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妒意
他身後是逐漸嘈雜的森林，那道直通天空的光柱成爲人們確定你所在地的直接標誌，黑黢黢的陰影裏隱約可以看到不遠處明亮的猩紅光點。
那是被放置在容器中的火焰，在深沉的黑夜裏提供照明，偶爾也可以用來驅趕野獸。
按照道理來說，他來找你，你應該走過去的。
但是你有些緊張，原本要擡起的腿彷彿被什麼藤蔓纏住，怎麼也動彈不得。你看着極力按捺焦躁情緒的狼羣，又看了看始終不說話，狀態看起來不太對勁的騎士長，心裏咯噔一下。
這算是完全脫離原著劇情的意外狀況，因爲原著中約書亞只有人類和巨龍兩種形態，這樣的龍化狀態壓根就沒有出現過。作者沒有寫過，所以你也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只是本能在告訴你，現在這樣是不對勁的。
路德維希也不打算讓你走過去，他輕輕咬住你的袖子，以一種不算強硬的姿態拉着你。
狼羣開始往後退，逐漸隱沒在黑暗的森林中，只剩下眼睛還在閃着微弱的光。
約書亞一直在看着你，專注到彷彿這個世界只剩下你一個人。
你彷彿看到了一頭正蹲在你面前觀察着你一舉一動的銀白巨龍，此時他正在等待着你的選擇，平靜和混亂就在你的一念之間。
想到這裏，你克服了本能帶給你的遲疑，從頭狼嘴裏小心翼翼地抽出袖子，然後朝着另一邊的青年騎士走去。
“安德莉亞，他看起來並不安全。”狼人的聲音在你身後響起，帶着幾分急切。
“他不會傷害我。”你輕聲說着，踩着地面堆積的落葉走到約書亞面前。
銀白的騎士終於有了些許反應。
他把重劍重新收入劍鞘，張開手臂抱住你的腰，彎腰將頭輕輕放在你頭頂。這是一個非常容易給人安全感的擁抱姿勢，他完全可以把你整個摟住，像是一把在你頭頂遮風擋雨的傘。
此時你被他抱得嚴嚴實實，騎士柔軟的鉑金色髮絲輕輕地蹭着你的臉，帶來他特有的氣息。
你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仍然站在原地的白狼威懾性的露出獠牙。
他們之間的交鋒完全沒有任何聲響，靜默着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進行，短暫得像是煙花。
你只知道約書亞蹭了蹭你的臉，而後鬆開你，將自己披着的長斗篷解下來把你裹得嚴嚴實實。這樣的厚實斗篷對你來說甚至有些像負擔，畢竟你沒有他那麼高大，斗篷拖地在森林裏實在是很不方便。
然而很快你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約書亞把你抱起來，轉身就要往人羣的方向走。
你趴在他的肩頭，視線落在因爲擔心你而沒有離開的頭狼身上。
他也在看着你，神情有點像看着主人外出的大型寵物犬。你有些心軟，然而此時你沒有任何機會去和他道別，約書亞抱着你走得很快，路德維希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模糊。
總會再回來的。你在心裏默默地說。
“莉莉，幫我把面罩戴好。”約書亞突然說話把你嚇了一跳。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如果他一直不開口，那麼你還是會覺得緊張，因爲他和你認知中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
但是他說話了，他的聲音還是那樣，你就放鬆下來，伸出手幫他拉下騎士面罩，蓋住他浮現鱗片的臉。
“謝謝你來找我，又讓你擔心了……”你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這一整晚你都在奔波，從被路德維希搶回去給妮娜治療，再到現在約書亞把你帶回去，期間你能休息放鬆的時候其實很少。
而且你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沒怎麼熬夜，作息比之前規律很多，也到了該犯困的時候。
精神真的完全放鬆下來時，你感覺睏意上涌，再加上被抱起來時總會有輕微的顛簸，你很快就在他懷裏睡着了。
約書亞將腳步放得很輕，抱着你在森林裏穿行，無需藉助工具就找到了過來尋人的村莊民衆。他把你裹得很嚴實，村民們只能通過你垂下來的金髮來判斷你的身份。
麗貝卡也在其中，正當她想要過來接過熟睡的你時，約書亞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
平靜的，含着濃烈佔有慾的眼神讓女騎士的手一頓。
她默默地跟在你們身後，看着你被約書亞放進更爲舒適的馬車，而後翻身上馬，跟在馬車旁邊。
主角到齊，車隊開始朝着帝國中心前行。
人在睡得很沉的時候是察覺不到外界刺激的，你靠着騎士的胸膛，完全不知道他擡起那隻戴着白手套的手，以一種過於親暱的動作撫摸着你的頭髮。面罩和部分盔甲被放置在馬車車廂的角落裏，依舊沒有解除特殊狀態的青年將臉頰貼在你的額頭，也閉上眼睛。
你們就像是一對緊挨着睡在一起的親密戀人。
然而約書亞始終無法入睡。馬車的顛簸並不是直接干擾他休息的原因，他很清楚自己到底是因爲什麼纔會變得如此奇怪的。
因爲嫉妒。
直到此時他纔不得不承認，自己本質上並不是近乎完美的聖殿騎士。
在這之前順風順水的二十五年人生中，他不需要去主動爭取什麼，一切最好的東西都會主動靠近他。就連聖殿騎士長的位置都是如此，他的絕佳天賦讓他從一羣競爭者中脫穎而出。
他以爲自己沒有什麼欲求，然而他錯了，他發現自己在某些時候和那些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
高貴的聖殿騎士也會心生妒意。
這種不該出現的扭曲情感從一開始就在他的心底埋下種子。他看着你被那隻吸血鬼擁抱，看着你沾滿頭狼的氣味，看着自己和你之間總是存在的距離，種子終於生根發芽。
他們明明和你關係並不親密，可是憑什麼，始終在你身邊的他卻無法觸碰到你呢？不，現在他觸碰到你了，你在他這個對你有所企圖的人懷裏安睡。
約書亞睜開眼睛。
他低頭看着你，甜蜜又酸澀的感情充斥着心臟。
你什麼都不知道。
每條銀白巨龍都有一顆畢生追逐的寶石，這顆寶石可以是真正意義上的珠寶，也可以是其他東西，甚至可以是沒有實體的情感。他的家族成員總會因爲這樣的宿命或圓滿或失落，他看到過無數巨龍的故事，卻沒想過自己要比那些親人們還要艱難。
他之前對你說的那句話，並不僅僅是一句毫無意義的誇讚。
你就是他的那顆寶石。
明明在這之前他也和安德莉亞出席無數次重要場合，可就是在這一年，他卻從穿書的你身上感受到了命運般的悸動。
這種相當突然的一見鍾情讓他忍不住伸手替你解圍，然後闖進了你的生活。
可是他發現你身邊不止有他這樣一個有所圖的人。
到了現在，嫉妒纏繞着他的心臟，汲取他的血肉開出豔麗的花。
他真的好喜歡你，喜歡到爲了尋找你的蹤影，保持着半龍化的危險狀態在森林中行走。此時你終於落在他的懷中，可是你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在夢境中微笑着。
“在我這樣的人懷裏，居然也能做個美夢嗎？”約書亞輕聲說着，“可是你根本不知道，莉莉，我有多麼渴望你的垂青。”
巨龍的血液在他的血管裏流動，宛如毒液的佔有慾逐漸侵蝕着他的理智。
然而他並不會對你做什麼。
因爲森林中你對他的信任始終束縛着他，像是一根阻止他走向懸崖的繩子。
約書亞無法做出任何踐踏信任的行爲，他只能將那些並不應該出現的情感收攏，而後輕輕地親吻你的額頭。彷彿這樣就可以讓他得到一絲安慰。
你全然不知，一覺睡到天亮。
睜開眼睛時，你發現你正躺在約書亞腿上。
他正靠在車廂內壁上看着窗外，察覺到你的狀態變化後立刻低頭朝着你看過來，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並不算很強烈的陽光從六邊形雕花的窗戶裏照進來，均勻地打在他近乎白色的短髮上，彷彿給他加了一層高光。
你發現他臉上的鱗片已經消失了，那雙淺色眼眸中間的細線也變回人類正常的瞳孔。
完全恢復原樣的約書亞失去了那種人外的奇異美感。現在他又變得沒有那麼危險了，溫潤的像是一塊被打磨許久的暖玉。
雖然這麼說不太禮貌，但這樣確實會讓你在和他相處時更放鬆一些，因爲你畢竟還是個人類，對於美麗卻危險的生物本能地有所防備。
“早上好，莉莉，我們已經快要靠近王宮了。”他摸着你的額頭，語調溫柔。
“早上好，約書亞。”你迷迷糊糊地跟他打了個招呼，又翻了個身，睡了過去。
約書亞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安靜地看着你，將你翻身時拽下來的斗篷蓋在你身上。
半龍化的狀態解除後，他的身體似乎也發生了一些奇妙的變化，但總體來說尚在可控範圍內，算是不錯的意外收穫。現在他可以聽見百米之外的低聲交談，也能看到遠處高聳的王宮建築表面細緻的花紋。
這些都是你帶給他的，然而他開始想要索求更多。
龍是很貪婪的生物，繼承了大部分巨龍血脈的他也無法控制這種天性，只不過他渴望的不是如山堆積的財物，而是你最珍貴的愛。
“現在還不是合適的時機……”他握着你的手放在脣邊，神情近乎虔誠，“莉莉，請你等等我，一定要……等等我。”
他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成爲聖殿和你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成爲你最重要的存在，直至他以一種別人無法獲得的身份站在你身邊。
這些你還是不知道。
你醒來時已經是在之前去過的奢華浴池裏。有專門的侍女在一旁服侍，免得之前還在熟睡的你滑入水中窒息。
她們發現你醒來後，立刻遞過來一份精緻的早餐。
沃爾森帝國的早餐總會有一杯加蜂蜜的牛奶，以及烤得蓬鬆的鬆餅。你並不排斥這樣的早餐，特別是裏面還加了你最喜歡的幾類水果時。
只是你很少會在沐浴的時候喫東西，此時只能把托盤放在池邊的地磚上，靠着池子用餐。
“莉莉，你怎麼老是被捲入各種各樣的突發事件裏去？”
你身後傳來阿比蓋爾的聲音。
她不知何時從升騰的霧氣中走過來，非常熟練地下水，朝着你游過來。
你們兩個都有着長而捲曲的濃密頭髮，此時兩種顏色不同的頭髮在水面之下親密交纏，金色和鉑金色像是融化了，漸漸的分不清彼此。
你轉身，看着她無奈嘆息：“可能這就是我的宿命。”
“也是，畢竟是聖女，你和哥哥都是那種會面對很多情況的類型，”阿比蓋爾從你的餐盤裏順走一顆草莓，一邊喫一邊捧起一汪水淋在肩膀上，“昨天其實有一場專門爲你舉辦的舞會的，但是舞會的主角沒有回來——”
她故意拖長了音調，在你有些緊張的時候又笑着說：“所以順延到今天啦！”
“故意嚇我？”你笑出聲，把最後一顆草莓塞進嘴裏，“草莓，沒你的份了。”
阿比蓋爾聳聳肩：“沒事，我還能去草莓園親自採摘，你喫你的。”
她游過來親暱的抱住你的肩膀，低聲道：“過會兒我陪你去選舞會的禮服，總不能穿着教廷的聖裝去跳舞吧，我的莉莉。”
來到沃爾森帝國又是血族又是黑雪的，你還真就沒什麼機會去體驗一下本地文化。
如今帝國王室專門爲你舉辦送別舞會，無論怎樣你都沒有辦法拒絕。特別是你回想起之前曾經看到過的那些迪士尼動畫電影，對舞會又有了幾分期待。
舞會結束之後就要真的回到教廷去了，所以還是好好的放鬆一下吧。
你點點頭，應下她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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