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身體下意識地生出些微抗拒，被想要靠近對方取暖的渴望中和。
露臺的風吹着明明是冷的，暖意卻一直從被牽着的那一小塊皮膚蜂擁而上蔓延到全身，沈碎聽到自己的心跳一點點恢復正常頻率。
“緩過來了？”
沈碎的心微微一動，他輕輕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
“嗯。”
“先回去再說。”
怎麼從別墅出去的，又是怎麼坐上車的記憶都變得模糊，沈碎只記得牽着他指尖的那隻寬大手掌一直都沒有鬆開過，安心得讓人想嘆氣。
到家後凌卻先吩咐陳叔準備好毛巾和冰袋，然後才和沈碎一起上了樓。
熟悉的環境讓人格外放鬆，彷彿不久前的鬧劇只是個荒唐的夢境。
沈碎坐在牀邊，等陳叔將東西送上來之後，他將冰袋裹在毛巾裏小心翼翼敷在眼角，偷偷看向對面的人。
“明天我會讓他過來。”凌卻看着沈碎微紅的眼角，眉頭皺起。
“我沒事的，您不用這樣。”沈碎壓了壓冰袋，極力剋制心裏的委屈。
他不想讓凌卻爲難。
“擡頭。”
隨着凌卻一聲令下，沈碎乖乖仰起下巴和他對視。
“告訴我，你現在和我是什麼關係？”
“您、您是我的未婚夫。”沈碎在眼神躲閃中磕磕絆絆開口。
“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你的關係更加親密，所以我有義務維護你。”
“今天我沒有立刻去了解發生了什麼，因爲我更想聽你說。”
沈碎不由得鼻子一酸，這種被信任的感覺讓他努力壓制的委屈此刻又泛了上來。
有人告訴他不用忍耐，只要你說，我就會聽。
“凌少爺覺得，我待在您身邊，是別有所圖。”
沈碎聽到凌卻輕笑一聲。
“那你是嗎？”
“當然不是。”
沈碎急着反駁，按壓冰袋的手沒注意力道，眼角傳來的刺痛讓他忍不住“嘶”地吸了口涼氣。
“我相信你。”
凌卻將毛巾從沈碎手中抽離，重新換了一條。
“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對我更坦誠一點。”
——
早上起來沈碎又在陳叔的唸叨下及時進行了熱敷，雖然還能看出哭過的痕跡，但好歹是沒有腫起來。
好在今天沒課，沈碎索性沒去學校，不然被宋桃看見了又要大呼小叫追根問底。
“沈小少爺，這是防止發炎的藥水。”
“陳叔，謝謝你。”沈碎接過藥水，由衷道謝。
“不用謝我，是先生特地吩咐的，要我好好照顧您。”陳叔和藹地笑了笑，“我看得出來，先生很喜歡您，所以我們更應該多盡點心。”
老人家的話太過直白，沈碎被說得臉上微微一熱，心裏卻涌上覆雜的情緒。
喜歡嗎？
他能感受到凌卻對他是好的，骨子裏的教養讓凌卻將未婚夫這個身份執行得很好，但這份好也僅僅止步於體貼罷了。
多的他不敢想，也不是他該想的。
昨天太晚了，凌卻帶着沈碎回去後沒和凌颯雪說，小姑娘還是第二天聽到凌御天抱怨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先是氣沖沖懟了凌御天一通，接着便着急忙慌地趕回來。
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漂亮小哥哥，還是她的同好，要是被欺負跑了，她準得狠狠削凌御天一頓。
等她喘着氣從大門口衝進客廳，看到人還好端端地坐在沙發上，懸了一路的心終於安然落地。
沈碎看着她突然竄進來也被嚇了一跳，先是讓人坐下，然後倒了杯小姑娘愛喝的巧克力，坐在一邊笑看着她咕嚕幾大口。
凌颯雪喝得豪放，嘴角都沾上不少，沈碎抽了張紙巾遞過去。
“慢點，都喝成小花貓了。”
凌颯雪不好意思地接過胡亂擦了兩下，終於想起自己匆忙趕來的目的。
“沈碎哥哥，你不要理那個討厭鬼，我已經幫你教訓過他了！他絕對不敢再欺負你，不然我一定揍他！”
小姑娘努力揚起小拳頭的樣子格外有趣，斬釘截鐵的話更是聽得沈碎忍不住發笑。
“小雪，我沒事的。”
“還說沒事，我都知道了，舅舅把他狠狠教訓了一頓，他還好意思過來找我委屈，要不是他欺負了你，舅舅纔不會那麼生氣。”
“你是說，凌先生爲了我？”沈碎眼睛微微睜大，手指下意識蜷起。
“那當然啦，舅舅那麼寶貝你，怎麼可能看着你受委屈，聽說那個討厭鬼晚上還要過來道歉，我看他也不是心甘情願的。只是害怕舅舅不得不來，你到時候不要給他好臉色看，哼。”
接連兩個人在沈碎面前直訴凌卻對自己的偏愛，他本來就面子薄聽不得這些，頓時覺得耳朵都有些燒起來了。
爲了不讓人看出異樣，沈碎定了定心神轉移話題。
“之前說要帶你去參觀我的學校，剛好我今天有空，我們下午就去好不好？”
凌颯雪一聽有人帶自己玩頓時來了勁，巧克力也顧不上喝了，眼珠子發亮瘋狂點頭。
“太好了，我聽說沈碎哥哥你們學校食堂特別好喫，我想好久了。”
“就惦記着喫呢，走吧，我請客。”
兩個人在學校裏簡單逛了一會便到了飯點，小姑娘看着眼花繚亂的菜單什麼都想喫，最後還是沈碎替人一錘定音選好了。
端着餐盤坐下後，沈碎突然收到了一條話劇社社長的微信消息。
【沈碎，你在學校嗎，咱們那個話劇的戲服送到了，你要是在能不能過來試一下衣服呀~】
話劇社社長是宋桃的朋友，也是因爲有這層關係在，沈碎才同意這次客串這個角色。
一來他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合，二來他對自己的演技並沒有什麼信心。
不過這個角色沒什麼臺詞，只在開幕和結尾出現兩次，唯一有點苦惱的就是臺詞裏有兩句戲曲，社長說的是不用勉強，不能唱直接說也行，但沈碎想既然接了就要盡力而爲，所以這段時間也找了不少視頻練習。
而且社長單獨找他，想必也是宋桃提前打過招呼，特意讓他一個人去試戲服，他不能辜負別人的這份善意。
【我沒問題，喫完飯就過去。】
發完消息沈碎纔想起今天還帶了個小尾巴，便將事情簡單告知了凌颯雪。
小姑娘一聽是戲服，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
“哇，我在唐人街看過那些唱戲曲的人穿的戲服，做的都特別好看特別精緻。”
“只是學校的社團表演，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誇張，”沈碎提前給小姑娘下調預期，“待會兒可別失望。”
“只要是沈碎哥哥穿，破布都好看。”凌颯雪一邊咬了口雞塊一邊煞有其事地對着沈碎狂吹彩虹屁。
沈碎招架不住，只好一直給凌颯雪夾菜，凌颯雪那邊也不甘示弱，結果就是這頓飯一大一小喫得異常飽腹。
凌颯雪摸了摸小肚子，臉上的表情五味雜陳。
“要是被舅舅知道我胡吃海喝又要敲我了。”
沈碎也喫得有點撐，剛好去社團的路有點遠，等兩個人走到活動室，鼓脹的胃終於舒服了許多。
學校的話劇社一直是五星社團，所以很受重視，不但有單獨的活動室，裏面化妝室更衣間休息室等活動區域更是一應俱全
因爲社長臨時有急事，所以等到人後將鑰匙給了沈碎便走了。
一進去，沈碎就看到了掛在衣架上的那套戲服。
白色打底，領口，下襬，袖側都繡着戲服常見的花紋，近看刺繡並不敷衍反而精巧，整體看起來簡約但不簡單，很適合劇團演出。
“沈碎哥哥，快穿快穿，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凌颯雪在後頭蹦蹦跳跳地催促。
沈碎取下戲服，被小姑娘左一句又一句催進了更衣間。
等人一進去，凌颯雪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拍了張活動室的照片，給凌卻發了過去。
【舅舅，我馬上要看沈碎哥哥穿戲服的樣子了，可惜你看不到，嘻嘻=w=】
凌卻正在聽會議報告，點開凌颯雪的消息後被勾起好奇，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小丫頭急着炫耀的語氣擋都擋不住。
凌卻彎了彎嘴角，發過去一條消息。
【拍一張，答應你個條件。】
凌颯雪計謀得逞，極好賄賂，頓時信誓旦旦握拳保證肯定完成任務。
消息發完，更衣間的小門被打開。
沈碎將長長的水袖往上提了提，他第一次穿這種類型的衣服，怎麼都覺得彆扭，磨蹭了好一會才穿好。
凌颯雪一擡頭，有一瞬間的呼吸滯住。
沈碎見小姑娘捂着嘴不說話，遲疑着問道：“是不是有點奇怪？”
凌颯雪捂着嘴瘋狂搖頭，搖完頭又開始對着沈碎拼命豎大拇指。
沈碎哭笑不得，挽着水袖轉了個圈，總算是比剛穿上適應許多。
對着試衣鏡，沈碎還在整理戲服，聽到凌颯雪在背後喊了他一聲。
“沈碎哥哥，看這邊。”
他下意識轉過去，只聽見清脆的相機快門聲。
沈碎無奈，剛想由着小姑娘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來。
“小雪，你不會是”
“沈碎哥哥，我已經發給舅舅看啦~”凌颯雪對着沈碎眨了眨眼睛，滿臉都是不用謝我的神情。
她這裏小紅娘當得不亦樂乎，沈碎不樂意了，裝作羞惱樣：“快撤回。”
“啊，我都發過去了誒”小姑娘委屈巴巴看着對面。
“下次不許這樣了。”沈碎佯裝警告，卻一點都兇不起來。
凌卻點開大圖，小青年一身月牙色戲服襯出一種古典的風雅，水袖搭在清瘦的手腕處，藍白刺繡沿着腰身一路而下。
轉頭的瞬間，眼神含笑清亮，單純動人，真像是墜入凡塵的一彎清輝。
的確是人間絕色。
只是凌卻磨了磨牙，要是隻穿給他一個人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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