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徐昀杉走去工作人員那片坐下,晏廷則去了吳邱楓那兒,誰也沒搭理誰。
晏廷變臉的速度不亞於徐昀杉,和徐昀杉分開時還一副被欠八百萬的模樣,見到吳邱楓又很快擺出平日隨和的笑容。
他跟吳邱楓打了招呼,又和秦蓁聊了幾句,三人朝着拍攝地點走去。
今天拍攝的內容,在許帆打架做完手術之後。
許寰芝處理了打架的事情,和對方家長達成和解協議,疲憊地走進許帆的病房。
這是晏廷和秦蓁的第一場對手戲。
晏廷坐到病牀上,等專業人士給他打上吊針,燈光師、攝影師也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準備。
秦蓁也站到指定位置,吳邱楓後退幾步,道:“第二十三場第一次,開始!”
徐昀杉面無表情地看着拍攝現場,內心毫無波動,劇本提前看過,前段時間的拍攝他也一直有參與,對這些故事已經沒有太大的觸動。
但當正式開始拍攝的時候,他看到晏廷的表情,心又猛地顫了一下。
拍戲的晏廷和平時不同,眼神、表情,每一處細節都很到位,好像渾身的細胞都融入了角色,一切都渾然天成。
許帆頹然坐在病牀上,頭低垂着。
手術結束已經過了一段時間,麻藥快失效了,鼻子上的疼痛愈來愈強烈。
心裏比鼻子還痛。
這場架是他主動挑起的,但因爲自己傷得更嚴重,對方也沒有追究的意思,兩邊很快就和解了。
許寰芝和對方母親道了歉,又繳了手術費用,疲憊地走進病房。
她看到病牀上像屍體一般的許帆,臉沉了下來,大步走到牀邊。
“爲什麼打架?”許寰芝質問。
“……”
“在學校就一個人好好呆着,不要招惹其他人,我沒有跟你說過嗎?”許寰芝道,“你哥哥因爲生病,連學校都沒辦法去,你倒好,在學校淨給我添亂!”
“……”
“你還嫌不夠亂嗎?你爸把公司的錢拿去賭,去養小三!我每天拆東牆補西牆,滿城跑着拉關係!我要養你!還要賺錢!你不知道你哥哥治病要花很多錢嗎?如果家裏沒錢了,拿什麼給他治病?你告訴我拿什麼給他治病!”
“……”
“說話啊!爲什麼要打架?”許寰芝嘶吼着,她根本不給許帆說話的機會,只是需要一個泄憤的窗口,“你就不能老老實實讀書嗎?就不能安安分分活着嗎?就不能好好當個透明人嗎?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
許寰芝的嗓子啞了,哽咽着再也發不出聲音,她抱着腦袋,身體痛苦而無聲地顫抖着,控制不住地哭泣。
許帆呆滯地看着手上的針頭,始終沒有發出一個音節。
時間囚禁在許寰芝的哭泣裏,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長很長。
許寰芝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在死寂的病房裏,帶動着空氣悲鳴。
良久,許寰芝擡頭了,那張美麗的臉上只剩下滄桑,通紅的眼眶、猩紅的雙眼,襯得眼角的淚珠都泛着紅色。
她看着許帆,死氣沉沉地說:“你怎麼不被打死算了。”
許寰芝抓着手機,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許帆獨自一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許帆好像靜止一般,呆坐在病牀上。
他終於動了動,閉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氣,擡起打針的右手。
掌心抵着眼睛,微長的病服袖口挨着眼角,那裏不受控制地溢出一滴眼淚,還未滴落就滲進袖子裏。
“cut!”吳邱楓喊了一聲,鼓起掌來,“太棒了,一遍過。”
晏廷睜開眼睛,眼底帶着濃濃的悲傷,還沒完全出戲。
他晃了晃腦袋,配合拔了針,狀態纔好轉一些。
秦蓁提前下的場,此時狀態已經調整了許多,擦好眼淚和吳邱楓一起走了過來:“辛苦了,你真的很不錯,後生可望啊。”
“哪有,是您演的太好了,我才能這麼順利入戲。”晏廷笑笑,謙遜道,“我一句臺詞都沒有,比起您要輕鬆多了。”
秦蓁搖搖頭:“沒臺詞更考驗表現力,這次這個角色很難演,臺詞少表情也少,全靠微小的細節呈現,找你來演太合適了,吳導,你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吳邱楓倒是大方接受了誇獎:“我看人一向很準,穆之說起這個角色時,我就想好演員了,不過我也沒想到,你的第一幕戲能一遍過,我還以爲至少要試幾次。”
晏廷笑道:“之前看金汣演過,劇本也翻了很多次,不過那時候感覺不明顯,現在自己演要強烈多了。”
吳邱楓問:“什麼樣的感覺?”
“對生活感到麻木,但是又沒放棄希望。”晏廷道,“其實還有點不真實,沒想過會有人真的在經歷這些。”
他說完就沉默下來,不知是不是因爲傷口在鼻子上,他總忍不住把這角色和徐昀杉放到一起,演過之後,甚至性格都有些像。
徐昀杉這麼沉默寡言,也跟家裏有關係嗎?
他也有個哥哥,家裏是不是更偏袒哥哥一些呢?
晏廷圍着房間看了一圈,沒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徐昀杉呢?”他問吳邱楓。
吳邱楓道:“他應該回化妝室了,你也準備準備,等會兒拍下一場戲。”
晏廷點點頭,離開房間往化妝室走去。
徐昀杉是看完拍戲全程才離開的。
手機一直在震動,是康鵬不停打電話過來。
電話打了三個,到第四個時,徐昀杉主動掛斷,之後才終於安分了。
他不想接康鵬電話,無非就是催他還錢,再說些沒有意義的話。
想到錢,徐昀杉又有些苦惱,截止日馬上就要到了,他還找不到半點頭緒,確切地說,他根本無能爲力。
如果到時候真的要還雙倍利息,那他離還完所有錢的時間又遠了許多。
徐昀杉趴在桌上,眼睛看着某處走神,不知道以他現在的能力,去銀行能貸多少錢,但他還欠着一身債,真的還會有地方願意借他錢嗎?
康鵬也是算準了這一點,才這麼肆無忌憚地要挾他吧。
徐昀杉想着想着,竟然有點犯困了,剛閉上眼睛,就聽到開門的聲音。
徐昀杉瞬間清醒過來,擡起頭,晏廷從外面走進來。
“怎麼了?”徐昀杉問。
晏廷指着眼角:“這裏妝花了,給我補一下。”
徐昀杉順着晏廷手指看去,那一塊的妝脫了,大概是剛剛袖子蹭的。
徐昀杉往邊上挪了挪,讓晏廷坐過來,拿起化妝品往他臉上擦。
剛拍過哭戲,晏廷眼圈還有點紅,睫毛上也是溼潤的,補妝之餘,徐昀杉又有些愣神,想到剛剛晏廷拍戲的場景,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儘管這場戲的背景變了,許帆打架的理由僅僅是在家壓抑太久,又被旁人挑釁,但晏廷卻將他詮釋了出來,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以爲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
他有點好奇,晏廷拍這場戲的時候在想什麼?
“幹嘛一直盯着我。”晏廷忽然開口,眼睛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他戲謔地看着徐昀杉,“被我的演技迷住了?”
“……爲什麼哭。”徐昀杉順嘴問出心中的想法,又察覺這話說得有些突兀,補充道,“劇本里許帆沒哭。”
“嗯,我自己加的。”晏廷道,他仰着頭,像是在回味剛剛那幕戲,“就是感覺,他應該挺想哭吧,成長在那種環境下,受那麼重的傷還只得到一頓罵。”
徐昀杉沒說話,補好妝後收起化妝品。
“不過這是我自己的想法,還得看後面吳導怎麼剪,不給特寫的話也看不出來。”晏廷說完,看着徐昀杉,問,“你呢?那個時候哭了嗎?”
徐昀杉一愣,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時候,回道:“沒有。”
晏廷撇撇嘴:“也是,氣都氣的半死了,也不肯說到底爲什麼。”
“說了又怎麼樣?”徐昀杉抿抿脣,“過去這麼久了,你還糾結什麼,扯平不好嗎?”
他一點也不想再去回憶那時候的事情,當初也有過一段很痛苦的時間,過去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慢慢淡忘了,卻因爲晏廷又一點點記了起來。
難道要他現在告訴晏廷,那些話他都聽見了,因爲被傷了心才動的手,可那些話晏廷自己都忘記了。
如果告訴晏廷之後,得到的是晏廷毫無誠意的道歉,那他情願誰都不要再提起這些。
而且說不定,連道歉都沒有,只有無情地嘲諷和鄙夷。
晏廷看了徐昀杉半天,妥協地嘆了口氣:“扯平就扯平吧,那你是不是能對我態度好點兒。”
徐昀杉:“我對誰都一樣。”
“你對別人頂多是冷淡,對我就像見到仇人似的,以前就是這樣。”晏廷語氣裏帶着絲絲委屈和困惑,“我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至於這麼討厭我嗎?”
“……”徐昀杉低垂着眼睛,情緒全藏在沒有表情的面孔後。
好半天,他才悶聲回一句,“知道了。”
之後的幾天,劇組一直忙碌不堪,四處跑場地拍戲,劇組成員也累得夠嗆。
徐昀杉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除開工作,其餘時間拼命地畫畫。
他畫了好幾年,畫功見長,微博號也小有名氣,但價位一直沒變過。
這次,他抱着忐忑的心情漲了點價,粉絲的反饋竟沒什麼影響,這讓他鬆了口氣。
雖然漲價後賺的錢也遠遠不夠,但好歹畫畫的動力提升了。
這天早上,徐昀杉收到何穆之發來的消息。
-今晚過來嗎?
徐昀杉怔了怔,這才發現已經週五了。
最近工作太忙,他有一段時間沒去醫院看望何穆之,只在微信上聊過幾句。
以往不管多忙,每週五晚上,徐昀杉一定會空出時間去看何穆之。
但今天的戲安排在晚上拍攝,徐昀杉思考了一會兒,回了個消息過去。
-下午來。
喫完午飯,下午短暫收工,徐昀杉跟吳邱楓打了聲招呼,往何穆之醫院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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