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手槍

作者:辭辭薦薦_
下午五點,邊察終於開完了這場會議,與書記官一同離開了會議室。

  回到辦公室時,他第一眼沒能找到顧雙習,心跳先漏了一拍,然後纔想起來去休息區找她。她果然縮在牀上睡覺,手邊擱着一本書,邊察看過去,發現那是他生母的傳記。

  顧雙習在閱讀他母親的傳記。這一認知使他感到愉悅。彷彿由此便可佐證:她正在嘗試瞭解他。

  畢竟即將結婚的兩個人,自然要對彼此的家庭有一個大概的印象。顧雙習從不和他提她的家庭,但他卻很有興趣和她分享他的家庭。

  ……雖然即便要他親口講述,邊察也不確定自己該從哪裏開始。

  他輕輕坐在牀側,擡手拂開落在她頰側的碎髮。只這一個動作,就把她叫醒,顧雙習睫毛顫抖幾下,便睜開了那雙眼。

  見到是他,她既不意外、也不作聲,刻意避開他的觸碰,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睡相不佳,總把一頭長髮睡得亂七八糟,剛醒時也犯懶,一時不想管亂糟糟的頭髮,頂着雞窩頭髮呆。邊察便從牀頭櫃裏摸出梳子,跪坐到她身後,緩慢輕柔地爲她梳着頭髮。

  這幅場景在過去的兩個月裏,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境與幻覺當中。

  她可能坐在梳妝檯前,也可能坐在牀畔、沙發,總之是在府邸的各個角落,安靜地等待他走近、用那柄木梳替她釐清頭髮。梳齒上偶爾纏繞斷髮,邊察將那幾根纖細髮絲取下時,面前的顧雙習便會突然消失。

  那斷髮好似是童話故事裏的午夜鐘聲,十二點過後,施加在灰姑娘身上的魔法就宣告失效。連用那柄曾流連在她發間的木梳,也會在邊察掌中化作烏有。

  一切皆爲虛妄,全都是他大腦在自顧自地犯病、發狂,擬造出一個活生生的雙習,欺騙他也提醒他:你還沒有找到她。

  幸好如今他不必再自欺,又一次實際地擁有她。顧雙習就坐在他身前,溫馴地、沉默地任由他梳理長髮。

  房內窗簾拉了半面,透進來的些許餘暉照亮她的側臉,睫毛彎卷、神情寧靜,彷彿這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傍晚。

  這也確實是,最平常的一個傍晚。

  邊察將她那頭黑髮梳至順滑,再單手攬過她的肩膀。“抱歉,把你一個人放在辦公室,今天都很無聊吧?”他道歉,臉貼近她的頸窩,展現出需要她的姿態,“稍微再待一會兒就能回家了,你等等我吧?”

  顧雙習沒接話,片刻後纔像受不了似的,擡手推了推邊察的腦袋。他順勢捏住她的手,脣貼過去親一親她的掌心。那塊皮膚乾燥而又細嫩,中央刻印她的手相,邊察迷信那股感情線必定只承載着他的名字。

  他放開她,要回辦公桌去處理餘下的工作,聽見她在他身後問:“什麼時候試婚紗?”

  “過幾天吧。目前堆積的工作有些多,我得花時間把它們處理完。”邊察回答,“你去試婚紗的那天,我希望我能全程陪同,所以必須得請假。”

  顧雙習聽着,覺得有點兒好笑:獨裁君主居然也有上班請假一說。她原以爲做到邊察這個位置,上不上班都全由他自己說了算,不想他居然真的只把自己當個普通打工人,相當珍惜請假的機會。

  她沒再作聲,隨便他走開。顧雙習又懶洋洋地曬了會兒太陽,邊察就拎着她的手,示意她:我下班了。

  回府邸的路上,文闌給邊察撥了個電話,告知道:小姐的東西都已運送回國,現在正擱在儲物間裏,等您回來處理。

  顧雙習本來不發一言,光顧着去看車窗外的風景,直到邊察勾一勾她的小指,她才茫茫然地迴轉過視線。

  “回去一起看看吧。我很想聽你親自講一講,你那兩個月的經歷。”他微笑着說道。

  她眼神定定,雖把他看住,邊察卻覺得她雙目空空,什麼都照不見。顧雙習沒接話,他全當她默認,心情愉快地捏了捏她的臉頰肉,她卻忽然問:“旅館主人……那對夫妻。還有那幾個華夏國的大學生。您打算如何安排他們?”

  “如非被逼至絕境,人總是趨於自保的。他們認得清我的身份背景,輕易不會做出對我不利的行爲。”邊察淡聲道,“我還給他們開出了一個無法拒絕的價碼,用這筆錢足夠封住他們的口了。”

  她“哦”一聲,自己也覺得這個問題毫無意義,又把腦袋轉回去,光看窗外景色。

  邊察有權有勢、不缺錢財,把這幾副牌牢牢抓在手心,天底下沒什麼他解決不了的難題。顧雙習早覺得,那自由的兩個月是從邊察手指縫裏偷來的,是他有意縱她天南地北到處跑,野夠了再抓回來拴在身邊。

  他會認爲,如此一來便能叫她絕望嗎?她不清楚,但確定自己並不感到絕望……因爲太瞭解邊察,這些劇情發展全在她的預期範圍內,幾乎有點像一場他們心照不宣的遊戲。

  顧雙習本不想玩,是邊察強迫她必須做他的對手、隊友。

  回到府邸,邊察果然興沖沖地領着她去儲物間,一一翻看那些物件。顧雙習隨身行李不多,用一個拉桿箱便能裝下所有,不過幾套換洗衣物、證件、零散現金,以及幾張銀行卡。

  在他身邊時,顧雙習的穿着打扮全隨邊察喜好,他熱愛將她裝扮成新生的百合花,純潔、優雅、不染塵埃;她自己的衣品審美則與他南轅北轍,顧雙習更傾向於選擇較爲成熟、穩重的搭配。

  因此,她在外常穿的那幾套衣服,邊察全都不喜歡,徑自扔得乾淨。他翻看她的證件,玩味地念出假名,又口氣溫柔地詢問她:“你第一次和我見面時,對我說了你的真名。我記得是CecilyGrant吧?很美的名字,很配你。”

  “你還算有點小聰明,肯再取個假名僞裝自己,不然我大概能更早一點兒找到你。”邊察指尖摩挲着那些證件,覺得證件照拍得好看,可以留下來當收藏,“Elizabeth也很好聽,這是你自己取的嗎?”

  顧雙習不回話,認定自己只該做房間裏的一樣傢俱,默默地佇立着便好。邊察也不緊逼,收起證件後,從那些物品中翻找出一把小巧玲瓏的女用手槍。

  手槍窄短,被他握在手中時,袖珍得像兒童玩具。顧雙習一眼認出來,那正是她買來防身的那把槍。

  在旅館房間裏、邊察傷害她時,那把槍其實就擱在她的枕頭底下。只是她從沒有想過,要在那時拔槍對準邊察。

  她不想傷害他、攻擊他,因爲她認爲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要——至少對大多數人而言,他們需要邊察活着。

  縱使她對他有滔天巨恨,也不想爲這小恨小怨而逞一時之快、犧牲掉更爲普適宏大的利益。

  比起她對邊察生命的看重,她對自己則顯得十分隨意。當邊察將那把槍的槍口對準她時,顧雙習也只是神色淡淡地瞧着他。

  她咬定他不會開槍。即使他真的扣下扳機,子彈也只會射入不致命部位。邊察費盡心思地把她帶回來,可不是爲了謀殺她,他還需要新娘全須全尾地參加婚禮。

  邊察果然雙眸含笑,讚許地點點頭:“這把槍是你自己選的嗎?小巧可愛、便於攜帶,後坐力也不算很強,很適合你用。不過看膛線狀況,你還沒有真正開過槍。”

  他拉過顧雙習的手,讓她與他一起握槍、扣住板機,然後引導着她調轉槍口,使之對準了他的太陽穴。

  “古往今來,每一位弒君者,都能青史留名。”邊察輕聲道,“既然你不太想和我一起被記在皇室家譜裏,那你也可以單獨出現在弒君者的名錄之中。但你想以哪個名字上榜呢?寶寶,你太多名字了。”

  顧雙習雙脣緊抿,努力想移開槍口。可邊察力氣如此之大,大到她無法挪移分毫,槍口依然穩穩地對準他的太陽穴。

  她知道他瘋,也不想陪他瘋。他要陷害她、讓她成爲弒君的罪人,她偏不能如他的意。她絕不能扣下扳機、絕不能讓子彈真的射入他的身體,於是顧雙習指節緊繃,用力到骨節都在皮膚下泛出白色,卻依舊無法撼動槍口。

  想想辦法、必須想想別的辦法。顧雙習視線落到邊察臉上,見他只是執着地望向她,雙眸中倒映出她的身影,那一瞬她便找到了解決之道。

  她踮腳靠近,去親吻他的雙脣。邊察沒拒絕,不如說就是在享受她的主動。顧雙習吻技不佳,光會沿着他的脣線輕慢磨蹭、用舌尖小心試探那線脣縫,不帶任何攻掠之意,像小狗小貓舔舐主人的手指,可能是爲犯錯而道歉,可能是因爲想要親近。

  邊察有心放過她,順坡下驢,張口請她進來。她像個過分拘謹的訪客,不敢亂看亂翻,低眉順目地跨進他家。舌尖生澀地舔過他的牙齒。

  他很珍惜這份親暱,心知之前傷她太過,被破壞的感情須得慢慢修復,首先就要讓她願意靠近他。邊察溫柔地迴應着她,誘她步步深入,再如毒蛇般絞纏住她、拖拽着她沉進那片沼澤……完全落入他的掌控。

  他攬住她的腰,將她整個兒地抱起來,讓她與他視線持平,使脣瓣貼得更爲嚴絲合縫。她仍有些不適應他的觸碰,渾身僵得像木偶,可又退無可退、無處可逃,只好攀在他身上,乖順地與他接吻。

  手槍早被她順勢解下,隨手拋在了雜物當中。

  邊察卻在親得心滿意足以後,俯身又一次撿起那把手槍,讓它躺在掌心,而他卸下了它的彈夾,展示給顧雙習看。

  “跨洋飛行運輸,槍內子彈必然早已卸光。你對槍支太不瞭解,掂量在手中時,都沒覺察出它的份量不對勁。”

  剛剛與她接過吻,邊察心情愉快,大方地把他的用心攤開給她看。

  “雖說死在你的槍下,對我也算美事一樁,但不能是現在。我馬上就要迎娶你了,我怎麼捨得去死呢?至少要到你真正成爲我妻子的那天,我纔會心安理得地踏入墳墓。”

  “所以雙習,如果你恨我、想要殺之以後快,那就快點和我結婚吧。婚後我任你處置、隨你喜歡,不論你對我做什麼,我都會甘之如飴地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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