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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六年下棋的次數不超過五根手指頭。
“圍棋還是象棋,你來選吧。”江杏泉問。
時雲舒小聲問:“......五子棋?”
江杏泉似乎沒聽見,自問自答上:“那就下圍棋。”
時雲舒:“......”
好吧。
方形棋盤上,一黑一白逐一落子,時雲舒被追得東躲西藏,很快就輸掉一局。
江杏泉連連嫌棄道:“祁思源不行啊,怎麼把我們舒丫頭越教越倒啊,回頭我得好好罵罵他不行。”
江老爺子向來如此,對時雲舒只誇不貶,即便棋藝爛的沒眼看,也會將鍋推到他的老朋友身上。
時雲舒靦腆一笑,將黑子拾進棋盒:“還是江爺爺太厲害了。”
“就你丫頭嘴甜。”江杏泉朗聲笑起來。
一老一小下棋時有說有笑的,客廳內好不熱鬧。
蘇芸收拾完廚房出來就看見這一幕,湊過去看了幾分鐘正打算上樓睡個午覺,忽然看到江淮景坐在沙發上辦公。
便走過去問:“淮景,有工作要處理怎麼還不回書房做?”
時雲舒聽見江淮景的名字,下意識往沙發這邊看,這才發現江淮景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貌似還待了挺長時間。
江淮景不自在地輕咳了聲,才道:“書房的椅子沒有沙發舒服。”
蘇芸狐疑地看着他。
書房不舒服,難道他這個把電腦抱在腿上的姿勢舒服嗎?
時雲舒目光也往這邊瞥了瞥,還被江杏泉提醒:“看什麼呢舒丫頭,該你下了。”
“噢噢,好的。”時雲舒忙轉過頭去,專心下棋。
在她剛挪開目光的一瞬,一雙墨色深瞳恰好隨之望去,眼中暗色翻涌。
時雲舒雖棋藝不精,但她陪聊水平高,還是讓江老爺子過了把癮。
下了幾局後,江老爺子帶她去藥房,給她把脈。
跟着江老爺子去診室時,時雲舒不自覺向沙發上瞄了一眼,才發現江淮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在了。
莫名覺得他不在後,房子都空曠了許多,即便他在時也說不了兩句話。
爲了與居室隔絕開,診療室和藥房是單獨構成的一整座小型醫館,位於前庭院偏側。診療室沿用舊時醫館的佈局,陳設也均爲木質,几案後豎立着一個一人高的實木中藥櫃,由數十個抽屜式小格子組成,俗稱百子櫃。
時雲舒坐在案前的椅子上,將胳膊平放在桌子上。
中醫看診的過程是望聞問切,先看面相,再把脈診斷,而後問一些問題,最後開藥方。
診療室氛圍安靜,江杏泉撫着稀疏的鬍子,凝神感受時雲舒脈搏的變化,末了眉頭舒展些:“心脈維持得還不錯,就是你這氣血還要繼續補,我給你開點藥,你拿回去每天煮一劑喝,平時的鍛鍊也要堅持住。”
時雲舒點頭記下。
江杏泉寫了張方子,便開始給時雲舒配藥。因爲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再回來,便一口氣配了一個月的。
藥的種類和劑量較多,稱重裝袋的時間久,江杏泉說藥房味衝,讓她出去等着。時雲舒依言,上了二樓,去了她之前住過的房間,途中路過江淮景的房間,見他房門緊閉,心下不由生出幾分好奇,他難道已經走了嗎?
她擰開房門,房間內的陳設還是老樣子,江母告訴她,雖然這幾年她不在,但還是會讓周姨定時打掃,尤其是她常用的木質書桌,每天都會擦拭一遍。
因爲她們覺得她隨時可能會回來。
書桌是臨窗擺放的,窗外是一棵大榕樹,上面掛着一串風鈴,二樓牆邊還搭着一個梯子。
高一下半學期時,時雲舒和江淮景的關係剛有所緩和。
一個週末下午,她做題累了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糊間被一陣敲玻璃聲吵醒。
隔着玻璃聽見江淮景悶悶的聲音:“別睡了小病秧子,小爺帶你去捉烏龜。”
時雲舒遲緩地眨了眨眼,睡眼朦朧中,一擡頭對上窗外江淮景那張賤兮兮的臉,一時間愣住了。
江淮景以爲她是因爲要捉烏龜太激動了,臉直接貼在了玻璃上,還一邊拍着窗戶催她出來。
他還得意地想,自己難得主動帶她玩,這小孩兒肯定是高興傻了。
然後下一秒——
小孩兒被嚇哭了。
時雲舒全然不顧淑女形象了,桃脣咧成薄薄的兩片,豆大的眼淚嘩嘩地流,還伴隨着清亮的啜泣聲。
江淮景也懵了,渾然不知自己原本帥氣的臉被擠壓得扭曲變形,尤其張口說話的嘴巴儼然要喫小孩的老虎。
時雲舒當時本就是迷糊的狀態,還以爲是大白天遇見鬼了,眼淚開閘一般往外涌,受了驚好一陣才緩過來。
這件事之後,江淮景被幾位長輩連番教訓了好一通,說妹妹的心臟很脆弱,禁不起這種玩笑。
那是江淮景第一次被罵之後沒有還嘴。
當天晚上,江淮景連夜爬到樹上掛了串紫色風鈴。
他告訴眼睛哭到紅腫的時雲舒,如果風鈴響了,就是他要來了。
桌子上的書被吹翻了幾頁,榕樹上的風鈴被吹得“叮噹”作響,時雲舒習慣性向窗外看,卻只見到樹枝愈加粗壯的大榕樹,孤零零地立在落日餘暉中。
風鈴一直在響,他卻再沒來過。
時雲舒自嘲地笑了下,都分手這麼久了,還懷念過去幹什麼。
她將窗戶重新關上,隔絕外面的風鈴聲,拉開抽屜,拿出一隻墜着流蘇穗子的精緻木盒,打開蓋子,是一枚串着桃胡籃子的紅色編織手串。
桃胡也叫桃核,只有指甲大小,被雕刻成帶有手把的小籃子,精細程度極高,是小時候爸媽帶她四處求醫,媽媽在第十七家醫院陪她住院時,親自雕刻並穿成手繩送給她的,細看籃子側面隱約還有
一小片紅,那是媽媽不小心劃到手時留下的血跡。
桃胡意在“保平安”,小籃子意在“攔災”。媽媽每年都會到寺廟爲她求平安符,但最終是這枚桃胡爲她帶來了一線生機。
後來隨着她的身體不斷長大,手腕變粗,媽媽每年都會爲她編一個新紅繩,重新串起來給她戴上,這一戴就戴了十五年。直到他們將她拋棄在醫院,時雲舒取下後便再也沒有戴上過。
這次她依然沒有戴上,只是緊緊捏在手心裏,然後平靜地從房間內走出去。
在她關上門的一瞬間,從另一個方向同時傳來一道關門的響聲。
她詫異地擡頭看恰好撞上一雙深邃難辨的眼睛。
江淮景竟然還沒走。
男人似乎是剛忙完,神色有些疲倦。他淡淡瞥開視線,下樓前目光不經意在她垂在身側的手上落了落,拇指和四指環起間露出的縫隙中,有一抹顯眼的紅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