去了。

  本來三分能活的身子,立時就壞了,成了一口仙氣吊着的苦命人,家裏人都怕老三,怕她跟那遇春前後腳走。

  那老太攬着她,扶着肩頭,瘦骨嶙峋的咯人,“三兒,你莫怕,要好好的,你媽盼着你活呢。走的時候最放不下你,只願你長大成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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