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手足相殘（1）
安拔固連珠箭“嗖嗖”射出，將那些頭昂得特別高追得特別緊的毒蛇一一射殺。只是這蛇實在太多，前仆後繼，安拔固囊中不過四十支箭，根本無濟於事。安拔固叫道：“可汗，棄了疾風吧。”鐵勒羽不答，強力支撐，非到山窮水盡精疲力竭他是不肯獨自逃生的。
奔出三裏地，慕容金城聽到鐵勒羽粗重的喘息，心知他支持不了多久了，便道：“羽兄，毒蛇噬手，壯士斷腕，你已盡力，還是棄了疾風吧！”高弘叫道：“羽殿下，毒蛇追近了，你再不上馬就要連人帶馬一塊完蛋！”阿米也叫道：“李大哥快上馬！”
鐵勒羽猛力又往前衝出數丈，後勁不繼，心知無法帶疾風脫險了，惻然傷痛，一咬牙，身子一矮，將疾風卸在地上，飛身一縱，躍上阿米坐騎，喝道：“快跑。”不忍再看疾風一眼。
阿米感覺到後頸有熱熱的水珠滴落，扭頭看，鐵勒羽流淚了。阿米柔聲安慰道：“李大哥，你別難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你已經盡力了。”一邊扯着袖子給鐵勒羽擦眼淚，忽然指着鐵勒羽身後叫道：“李大哥你快看！”
鐵勒羽回頭一看，淡淡的下弦月下，就見疾風所臥之處，潮水般漫過的蛇羣自動分開，又自動合攏，不敢靠近疾風。鐵勒羽大喜道：“寶珠有靈！寶珠有靈！”又見疾風四腿掙扎着爬起來了。鐵勒羽大叫：“疾風，老夥計，快跑！”疾風果然小跑着追了過來，越跑越快。衆人歡聲雷動。
鐵勒羽喜不自勝，捧過阿米臉頰，在她小嘴上重重親了一口，叫道：“多謝阿米姑娘！”阿米喜孜孜道：“謝我什麼！大湖怪還不是你殺死的嗎！”
疾風看來神氣已復，追至衆人跟前揚鬃甩尾，向着鐵勒羽嘶叫，似在請主人上馬。鐵勒羽騰身而起，落到疾風背鞍上，拍拍馬脖子，意氣風發道：“夥計，能跑多塊就跑多塊。”胯下疾風四蹄起落如流星，慕容金城等人呼喝着緊緊跟上，片刻間將身後蛇羣拋得蹤影不見。
鐵勒羽領着衆人往東南方向馳出二十餘里地，見前面一座大山擋路，勒馬停步道：“這一路上怎麼都不見牧民氈帳？問路都問不到！昏天黑地的這樣亂跑實在不妥，我們就在這裏露宿一夜，待天明再覓路前往黑戎城吧。”
衆人解鞍下馬，燃上篝火，十三人團團圍坐，喫牛肉乾，喝羊奶酒。鐵勒羽牽過疾風，藉着火光察看它胸腹傷處，見大片青紫色已褪盡，四蹄依然如雪。屈歧道：“疾風現在是百毒不侵的神馬了！”鐵勒羽看着阿米笑道：“阿米，若不是你偷偷跟着我們跑出來，疾風今晚就在劫難逃了！”阿米得意地笑道：“是吧！當初你可是埋怨我不該獨自跑出來，怕我給你惹麻煩。”
正說話間，忽見前面樹林中衝出兩個人來，一人高聲喝問：“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這裏圍火飲酒！”
安拔固對鐵勒羽道：“可汗，我去看看。”翻身上馬，迎上前去，問道：“你們又是什麼人？是室韋國的守軍嗎？”那兩人騎馬靠近，其中一人忽問：“你是娑陵人？”安拔固凝目一看，來人也是娑陵騎兵裝束，便道：“在下安拔固，請問兩位是娑陵哪個部落的？”
兩個娑陵人“啊啊”叫了兩聲，跳下馬，徒步迎過來，一人道：“安將軍，小將羅布，鐵勒羽殿下是不是也在這裏？”
“羅布！”安拔固一愣，昨夜被裴羅殺死的刺客不就是羅布嗎！定睛細看，這自稱是羅布的人高鼻深目、黃鬚連鬢，赫然就是昨夜那死屍復活。
安拔固拔出刀指着羅布，喝道：“站住別動！你是哪個羅布？”
羅布停下腳步，身子前傾，仰起臉，讓安拔固瞧清楚些，口裏說道：“安將軍，你不認得我了，我是右大將手下的牙將羅布呀，曾向將軍學習過箭術。”
高弘騎馬過來，問：“怎麼回事？”安拔固指着羅布對高弘道：“高將軍，你仔細看看這個人。”高弘打量了羅布兩眼，道：“沒什麼古怪呀，這人是誰？”
安拔固正要說話，鐵勒羽大步走了過來，問：“安將軍，來的是什麼人？”羅布一見鐵勒羽，倒身便拜，歡喜道：“小將羅布，拜見羽殿下，不，羽可汗。”另一名娑陵人也趕忙拜倒。
鐵勒羽反應極快，悚然道：“羅布？”側頭問安拔固道：“昨夜是這個人嗎？”安拔固點點頭。鐵勒羽看着跪在地上的羅布，問：“羅布，你可認得裴羅？”羅布跪稟道：“回可汗，裴羅是娑陵金帳侍衛，乃小將摯友。”
鐵勒羽、安拔固二人對視一眼，心裏驚疑不定：這個羅布昨夜分明已被殺死，爲何現在突然在這裏現身？是死而復活還是根本就沒有死？裴羅說羅布也是烏介派出的刺客之一，但裴羅是奸細，說的話已全不可信，然而這羅布也絕對輕信不得，或許是一環套一環的毒計，裴羅惡形敗露，便由羅布出馬。
鐵勒羽微一沉吟，擺手道：“羅布，你二人起來說話。”羅布二人站起身恭恭敬敬垂手侍立。鐵勒羽問道：“羅布，你可知裴羅現在何處？”羅布答道：“回可汗，裴羅受娑陵部衆之託，於七日前西去迎接羽可汗到來，羽可汗沒遇到他嗎？”高弘在一旁冷笑道：“遇上了，差點要了羽可汗的命！”羅布驚慌失措，趕忙跪下道：“裴羅是帶着娑陵部衆的效忠血書去見羽可汗的，他怎麼會——怎麼會害羽可汗！”
鐵勒羽道：“你先起來，隨我到篝火那邊，我有話問你。”鐵勒羽轉身先行，羅布二人畏畏縮縮跟在後面，安拔固、高弘刀劍出鞘，如臨大敵。
鐵勒羽問羅布：“羅布，黑戎城在哪個方向？”羅布指着東邊道：“回可汗，往東二百里便是黑戎城。”鐵勒羽問：“古納河在哪邊？”羅布道：“往西北方走二十里便能看到古納河。”鐵勒羽點點頭，說道：“我們剛剛就是從古納河那邊過來的，裴羅要把我們帶到那裏去，說娑陵部衆就在那邊。”羅布喫驚道：“那邊是蟒蛇谷，人畜都不敢接近，裴羅怎麼——”
鐵勒羽凝視羅布的眼睛，問：“羅布，你知道烏海毒蟒嗎？”羅布聞言頓現驚恐之色，道：“羽可汗你也知道這事了！烏海毒蟒是烏介可汗下令放出來的，原是用來對付北羌人，但烏介可汗得知羽可汗即位之事後，大怒，就命烏海毒蟒先去除掉羽可汗。”
鐵勒羽又問：“你見過烏海毒蟒？”羅布慌忙搖頭道：“小將未見過，據說這怪物來去無蹤，善能變化，更可惡的是傷風敗俗，奇淫無比，我娑陵部落已有多名婦人遭其*，一批無良子弟也師從其修習邪惡的黑巫術，部落風俗大壞。”鐵勒羽問：“兩位護國祭師可好？他們不出面制止嗎？”羅布黯然道：“兩位大祭師俱已歸天。”羅布說的大祭師死因與裴羅所言相同，看來這裴羅言語裏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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