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他心下了然,這位應該就是凌卻的後母,邱嘉。
邱嘉對面坐着的都是凌家的親戚,沈碎隨着凌卻入座,凌颯雪因爲是小輩,自然而然地挨着沈碎坐下了。
凌峯掃了一眼衆人,皺眉看向邱嘉:“小天呢?”
邱嘉神色不大自然,湊近凌峯小聲道:“小天今天出去之前不是說了,和幾個朋友在外頭有事,等會才能到。”
“胡鬧!”凌峯低聲呵斥,“你平時慣着他也就算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你小聲點,小天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邱嘉扯了扯凌峯的胳膊。
餐桌上的氣氛一時僵住。
有人出來打圓場,笑着說:“小天這個年紀就是愛玩的,沒事我們大人先開始吧,不等他。”
凌峯不悅地看了眼自己的弟媳:“小雪比他還小,怎麼就知道規矩,他就不懂?”
那邊明顯被凌峯嗆得一噎,悄悄對邱嘉使了個眼色。
邱嘉心領神會,開始招呼傭人上菜。
礙於場合,凌峯終究沒有發作,只是家宴開場便鬧得不太愉快,以致用餐過程中衆人都不怎麼開口。
邱嘉看出來凌峯臉色不好,便打算主動挑起話題活躍氣氛,柿子得挑軟的捏,而最好下手的,顯然就是今天初次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沈碎了。
對於凌卻的這樁婚事,邱嘉其實是很不滿意的。
她原本已經和沈家那邊通過氣,把沈時贇安到凌卻身邊,有個自己人以後做起事來也方便些。
沒想到沈家那小子不配合,吵着說自己不喜歡男人還罵自己親媽想毀了他後半輩子,讓他和一個殘廢一起生活。
這話說得實在難聽,要是傳到外頭,以凌卻的手段,廢了一個沈時贇壓根算不了什麼大事。
嬌慣了的小少爺當即捱了自家親爹一巴掌。
一番折騰下來,到底這婚是結不成了。
但是凌家要和沈家聯姻的消息早就放了出去,沈家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攀上凌家,不甘心輕易放棄,居然想了一出狸貓換太子的戲碼。
最後被推出來的便是沈碎,說是沈家那位外頭的私生子。
在邱嘉看來這是個餿得不能再搜的主意。
原本凌卻能讓她插手婚事已經是意料之外,怎麼可能會同意這麼荒唐的做法。
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總之這事似乎傳進了凌卻耳朵,幾天後,他親自去了一趟沈家。
等邱嘉再度收到消息時,已經是凌卻把人接近自己家中之後了。
只是先前預備的大張旗鼓的訂婚宴被凌卻取消了,原本收到邀請的那些人礙於凌卻的地位也不敢多說什麼,權當這事沒發生過。
邱嘉的算盤落空,只能將心思放到沈碎身上。
雖然是個不受重視的私生子,但好歹現在能待在凌卻身邊,如果能拉攏過來,總比沒有好。
她佯裝關切,看着埋頭切牛排的沈碎道:“你是叫沈碎吧,看你沒怎麼喫,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桌上這麼多人,沈碎萬萬沒想到邱嘉會第一個和自己搭話。
出於禮貌他放下刀叉,坐直回道:“沒有的伯母,都很好喫,只是我自己胃口小喫得慢一點。”
邱嘉還想繼續說什麼,被凌卻淡淡遞過來的一道眼神堵住,話全縮了回去。
“那就好,多喫一點,小天和你差不多大,待會兒他回來你們可以聊聊。”
飯喫到一半,沈碎終於見到了先前衆人口中的小天。
凌御天繼承了邱嘉的好相貌,才十七八歲便能看出是個禍害小姑娘的好苗子,就是一身朋克裝扮實在和莊重沉悶的家宴不太搭調。
凌峯一看,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氣頓時又燒了起來。
“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流裏流氣的。”
凌御天一臉不在乎的樣子,拉開椅子便準備坐下。
邱嘉眼疾手快將人拉住,拽到一邊不知說了什麼,總之凌御天滿臉不耐煩地聽完就甩着手離開了,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換了身稍微正式的衣服。
雖然還算不上得體,但和剛纔的樣子想比,在凌峯眼裏總算能說得過去了。
凌御天挨着凌颯雪坐下後,順手還揉了把小姑娘的頭髮,沈碎餘光裏瞧見凌颯雪嫌棄地把那隻手拍開,而當事人也不惱,笑呵呵地坐下便開始大快朵頤。
看起來居然是關係不錯的樣子。
這倒是有點出乎沈碎的意料,老夫少妻在豪門裏不算稀罕事,但下一代能和諧相處的就不多見了。
凌御天的入席好歹讓凌峯的態度有所緩和,一頓飯喫得也勉強算賓主盡歡。
散席後,凌卻被凌峯叫去商談事情,凌颯雪原本想纏着沈碎說話,奈何到了給親媽視頻通話的時間,只能先一步回了自己房間。
在室內待久了悶得慌,沈碎在傭人的指引下來到室外的一處小露臺。
露臺外就是花園,夜色沉沉,花香濃郁。
接觸到外頭的新鮮空氣,因爲喫飽微微犯懶的身體終於恢復了一點精神。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微涼的花香,再次睜眼時,一道略顯耳熟的男聲落在耳邊。
“就是你要和凌卻哥結婚?”
沈碎頗爲意外地打量起這個不速之客,凌御天依然是先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只是語氣完全算不上友善。
“你好凌少爺,我叫沈碎,是凌先生的未婚夫。”
“未婚夫?”凌御天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表情變得耐人尋味,“你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沈碎噤聲,他對凌御天完全不瞭解,也不清楚對方這莫大的敵意是來自何處,眼下暫時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不說話?”凌御天嗤笑,“別告訴我沈家把你安插在凌卻哥身邊,只是想靠你這張臉結個親家。”
理智告訴沈碎,站在對方的角度,這樣的懷疑理所當然。
但無故被人妄加揣測,依然讓他情感上難以接受,他確實和沈家達成了一些交易,但卻從未貪圖過凌卻的任何東西。
努力按下心頭的不適,沈碎穩住情緒:“凌少爺,我無法剝奪你這麼想的權利,但我對凌先生並無所圖。”
“嗤,”凌御天冷哼一聲,“裝模作樣。”
沈碎還想辯解,凌御天突然欠身逼近,幾乎是瞬間就走到了沈碎跟前。
他個子比沈碎高一頭,人又壯實,迫使沈碎不得不往後連退幾步,抵上露臺的欄杆。
“我勸你收好那點小心思,我不知道凌卻哥爲什麼要和你結婚,但你要是敢替沈家害他,我絕對不會饒了你。”
凌御天年輕氣盛,平時和朋友一塊兒又習慣了動手動腳,下意識就伸手去攥住了沈碎的小臂企圖施壓。
即便隔着幾層布料,沈碎依然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強硬的力道。
深埋已久的恐懼幾乎是瞬間翻涌上來,沈碎的臉在剎那間慘白一片。
急促的喘息間,眩暈如同夢魘一般籠罩,冷汗隨着後退的動作從額角滑落,如果不是靠着欄杆,恐怕沈碎早就因爲發軟的雙腿癱倒在地。
變故來得太快,凌御天看着沈碎的反應微微皺眉,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右肩便襲來一股大力。
“凌少爺,冒犯了。”
話音落下,他被鉗制住肩背直接壓得跪倒在地,凌御天還想看是誰這麼不要命,一擡頭便對上凌卻泛着冷意的雙眸。
凌御天心裏一驚,不再掙扎。
“唐絕,不許任何人靠近這裏。”
只消片刻,露臺便只剩下凌卻,和縮在欄杆角落裏的沈碎。
小青年的臉埋在膝蓋裏,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沈碎,沒事了,沒有人會傷害你。”
熟悉的聲音像一針鎮靜劑,讓沈碎從巨大的驚慌和恐懼中抽離出僅存的清醒神智。
他擡起頭,瑟縮着,掙扎着,向眼前的人發出微弱的求救信號。
像獵人槍口下命懸一線的林中小鹿。
“有我在這裏,你什麼都不用怕。”
此刻他深陷泥潭,醜陋不堪,但有人向他伸出了手。
要把他拉回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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