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人魚之森
這樣的動靜已經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等到你回到甲板時，你發現剩下的船員和你的兩位神使都出來了。
然而他們只能看到幽綠的海水，人魚似乎不太願意在這麼多人面前出現，一直都沒有再靠近玻璃。
所有人都在討論怎麼處理這件事。
維特船長和他的副手爆發了一場爭吵，你聽不太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夾雜地區方言的語言對你來說又是一道超綱題。
你只能踮起腳尖去看那道特殊的鎖，開始思考如何將上面的黑魔法符號破壞掉。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你開始懷疑水箱裏的那條人魚是否還活着，忍不住將手掌重新覆在那層冰涼厚實的玻璃上。
人魚將手掌貼在你的位置。
他依舊沒有露面，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隻蒼白修長的，指縫帶蹼的手。這隻手從渾濁發綠的海水裏伸出來，彷彿推開了神祕世界的門扉，讓在場的人類都不自覺地將注意力移過來，聚集在這隻手。
維特船長看着面露震驚的副手，淡定地走到水箱前拍了拍玻璃。似乎是被這突然的震動驚擾到，人魚將手隱藏到海水裏，帶起一層海草的殘渣。
“人總得對什麼心懷敬畏，否則貪婪會讓我們失去一切。”
他用那雙淺褐色的眼睛看着周圍神情各異的人，目光銳利得讓人完全無法將之前那個懶散又詼諧的人和他聯繫到一起去。
“所以，來吧小夥子們，把這個該死的水箱推倒，讓這條可憐的魚重獲自由。”他揮揮手臂，洪亮的聲音打破了之前那短暫的寂靜。
這次沒有人提出異議，包括之前那位明顯有自己打算的副手。
六個年輕力壯的船員合力將水箱放倒，讓那隻接近2米的水箱躺在甲板上。水箱裏的海水被晃得起了泡沫，蒼白的泡沫浮在綠色的水面上，看起來像是某種不太讓人舒服的堆積物。
你再一次在心裏表達了對人魚的同情。畢竟如果換做是你被困在這麼窒息的地方，你可能早就崩潰了。
“聖女殿下，輪到你了。”維特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擡頭看向你，臉色由於用力而漲紅。
你走過去蹲下，仔細看了看那把鎖的構造。
這是一把完全沒有鑰匙孔的鎖，漆黑的表面只有凹陷的刻痕。教廷教導過你如何解讀黑魔法，此時你需要撫摸所有的刻痕來翻譯這些符號，並且找出破解的方法。
然而就在你將手覆蓋在鎖表面的那一刻，你忽然間感覺到一股鑽心般的疼痛，黑光蹭過的皮肉被腐蝕，痛得你甚至都沒來得及尖叫。
你將手擡起來時，殷紅的血滴在鎖表面的凹痕裏，發出滋拉滋啦的，類似燃燒的聲音。
神使蘿拉的治癒術在下一秒覆蓋住你受傷的皮肉，治癒着你的傷口。
你擡起另一隻完好的手掌制止了周圍人的驚呼和竊竊私語。
相比其他人的驚懼，你只是有一瞬間的驚訝，沒想過附着在鎖上面的黑魔法會有如此狠辣的力量。還好摸到鎖的人是你，看到黑光的那一瞬間你已經給自己加了一層祈禱。
如果是其他人來摸這把鎖，或許此時已經被腐蝕的只剩下一具白骨。
用這樣惡毒的堪稱詛咒的魔法來製作鎖，這條人魚對沃倫家族來說應該很重要。
你對聯邦內部的權力紛爭並不感興趣，然而沃倫家族的做法越界了。黑魔法一直都被這些熱衷於權力更迭的家族所喜愛，然而這種穩定性極差且難以控制的魔法始終都應該是被禁止的。
你需要向教廷彙報這件事，如果還能活着回去的話。至於沃倫家族到底會經歷怎樣的風霜雨雪，那不在你擔心的範圍內。
凡是鋌而走險使用黑魔法的人，必然要支付一定的代價。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釋放這條已經很危險的人魚。
留存在鎖表面的血液此時正在腐蝕黑魔法的刻痕。
你看着那把被蘊含光明之力的血液腐蝕的鎖，伸出手又摸了摸。這次微弱的黑光無法再對你造成任何傷害，你的血已經把它的破壞力壓制到最低。原本堅硬的鎖此時手感像極了豆腐渣，你一戳就把它直接戳碎了。
人魚在幽綠色的海水裏遊動，你咬牙，用力掰開了水箱頂部的門。
已經腐爛的海水噴涌而出，濃烈的味道讓你忍不住想要嘔吐。這味道薰得你眼睛有些刺痛，淚眼朦朧間你只能看到一道綠色的瀑布從船上墜入蔚藍的海水中，很快就被稀釋掉了。
“天哪，這水真臭。”維特船長捂着鼻子把你拉起來，避免你裙襬沾染到那些殘留的海水。
“能活到現在真的是很不容易，還好他自由了。”你感嘆道。
你低頭往下看的時候，看到一道顏色略深的影子從恢復平靜的海面下一閃而過，帶起很明顯的波紋。這條人魚很聰明，他並沒有直接出現在人們面前，只是象徵性地遊了一圈，露出一截半透明的淺灰色尾巴。
你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確定人魚消失之後才徹底放下心來。
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並沒有在甲板上停留太久，海風很快把它稀釋到讓你幾乎聞不出來。只有那隻堆滿海草雜物的水箱還在提醒着你之前發生了什麼。沒有人會樂意繼續使用它，維特船長索性讓人直接把水箱也丟進海里。
你趴在欄杆上看着重新恢復蔚藍的海面，低頭看了一眼恢復原本模樣的手掌心，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過程是曲折的但是結果是好的，也挺不錯。那條重獲自由的人魚可能已經遊遠了，你打算回船艙休息一會兒，然而你卻在正對着你的船長臉上看到了驚恐的神情。
人做出表情的速度是很快的，你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麼了，就被什麼東西卷着從甲板上翻下去，向海面墜落。
海水的味道充斥着你的鼻腔，失重墜落的感覺讓你忍不住擡起頭看向上方。
你站着的位置是很安全的，風也沒有大到能把一個人吹下海的程度，所以到底是什麼讓你掉下去的呢？你不知道，也沒有時間去思考。
人們的驚呼聲瞬間被水吞沒，鹹澀的海水灌入你的鼻腔和口腔，窒息的痛苦讓你忍不住掙扎起來。
然而下一刻，冰涼而柔軟的東西輕輕地覆蓋在你的嘴脣上，隔絕了那些糟糕的海水。
你驚恐地睜大雙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雙鈷藍色眼眸，腦子裏一片混沌。
人魚並沒有離開，反而在船底附近的海水中等待着機會。至於他在等待什麼機會，在海水中掙扎的你心知肚明。
你看着這條正在試圖親吻你的人魚，依舊處於巨大的震驚裏。
他身上那些被污染過的海水腐蝕出來的傷口都消失了。
這是一條看起來正處於青壯年時期的雄性人魚，有着漂亮的淺灰色長髮，髮絲的末梢似乎被海水浸染着一層明亮的深藍。這些髮絲隨着海水的流動漂浮到你眼前，遮住了那雙鈷藍色的狹長眼眸。
視線被遮蔽的時候，你只能感覺到他薄薄的脣依舊貼附在你的脣瓣上。
這個不應該出現的吻還在持續。
他一手抱着你的腰，另一隻手託着你的後腦勺，把你擺出無法逃脫的姿勢。人魚之間的接吻毫無章法且直接，他並沒有試圖更深層次地親吻你，只是咬着你的嘴脣，戀戀不捨。
就在你以爲自己的嘴脣要被喫掉的時候，他又放棄了這個嘗試，換了個姿勢抱着你。
你忽然間發現自己不再被窒息和水壓所困擾，明明他在帶着你往更深的水域遊動。
雖然作爲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在深海里能自由呼吸挺神奇的，但是你高興不起來。
種種跡象表明你可能遇到事兒了。
你被水這麼一激忽然間又回想起部分片段，瞬間覺得不太妙。
原著裏娜塔利被人偷襲墜落深海時，好像就遇到了一條幫助她的人魚，人魚後來還跟着她回到陸地，利用得天獨厚的能力爲她一路披荊斬棘。在這之前人魚因爲被人類捕撈過，對人類心懷敵意。
作者寫娜塔利和他相處的章節時用了大量的篇幅去寫少女如何馴化人魚，看得當時還沒穿書的你少女心氾濫。
原著裏那條人魚是灰尾。
你懷着一絲僥倖心理去看那條遊動時總會蹭到你小腿的尾巴，看到那明顯的不能再明顯的淺灰色以後默默移開目光。
救都救了還能再塞回去嗎？
那肯定是不行的，不說別的，讓你看着他在那樣逼仄腐爛的環境裏再待幾個周甚至幾個月，那你肯定是做不到的。
但是現在你又非常頭痛，因爲眼前的人魚似乎對你有了別的想法，正在帶着你往某個人類完全找不到的地方遊。
他的速度很快，你剛剛把所有事情都捋清楚，他就已經帶着你來到了一片陌生的海域。
那些寬大的長條狀的海草在海水中緩緩漂浮，看起來就像是一座龐大的森林，無數小魚穿行其中。你只能抱着那條橫在你腰間的手臂，以免他一個不慎把你落在海藻叢。
人魚摟着你游到巨大珊瑚礁的背面時才停下。
他漂浮在溫暖明亮的海水中，淺灰色的長尾緩緩擺動，從水面照進來的陽光在他尾巴上留下細碎的光點。
你茫然地看着四周，人魚忽然間動了一下，他伸出手將你散開的長髮攏到你耳朵後面，非常人性化地握住了你的手。
這是你第一次和這種魔法生物近距離接觸，握着你的那隻手很小心地放輕了力道，滑滑的皮膚很有彈性。
最讓你感到驚訝的是，他把指縫裏的蹼收起來了，你摸到的這隻手和人類的似乎也沒有什麼差別，只是溫度會偏低一些。
你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這是一張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臉，漂亮，立體，眉毛濃密修長，鼻樑挺拔。魚鰭狀的半透明耳朵隱藏在淺灰色的髮絲裏，看起來比精靈更夢幻。和魚尾顏色相近但更淺的鱗片分佈在他的肩膀和腰腹，裝飾着他肌肉飽滿線條流暢的上半身。
他用那雙鈷藍色的眼眸看着你，淺色的脣微微抿着。
你總覺得他和你見過的某個人有幾分相似，但顯而易見的，他絕對比你見過的那個人更完美。你不得不承認，這條人魚得到了海洋慷慨贈送的禮物。
“可以把我送回去嗎？”你抱着嘗試的心思用通用語和他交談。
你沒有指望人魚可以聽得懂人類語言，但是這條人魚很顯然超出了你的預想，他看了看你，在你期盼的目光裏搖搖頭。
“這裏是我的家園，安德莉亞。”他說了你能聽見的第一句話。
人魚的聲音非常動聽，念出你的名字時特地停頓了一下，聽起來更溫柔。
然而你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心思，反而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爲何會知道你的名字上。畢竟連考察船的船員們都只是稱呼你爲聖女殿下，沒有人知道你到底叫什麼，然而這條和你第一次見面的人魚卻知道。
你充滿戒備地看着他。
人魚疑惑地歪歪腦袋，似乎對你驟然轉變的態度有些不理解。
他依舊握着你的手，那條長長的魚尾慢慢地纏繞着你的一條腿。你在那條標誌性的裙子裏還疊加了一層薄紗，此時冰涼的浸透了海水的薄紗和魚尾一起貼附着你的肌膚，讓你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這是人魚之間表達好感的最直接的方式。
他纏繞着你，柔軟的薄尾輕輕拍打着你的大腿，在無人的海洋裏。
“安德莉亞，我的安德莉亞。”他用情人之間的愛撫語氣念着你的名字。
你想要避開那雙盛滿不知從何處來的深情的眼眸，然而你側過臉去的時候，才發現遠處珊瑚礁羣落裏有大概三十條人魚，正在靜靜地看着你們。
你忽然間想起維特船長隨口說過的一個故事。
相傳在銀杉之海的某個海域，有一片由巨大珊瑚礁組成的海中森林。人魚棲息在那裏，有着人類一樣的村落和文明。人類無法輕易抵達人魚的棲息地，只有被人魚承認的愛侶才能一睹人魚國度的風采。
你或許是這幾千年來第一個達到人魚之森的人類。
這條人魚正在向你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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