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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千丞,已完結。一九九二年夏天,單鳴在執行任務時受傷並與隊友
一九九二年夏天,單鳴在執行任務時受傷並與隊友走散,迷失在中緬邊境遼闊可怖的原始森林中。

  憑藉着豐富地野外生存經驗,他對自己脫困依然抱持着絕對的信心。

  然而他卻比預期多花了一倍的時間才狼狽不堪地逃出了這片魔鬼之地,

  原因是他意外地撿到了一隻絕對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生物一個小孩兒一箇中國的小男孩兒。

  單鳴的一時性起,將孩子從鬼門關撿了回來,並從此改變了兩個人,甚至其實是更多人的命運。

  無跡可尋地飛機失事,僱傭兵團面臨的重重危機,團員之間的猜忌與犧牲,與政府組織如履薄冰的微妙關係,

  令人聞風喪膽的國家兵器計劃,傳奇而悲切的龍血人命運,

  看似普通的任務背後巨大的陰謀,一切的一切似乎冥冥之中都與孩子謎一樣的身份有着千絲萬縷地聯繫。

  他的出現,將單鳴以及他所屬的僱傭兵團,一步步拖入了萬劫不復

  咳,上面那個文案比較坑爹,咱們來輕鬆版文案:

  因爲飛機失事而迷失在中緬邊境原始森林裏的五歲(人類?)正太,被一個國際僱傭兵組織的中國成員強制性飼養。

  自從落入這個沒人情味兒的僱傭兵手裏,正太徹底告別了他錦衣玉食嬌嬌滴滴的童年時代,開始了痛苦的催熟。

  當別的五歲正太還在自己孃的懷裏膩歪的時候,他已經被逼着學習怎麼一槍爆頭;

  當別的七歲孩童被父母捧在手心呵護的時候,他不得不單挑垂涎他的變態殺手,

  當別的十歲少年還在純潔滴暗戀同桌女生時,他已經跟着沒有道德下限的養父出入拉斯維加斯燈紅酒綠的妓院。

  長期處於養父的淫威之下,天真爛漫地小正太,終於變態了

  於是這是一個從小就飽受欺凌和殘酷訓練的嬌弱小少爺,

  最後成長爲腹黑鬼畜強大冷血僱傭兵併成功壓倒一直把他當儲備糧食和豬狗使喚的無良養父的故事。

  編輯評價:

  單鳴在執行任務時受傷並與隊友走散,在中緬邊境遼闊可怖的原始森林中,

  竟然意外的撿到了一個因爲飛機失事而迷失的五歲小男孩。

  無跡可尋的飛機失事,僱傭兵團面臨的重重危機,團員之間的猜忌與犧牲,

  令人聞風喪膽的國家兵器計劃,傳奇而悲切的龍血人命運,

  一系列普通的任務背後掩藏着巨大的陰謀,而這一切似乎都與小男孩的身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開篇場景設定爲中緬邊境的原始森林中,

  作者文筆簡單精煉,並沒有對環境進行冗長拖沓的描寫,而是通過人物的細緻刻畫,

  從側面烘托出了惡劣可怕的環境。而文中的而另一主角,五歲的小男孩沈長澤,

  在開篇的時候只是一個錦衣玉食嬌嬌滴滴的小少爺,相信隨着作者的情節展開,會一步步的逐漸強大起來。

  搜索關鍵字:主角:單鳴,沈長澤┃配角:┃其它:

  1、第一章

  單鳴嘗試了幾次都沒能把手裏的煙點着,森林裏面溼氣太重,火柴就跟泡過水一樣,根本無法起火。他氣急敗壞地把被潮氣浸得軟趴趴地火柴盒摔到了地上,但想了想,又撿了起來。

  如果能走出這片溼沼之地,見到太陽曬一曬,也許還能用,他可不想接下來的幾天都喫生肉。

  兩天前他們在中緬邊境執行任務,當地的大毒梟出價兩千萬美元要求他們給一次和美國佬的毒品交易保駕護航。事實證明他的錢沒白花,交易失敗之後美國佬的突襲,讓他們折損了三個人,這對於國際一流僱傭兵組織遊隼來說,已經是損失慘重,當然,他們保全了僱主,也保全了自己的聲譽。

  單鳴在那次戰鬥中先是被一槍托子打得滿臉是血,然後被匕首劃傷了左臂,雖然他把那個偷襲他的人脖子擰斷了,但是就那麼一兩分鐘的耽擱,他和隊友被打散了。他自己一個人逃進了中緬邊境的原始森林,這是一片真正的魔鬼之地,但是他已經沒有退路。他要儘快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並聯繫上傭兵團,讓人來接他。

  他左臂的傷開始發炎了,血腥味在這裏是死亡的召喚,他不得不拿衣服把簡單處理過的傷口重重包起來,不透氣的情況傷口潰爛的程度可想而知,但是他更不敢露出來。剩下的時間比他預想的還短,他必須儘快出去,然後得到治療,否則即使是這種他平時不會放在眼裏的傷,也可能廢了他這條值錢的胳膊。廢一條胳膊已經算是樂觀的想法,在這種地方帶着傷,跟赤手空拳走進獅子窩一樣,離死不遠了。

  除了一步步小心腳下的沼地,他還要防範森林裏的獵人。

  這個地方人喫的東西不多,但喫人的東西到處都是,就連芝麻大的螞蟻都在盯着他這塊生肉,這兩天來他不敢睡覺,不敢在一個地方休息超過兩個小時,他知道自己只要抵抗不住睏乏睡過去,很快就會變成一具白骨。

  身體的疲勞成倍增長着,即使是生性狂妄的單鳴,此時也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他蹲下身,觀察了下土壤的溼度,跟這兩天走過的路進行了對比,他知道自己快走出溼沼地帶了。

  走出溼沼地帶,他就安全了一大半,比起細小但要命的蟲子,他寧願面對狼啊蟒蛇啊之類的大型野獸,至少他看得見目標。

  讓他單鳴看得見目標的東西,他從來不放在眼裏。

  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十幾個小時,腳下的泥土變得越來越硬,之前遮天蔽日的樹木,也開始變得稀薄,他漸漸能感受到從葉林間漏下來的陽光。

  他現在飢腸轆轆,這一路過來都沒發現什麼能喫的東西,反而要防着被喫掉,精神和肉體的疲倦已經讓他的體力開始透支,每邁出一步都需要極大的意志力。

  突然,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那血腥味夾雜着溼氣,非常濃郁,簡直讓人作嘔。

  這樣濃烈的血腥味,必然是體型大的動物才能散發出來的。單鳴此時已經不覺得噁心,他心裏想的是這倒黴畜生被喫乾淨了沒有,還能不能剩下些邊角料讓他果腹。

  他把手裏握着的勃朗寧M1935塞進腰間,把MP5衝鋒槍從背後拿過來端在手裏,準備如果是看到狼或者老虎之類的,先轟死再說。

  他屏住呼吸,循着血腥味兒一步步靠近那邊灌木叢。

  他豎起耳朵仔細辨認着任何細微的聲音,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謹慎地用槍管撥開層層灌木,往血腥味最重的中心地帶走去。

  眼前的一切讓他大喫一驚。

  地上躺着三匹狼的屍體,均被咬斷喉嚨,開腸破肚,死得很慘烈,鮮血流了一地,把地上的綠葉都浸成了紫紅色。

  單鳴的神經一下子蹦了起來,他在原地慢慢轉了個圈。這些狼顯然是受到了大型野獸的攻擊,然而他們卻只被狩獵者喫掉了一小部分,這太離奇了,能將三頭狼咬死的野獸,怎麼會沒有體積把它們塞進肚子裏,單鳴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野獸還在附近,要和它的同伴或者幼崽分享晚餐。

  單鳴不敢再貿然靠近,而是選擇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打算觀察一下。

  然後他這一等等了兩個多小時,這片弱肉強食的現場,他來時什麼樣,現在還什麼樣,根本沒有任何野獸回來。

  單鳴再也按耐不住了,地上的屍體就是他今天的糧食,他再不喫肉他就頂不過去了。

  單鳴小心地走出灌木叢。他抽出腰間的匕首,準備割下一個狼腿,然後迅速離開,這場景太過詭異,他不願意多留。

  然而當他成功接近一頭狼的屍體的時候,他心裏的疑慮更深了。

  剛纔匆匆看了一遍,沒有仔細瞧,如今離近了才發現,這些狼被撕裂的傷口,不像是大型猛獸乾的。

  傷口不深,撕裂程度太小,如果是老虎或者熊一類的動物,下顎的咬合力絕對不止這種程度,老虎一口下去能咬斷狼的脖子,說白了,它們的嘴沒這麼小。之所以能把這些狼咬成這樣,不是一口造成的。這麼小的嘴,說是人類的還差不多,可是人類的咬合力只有四十公斤,沒這個能耐憑一張嘴咬死三頭狼。

  單鳴繼續查看,發現它們的肚子是被尖利物體劃開的,他沿着狼腹的傷口看了一圈,都沒在傷口周圍發現任何別種野獸的發毛。

  單鳴已經被這詭異的一切弄暈乎了,按照他的判斷,這些狼是被攻擊力超強,嘴跟人類差不多大,但咬合力卻是人類的至少三倍,有可以論美大型猛獸的利爪,並且爪子周圍還沒毛的動物咬死的,而且弄死之後只吃了一點它們的肉,這個動物肚子還不夠大。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單鳴搜遍自己的大腦,都覺得這玩意兒脫離了自己的知識範圍。

  他雖然覺得背脊發涼,可是好奇心戰勝了他的警備,他從地上站起來,準備到周圍看一看,狼死掉的地方都是樹葉,沒有留下腳印和廝打的痕跡,也許周圍能找到那動物留下的蛛絲馬跡。

  走出不過七八米遠,他發現了一個把整個狩獵場景的詭異程度推到了高潮的東西,他在木叢裏發現了一隻腳,準確的說,是一隻人類的腳,並且按照腳的大小,這還是個小孩兒!

  單鳴額上淌下汗來,這他媽都是什麼跟什麼?被不知名動物咬死的狼,然後不遠處有一隻人類小孩兒的腳?

  單鳴矮下身撥開灌木叢,沿着那隻髒兮兮的小腳一路往上看,不意外地發現了一個小孩兒。更讓單鳴萬萬沒想到的是,儘管那孩子渾身是血和泥,根本看不清原貌,但他看到了孩子胸前微弱但穩定的起伏。

  這孩子是活的!

  如果不是單鳴意志力強大,他實在要懷疑自己已經因爲過度疲勞和傷痛睡了過去,眼前的一切都是夢。

  像他這樣經驗豐富的頂級僱傭兵已經被這個森林折磨得狼狽不堪,一個人類的五六歲的小孩兒卻可以安然地在這裏睡覺,並且還活着。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超出單鳴的想象,他已經懶得去想爲什麼了。

  他抓着小孩兒的腳把人叢灌木叢裏拽出來,小孩兒光着身子,跟從腐肉堆裏被撈出來一樣,身上掛着血污和碎肉,又髒又臭。

  單鳴用髒兮兮的手抹掉孩子臉上的污物,發現這是個男孩兒,而且還是亞洲人的長相,只不過瘦得厲害,再加上身上還掛着狼的一截腸子,看上去又噁心又嚇人。他探了探孩子的鼻息,確實呼吸很穩定,然後又摸了摸孩子的身體,沒發現什麼嚴重的傷。

  單鳴簡直要嫉妒他了。

  這破地方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水,單鳴提溜起孩子的一條腿,往外走了一段兒路,就有一個大水坑,他一甩手把孩子扔了進去。

  孩子很快沉了下去,他走進水坑,把小孩兒又撈上來。

  噗啊!孩子醒了過來,並且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單鳴粗暴地撩起水搓了搓他的臉,那孩子咳嗽完了開始拼命地撲棱着手腳,一邊拍打着水一邊腳踹着單鳴的大腿,驚恐地尖叫了起來,跟瘋了一樣。

  單鳴不勝其煩,也怕他把野獸引來,甩手一個耳光扇在孩子的臉上。

  那孩子一下子愣住了,然後慢慢擡起頭,瞪大眼睛看着他。

  單鳴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個小男孩兒,聽得懂中國話嗎?

  2、第二章

  孩子眼裏全是恐懼,驚悚地看着他,跟看鬼一樣。

  單鳴皺了皺眉頭,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他想起來自己兩天前剛被槍托子打中一邊眉角,現在半邊臉恐怕都是腫的,而且一身血污,估計形象比較嚇人。

  單鳴仔細看着孩子的臉,長得非常精緻漂亮,眼睛特別大,水汪汪的,只不過瘦的兩頰都凹陷了下去,估計也吃了不少苦。他直覺這孩子不會是當地居民,長的沒有一點緬甸人的特徵,而且皮膚白皙細嫩,看起來之前被養得很好,他又問了一遍,聽不聽得懂中國話?他看那小孩兒還是愣愣地樣子,有些不耐煩了。

  那孩子張了張嘴,嘶啞着嗓子說,救救命救救我然後突然抱住了他的大腿,大聲哭了起來,爸爸媽媽我害怕

  單鳴只覺得一陣耳鳴,看他樣子也是餓了好幾天了,怎麼還有力氣哭這麼大聲兒,他低吼道:閉嘴!

  孩子是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見到人類,激動的心情根本無法平復,任憑單鳴吼了兩嗓子,他卻越哭越大聲,就好像抱住了救命稻草。

  單鳴擔心他這麼大聲的哭叫把要命的東西引來,粗暴地抓着孩子的頭髮,把他的腦袋按進了水裏。

  孩子喝了好幾口水,纔給單鳴給提了上來,單鳴兇狠地看着他,你再叫一聲試試。

  孩子嚇傻了,再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單鳴把他夾在腋下上了岸,然後扔在乾爽的草地上,看着被洗的光溜溜的小孩兒,半蹲下身,仔細打量着他。

  孩子害怕地看着他。

  單鳴問:幾歲了

  小孩兒顫巍巍地說,五歲。

  爲什麼會在這裏。

  一提到這個,孩子眼淚就出來了,飛機飛機,掉下來了。

  哦?飛機失事?單鳴挑了挑眉毛,心想這小孩兒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飛機失事沒死,卻孤身一人被扔在原始森林裏。

  單鳴有些力竭地癱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突然想起什麼,問道:那些狼是怎麼回事?

  一提到那些狼,孩子更怕了,淚眼汪汪地說,它們要喫我。

  廢話,你就是會走路的罐頭,它們不想喫你纔怪了,但那些狼爲什麼都死了。

  孩子眼神透出一絲迷茫,他想了半天,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很害怕,它們要喫我,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單鳴本以爲能從他嘴裏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沒想到聽完之後反而更糊塗了。

  這些狼本來是要襲擊這小孩兒的,結果孩子沒喫着,反而被別的猛獸給吃了?結果孩子就從他們嘴下逃生了?

  單鳴越想越糊塗,他想唯一能把整件事聯繫起來的可能就是這孩子把狼咬死了,不過這解釋更加扯淡。

  他懶得繼續想了,肚子已經餓得直叫,現在什麼都比不上喫重要。

  他從靴子裏抽出匕首,站起了身。

  孩子害怕地往後縮了縮。

  單鳴理都沒理他,徑直往回走,打算去割他的狼肉。

  沒想到本來挺怕他的小孩兒突然站了起來,緊緊跟在他身後。

  單鳴後頭看了他一眼。

  小孩兒小聲說,別丟下我。

  單鳴嗤笑,我可沒義務帶着你,你能跟得上,你就跟。說完往灌木叢裏走去。

  孩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跑了過去。

  三頭狼慘死的屍體把孩子嚇得臉色煞白,他不自覺地揪住單鳴的褲子。

  單鳴踢開他,別礙事。說完蹲下身,一刀插在狼的髖骨處,摸索着骨肉連接的地方,好下刀割肉。

  孩子嚇得驚叫了一聲,退出去好幾步遠。

  單鳴拽着那隻狼腿,搖晃着匕首用力切割,終於把一隻狼腿割了下來,然後甩手扔到孩子腳邊,拿着。

  孩子尖叫一聲,差點兒坐到地上。

  單鳴看了他一眼,想餓死嗎?不想就拿着。說完低下頭,去割另一隻大腿。

  他足足卸下來四隻狼腿,覺得這些夠他喫個三五天了,才喘着氣停下。

  扭頭一看,孩子還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單鳴拎起手裏的三條狼腿,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地上的這條狼腿,是你接下來的糧食,如果你不拿,你就等着餓死,我不會把自己的食物分給你。

  孩子仰着脖子,費勁地看着單鳴,眼中充滿祈求和不安。

  單鳴不再理他,拎着狼腿往乾燥的地方走。

  孩子站在原地,看着腳邊那條血淋淋地狼腿,心裏泛着噁心,他瘦小的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最終蹲下來,用手輕輕碰了碰。

  那粗硬的毛髮和粘稠的血漿就如同火炭一般,燙到了他的手,孩子驚恐地縮回了手,渾身顫抖着。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希望單鳴能良心發現,來幫幫他,結果他看到單鳴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孩子死心地扭過了頭,眼睛裏全是淚,他咬着牙,一狠心,抱起了那隻血淋淋地狼腿,一邊哭一邊朝單鳴的方向跑去。

  他知道即使那個人再兇再可怕,也是這裏唯一的同類,他本能地想要跟緊他。

  單鳴已經餓得兩眼發藍,真想這麼抱着狼腿啃。但是他還算有一絲理智,剛纔他割狼腿的時候看到狼的傷口已經彙集了很多蟲子,已經開始腐爛,喫生肉難以下嚥就不說了,萬一感染了什麼病菌,那真是離死不遠了。

  他把那幾根珍貴的火柴連着火柴盒放到太陽底下暴曬。

  小孩兒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抱着膝蓋,全身縮成一團,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單鳴被他看煩了,冷冷瞥了他一眼。

  孩子打了個寒戰,把目光移開了。

  單鳴一邊料理狼腿,一邊問,叫什麼名字。

  孩子遲疑了一下,沈長澤。

  哪裏人?

  北京。

  你父母死了嗎?

  沈長澤突然激動起來,握緊了小小的拳頭怒叫道:你父母才死了呢!

  單鳴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就把他嚇得渾身直哆嗦。

  我父母確實死了。單鳴把狼皮劃拉一下撕下來,用沾滿了血的手撥開額前的頭髮,我問你父母是不是在飛機上。

  孩子搖了搖頭,飛機上只有我和開飛機的叔叔。

  單鳴挑了挑眉,看來這還是個富家少爺,居然有私人飛機,難怪長得這麼嬌嫩。

  他把三條狼腿的皮扒下來後,又把肉切成容易烤熟的薄片,然後把刀扔給了孩子。

  那孩子看着全是血的刀,根本不敢碰。

  這地方沒人說話,單鳴也就不吝嗇自己的一言一語,難得好心地教導他:把狼皮扒下來,狼肉切成片,不喫的拿樹葉包好收起來,否則你還得爲下頓飯想辦法。

  沈長澤哭着搖着頭,我不敢。

  單鳴哼笑一聲,那你就餓着。對於他這樣殺人不眨眼的僱傭兵來說,根本沒有人情倫常的概念。在他看來,讓一個五歲的孩子去殺一頭狼是比較扯淡,但是僅僅是讓他料理一條狼腿,根本不是什麼難事,他沒理由依靠別人,單鳴更沒理由幫他。

  沈長澤抱着膝蓋,小聲哭着,非常地無助。

  單鳴起身在附近撿了一些容易燃燒的樹葉,用石頭圍了起來,他拿手摸了摸火柴,幹得差不多了,於是在那小石頭溝裏生起了火。

  等火生起來之後,單鳴用樹枝兒串起肉片,放在火上烤。

  因爲樹枝不扛燒,單鳴只能舉在離火苗還往上的位置,他現在一隻胳膊負傷,另一隻胳膊也餓得快沒勁兒,舉了一會兒就累了。

  他瞥了一眼還在抱着腦袋嗚嗚哭的小孩兒,尋摸着他那個身高,正好站着烤,很方便,於是叫道:小孩兒。

  沈長澤擡起小臉,拿紅腫地眼睛看着他。

  單鳴命令道:過來。

  沈長澤戒備地看着他,沒有動。

  單鳴又說了一遍,過來。

  小孩兒還是怕他,於是站起身走了過去。

  單鳴把手裏的樹枝遞給他,拿着,別讓火苗碰着。

  孩子愣了愣,反應過來。他沒伸手拿,而是說,我幫你烤,你幫我把那隻狼腿弄好。

  單鳴眯着眼睛看着他,這小兔崽子居然跟和他提條件了。

  沈長澤對上他的眼睛,害怕地後退了一步,他抿着嘴,小心地看着單鳴。

  單鳴哈哈大笑起來,不錯,這交易我接受了。

  他起身撿起匕首和那條狼腿,一邊處理一邊說,耐心點兒烤,我沒喫飽你不許喫。

  3、第三章

  單鳴很快就把狼腿料理乾淨了,他扭頭一看,小孩兒兩隻手舉着樹枝在火上翻烤,火光映襯着他的小臉兒,上面的道道淚痕清晰可見。

  單鳴弄好之後,就靠在旁邊的樹上休息。他脫下髒兮兮的迷彩外套,把手臂上的繃帶一圈一圈地解了開來,打算換換藥。

  隨身帶的急救傷藥不多了,繃帶也就剩下半卷,還潮乎乎的,條件如此惡劣,本來不深的劃傷,如今越來越嚴重。單鳴看着化膿的傷口直皺眉頭,卻沒有辦法。

  他做了簡單的處理,撒上藥,然後用乾淨的繃帶包了起來。他必須儘快離開這裏,他知道以這個狀態他的胳膊撐不了幾天了。

  換好了藥,他一擡頭,看着小孩兒緊抿着嘴站着,身上被烤出了一層汗,破布一樣的衣服在他身上直飄,單鳴總覺得那碎成一條條的衣服快要飄進火堆裏去了。

  不一會兒,肉的香味兒就飄散了出來,單鳴吞了口唾沫,眼睛盯在肉上不放。又過了半晌,小孩兒轉過身,舉着樹枝朝他走了過去,然後把肉遞到他眼前,可以吃了嗎?

  單鳴接過來看了看,也顧不得燙嘴,先咬了一口,由於喫得太急,他的口腔都被燙出了泡,不過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太餓了,餓得他都快站不穩了。

  沈長澤瞪着烏亮的眼珠,眼巴巴地看着單鳴,看着那一大片肉被單鳴幾口送進了嘴裏,他的口水在嘴裏氾濫了。

  單鳴三兩口把肉吞進了肚子,然後擡頭看了小孩兒一樣,把樹枝還給他,繼續去烤。

  小孩兒接過樹枝,默默地回到火堆前,他多串了幾片肉,費勁地舉着有些重的樹枝,急迫地希望這些肉快點熟。

  就這麼反覆幾次,單鳴終於把幾大塊沒有味道的肉吞進了肚子裏,儘管不好喫,卻解決了眼下最大的問題。等單鳴喫飽之後,沈長澤才躲在一邊兒,撕着狼肉往嘴裏塞,看上去很不情願的樣子。

  單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按理來說餓了很久的人,再怎麼樣也不會挑食了,他問道:難喫嗎?

  孩子艱難地嚥下一小塊兒肉,點了點頭。

  單鳴哼道:在這種地方你還挑食?

  孩子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有一種蟲子,是甜的,比這個好喫。

  單鳴怔了怔,你喫蟲子?

  孩子眼圈又紅了,太餓了。

  單鳴真覺得這小子的運氣好的衝破天際了,在這種魔鬼森林裏敢隨便抓個蟲子喫,還沒被毒死,簡直是奇蹟。

  單鳴這三天爲什麼餓成這樣,就是因爲在溼沼地帶,嫌少有哺乳類動物出沒,大多是蟲子和飛的東西,不是不敢喫就是不好抓,就連那些植物他都儘量能不碰就不碰,所以三天下來他腹中空空如也。他十三歲那年在非洲打游擊戰的時候,最長時間曾經六天只能靠喫野草度日,但那個時候他不用一天二十四小時不敢睡覺,也不用每天緊繃着神經,在高度警備狀態下走十幾個小時的溼沼地。

  因爲那時候他是有戰友的。

  他在孤身一人的情況下,體力消耗已經接近極限。這麼一想,也許碰到這個孩子是件好事,起碼跟他說幾句話,他還能多保持一會兒清醒,而不至於昏睡過去。

  只可惜一個五歲的孩子不是合格的、能信任的戰友,直到他走到他認爲的安全地帶,他都不能閤眼。

  喫飽了肚子之後,單鳴更想睡覺了。連日來的疲乏困頓不斷地從身體各個疼痛的部位冒了出來,他真想就這麼一頭栽倒在地,大睡一場。他掐着自己的大腿,強迫頭腦清醒,喫飽了之後他必須儘快趕路,不能繼續耽擱下去。結果他睜開一看,那小孩兒已經倒在地上睡着了。這把單鳴嫉妒的,什麼都不知道有時候也挺幸福的。

  單鳴撿起自己的揹包、槍和匕首裝備妥當,然後走到沈長澤旁邊兒,踢了他一腳。

  小孩兒從迷迷糊糊中一下子驚醒,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

  單鳴道:走了。雖然這孩子是個小累贅,但他決定帶着他,只要他能讓自己保持清醒,帶着他就有意義。

  孩子皺起漂亮的小臉,走不動了,再休息一下吧。

  單鳴冷着臉說,跟不跟隨你。說完把火堆踩滅,往前走去。

  沈長澤抽泣了幾下,抱起自己的糧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孩子被森林裏各種飛禽走獸的聲音嚇得直哆嗦,和單鳴之間的沉默更讓他覺得被孤立,他忍不住想和他說話,於是在他背後小聲問,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單鳴隨口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

  你幾歲了?

  單鳴費勁地想了想,十七、十八、或者十九,應該是十八吧。

  你爲什麼不知道幾歲呢?

  爲什麼非得知道,又沒什麼用。

  孩子想了想說,可以過生日。

  單鳴懶得回答了。跟一個小孩兒,實在沒什麼可說的,可惜這裏再沒有別的談話對象可供他選擇了。

  叔叔,我們會死嗎?

  單鳴道:你我不知道,我肯定不會。

  孩子哽咽道:我不想死,爸爸媽媽會來救我的。

  單鳴沒有說善意的謊言的情商,直言不諱道:你死心吧,他們找不到你。

  不會的,他們很厲害,他們一定會找到我的!

  單鳴突然想起來,這孩子是坐着私人飛機掉到這裏的,家裏肯定背景雄厚,如果不是因爲形勢不對,他還真想找到那個飛機殘骸看看。如果這孩子真的很有身份的話,父母找到這裏來也不奇怪。可惜孩子不能呆在原地等着,否則就算有人找來,也只能撿到一具白骨。

  如今唯有從這裏出去,纔有一線生機。

  兩個人,一大一小,就這麼走了四個多小時,天漸漸黑了下來。

  單鳴確定自己走出了萬惡的溼沼地帶,這裏要命的蟲子少了很多,他終於能夠稍微放鬆警惕,他打算生起火之後,小睡一會兒,他實在撐不住了。

  單鳴挑了一個最適合防守的地方,背靠着巨大岩石,眼前是開闊的空地,有什麼要命的東西都沒有藏身之處。然後他指使沈長澤去撿了一些乾燥的樹木堆在地上,點起了火堆。

  入夜之後森林裏特別冷,空氣降到了四五度左右,單鳴的衣服根本無法禦寒,之前的兩天都是硬抗過去的,今天生起了火,已經好受了很多。

  然而沈長澤那一身破布就跟光着身子差不多。看着孩子圍着火堆依然凍得發抖的樣子,單鳴再次好奇他究竟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他背靠着岩石坐下,把自己的手錶遞給他道:你聽好了,我現在要睡一會兒,一個小時之後把我叫醒。

  孩子接過手錶,用不確定的眼神看着他。

  這一個小時之內,你必須瞪大眼睛看着周圍,有任何情況立刻把我叫醒。你絕對不準睡着,如果你敢睡着,我會把你扔進火堆裏。

  孩子身子一抖,畏懼地看着他,連忙點了點頭。

  單鳴再次強調一遍,一個小時。說完閉上了眼睛。

  他剛閉上眼睛沒一會兒,突然感覺到身邊有異動,他猛然睜開眼睛,握在手裏的匕首凌空劃了出來。

  啊!孩子尖叫了一聲,看着橫在自己脖子前的刀鋒。

  單鳴怒目而視,你他媽找死啊。

  孩子抽泣着,叔叔我好冷。

  單鳴重新閉上眼睛,冷你跳火裏。離我遠點,我睡覺不要靠近我。多年的血腥生涯,讓他即使是在睡夢中依然保持着極高的警惕性,在他睡覺的時候靠近他,對他是種威脅。

  孩子咬着嘴脣,手腳並用地爬到他身邊。

  單鳴又睜開眼睛,冰冷地看着他。

  孩子對上他的眼睛,雖然嚇得發抖,卻還是一點一點爬到了他身上,小聲說,叔叔我好冷,你不冷嗎?說完開始試探着往他懷裏鑽。

  單鳴其實也覺得冷,即使靠着火堆,手腳依然冰涼,但是他能忍。

  顯然這小孩兒忍不了。

  他拎起沈長澤的衣領子把他扔到了一邊,找死?

  孩子看着不近人情的單鳴,不禁又委屈又害怕,忍不住抽泣起來,我冷,我冷!嗚嗚嗚媽媽我好冷

  連日來在溼冷和黑暗中獨自一人行走,用蟲子果腹,喝混着泥污的髒水,無論如何哭喊都無法從這個噩夢中解脫,好不容易碰到一個人類,卻如此兇惡可怕,甚至不願意抱一抱他,孩子的精神已經快要崩潰。

  在他單純的世界裏,以往碰到的每一個大人都喜歡他,都想要抱他,都捨不得拒絕他的任何請求,而在絕境中唯一碰到的一個人,卻如此冷酷,他不明白這個人爲什麼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這個人,甚至非常討厭、非常害怕,可是在這個偌大的森裏,只有呆在這個人身邊,他才感到一絲絲安全。

  孩子實在太難過,太恐懼,太傷心,眼淚徹底決堤,大聲哭了起來,媽媽媽媽我好冷嗚嗚嗚嗚媽媽

  單鳴給他煩的不行,真想拿什麼東西堵住他的嘴。

  他這輩子沒和小孩兒接觸過,也沒有過所謂的童年,他不知道小孩子是如此難以馴服的東西,讓他不要哭,他偏要哭,而且是動不動就哭,打他都不長記性。

  單鳴低吼道:你是不是想捱揍?

  孩子哭喊着,你揍我吧,你是壞蛋,我好冷嗚嗚嗚嗚嗚

  孩子哭得語無倫次,哭得渾身直抽抽,哭得單鳴腦袋都要炸開了。

  單鳴想甩他兩耳光,又覺得看這小子的架勢,估計越打哭得越厲害,他這一晚上就不用消停了。

  他煩躁地罵了一句,拽着孩子的胳膊把他拉到了自己身上。

  當孩子的體重壓到單鳴身上的時候,他沒辦法形容自己心裏的感受。同樣是人類,原來小孩子的觸感是這樣的?很軟,好像沒什麼骨頭,很輕,但壓在肚子上也有點兒難受。

  他從來沒有抱過任何一個小孩兒,他只覺得這種感受很奇妙。一隻手就能環抱他整個身體,小孩子怎麼會這麼小呢?

  沈長澤趴到單鳴身上後,哭聲戛然而止,淚眼汪汪地擡起頭看着單鳴。

  單鳴冷着臉,想取暖你就老實呆着。你要是再哭單鳴手一動,寒光一閃,孩子的小腿上立刻多了一道細細地血痕,你流多少眼淚,我讓你流多少血。

  那傷口極淺,不過擦破了一點皮,但依然把孩子嚇得動都不動。

  單鳴收起刀,把上衣釦子解開,把孩子小小的身體包進了他衣服裏。他想,就當也給自己取暖吧,反正也不沉。

  孩子特別老實地趴在他肚子上,小手環住單鳴的腰,緊緊摟着。

  單鳴低聲道:我剛纔說過什麼,重複一遍。

  孩子軟軟地小腦袋貼靠在他胸前,聽着他平穩地心跳,儘管這人身上的味道不好聞,但畢竟有人類的熱度,讓他覺得安心,他聽到問題,立刻答道:一個小時之後把你叫醒。

  如果你睡着了

  孩子攥緊手裏的表,不會的,我會醒着的。

  單鳴不想把自己的命交在一個五歲孩子的手上,但是他實在困得眼皮直打架,再不睡他接下來的路得往前爬了,他重新閉上眼睛。

  懷裏的身體開始變熱,把單鳴的肚子捂得暖烘烘的,他沉沉睡了過去。

  4、第四章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懷裏一直暖烘烘的東西突然動了起來,而且幅度很大,緊接着耳邊就傳來驚呼聲,叔叔,醒醒!快醒醒!

  單鳴猛然睜開眼睛,警惕地望向四周。眼前一片開闊的空地,旺盛地火苗徐徐跳動着,把周圍一片照得很亮,他一眼看過去,什麼都沒有。

  沈長澤卻死死地抱住他,驚恐地叫着,有東西,叔叔,林子裏有東西。

  單鳴懷疑自己是不是睡糊塗了,如果林子裏竟然有這小孩兒都看得到的東西,他卻看不到。他抱着孩子站了起來,用受傷的手臂撿起一根着了火的木棍,往前走了幾步,用火光照着不遠處的樹林,可他依然什麼都沒看見。

  他的視覺、嗅覺和聽覺都受過訓練,如果附近真的有東西,他不可能看不到,他冷道:你一驚一乍的幹什麼?什麼都沒有。

  有!有!叔叔我感覺的到,有東西,真的有!孩子害怕地縮在他懷裏,身子抖得不像樣。

  單鳴皺着眉頭看了看他頭頂的發旋,將信將疑地舉着火棍往樹林靠近,都到了樹林邊緣了,依然什麼都沒看到,他有些惱火道:有個屁,在哪裏?到一個小時了嗎你把我吵醒。

  孩子哽咽道:真的有,叔叔我感覺的到。

  你感覺的到?你感覺的到是什麼意思?單鳴說完這句話,突然心裏一驚,背脊有種發毛的感覺,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股強烈地殺氣。

  單鳴猛地回頭,就見他原本依靠的那塊高達十米的岩石上,閃爍着幾雙綠瑩瑩地眼睛。

  是狼!

  儘管它們隱在黑暗中,看不清全貌,但單鳴根據有限的特徵判斷出來這是個狼羣,而且是個不算小的狼羣,有六頭狼。

  沈長澤也看到那幾雙幽森地望着他們的眼睛,再也不敢大聲哭叫,而是小聲抽泣了起來。

  單鳴一動也不敢動。

  狼是極其聰明而有謀略的動物,他們擅長狩獵,他們狩獵時候的智慧,比起人類打戰也毫不遜色。那些狼在觀察他,他則在觀察地形,那些狼可以從側面的斜坡下來,速度快的話,只要幾秒鐘就能到他眼前。

  如果他能在那些狼到他面前之前衝回火堆,拿到自己的槍,這些畜生怕火,他又有槍在手,肯定能把它們逼退。

  但他已經走到了樹林邊緣,離火堆也有十米多的距離,究竟是他跑過去快?還是狼從岩石上下來快?

  單鳴額上冒出了冷汗。他迅速地分析着自己的情況。他手裏沒有槍,只有一把匕首,他左臂受傷,手裏抱着個孩子,這情形怎麼樣都是對他不利。

  他不敢動彈,他知道如果自己先沉不住氣,就會被這六頭狼分喫入腹。

  現在唯一明智的做法,就是把這孩子扔下。那些狼會先解決好下嘴的獵物,他有足夠的時間離開。

  柔軟嬌小的身體還在他懷裏啜泣發抖,小聲嗚咽着,叔叔我好怕,救救我,我害怕。

  單鳴漆黑地雙瞳死死盯着眼睛泛着綠光的野獸,他沉聲道:你想活下去嗎?

  孩子愣了愣,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更加用力地抱緊單鳴,腦袋拼命往他懷裏拱,恨不得鑽進他身體裏。

  你想活下去,就從我身上下來,站在這裏當誘餌。

  孩子哭叫了一聲,不要!不要!他死死抱住單鳴,不要!

  單鳴把纏住他脖子的手臂硬給掰開,雙眸冰冷地望進孩子的眼裏,你聽好了,我沒有義務救你,只有你自己能救你自己。我給你一個機會,你站在這裏當誘餌,我去拿槍。我抱着你跑不動,所以我不會帶上你,我能活下來,我纔會給你活下來的機會,如果這個機會你不要,那我就現在殺了你喂狼,免得拖累我。沈長澤怔愣地看着單鳴,他忘了哭,忘了喊,更忘了哀求,他看着這個男人的眼睛,冷酷而無情。

  他小小的內心,突然涌上了一股憤怒和憎恨。他不相信這個人說的話,這個人一定會扔下他自己跑,這個人沒有感情,他是個魔鬼,他不會回來救自己,他一定會撇下他逃命。

  單鳴感覺到孩子的身體放鬆了下來,不再死死纏着他。他把孩子放到了地上。

  沈長澤擡起頭,眼裏滿是怨恨,他小聲道:你不會救我的。

  單鳴捏起他的下巴,冷道:就算我不救你,也是你的命。他把火把塞到孩子手裏,站在這裏不要動,如果狼靠近你,就拼命揮舞火把。

  單鳴站起身,腳下升起一股力量,那是絕境中爆發出來的力量,他知道他奔跑的速度,決定這個小孩兒有沒有命活下來。

  他怒喝一聲,引起狼羣的注意,然後身體矯健地彈了起來,朝他行李的方向發足狂奔。

  就在同時,狼羣瘋狂地從斜坡上躥了下來,速度驚人。

  單鳴在靠近火堆的時候就地打了個滾,一把抓起了衝鋒槍和手槍,然後從地上跳了起來往回跑。

  剛一轉身他就愣住了,火把被扔在了地上,沈長澤已經不見蹤影。

  一匹匹狼全都往樹林裏追去。

  單鳴大聲罵了一句操。

  這個孩子不信任他。

  不過,那孩子也確實沒有理由信任他,只是他幹了件蠢事,他跑出了單鳴能救他的範圍。

  單鳴對於去不去救他,有了一瞬間的猶豫,腳步這麼一頓,領頭狼已經竄進了樹林。

  沈長澤的行爲打亂了他整個計劃,他原本想一槍斃了頭狼,頭狼死之後這些狼會因爲無措而敗退,這是他能想到的兩個人都活下來的唯一機會。

  只是幻想一個五歲的小孩兒能配合自己,也確實是妄想。單鳴不再多想,舉槍兩個點射,擊中落在最後的一匹狼身上,另一槍落了空。

  單鳴提着衝鋒槍朝樹林裏追去。

  遠離了火堆之後,樹林裏漆黑一片,能見度極低,單鳴只能看到在月色下躥動的影子,卻根本已經無法瞄準,他一邊跑,一邊朝前面亂放了幾槍,他沒期望能打到狼,只要能嚇住它們就行。

  很快,他就看到黑影往旁邊四躥開,他知道這些狼要開始包抄了,靠那小孩兒的兩條短腿,絕對跑不了多遠就會被狼追上,他一定就在前方不遠處。

  穿過森林之後,眼前出現了一條黯淡地光帶,單鳴認出那是條小河,小孩兒正大半個身子浸在河裏,幾乎只露出鼻子和眼睛,那五條狼前前後後地把那條河圍住,似乎忌諱水,而沒有冒然行動。

  單鳴也不知道該說這孩子運氣好,還是腦子夠用,還知道跳河裏去。

  狼是非常謹慎的動物,它們的謹慎給了單鳴時間。

  只是那些狼很快就發現了單鳴,頭狼回頭看了他一眼,迅速地竄開,其他四匹狼也都躥進了林子裏。

  單鳴舉槍想射,卻撲了個空。他不敢呆在樹林裏,趕緊往沈長澤的方向跑。

  剛跑出去幾步,就覺得後背生風,他想也沒想回身就是一槍,這一槍打空了,他看到那五條狼三前兩後朝他撲過來,而且跑的還不是直線。

  這些畜生!單鳴在心裏大罵,他起手又是一槍,終於把最中間的那隻給打飛了出去,這時候頭狼離他不過兩三米的距離,跳起來撲向了他。

  單鳴揮起槍托狠狠砸在它臉上,衝鋒槍飛了出去,單鳴一矮身,躲過另一隻狼的撲襲,然後抽出靴子裏的匕首,猛地躺倒在地,舉手狠狠一揮,在他頭頂的那隻狼肚子被劃開了一條血口子,頓時就嚎叫着倒在地上不能動了。

  單鳴就地往後滾,一隻狼咬住了他的軍靴,利齒瞬間扎進了肉裏,單鳴大叫了一聲,抽出腰間的勃朗寧對着狼頭就是兩槍。

  跑在最後的兩隻狼終於撲到了他身上,開始瘋狂地撕咬起來。

  單鳴用手臂死死擋住脖子,鋒利的匕首來回揮舞,勃朗寧突突突突地吐着子彈,在9發子彈都射空之後,單鳴狠狠地用槍柄砸中一隻狼的眼睛,然後手起刀落,割斷了它的脖子。

  另一隻狼在撕下他大腿一塊兒肉之後,儘管聞夠了誘人的血腥味兒,卻不再進攻,而是在頭狼的召喚下,落荒而逃。

  整個過程不過發生在短短一分多鐘之間,地上躺了三頭狼的屍體,以及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單鳴喘着粗氣,瞪大眼睛看着藏藍色地夜空,一動不動。

  小孩子從河裏出來,跑到他身邊,哭着叫着他,叔叔

  單鳴看了他一眼,擡起手,給了他一個重重的耳光,把孩子打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他啞聲道:我叫你呆在原地。

  孩子撲到他身上,叔叔,對不起,你流了好多血,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單鳴忍着痛從地上坐了起來,死不了。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大腿、手臂、腳都被狼咬了,但除了手臂之外,其他傷都不算很重,萬幸沒有傷到要害。

  這些傷在平時,要不了他單鳴的命,但是在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鬼林子裏,他也開始擔心自己沒法活着出去。

  他看着沈長澤哭泣的小臉,心裏充滿了不屑。

  一個軟弱地,處處需要人保護的生物,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貢獻,還會拖累別人。這樣的生物最適合當強者的糧食,在單鳴的觀念裏,他根本就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可自己竟然救了這樣一個廢物。

  單鳴不願意去想自己爲什麼救他,他做事只憑喜好,救了就救了,想爲什麼有個屁用。

  他指揮道:把我的槍撿回來。

  孩子抹了抹臉上的淚,跑去把單鳴的心肝寶貝MP5和勃朗寧撿了回來。

  單鳴拄着MP5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一頭死狼面前,哼了一聲,這下有喫不完的狼肉了,還能喫個新鮮。他回頭看了一眼沈長澤,把血淋淋地刀遞到他面前,你來。

  孩子抿着嘴,用顫抖的手接過了刀,他看着那頭剛剛嚥氣的狼,雙手緊緊握住刀,一咬牙,狠狠插-進了肉裏,還未凝固的鮮血噴了他一臉。

  5、第五章

  單鳴把身上的傷處理了一下,就開始收拾行裝打算儘快離開這裏。

  儘管身體的疼痛和疲憊已經到了常人能夠忍受的極限,也不能在這個時候鬆懈。單鳴知道他的情況越來越不樂觀,如果還得不到藥品和治療,他會死在這裏。

  雖然受了意料之外的傷,但發現了河流卻是個大收穫,只要沿着河流一直往下游走,一定會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如果他運氣足夠好,就能保住自己的胳膊。

  他忍着痛把揹包收拾了一下,然後扔到沈長澤面前,從現在開始你揹着它。

  那揹包不算很重,放了彈藥和最基本的傷藥,但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也是個不小的負擔。但孩子沒撒嬌也沒抱怨,拎起來背到了自己身上。

  單鳴撿了根粗長的木棍做柺杖,一瘸一拐地順着河流往下游走。

  小孩兒跟在他身邊,輕聲說,叔叔,謝謝你。

  單鳴沒搭理他,他現在覺得說話都浪費體力。

  如果見到我爸爸的話,他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的,我的爸爸很厲害。孩子說完之後,偷瞄了他一眼,見單鳴沒有反應,心裏很失望。

  他沉默了半晌,小聲嘟囔,叔叔,你會送我回家嗎?

  單鳴終於開口了,不會。

  孩子小臉垮了下來,爲什麼不會?叔叔,你送我回家吧,我爸爸會給你好多好多錢,你送我回家吧。

  單鳴道:到了有人的地方,你自己想辦法。從現在開始別再和我說話。

  沈長澤張了張嘴,最後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單鳴因爲腳受了傷,行走速度跟以前沒法比,需要走走停停,一天下來才走了二十多里路,但還好一路沒有風險。單鳴能明顯感覺到周圍葉林的密度在下降,出沒的動物也越來越少,這說明他們走對了,他們在往聚人氣的方向走。

  晚上他們照樣生起了火休息,單鳴感覺到周圍安全了很多,但依然不敢放鬆警惕,打算和沈長澤輪番守夜。

  孩子攥着他的表,主動爬到了他身上,還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似乎生怕他拒絕。

  單鳴瞥了他一眼,然後閉上了眼睛,一個小時之後把我叫醒。

  孩子放心地鑽進他懷裏,尋找着能讓自己溫暖的地方,我不會睡着的。

  一個小時後單鳴被準時叫醒,然後他守夜三個小時,讓沈長澤睡覺。他們就這麼輪番休息,熬過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接近黃昏的時候,他們翻過了一座山頭,終於見到了一個村莊。

  孩子激動地大叫了幾聲,被行李壓垮了的小小的身體一蹦老高。

  單鳴長長吁出一口氣。

  他們加快速度下了山,在山腳下碰到了一個帶着孩子砍柴的當地人。

  那個中年男人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就想靠過來。

  單鳴警戒心極重,手伸進腰間摸着自己的手槍。

  那男人走過來嘰嘰呱呱地說了一堆緬甸話,他們也聽不懂。最後那男人急了,跟自己的兒子說了一些話,孩子扭頭就往村裏跑了,那男人就轉過身彎下腰,意思是要背單鳴。

  單鳴冷冷看着他,拄着柺杖往前走。

  那男人看單鳴不理他,就拽着沈長澤的小胳膊,比劃着自己的背。

  孩子看着他黝黑乾瘦的臉,害怕得直往單鳴身邊兒縮。

  男人沒辦法,只好在前面領路。

  快到村口的時候,迎面跑過來一羣人,爲首的是一個高大魁梧的白種人。

  單!他大老遠就朝單鳴揮手。

  單鳴看到他們就不走了,把柺杖一扔,坐到了地上。

  那白人跑到他身邊,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可算找到你了,你怎麼弄成這個鬼樣子?

  單鳴瞪了他一眼,別廢話了,這裏有像樣的醫生嗎,還是我們馬上回基地。

  你這身傷還是儘快治療得好。身後的兩個村民擡過來一個擔架,他指着擔架,嬉笑道:需要我抱你嗎,美人兒?

  單鳴自己爬上了擔架,喬伯,我要和老大通話。

  別急喬伯的目光落在了沈長澤身上,咦?這兒怎麼有個小孩兒?你生的?

  放屁,我撿的。

  孩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兩個人,他們嘰裏呱啦地說着他聽不懂的語言,他拽了拽單鳴的衣袖,叔叔

  喬伯蹲下身,熊一樣壯碩的身材把孩子整個籠罩在了陰影裏,他努力擠出一個和藹地笑容,用嚴重變調的中國話說,嗨,你好。

  孩子被他臉上的刀疤和龐大的體型嚇得渾身直抖,他一下子撲倒單鳴身上,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叔叔,他是誰?是你的朋友嗎?

  單鳴把他從身上推下去,滾開。

  緊接着孩子就被喬伯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那些村民也跟着他站了起來,擡着單鳴往村裏走。

  孩子嚇得哇哇亂叫,叔叔!叔叔!你去哪裏!叔叔!

  喬伯朝他露出一口森白地牙齒。

  老大派出了好幾個人,在附近的村落和山裏搜索你。我們都覺得你死不了,不過,果然是我最先發現你的,你知道爲什麼嗎?喬伯削下一大塊兒蘋果,塞進了自己嘴裏,因爲我是個天生的鑑賞家,我有發現美人兒的雷達。

  單鳴剛換了藥,因爲太累,懶得和他開玩笑,沒搭理他。不過你臉怎麼腫成這樣?佩爾看到了一定會傷心的,你毀容了不要緊,如果讓我的佩爾女神傷心,我一定饒不了你。

  單鳴罵道:你他媽的能不能閉嘴,我想睡一覺。

  喬伯又削下了一塊兒蘋果,剛想送自己嘴裏,突然看到縮在單鳴牀前的沈長澤,就把插着蘋果的刀送到他面前,小孩兒,喫蘋果嗎?

  孩子聽不懂他說什麼,但那蘋果對他有極大的誘惑力,他猶豫地看着喬伯,最後鼓起勇氣從刀尖兒上拿下蘋果,塞進了嘴裏。

  喬伯頗有興致地對單鳴說,單,你是怎麼撿到他的?你怎麼會在那鬼地方撿到個孩子?

  單鳴兇狠地瞪着他,我想睡覺,你可以滾了。

  喬伯撇了撇嘴,好吧,我去聯繫老大,派人來接我們。他站起身衝孩子笑着伸出手,小孩兒,跟我去玩兒嗎?

  孩子嚇得一骨碌爬到了牀上,縮在單鳴身邊。

  喬伯沮喪地出去了。

  等喬伯出去之後,單鳴伸手把沈長澤撥到了地上,你也出去。

  孩子小聲說,我就在這裏行嗎?我不說話。

  單鳴實在太累,懶得和他計較了,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6、第六章

  單鳴在那個小村落休養了三天。他身體素質極強,喬伯又到來了最好的藥品,即使請來的當地大夫醫術並不高明,也成功把他的傷勢穩定了下來。

  到了第三天被派來接他們的人到了。

  沈長澤站在單鳴的房間裏,就看一輛悍馬從村頭開了過來,喬伯在遠處朝他們喊了幾句,那車停在了院子裏,從上面跳下來一個彪形大漢,和一個深棕色皮膚的女人。

  那個白種人和喬伯差不多,三十多歲的年紀,身形魁梧,但那個女人卻非常不一樣,沈長澤從未見過長得如此妖冶有風情的女人。

  她穿了條黑色的緊身背心和短到大腿根兒的熱褲,她高聳的胸脯,纖細的腰肢和修長結實的大腿,隨着她搖曳生姿的步伐,把她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野性和美態散發到了極致。

  那些村民看她看得直接傻了眼。

  喬伯親熱地說,佩爾,你們來了。

  她甩了甩濃黑的長髮,深邃地美眸波光流轉,問喬伯,人呢?

  喬伯指了指他們眼前的草房,裏面。

  佩爾從車裏拽出來一個巨大的鐵箱子,看上去足有幾十斤重,她輕輕鬆鬆地扛在肩上,往屋裏走去。

  孩子仰起脖子看着她。

  佩爾皺着眉頭看了看小孩兒,以爲是村民的孩子,沒有在意。如果不是特意去留意,她分不清中國人和緬甸人有什麼區別。

  單鳴從牀上坐了起來,佩爾。

  佩爾在見他的一瞬間,臉上浮現了女性該有的柔和,她走到牀邊,捧着單鳴的臉,輕輕親了他的嘴脣兒,我很擔心你。

  單鳴笑了笑,我死不了。

  佩爾拍拍他的臉,起身打開鐵箱,裏面全是醫療器材和藥品,她道:我先給你做些簡單的處理,然後咱們馬上離開這裏,老大在等你回去。

  佩爾是他們傭兵團的首席醫師,因爲絕佳的美貌和過硬的實力,在團裏有着極高的地位。

  佩爾把當地的蹩腳醫生給單鳴處理得傷口重新拆開處理,並一一包紮好,然後給他輸了營養液。

  喫過午飯之後,喬伯和跟來的另一個白人科斯奇打算把單鳴搬到車上,啓程回他們的臨時基地。

  但單鳴不願意像個廢人一樣被擡來擡去,他還有一隻腳完好無損,再說這些人有喫有喝休息好,他完全能自己走。

  喬伯給村民留了下大筆的錢,並讓他們給準備了食物和水放到車上。

  沈長澤雖然聽不懂他們說話,但也看出來他們要走,於是緊緊跟在單鳴身邊。

  單鳴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腳邊兒還有個小孩兒,他停下,低頭看着他。

  佩爾也好奇地看着那小孩兒。

  喬伯在她身後說,那是單撿到的,跟他一樣,是中國人。

  佩爾眨了眨眼睛,小聲說,中國人都長得這麼漂亮嗎?

  喬伯聳了聳肩,我也沒見過幾個,不過他討好地笑着,我相信所有的亞馬遜女郎都像你這麼迷人。

  佩爾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短短地胡茬,給了他一個頰吻。

  孩子仰着腦袋看着單鳴,叔叔,你要去哪裏?

  我去哪裏都跟你沒關係,你不要再跟着我。

  孩子瞪大了眼睛,你要把我扔在這裏?

  這裏有喫有喝有人類,我不會送你回家,你自己想辦法吧。

  孩子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他知道單鳴是認真的,即將被拋棄的恐懼佔滿了他小小的心靈,叔叔,你不要扔下我,我不要呆在這裏。

  這裏的人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他不要呆在這裏,他不要被拋棄!

  單鳴警告似的用柺杖敲了敲的大腿,放開。

  不要!不要!叔叔不要扔下我,帶我走,我不要在這裏,我聽不懂他們說什麼,我害怕,叔叔,求求你帶我走。孩子的眼淚噼裏啪啦地掉了下來,一下子就把整張小臉給弄溼了,看上去特別可憐。

  佩爾問喬伯,那孩子是不是捨不得單?

  應該是,我也聽不懂,看上去真可憐。

  單鳴冷道:我有什麼理由帶你走,你是個累贅,對我沒有價值。

  叔叔帶我走,求求你,不要扔下我。孩子嚇得渾身都在發抖。單鳴儘管冷酷又兇惡,卻是唯一能和他交流的人,而且他還在危難關頭救了自己,孩子雖然怕他,但心裏對他充滿了依賴。如果單鳴就這麼把他扔下,他知道自己一輩子也沒有機會見到他的爸爸媽媽了。所以他死死抱着單鳴的大腿,無論他怎麼惡聲威脅都不肯鬆開手。

  喬伯道:單,他是想和你一起離開嗎?他多可憐啊。

  我們又不是慈善機構,爲什麼要管他?

  孩子即使聽不懂他們說什麼,從單鳴的語氣裏也能猜到一二,他抱着單鳴的大腿就像抱住一根救命稻草,無論單鳴怎麼甩都甩不掉。

  他大聲哭着,他只有五歲,被拋棄的恐懼讓他渾身都在顫抖。

  傭兵團地其他三個人都站在旁邊兒看熱鬧,想看看單鳴如何收場。

  單鳴看着抱着他大腿哭泣的孩子,眼前的景象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這個孩子的影像,彷彿和當年的自己重疊了。

  十幾年前,他就是這樣遊走在生死邊緣,然後被父親帶進了這個血腥的世界。儘管他現在依然遊走在生死邊緣,可他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能夠掌握自己的生死。

  然而這個孩子的命運卻握在別人手裏,他也許永遠沒有機會變得強大,進而做出生與死的選擇。

  那麼,要不要給他這個機會呢?單鳴心中閃過一絲遲疑。

  他看着小孩兒,問道:你想跟我走?

  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聽到他這麼問,急忙點頭。

  單鳴露出一個殘酷地笑容,如果你一定要跟我走,我可以帶你走。但是我不會送你回家,你從今往後要按照我給你的方式生活,也許你留在這個村子裏還比較幸福。單鳴頓了頓,你還想跟我走嗎?

  孩子不過猶豫了一下,就立刻點頭。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怎樣未知的命運,但她知道如果他留在這個偏僻的村落,他就一輩子也出不去了。

  單鳴哼笑了一聲,上車吧。

  他自己先上了車,孩子費勁地爬上車,熟練地鑽進了他懷裏,蜷縮成一團,他一邊抹眼淚,一邊偷偷打量着傭兵團的其他三個人,哭得通紅的小臉看上去尤爲可憐。

  三人面面相覷。

  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他們無權干涉別的團員的行爲,單鳴該不該帶一個孩子回去,要有老大來決斷,他們是不會多嘴的。

  沒有人能預料到,單鳴的一時性起,對於他們,和傭兵團的每個人來說,將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7、第七章

  越野開了七個多小時,終於回到了傭兵團在緬甸的臨時基地。

  孩子在單鳴懷裏睡了半天,睡飽了就無聊地趴在車窗上看外面。一路過來都是一成不變地自然風景,而且看上去破破糟糟的,並不漂亮。

  終於,車拐進了一個山谷,經過一段狹窄崎嶇地盤山路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處開闊的平地,七七八八地豎着很多行軍帳篷。

  雖然說是臨時的,但整個基地規劃得有模有樣,他們這次的僱主財力相當雄厚,給他們提供了不少好武器,自從傭兵團在這裏紮寨之後,喫好喝好,非常自在。

  基地入口處有人把守,即使看到開車的是熟悉的戰友,依然沒有放鬆警惕,上車檢查了一圈兒才放他們進去。

  科斯奇把車直接開到了被帳篷圍出來的中心空地上,有個黑人提溜着酒瓶子,裝模作樣地擋在車前邊兒,科斯奇搖下車窗,大聲笑着,迪諾,看我不把你壓成巧克力醬。說完直接開車往他的方向撞去。

  迪諾也跟着大笑,他不閃不避,聳動着下-身做出猥褻的動作,並朝他比了箇中指。

  車頭在迪諾身邊一個急轉彎,停了下來。

  佩爾皺眉道:單受傷呢,別這麼粗魯。

  科斯奇笑道:我看他好得很,那小孩兒在他身上趴了那麼久,也不見他說累。

  單鳴笑罵道:他才幾斤重?薇拉那個騷-娘們兒在你身上趴一個晚上,也沒見你說累啊。

  喬伯大笑起來,他拍着單鳴的肩膀道:下車,快,老大想死你了。

  單鳴一瘸一拐地下了車,沈長澤看着逐漸朝他們圍過來的各色人種,就是沒見到一個亞洲人,那些人都人高馬大,虎背熊腰,孩子非常害怕,只想緊緊跟在單鳴身邊。

  他見單鳴下車了,趕緊也要下車。但是悍馬對他來說太高了,他爬上來都很費勁,一時情急,忘了自己腿短,一下子絆倒在車門前,然後整個人眼看就要從車裏滾下去。

  他尖叫了一聲,叔叔!

  單鳴急忙回身,伸手一撈,把他攔腰拎了起來。單鳴只覺得胳膊一陣火辣辣地痛,他知道傷口裂開了。

  佩爾跳到他身邊,單

  單鳴把小孩兒扔到地上,我知道,寶貝兒,給我重新包紮一下吧。

  單。一道低沉地嗓音在人羣外圈響起,這聲音透着幾分穩重儒雅,跟周圍人兵痞子的形象都格格不入。

  聽到這個聲音後,人羣自動分開,給那個聲音的主人留出了一個通道。

  一個金髮碧眼的白種人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他看上去二十多歲,穿着米白的羊絨衫和鐵灰色的休閒西褲,高大英俊,風度翩翩,渾身散發着優雅地氣息,他看上去是在參加好萊塢的明星聚會,而不是混跡在一堆粗俗的國際流亡者中間。

  單鳴擡起頭,老大。

  他是遊隼傭兵團的老大,艾爾.莫瑞。

  艾爾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嘆了口氣,能活着回來就好。說完,他的目光落在了緊緊拽着單鳴褲腿的沈長澤身上。

  艾爾微微蹙眉,喬伯在路上跟我通話了,他就是你帶回來的小孩兒?

  單鳴點點頭,對,甩都甩不掉,你看。說完作勢甩了甩大腿,孩子立刻緊緊抱住他的腿,戒備地看着艾爾。

  艾爾聳聳肩,我們可不是慈善機構,你打算怎麼處理他?單鳴剛要張嘴。

  一道怪異的聲音插進了他們中間。

  哦,我的天哪。一個瘦巴巴的白人撥開人羣擠了進來,他臉色蒼白得像鬼,眼中透着不正常的淫邪,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沈長澤,彷彿下一秒就要流下口水來。他一邊驚呼一邊朝沈長澤走來,這裏怎麼會有一個小天使?可憐的小美人兒,瘦成這樣

  孩子嚇得直往單鳴身後鎖,黑亮的大眼睛裏全是恐懼。

  單鳴眼中立時升騰起殺意,他扔開柺杖,一把抽出喬伯腰間的手槍,在那人枯樹枝一樣噁心的手就要碰到沈長澤的時候,他的手槍已經硬邦邦地頂在了那人的下身。

  那人身體立時僵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單鳴。

  單鳴表情猙獰,也兇狠地瞪着他。

  單,你這是什麼意思?

  單鳴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音量陰冷地說:吉姆,這孩子從今往後是我的人,你敢碰他一下,哪怕是他脫落的一根頭髮,我就把你的雞-巴切下來讓你自己喫下去。

  吉姆臉色一變,眼中透出惡毒,他退後了一步,獰笑道:你的人?你什麼時候也好這口了?你不是嫌我噁心嗎?

  單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我依然嫌你噁心。他是我兒子。

  兒子?哈哈哈哈兒子?吉姆捧着肚子大笑,虛僞的黃種狗,也不過是被你搶先了一步。

  單鳴冷笑道:你現在想搶也不晚,要跟我決鬥嗎?他把槍還給喬伯,露出猙獰的殺意,方式隨你選。

  周圍沒有一個人說話,空氣冷得好像凝固了一般。

  吉姆臉上的肉似乎都因憤怒而扭曲了,他狠狠瞪了單鳴一眼,轉身走了。

  團員之間不允許內訌是傭兵團鐵一樣的規定,但如果兩個人仇恨彼此到了無法化解的地步,他們可以在全員的見證下進行決鬥,直到一方死。

  別說吉姆,傭兵團裏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答應和單鳴單挑,這個年輕俊美的東方少年,有着魔鬼賦予的殺戮能力。

  艾爾臉上帶着看好戲的神情,戲謔道:單,要決鬥的話,我一定押你贏。

  單鳴看着吉姆喪家犬一樣的背影,露出嗜血的笑容,你穩賺不賠。

  艾爾雙手抱胸,挑了挑眉,所以他是你的兒子?

  單鳴掩不住嫌棄地看了眼嚇得渾身直抖的小孩兒,雖然他比起當年的我,沒用太多了,不過就算是吧。

  艾爾揮了揮手,衝圍着看熱鬧的一種團員說,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等人都走光了,艾爾搖了搖頭,這跟父親收養你的時候,是不一樣的,我不建議你這麼做。

  單鳴拍了拍艾爾的肩膀,老大,兄弟,我已經決定要養活他了。父親就成功的把我們養大了,我覺得我也可以養大一個孩子,似乎很好玩兒。這就算是咱們傭兵團的優良傳統吧,讓我們後繼有人。

  艾爾碧藍一般美妙的雙眸深深地看着單鳴,彷彿能看透他的心,雖然你總說有今天過今天,我們沒有明天,但是你依然希望自己死的時候這世界上能留下點兒什麼,是嗎?就好像父親死了,可他留下了我們。

  單鳴笑着搖了搖頭,他拍拍艾爾的肩膀,艾爾,我沒想那麼多,我僅僅是覺得好玩兒罷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拖累我們,如果他變成整個傭兵團的累贅,我會親手了結他。

  艾爾輕嘆了一口氣,露出優雅的笑容,我任性的弟弟

  佩爾把單鳴領進給他準備的單人帳篷裏,並且動作麻利地給他處理好了裂開的傷口。

  佩爾走之後,帳篷裏只剩下單鳴和沈長澤一大一小乾瞪眼。

  孩子縮在一個角落,轉着小腦袋打量着整個帳篷,似乎非常好奇。

  單鳴敲了敲桌子,給我倒杯水。

  孩子慢騰騰地挪過去給他倒了杯水,有些膽怯地遞到他旁邊。

  剛纔單鳴和那個瘦巴巴的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讓孩子到現在心裏都還有陰影,雖然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他總覺得跟自己有關係,而且是很可怕的事情。

  單鳴喝完水,衝他道:你過來。

  孩子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仰着小臉看着他單鳴,小聲道:叔叔,你會送我回家嗎。

  單鳴冷下臉,我早說過,我不會送你回家,如果你爸媽都死了,我倒是可以送你去見他們。

  孩子聽懂了他的諷刺,嚇得縮了縮肩膀。

  單鳴捏着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從今往後,就當你爸媽都死了吧,你不會再回到他們身邊,從現在開始,你要給我當兒子。

  孩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單鳴。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單鳴心裏也升起一股異樣地情緒,他突然來了興致,邪笑道:叫聲爸爸聽聽。

  孩子嘴脣顫抖着,水汽慢慢在眼眶聚集,他突然排開單鳴的手,大叫道:我有爸爸,你不是我爸爸!我要回家我要媽媽!

  單鳴不客氣地扇了他一耳光,孩子稚嫩的臉蛋兒立刻腫了起來。

  單鳴目露兇光,回家?我讓你做過選擇,呆在那個村莊,還是跟我走,無論哪條路,你都不能回家。因爲你太弱了,你沒有選擇的權利。如果你不想跟着我,你儘管直說,我一槍蹦了你,你就可以回家了。

  孩子身體抖了起來,眼睛通紅,目光中盛滿恐懼和怨恨。

  單鳴冷笑道:如果你想喫飽穿暖不被變態雞-奸,就好好跟着我,我會教你怎麼填飽肚子,怎麼把對你有威脅的人的腦袋打碎。

  孩子瑟瑟發抖,眼淚順着臉頰緩緩地流了下來。

  單鳴看恫嚇起到了效果,又捏了捏他的臉,露出一個惡劣地笑容,叫爸爸。

  孩子淚眼模糊地看着他,不肯開口。

  哭什麼,來,叫聲爸爸。跟了我是你的運氣,以後你會有大把大把的錢,你可以操世界上最好看的妞兒,你可以在蒙地卡羅一擲千金,你還可以把你討厭的人的脖子擰斷。這總比你死在原始森林被蟲子啃成爛泥好多了。

  孩子咬着嘴脣,臉上的神情是又恨又怕。

  單鳴拍了拍他的臉蛋兒,語帶威脅道:叫,不然我就把你送給剛纔那個變態,那畜生的雞-巴比你手臂還粗,折磨你這樣的小孩兒有百種法子,你想試試嗎?

  孩子雖然似懂非懂,但是想到剛纔那個白人看着他的眼神,實在讓他噁心又恐懼,眼前這個人再可怕,至少他們講同一種語言,至少救過他,至少能給他喫的。兩相一權衡,孩子嘴脣嚅動着,最終不甘願地小聲叫了一句,爸爸。

  單鳴仰頭哈哈大笑起來,行啊,我單鳴白撿了個兒子。

  孩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單鳴可沒有多餘的同情心用在他身上,他坐了一天的車,有些累了,把自己的外套鞋子襪子都脫了下來,扔到沈長澤腳邊兒,把衣服和襪子給我洗了,哦,把這雙鞋也給我刷出來,水和桶都在外邊兒,你出去就能看到。單鳴指揮完,就舒服地躺倒在牀上,喫晚飯的時候叫我,活兒幹不完你就別喫飯了。

  孩子緊緊攥着衣角,委屈憤怒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單鳴的後腦勺上,恨不得瞪出兩個窟窿來。他就那麼看了好久,才吸着鼻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抱着單鳴的髒衣服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8、第八章

  單鳴一覺睡到了黃昏。最近喫好睡好休息好,雖然有傷在身,他依然感覺渾身精力充沛,整個人都活了起來。

  睡飽之後有些餓了,他起牀想找點兒東西喫。一走出帳篷,就見到沈長澤歪在一個洗衣盆旁邊兒,呼呼睡着。

  單鳴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來是自己讓他來洗衣服的,他皺了皺眉頭,看着依然泡在水盆裏的衣服,擡腳踢了一下小孩兒。

  孩子歪倒在地,然後慢慢爬了起來,揉着惺忪地眼睛擡頭看着單鳴。

  單鳴黑着臉看着他。

  孩子好像突然清醒過來似的,看了看盆裏的衣服,滿臉的委屈,我不會洗衣服。

  什麼時候會洗了,什麼時候喫飯,你今天就餓着吧,廢物。單鳴不再搭理他,一瘸一拐地去後勤帳篷找喫的。

  他從廚房拿了半隻燒鵝和一紮啤酒,又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帳篷,然後他盤腿坐在帳篷門口,在孩子面前開喫。

  孩子盯着烤得金黃油亮的燒鵝,眼睛直放光,不住地吞嚥着唾沫。

  單鳴撕下一條鵝腿狼吞虎嚥起來,他一邊喝啤酒一邊大口喫肉,香味四散在空氣中,把孩子饞得不行,但他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會因爲他撒嬌或懇求而對他心軟,他眼巴巴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委屈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小手伸進洗衣盆裏,拽着厚重的行軍外套在水裏來回晃。

  單鳴冷哼一聲,站進盆裏用腳踩。洗衣服都不會,真不知道養你幹什麼。

  孩子修長的睫毛微微撲閃着,努力掩蓋住自己的情緒,他跳進盆裏泄憤地踩着腳下的衣服。

  單鳴露出惡劣地笑容,一邊喫還一邊吧唧嘴,很快就把半隻肥鵝塞進了肚子裏。

  孩子一邊踩一邊淚眼汪汪地盯着腳下,不到一會兒淚珠就成串地往水裏掉。

  單鳴實在煩他動不動就哭,自己小時候喫得苦多了去了,也沒像他這麼能哭,以爲掉眼淚就能得到同情,這種天真真讓人來氣。

  單鳴喝道:把衣服拿出來擰乾,晾在那邊兒的繩子上。

  孩子抹掉眼淚,把厚重的外套從盆裏拿出來,但是他根本沒有力氣擰這麼大件的衣服,把自己弄得一身是水不說,外套拖到地上又弄髒了。

  單鳴不耐煩地搶過衣服,用水管子裏外衝了一邊,然後擰乾搭在了晾衣繩上。晾完之後他把靴子踢到沈長澤面前,刷鞋。然後就自己進帳篷了。

  太陽很快下山了,單鳴擰開帳篷裏的小燈泡,坐在牀上擦着自己的槍。不一會兒,他就聽到外邊兒傳來細小的哭聲。

  單鳴懶得理他,繼續擦自己的愛槍,並琢磨着從哪裏開始訓練他,體能訓練是必須的,不過讓他儘快學英語也很重要,不然他在這裏就跟個啞巴似的。這個地方沒有網絡,只能等僱主派來的採購員下個禮拜過來的時候跟他要教材。

  擦完之後,單鳴把槍收好,脫了衣服鑽進蚊帳裏打算睡覺。

  他們的臨時基地駐紮在山谷裏,太陽下山之後這裏簡直是蚊子的盛宴,單鳴的血型又特別招蚊子,那玩意兒雖然要不了他的命,但是被咬得渾身癢癢的滋味兒,比中槍都難受。所以晚上只要沒什麼事兒,他多半躲在蚊帳裏。

  躺下之後,外邊兒的哭聲還是沒停。那動靜雖然不大,但是嗚嗚嗚嗚地一聲哭個不停,特別煩人,吵得單鳴根本沒法睡覺。

  他在牀上翻來覆去地躺了半個小時都睡不着,氣得他跳下牀去找小孩兒算賬。

  一出帳篷,孩子果然蹲在門口,一邊用抹布擦鞋一邊哭,小臉兒上全是淚痕,嗓子已經哭啞了,看上去特別可憐。

  單鳴怒道:你他媽哭夠了沒有,就知道哭。

  孩子看了他一眼,繼續抽泣。

  單鳴把他拽起來,然後粗暴地把他身上的衣服給脫了下來。

  七八月份的天氣,即使到了晚上也依然不冷,單鳴打算讓他光着身子在帳篷外邊兒晾涼肉,等到他被咬得嗷嗷叫的時候,看他還敢哭。

  孩子哭得直打嗝,不明白他爲什麼要脫自己的衣服。他從小養尊處優,對於光着身子有本能地羞恥感,踮起腳就想把自己的衣服拿回來。單鳴一撒手,衣服直接掉進了水盆裏,瞬間就浸透了,他冷哼一聲,有本事你繼續哭,你就在外邊兒站一宿吧。說完他裹緊衣服跑進了帳篷裏,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已經感覺到手臂被咬了。

  他鑽進蚊帳,躺下來試圖睡覺。

  結果外邊兒不過安靜了一會兒,細細地哭聲又響起來了,就跟蚊子在他頭頂飛似的,嗡嗡嗡嗡的特別煩人,煩得單鳴想一巴掌拍死他。

  一大一小就這麼又對峙了半小時,單鳴終於沉不住氣了,他就沒見過世界上有哪一種生物比小孩兒更煩人的。

  他裹緊外套下了牀,打算採取點別的措施。出了帳篷之後,他接着營地中央的篝火看了眼孩子的身體,不禁非常驚訝。

  這麼一眼看過去,他沒在孩子身上發現一處蚊蟲叮咬的痕跡。

  單鳴蹲下來,把孩子翻來覆去前前後後檢查了一遍,結果他真的沒有找到一處痕跡。

  這小孩兒光着身子在外面站了半個小時,沒有一隻蚊子咬他?單鳴想起他們在森林裏呆了那麼多天,那時候這小孩兒就衣衫襤褸,當時他們境況狼狽,他根本沒有注意過這些,現在回想起來,這孩子身上的皮膚都完好無損,竟然在森林裏沒有被任何蟲子咬過?

  世界上怎麼會有人能天生防蚊蟲,他的血是什麼做的?這太不科學了。

  單鳴滿腹疑竇地盯着沈長澤看,孩子被他嚴肅的表情嚇得噤聲,也不再哭了。

  他把小孩兒抱起來,進了帳篷,結果帳篷裏的小燈泡又仔細看了一遍,這纔敢確定這孩子真的是天然蚊香。

  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緊張地看着單鳴,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單鳴心一橫,把蚊帳給打開了,然後把他扔到了自己牀上。

  孩子一上牀之後就往牀裏縮,抱着被子遮住自己的身體。

  單鳴拽着他的小腿把他拉了過來,老實點兒。他躺倒在牀上,別亂動,就躺我旁邊。

  孩子猶豫了一會兒,挨着他躺下,小聲說,叔叔,我好餓。

  叫什麼?

  爸爸。

  忍着,你沒完成任務。

  明天再完成行嗎?

  那你明天再喫行嗎?

  可我好餓。

  想不捱餓,就自己爭氣,現在閉上嘴,睡覺。

  孩子抿着嘴,最終沒再敢說話。他安分地躺了一會兒,就忍不住鑽進了單鳴懷裏。在森林裏的這些天,他一直都窩在單鳴懷裏睡覺,儘管現在他們已經脫離了險境,但對於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他的心並沒有解放,他習慣性地尋找着讓自己安心的地方。

  孩子滑溜溜軟綿綿的身子緊緊貼着單鳴,單鳴覺得這觸感很有意思,讓他有點兒想笑。他雖然覺得有些熱,但並沒有推開小孩兒,他可不想下半夜伴着哭聲入眠。

  不出單鳴所料,他一夜好夢睡到天亮,即使大敞着蚊帳,也沒有受到任何蚊子的騷擾,他終於相信這孩子的血很特別,是天然蚊香。

  他醒過來之後孩子依然睡得很沉,他從箱子裏找出一件自己的短袖T恤,把小孩兒從牀上拽了起來,別睡了,穿上衣服。

  孩子迷迷糊糊地套上他的衣服,被他拎下了牀。

  單鳴把他帶出帳篷,命令道:穿上鞋。

  孩子彎腰穿上鞋。

  現在我要監督你跑步,我不管你速度如何,但是你必須堅持到最後,否則你今天也沒飯喫。單鳴伸展了一下身體,然後拄着柺杖坐到帳篷外面的凳子上。

  孩子哭喪着臉看着他。

  單鳴道:繞着這個營地跑,我沒喊停,你不許停下來。

  營地佔地面積不小,繞着跑一圈兒起碼有一公里的路。剛跑出去不到一里地,孩子就開始喘,如果沒有那些天在森林裏徒步跋涉的經驗,他恐怕連五百米都跑不了。

  單鳴大聲喝道:不許停。

  有幾個起牀早的僱傭兵都站在旁邊看熱鬧。

  孩子咬着牙跑了兩公里,就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單鳴厲聲喝斥:跑!以後的每一天,你都要接受訓練,晨跑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只有強者纔有生存和選擇的權利,你這樣的孬種只能祈求我給你一口飯喫,想活下去你就把眼淚收起來。

  孩子咬着牙把眼淚抹掉,擡起比鉛還重的步子,繼續往前跑。

  單鳴打算第一天只讓他跑八公里,以後循序漸進。

  最後幾裏地孩子幾乎是爬下來的,他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進身下的草地裏,但他忍着沒發出聲音。孩子不是不長記性,明知道眼淚在單鳴這裏不管用,反而會惹他反感,他乾脆不再哭。

  佩爾聞聲趕出來之後,也有幾分不忍,就對單鳴說,單,這是不是太過分了,他才五歲。

  單鳴臉上沒有絲毫猶豫,等他能主宰別人的生死的時候,他會感謝我的。

  單鳴喊停的那一刻,孩子一頭栽倒在地,半天都沒動彈。他去廚房拿了漢堡,把小孩兒從地上拎了起來,喫吧。

  孩子盯了那漢堡半秒,然後一把搶過,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單鳴拽了拽他身上的衣服,我的衣服都被你弄髒了我給你半個小時休息,接下來我要教你怎麼用刀。

  趁着孩子休息的時候,單鳴找到了喬伯,讓他去辦一件事。

  喬伯聽完之後臉上露出噁心的表情,你要那些玩意兒幹什麼?

  單鳴挑了挑眉,練練他的膽兒。

  喬伯搖了搖頭,你早晚要下地獄。

  單鳴哼笑道:你知道你們所有人都會陪我的。

  下午單鳴教小孩兒的第一件事,就是怎麼握緊刀,他讓孩子用匕首砍一塊木頭,即使手臂被震得發麻發痛也不許停下,如果刀被震掉了就挑一塊木頭重來。兩個小時候下來孩子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胳膊了。

  在喫晚飯前,單鳴終於放過了他,並且把他帶到營地邊緣處,要讓他看有趣的東西。

  一天下來孩子已經被折磨的疲憊不堪,他什麼都不想看,只想倒頭睡覺。

  單鳴領着他走過去之後,喬伯正在那兒等着,一看到他就點了點頭,示意一切準備妥當,然後自己就走了,臨走前用同情地眼神看了孩子一眼。

  孩子離着老遠就看到地上有個一米寬的坑,他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

  單鳴彎腰把他夾在自己腋下,就往那個坑走去。

  離得越近孩子越怕,他感覺到坑裏有危險的東西,這就好像是他的本能,他能感覺到那些對他有威脅的東西。

  果然離近了一看,坑裏來來回回爬着二十來只黑色的蟲子,那些蟲子身上有硬甲和退化了的翅膀,看上去非常噁心可怕,孩子只看了一眼就驚叫起來。

  單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蟲子,輕聲道:放心吧,沒毒。說完一甩手把孩子扔進了坑裏。

  孩子的驚叫劃破天際,他的屁股一着地,就感覺到身下有東西噗嗤一聲被他擠破了,他知道那代表着什麼,他瘋狂地哭喊着要跑出來,但單鳴一擡腳踩住了他的肩膀。

  單鳴眼裏根本沒看哭天搶地的小孩兒,而是看着那些孩子一進去就四散着逃竄的蟲子。如果孩子有膽子回頭看一眼,就知道那些蟲子紛紛在他身後跑出了坑,明顯是非常怕他。

  這種蟲子原本並不怕人,該說它們什麼都不怕,它們通常成百上千只的出現,能吸乾大型動物的血肉,儘管只有一二十隻的時候構不成任何威脅,但見到鮮肉就拼命往上衝是它們的本能,它們絕沒有還害怕一個小孩兒的道理。

  單鳴終於相信沈長澤真的敢在森林裏隨便抓一隻蟲子果腹,他的身體一定有哪裏非常特別,以至於蚊蟲見了他只想離他遠遠地。

  孩子哭得越來越響,尖叫道:爸爸!爸爸!放我上去!求求你放我上去!

  單鳴被這幾句爸爸拉回了神,他低頭問道:你叫我什麼?

  孩子朝他張開手可憐兮兮地哭喊着,爸爸,救救我。

  單鳴咧嘴一笑,似乎非常受用,他蹲下身把孩子抱了起來,還難得仁慈地拍了拍他的背脊,別哭了,像個男人。

  孩子伏在他肩膀哭得渾身抽搐,他這次是真的嚇壞了。

  單鳴抱着他打算往回走,突然,他感到肩膀一陣疼痛,不用看他就知道這孩子在咬他。

  孩子一邊哭一邊收緊牙齒,沒什麼勁兒的小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捶打單鳴的背,兩條腿也在他懷裏亂踢。

  這還是第一次這小孩兒敢對抗他,單鳴終於覺得他有點兒上道了。

  他把手指伸進孩子嘴裏,硬掰開他的牙齒,然後邪笑道:我給你上一課。咬人要咬脖子,肩膀沒有用。咬人脖子的時候,只咬肉,不要咬到衣服,否則我隨便一掙,你的牙就會被我扯掉。咬住之後,要置對方於死地,無論受到什麼攻擊都不能鬆嘴,拼命搖晃腦袋,增大傷口和出血量,只要活到最後,你就贏了,就算你死了,也拉了個墊背的。單鳴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好好磨磨牙,這纔像我的兒子。

  孩子認真聽着,清澈的雙眸被洶涌地怒意籠罩。

  9、第九章

  單鳴本來給孩子提供的住宿方案簡單得跟養狗差不多,就是在地上扔條毯子。但是自從發現這小子天生驅蚊蟲之後,單鳴每晚睡覺都把他放自己旁邊兒,從那以後再沒有在夜間受過蚊蟲騷擾。

  跟以前不同的是,孩子再沒有在睡前主動爬到他身上過,只是偶爾睡迷糊了會縮進他懷裏。

  沈長澤小朋友地獄般的生活,從單鳴傷好之後正式開始。

  他們所處的山谷成了絕佳的修羅場,單鳴用訓練新兵的手段開始訓練一個五歲的孩子,並且絲毫不手軟。

  孩子每天除了超負荷的體能訓練之外,還要學習各種各樣的知識,譬如格鬥技巧、槍支武器的使用、各類彈藥的知識、人體經脈的走向和骨骼的分佈、動植物常識、以及各類作戰知識,總之,單鳴不遺餘力地教他怎麼殺死敵人。

  除此之外,孩子被要求每天背下兩百個英文單字,完不成就沒飯喫。

  單鳴發現這孩子的腦袋異常聰明,只用了兩個星期就能跟他用英文做基本對話,在他的強壓訓練下,孩子的詞彙量突飛猛進,開始可以和周圍人說話。

  一個月之後,單鳴把教育他的任務分給了好幾個人,這些僱傭兵在等待僱主的下一步指令之前根本無所事事,開始跟着單鳴一起調教他。

  在這些老師中,只有喬伯和佩爾稍微溫柔一些,雖然喬伯總拿一堆噁心的蟲子給他上課,而佩爾直接逼着他觀看解剖一具屍體,但至少他們不會因爲孩子沒完成任務而不讓他喫飯,雖然上完他們的課孩子也根本沒胃口喫。

  在所有人裏,只有老大和那個叫吉姆的人不跟沈長澤接觸。其實艾爾是除單鳴以外唯一一個可以說中文的人,只不過艾爾對孩子不感興趣,每次艾爾從孩子身邊經過,孩子都有種因爲他太矮了所以艾爾根本沒看見他的感覺,而吉姆則是隻要一靠近他,單鳴就會表情猙獰,露出明顯的殺意,就像母雞在護崽。

  孩子因爲疲憊和委屈而哭泣的時候越來越少,當他知道眼淚沒有用的時候,還不如省點身體的水分,免得單鳴臨時興起讓他做絕食特訓。

  每天一覺醒來,等待他的就是高強度的身體訓練、數不清的各種詭異的知識、以及單鳴把他當傭人一樣隨意使喚,他每天都在爲食物和更多的休息時間而奮鬥。

  在臨時基地呆了兩個多月之後,有一天艾爾突然把所有人都叫走了。孩子看着大人們都進了主帳篷,似乎是在開會,他終於有了喘口氣的機會,偷偷溜進廚房狠狠吃了一頓。

  他猜得沒錯,艾爾確實把他們召集去開會。

  僱主終於有了消息,在白養了他們三個月之後,僱主接到了來自墨西哥毒販的大筆訂單,這次的任務是要求他們把兩百斤麻古運送到緬甸西部和孟加拉國的邊境處,過了邊境由墨西哥人接手,他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孟加拉國貧窮落後,各種犯罪活動猖獗,每年有大批的毒品和走私物從這裏走海路被運往世界各地。

  運輸算不上一個難題,他們有的是辦法避開政府勢力,但此次交易涉及到了金三角毒梟之間的互咬,這一趟絕對是兇險無比。他們的僱主爲了吞併其他勢力,用了相當黑的手段把墨西哥這個大客戶從另一個毒販手裏搶了過來,這一趟勢必要受到反撲。

  幾個月前他們曾因爲這個僱主的一次交易折損了三個人,艾爾在任務結束之後考慮過撤離,畢竟損失三個人不是件小事,他們傭兵團一共也才五十幾個人。

  傭兵團的人數通常能提高它的聲望,然而國際上有那麼幾個傭兵組織,求質不求量,聲譽極高,他們就是其中之一。幾百人和幾十人的傭兵團,客戶羣體是不一樣的,比如艾爾就絕對不會去接跟國家政府大規模對抗的活兒,而多達幾百人的傭兵團又通常只在固定範圍內活動,業務範圍肯定沒他們廣,所以人數和實力並不畫等號。但對於一個濃縮型傭兵團來說,死幾個人也是大損失。

  結果僱主聽到他們想走,立刻擡高了價碼,並且送了他們好多先進的裝備,當艾爾看到一箱子AK47和沙漠之鷹,他妥協了。

  艾爾在開會時跟主要的團員研究地圖和討論作戰計劃,有公路的這一段他們遭到襲擊的可能性幾乎爲零,然而靠近邊境處有佔地約三十多公里的山脈,人煙稀少,車只能走土路,最近緬甸多雨,如果當天下大雨導致車過不去,可能還需要徒步穿越森林。對方想要下手,這裏是最佳的地點。

  在走完公路之後,他們擬定的計劃爲兵分三路,以等邊三角形的陣勢前進,每個邊相距不超過3公里,分別攜帶等量麻古,如果一方遭到襲擊,另外兩方可以在五分鐘之內出現在敵人外圍,進行攻擊和救援。

  把東西送到邊境之後,他們的任務完成,就打算回老巢了,因此離開這個地方之後,他們不會再折返。

  等會議結束,艾爾單獨讓單鳴留了下來。

  單鳴叼着煙用手指比劃着地圖,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帶着小孩兒不方便是嗎?

  當然,我們現在要去執行任務,這可不是他的跑步訓練,沒有人有精力照顧他。

  讓他和佩爾呆在一起好了,你放心,必要時候我會看着他,我不會讓他拖累大家的。

  艾爾搖了搖頭,如果他能活着回到總部,我就賦予他團員正式的身份。

  單鳴笑道:那他可就是史上年紀最小的僱傭兵了。

  艾爾也笑道:是啊,超過了你的記錄,八歲。

  單鳴吐了口菸圈,眼神因爲回憶而有些迷離,八歲我被父親收養的時候,跟他是差不多的年紀,但是那個時候,我已經殺過人了。

  艾爾揉了揉他的頭髮,這是你的命運,但也未必是件壞事。

  單鳴愣了愣,隨即大笑,這當然是件好事,我很慶幸我殺了那個畜生。

  艾爾看着他,露出溫和的笑容。

  單鳴回到自己帳篷裏的時候,孩子正腆着鼓鼓的小肚子呼呼大睡。

  他們的作戰會議等於給孩子放了大半天的假,這時候不喫飽喝足睡大覺,更待何時?

  孩子一截肉肉的小腿耷拉在牀外邊,手還摸着肚子,睡得特別香。

  單鳴走過去蹲在牀邊,饒有興致地看着他。

  雖然他見過的小男孩兒不多,不過沈長澤絕對是少見的漂亮,他的五官精緻得像個娃娃,大眼睛幾乎佔了半張臉,皮膚又白又嫩,頭髮則又黑又軟,難怪吉姆每次看到他都像丟了魂兒一樣垂涎三尺。

  想到吉姆對孩子的企圖,單鳴就直犯惡心。以前他雖然知道吉姆的劣行,但他沒有親眼見過,再加上傭兵團有硬性的規定,他即使厭惡吉姆,但從未公開挑釁過。只是現在一想到吉姆看沈長澤的眼神,單鳴就開始認真地考慮在這次作戰中不着痕跡地除掉吉姆。

  單鳴沒辦法忍受吉姆用那淫邪的眼神看着小孩兒,如果吉姆膽敢碰孩子一下,單鳴絕對要當場閹了他。

  想到明天就要離開這裏,踏上兇險重重地旅程,單鳴難得仁慈地打算讓孩子睡個好覺。

  他拎起孩子的小短腿放到牀上,然後翻身上牀,躺在孩子旁邊。

  睡到半夜的時候,單鳴感覺到帳篷外有人,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下一秒,佩爾刻意壓低的聲音在帳篷外響起,單,你睡了嗎。

  單鳴越過孩子下了牀,輕聲道:來了。

  孩子動了一下,似乎沒吵醒了。

  單鳴走出帳篷,看到佩爾只穿着薄薄的絲質睡衣,站在他面前,豐滿的胸脯在睡一下若隱若現。

  單鳴接到了暗示,摟着她的腰輕聲道:寶貝兒,睡不着覺?

  佩爾攀着他的肩膀,柔聲道: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你回來了兩個多月,可我們連一個單獨相處的時候都找不到,你所有的時間都給了你牀上的另一位美人。

  單鳴笑道:我跟他一起睡得特別香,你知道嗎,他能趕走蚊子。

  佩爾輕輕親着他的脣角,我不信她用身體磨蹭着單鳴,我很想你。

  單鳴把手伸進她的睡衣,撫摸着她光滑的皮膚,你可以去找艾爾。

  佩爾低笑着,艾爾是艾爾,你是你,你們給我的快感,是不一樣的。

  單鳴把她壓倒在草地上,呼吸開始變得粗重,哪裏不一樣?

  演示一下你就知道了

  孩子被奇怪的動靜吵醒之後,看他的身邊沒有人,心裏有一絲緊張。他跳下牀,想看看單鳴在不在外面,結果越接近帳篷的門簾,那怪異的聲音就越清晰,就好像有人在大口喘着氣。他小心翼翼地掀開一條縫,就見到在帳篷外的草地上,單鳴壓在佩爾身上,兩個人都赤身裸-體,激烈地親吻着,身體緊緊糾纏在一起。

  孩子瞪大了眼睛,儘管他不太明白他們在做什麼,但他仍然體會到了一種莫名地羞恥感。

  他的眼睛緊緊盯着單鳴修長的大腿和那不停聳動着的、纖細卻非常有力的腰。

  他年紀太小,對於美的觀念還非常模糊,但他依然覺得單鳴的身體非常地好看。那修長有力的四肢,光滑緊實的肌肉,沒有一處不散發着蓬勃的生命力和難以言喻的美感。

  孩子漸漸覺得心跳得特別快,他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不被允許的事情,他知道這件事是羞恥的,可他沒辦法把眼睛從自己養父的身體上移開,他僅僅是覺得好看,僅僅是好奇他們在做什麼。

  單鳴流淌着汗珠的俊美的側臉,在孩子的心裏留下了無法抹去的記憶。

  10、第十章

  第二天早上,團員們都開始收拾自己的行裝,只有單鳴不用動手,把所有瑣碎的事都交給了沈長澤,自己悠閒的拆裝武器。

  喬伯不禁羨慕地說,你不僅撿了個兒子,還撿了個小男僕。

  單鳴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孩子在旁邊兒聽着,不忿地撇了撇嘴,把早上喫飯的時候揣進兜裏的草莓醬偷偷擠進了單鳴一雙鞋裏。

  單鳴把大型武器都裝箱後,就拿出幾本厚厚的英文書,扔到孩子面前,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都要趕路,沒時間讓你鍛鍊,你就背單詞吧,一天五百,錯誤率不能超過5%。

  孩子抱起書,愛答不理地看了他一眼。

  單鳴揉着他軟軟的毛,嘿,越來越有脾氣了,不想喫飯了?

  孩子拍開他的手,繃着小臉兒道:我會完成任務,你沒有理由懲罰我。

  單鳴露出惡劣地笑容,那你就祈禱我講理吧。

  孩子抿着嘴,這段時間的相處,已經讓他對單鳴的喜怒無常有了個瞭解,他心裏已經做好了喫不上飯的準備。

  單鳴把行李架繫緊,然後坐進了車裏,孩子也利落地跳上了車。

  他們的定製軍用悍馬沒有腳踏,在兩個月前悍馬四十多釐米的離地距離對於身高只有一米多一點的孩子來說,還需要手腳並用地爬上去,現在卻可以在一手抱着書的情況下,一手撐着底座跳上去。

  這兩個多月來痛苦的訓練,體質的改變也許並不是最突出的,對於孩子來說,最明顯的變化是他接受了現實。他不再天真地懇求單鳴送他回家,也不再試圖用眼淚去打動任何人,更不會因爲沒完成任務餓得發慌的時候向單鳴哭鬧求饒,因爲他知道這些統統沒用。

  他的養父是一個冷血的魔鬼,心裏沒有半點仁慈,這個人做事只憑自己喜好,今天給他麪包,明天也許會殺了他,他知道自己必須努力地活着,努力地長大,纔有可能逃離他的魔爪,回到父母身邊。

  當他被迫在心理上承認現狀之後,他就認命了,他只能咬着牙接受單鳴給他安排的一切。同時,他對於單鳴的逆反心理,也越來越嚴重。

  單鳴總是教育他,只有強者才能如何如何,弱者活該受支配,孩子心裏常常想,如果有一天他可以打倒單鳴,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反過來支配他,可以不給他飯喫,讓他做很多很多訓練,讓他給自己洗髒鞋臭襪子。像單鳴欺負他一樣去欺負單鳴,成了孩子除了回家之外另一大心裏支柱。

  這次他們的傭兵團一共來了近三十人,除去在前次任務裏犧牲的三人外,剩下的人剛好坐了八輛車,單鳴這輛車除了沈長澤之外,還坐了喬伯、迪諾和佩爾。

  喬伯開車的時候,其他人閒着沒事兒幹,監督孩子學習。

  他們這樣的越野車隊太過醒目,因爲走得都不是正常人走的道兒,專挑些犄角旮旯人煙稀少的路走,有時候只能走土路,坑坑窪窪的特別顛簸,一整天下來車上的人骨頭都感覺要散架了。

  所有人裏只有沈長澤是最舒服的,他一整天幾乎都被佩爾抱在懷裏,女性柔軟的身體是最好的肉墊,喬伯和迪諾都非常嫉妒他。

  沒有了冰冷嚇人的屍體和枯燥難懂的知識,孩子第一次和佩爾如此親近,這讓他覺得很新奇。他從小都沒有接觸過這樣富有女性氣質的人,他的周圍,即使是唯一一個女僕都孔武有力,他的母親更是跟佩爾這樣風情萬種的女性截然相反總是留着短髮,看上去像個男人。

  可即使是不太像母親的母親,即使他一年中見不到幾次,他依然日夜想念,半夜經常夢到那一晚,突然有好多穿着綠軍裝的人衝進他家,人人手裏都拿着槍,和一個好大的盾牌,他母親紅着眼眶把他塞上直升機,告訴開飛機的叔叔把他帶走,永遠別回來。

  他真的不明白,爲什麼短短几個月時間,他就從被捧在天上的小少爺跌落到了這羣人中間,他甚至不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只知道他們很多人都跟單鳴一樣可怕。

  相對於單鳴這些粗糙的爺們兒,佩爾在孩子眼裏,顯然溫柔多了。

  晚上扎帳篷的時候,孩子扭扭捏捏地對佩爾說,晚上想和她一起睡。

  佩爾愣了一下,然後就呵呵直笑。

  單鳴立刻不樂意了,揪着他脖領子就把他提溜了起來,這裏所有的男人都想和佩爾一起睡,你算哪根蔥?其實他對於誰和佩爾睡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晚上沒有這小子當蚊香,他該有多難熬。單鳴說這些話的時候,用的是英文,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孩子臉憋得通紅,憤怒地瞪着單鳴,揮舞着小拳頭喊道:我不要和你睡,你會打呼嚕,你翻身還會壓到我。

  單鳴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有你選擇的權利嗎?你必須和我一起睡。說完就把孩子拎進了帳篷。

  以爲是臨時駐紮,很多帳篷裏都擠着三四個老爺們兒,除了佩爾之外,只有單鳴和艾爾有獨立的帳篷,他在傭兵團雖然沒有實際的職位,但憑藉他的實力以及和艾爾的兄弟關係,他在傭兵團有着極高的地位。

  孩子沒有嘗試過和三四個男人擠在一個狹小的帳篷裏是怎樣難受的滋味兒,所以他不知道能和單鳴睡在一起有多幸福,雖然他從來不這麼想。

  單鳴的睡相非常的差,晚上會打呼嚕,手腳也不老實,孩子經常半夜喘不過氣來,醒過來肯定發現單鳴的胳膊腿壓在他身上,有時候他會被擠到牀的最邊緣處,甚至半夜被單鳴從牀上踢下來。而如果他試圖擠一下單鳴或者做出反抗的話,大部分情況下他會被突然驚醒的單鳴拿槍指着腦袋。

  能安安穩穩地睡一個覺,對孩子來說是個拼運氣的活兒,還好他現在體積小,有一點空間就夠他睡覺,但是以後長大了可怎麼辦?他不僅產生了憂慮。

  接下來的兩天,他們都安然無事的度過了。按照計劃,他們會在第三天的傍晚進入林區,到時候的路會非常不好走,而天氣狀況也並不理想,只能到了地方再決定是在林區外駐紮,還是直接深入,晚上住在裏面。

  11、第十一章

  滂沱大雨從後半夜開始下,一直到天亮都沒有停的趨勢。本來所有人都睡在帳篷裏,後來統統都躲進了車裏,那種溼冷讓人渾身難受。

  天亮之後,他們草草吃了東西,就開始趕路。

  緬甸國力匱乏,整個國家的高速公路手指頭就能數過來,人煙稀少的地方几乎不會有水泥鋪成的路,只要一下雨路況就極其糟糕。路越來越泥濘,越來越難走,虧得車的底盤高,動力足,否則很多泥窪地段根本就過不去,有的時候人必須下車推。

  等他們趕到林區外圍的時候,比預計晚了七個小時,已經是半夜。這個時候進入林區是非常不安全的,艾爾指揮大家把車停靠成圓型,車頭交錯着停,一半對內,一半對外,同一時間有四個人巡夜,每兩個小時換一批,晚上就在車裏喫飯休息。

  喫完飯之後,艾爾跑到單鳴的車裏,用電子儀器調出林區的地圖,和單鳴研究明天的路線。倆人討論之後,都認爲明天走不了,現在森林裏面的路車肯定進不去,如果步行的話,太消耗人力,他們打算等一天,看天氣能不能放晴。

  最後艾爾表情嚴肅地看着單鳴,眼中帶着一絲憂慮,單,我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單鳴看着車外的大雨,如果這種天氣遇襲,我們不熟悉地形和環境,會很糟糕。

  不只是這樣,我對這次的任務都有些擔憂。

  單鳴點點頭,我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你不覺得這次我運送的東西

  太少了,是嗎?

  單鳴眼神暗了下來,沒錯,兩百斤,太少了,交易價格根本不夠付我們的佣金。

  我跟僱主談判的時候,也問過他這一點,他說他和那羣墨西哥人第一次合作,對方不信任他,這次交易只打算看看貨的成色,以及測試他的誠信度。他這趟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掙錢,而是爲了留住這個客戶。

  單鳴道:萬一他的主要目的不是貨呢,而是希望我們去消滅他的對手?

  艾爾搖搖頭,應該不是,對方又不會傾巢而出,就算有人襲擊我們,也不過是他們僱傭的人罷了。說實話,如果他希望我們給他剿了對方的老巢,他給再多的錢,我也未必會答應。畢竟我們不熟悉這裏,我不做沒一點把握的買賣,要不是他這次開的價實在太誘人,我本來是打算直接走人的。

  單鳴沉思着,如果他是拿我們當誘餌呢?

  艾爾眸中透出一絲陰狠,他冷笑道:這個可能我也考慮過,兩百斤的貨,以及我們的保駕護航,確實是招搖的誘餌。我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所以一旦這種情況發生,咱們就折返回去,讓他多付一倍的佣金。

  單鳴笑道:你可真是個財奴,爲了錢什麼風險都敢冒。

  艾爾揉着他的頭髮,這不就是我們乾的行當嗎,再說,我不掙錢,怎麼養活你們這幫人。

  單鳴歪開腦袋,艾爾,我不是小孩子了。

  艾爾嘲笑道:你幾年前就這麼和我說,不過現在你說這種話,稍微有說服力了,因爲你已經有孩子了。艾爾看了眼蜷縮在座位上呼呼睡覺的沈長澤。

  單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笑了笑,艾爾,他很聰明,他以後會成爲咱們傭兵團的好手的。

  艾爾撇了撇嘴,在十年之後?我們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還不一定呢。

  單鳴伸了個懶腰,誰管能活到什麼時候,今天活得痛快就夠了。

  艾爾低聲笑了笑,那我回我的車裏了。

  嗯,我也睡覺了。

  艾爾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溫柔地笑道:給哥哥一個晚安吻吧。

  單鳴啪地拍了下他的後背,別鬧。

  艾爾下車之後,單鳴繞過佩爾,坐到了後座。他歪在座椅上閉着眼睛想睡覺,可是周圍空氣又溼又冷,非常不舒服。單鳴撐了一會兒,實在睡不着,就把身子從座椅上方伸到了前座,用手指戳着孩子軟綿綿肉呼呼的臉。

  孩子很快醒了,他睡眼朦朧,看着頭頂上的單鳴,特別委屈地小聲說,幹嘛?

  單鳴伸長胳膊把他抱了起來。

  孩子睡得正香,這時候特別不情願地掙扎了幾下,聲音帶着睡眠不足的哭腔,幹嘛呀。

  陪我睡覺,晚上真他媽冷。說着就蠻橫地把孩子從前座抱到了後排,然後塞進了自己懷裏。

  孩子身體小,倒是在哪兒都能睡,窩進單鳴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迷糊過去了。

  懷裏抱了暖和的東西,單鳴感覺渾身都得勁了,靠在座椅上也沉沉睡了過去。

  所有人都是被一聲槍響驚醒的,單鳴整個人彈跳了起來,腦袋一下子撞到了車頂,撞得他整個人暈乎了幾秒。

  迪諾大喊了一聲,有人偷襲!說着貓下腰,貼着窗戶看外面的動靜。

  單鳴一下子掏出了槍,他抹開玻璃上的水霧,看到他們的守夜人正往林子裏放槍,槍放的毫無章法,特別混亂。

  單鳴推開孩子,打開車門跳下了牀,大喊道:別開槍了,蹲在地上。

  守夜的四個人都蹲了下來,挪着步子走進汽車的屏障裏,艾爾從一個車門跳了出來,大喊道:單,把火箭筒拿出來!開槍有個屁用,連人都看不到。

  單鳴打開後備箱,以最快的速度把M72組裝了起來,然後一腳踩着車門一手抓着行李架,一躍而起,翻上了車頂,然後把火箭筒扛在肩上,砰的一聲暴響,不遠處的林子裏炸開了一片絢麗的火花,他們能明顯看到有人被炸得飛了起來,火光背後人影攢動。

  打完這一發之後他立刻跳下了車,否則目標太大,一會兒就會被打成馬蜂窩,跳下來之後他把火箭筒扔到一邊,拿起衝鋒槍喊道:艾爾你帶人看好貨,我帶幾個人進去,弄死這幫傻逼。

  艾爾命令狙擊手準備掩護,紅外夜視瞄準鏡的細小紅點,在黑暗的樹林裏來回掃蕩,就像惡魔掃視獵物的眼睛,對方恐怕沒料到這邊有狙擊手,林子裏立刻安靜了下來,彷彿風吹草動都能聽見。

  佩爾跳上另一輛車,翻出夜視鏡,拋到了單鳴腳邊,單鳴用手指點了四個人跟着他,然後把夜視鏡扔給他們,這些人重就有吉姆。

  吉姆這個人,面對面跟人作戰,完全沒有優勢,但是在這樣光線差環境惡劣的情況下,憑藉着瘦小的身材和絕佳的速度,能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抹掉敵人的脖子。他是遊隼最好的刺客,這也是爲什麼很多人不恥他的嗜好,卻依然留着他的原因,畢竟傭兵團不是正義機構,他們只留下有用的人。

  五人帶上夜視鏡,貓下腰,憑藉着黑暗,悄悄進入了森林。

  近距離作戰的情況下,衝鋒槍排不上太大用場,單鳴把他心愛的MP5背到了背後,然後一手握着手槍,爲了防止敵人偷襲,他把靴子裏的軍刀抽了出來。

  單鳴對軍刀的嗜好跟喬伯對女人的嗜好差不多,即使愛慕着、並蒐集了各種各樣的軍刀,他最愛的、用得最順手的始終是這把產自尼泊爾的庫克瑞彎刀。

  這把刀全身滲碳處理,漆黑的刀身和手柄極富硬漢味道,彎刀的弧度又非常符合空氣力學的原理,單鳴揮舞它就好像揮舞自己的第二隻手臂,鋒利的刀刃破空而來,能輕易割斷一個成年男人的頸骨。

  單鳴手握成拳,以起肩的水平高度伸出手臂,要求其他四人以橫向縱隊前進,四人接到他的指令,往兩邊散開,然後擺成一條直線前進。

  離他最遠的兩個人很快就變得非常模糊,單鳴反手握着刀,小心翼翼地往森林裏行進,銳利的雙眸自己掃描着入目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那些人離他不太遠,他能感覺得到。

  12、第十二章

  就在他屏息前進的時候,身後突然想起了一陣爆炸聲。單鳴回頭一看,車的方向火光沖天,一時間他周圍光線大亮,帶着夜視鏡的眼睛感到一陣刺痛,他大吼一聲,趴下!

  他奮力往旁邊跳去,並重重滾倒在地,子彈嗖嗖從他剛纔站着的地方飛過,他甚至能聽到子彈穿透空氣的聲音。

  他從背上解下衝鋒槍,朝着人影攢動的地方突突突放槍,森林裏槍聲羣起,伴隨着人的慘烈叫聲。他用的K型MP5衝鋒槍,是美國海豹突擊隊的標準制式武器,威力一般,但是後座力小,子彈發射速度快,非常適合這種混戰,一瞬間就能把敵人打成馬蜂窩。

  可惜30發子彈很快就打完了,他身上就帶了兩個彈夾,換下一個彈夾之後,他滾到草叢裏,隱蔽了起來。第一輪槍戰很快平息了下來,他們已經成功威嚇住敵人,敵人對他們的彈藥情況不瞭解,肯定不敢貿然前進。

  而他手裏就剩下兩個彈夾,也不敢奢侈地隨便射擊,他在草叢的掩護下輕輕呼吸着,想着下一步的戰略。

  他們停車的地方依然燒得火光沖天,槍聲不斷,那邊必然也遭到了偷襲,單鳴有些擔心他的小娃娃,想着這邊必須速戰速決,趕回去支援。

  旁邊草叢有細微的動響,單鳴扭頭一看,是科斯奇朝他慢慢爬了過來。

  單鳴把手舉過頭頂,掌心向內,要求科斯奇掩護他,科斯奇趴伏下來,把槍頭對準前方。

  單鳴慢慢往前挪動,科斯奇跟在他後面,跟他保持兩個人的距離。

  他知道這個時候吉姆肯定繞到了離敵人最近的地方,這是吉姆最擅長的地方,他能跟黑夜融爲一體,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到敵人後方。只要他這邊發難,和吉姆前後夾擊,敵人肯定會找不準方向,他們就能把敵人打散,然後逐個擊破。

  單鳴屏住呼吸,終於發現不遠處一個敵人跪趴在地上,架着衝鋒槍等着他們。

  單鳴不敢輕舉妄動,只要他開槍,即使他能打中那個人,他旁邊的敵人肯定會朝他這個方向集體放槍,那他上哪兒躲去。他四處尋找着掩蔽物,終於讓他找到了一塊兒不算大的石頭,他輕輕翻滾到石頭後面,槍口瞄準他看到的第一個敵人,一槍串通了對方的顱骨。對方大喊着什麼,朝他這個方向怦怦射擊,兩枚手榴彈也朝他扔了過來。

  科斯奇滾到一棵樹旁邊開始放冷槍,這時候敵人的後方又傳來了槍聲,必然是吉姆或者另一個隊友乾的。

  單鳴在地上打着滾躲着子彈和榴彈,等一陣硝煙過去,他大喊一聲,跳了起來,衝着敵人瘋狂掃射,這三十發子彈沒有浪費,亂了陣腳的敵人就像練兵場上的靶子,子彈幾乎顆顆不虛發。

  他一邊打一邊跑,打完了一顆彈夾就躲在樹後面,大口喘着氣。

  彈夾還剩一個,三十發子彈,他的勃朗寧還有九發子彈,這些都射完了,他就剩下刀了,他真後悔剛纔走得急,沒帶上幾顆手榴彈。

  雖然他看不到吉姆和另一個人的情況,但是他基本能確定敵人被他們包圍了,他猜測敵人現在只剩下七八個,局勢基本已經確定了下來。槍響之後艾爾該派人來救援,只不過他不知道現在艾爾自己忙不忙的開,最好還是別指望他。

  雙方不過休息了二十多秒,槍聲再次想起,單鳴聽出這槍聲不是來自他們的武器,而是對方先開火了,而且火力集中的方向是吉姆那邊。

  這正是他們的大好時機,單鳴掏出手槍,在黑夜中瞄準敵人,進行點射,他槍法奇準,一會兒就幹掉兩個。

  科斯奇在一陣瘋狂掃射之後,似乎也是用完了子彈,他直接拔出了三棱刺刀,做手勢讓單鳴掩護他。單鳴認爲現在肉搏太早,不同意他去,不過科斯奇這個人膽大心粗,打起仗來不要命,根本一點都不害怕。

  單鳴只好給他作掩護,科斯奇貓着腰在黑暗中快速爬行,然後猛然竄起來跳到了一個敵人的身上,刺刀扎進他脖子的同時,科斯奇搶過了他手裏彈藥充足的衝鋒槍,衝着那些敵人又是一陣掃射。

  掃完了他把槍一扔,抱着那屍體作掩護,滾到了一邊去,同時單鳴竄了起來,對着聞聲轉過來射擊的敵人射空了他最後一個彈夾。

  然後他把衝鋒槍一扔,抽出彎刀一躍而起,凌空劃開了離他最近的人的脖子。

  科斯奇也不要命地揮舞着三棱刺刀,把這隱蔽的樹林變成一個屠宰場。

  單鳴能明顯感覺到這些人不夠火候,雖然裝備精良,但是跟他們相比,太缺乏實戰經驗,整個戰鬥沒超過十分鐘,勝負已經分曉。

  他們四個人,只有科斯奇腿部中了榴彈,其他三人均是輕傷。

  他們數了下地上躺着的敵人,一共是一個。他們沒時間繼續研究,扭頭往他們停車的方向趕,回去救援。

  他回去一看,敵人已經被艾爾他們收拾得七七八八了,被炸燬的那輛車緊挨着他坐的車,他的車受到波及,車身側翻。

  大家都在打仗,根本沒人顧得上一輛側翻的車,只有單鳴記得裏面有他撿來的兒子。

  他趕緊衝到車旁邊,車玻璃上都是水霧,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情況,他怦怦敲着玻璃,沈長澤!

  半晌,裏面傳來孩子細小的聲音,爸爸

  單鳴一下子着急了,他跳到車上,幸好車門沒上鎖,他直接打開門跳了進去。

  孩子被夾在座椅中間,仰着蒼白的小臉看着他。

  單鳴把座椅往前調,倒出空隙,然後把孩子抱了出來。孩子倒沒受傷,但是渾身抖得厲害,臉色煞白,黑亮的大眼睛裏盛滿了恐懼,孩子緊緊摟着他的脖子,小臉埋在他肩頸處。

  單鳴皺眉道:你白癡啊,不會自己移開椅子?椅子又沒壞。

  孩子小聲說,我我不敢出去。

  單鳴這才反應過來,孩子不是出不來,是被槍炮聲嚇得不敢出來,他哼道:就這點兒膽兒。

  他抱着孩子跳出車裏,艾爾已經帶着人在善後了。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具屍體,腳下的泥土滲着嚇人的血水。

  孩子只看了一眼,短促地叫了一聲,就把臉埋進了單鳴懷裏,身體劇烈地顫抖着。

  佩爾帶着白手套,正在給科斯奇包紮,看了單鳴一眼,呵呵笑着,小寶貝嚇壞了。

  單鳴撇了撇嘴,膽子太小了,你還得強加訓練。

  沒問題,我正準備讓他動手參與解剖呢。

  這一戰前後不過半個多小時,他們總共擊斃了十七個人,俘虜了三個,艾爾把人帶到林子裏審問去了,其他人開始撿拾那些人的裝備,都是些好東西。

  又過了一個小時,林子裏傳來了槍聲,艾爾帶着團員走了出來,臉上帶着一抹冰冷地笑意。

  他們把現場收拾得差不多了,側翻的那輛車也翻了過來,除了一輛車徹底報廢,兩個人受稍重的傷,七個人輕傷之外,他們再沒有別的損失。

  艾爾把單鳴叫到他車裏,把剛纔審訊的結果跟他說了一下。

  經過他們的分析,大致可以確定這次僱主是拿他們當誘餌,必然會有大批真正的交易貨物,通過其他渠道運送到墨西哥人手裏,他們只是槍靶子。

  單鳴提議不再往邊境進發,而是現在就在折返金三角,去找他們的僱主算賬。

  艾爾則持保守一件,覺得既然已經到了這裏,還是到約定地點看看,如果確實沒有人來交易,他們再回去,僱主也跑不了,這樣無論是掏錢還是掏命,他們都有理有據。

  艾爾是老大,自然是聽他的。他們決定下來之後,單鳴就回自己車裏小憩了一會兒。

  天很快就亮了,雨也奇蹟般地停了下來。

  車隊以極慢的速度往邊境的指定地點前進,這一趟,又走了整整一天。

  13、第十三章

  他們到達約定的交易地點,等了兩天,果然沒有任何人現身,於是傭兵團開始往中緬邊境趕返,摩拳擦掌地要好好從僱主身上敲下一大筆錢來。

  因爲接下來幾天雨過天晴,路面交通狀況良好了很多,他們輪班開了兩天的車,就找回了僱主呆的村莊。

  這一片儼然是一個靠毒品種植和買賣支撐起來的國中國,這裏沒有法律,沒有政府,也沒有正常人理解的普世價值和道德觀,有的只是大毒梟制定的規則,想要餬口,就得按照他的安排幹活。

  前一次執行任務,是掩護僱主和美國佬的交易,但交易地點不在這裏,所以除了艾爾之外,他們都是第一次來僱主的老巢。

  車開進村莊的時候,艾爾立刻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兒。不止是他,當車往裏開的時候,所有人都發現了這個村莊的異常,村民都到哪兒去了?

  村子裏到處散落着各類簡陋的生活物品,就好像人匆忙離開來不及帶走。以前好像那麼多來來往往的當地人,一下子憑空消失了,這情況太詭異了。

  艾爾用無線電通知大家放慢速度,害怕有陷阱。

  最後車隊乾脆停了下來了,原來熱鬧的村莊一下子空無人煙,遇到這種情況,誰也不敢貿然進入了。

  艾爾命令大家退了出去,在村落外面等到天黑,再伺機行動。

  他們退出去好幾裏地,在一個山谷裏紮了營。

  到了半夜三點多的時候,艾爾找到單鳴,讓他潛進村莊裏看看,如果碰到危險,馬上折返,如果走不掉,就放信號彈,他們馬上去救援。

  單鳴這人膽子大,好奇心也旺盛,早就對白天看到的情景很感興趣了,連忙把自己的裝備帶上,步行往那個村莊走去。

  他到了村莊邊緣,就開始摸着牆根兒前進,一路上小心翼翼,可是走了很久,他愈發覺得自己像個傻逼,這村子裏是真的沒人。

  他潛進了一戶人家,發現他們的竈臺上還放着剛切好沒下鍋的白菜,這戶家裏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各種物品掉了一地,一般臨時逃難的人的家裏,差不多就是這種狀況,想把值錢的東西帶走,卻又時間不充裕,弄得一屋子狼藉。

  單鳴心裏疑慮更重,難道他們的僱主早到了襲擊,所有村裏的人都跑了?

  這個問題,只有等他往裏走,找到僱主那裏才能知道。

  再沒有其他的發現,單鳴推開門往外走,結果剛一出門,迎面就撞上來一個人,單鳴一腳把人踹了出去,踩着那人的胸口把槍頂在了他腦門兒上。

  那人依依呀呀地叫着,卻又刻意壓低着聲音,看他的表情,是在求饒。

  單鳴仔細看了一下,這人是個當地人,也許是白天跑了,晚上趁着沒人,想回家拿值錢的東西。

  單鳴試圖用英語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那人表現得根本聽不懂,只是一個勁兒的求饒,都快哭出來了。

  單鳴看問不出什麼,就放開了他,那人連滾帶爬地跑了,他則繼續往村裏面走去。按照艾爾告訴他的路線,他一直往村尾走,可是這村子還不小,他找了半天都沒找到,直到他敏感的鼻子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直到順着血腥味走,就沒錯了,果然,不到十分鐘,他就找到了地方。

  從前這裏應該是一個井然有序戒備森嚴的麻古種植地,但是現在這裏是一個血腥的戰場。

  整個寨子到處都是死人,血腥味濃郁的讓人作嘔,周圍沒有一點人氣,在靜謐的月色下顯得陰森可怖。

  單鳴繃着神經,握緊了槍,慢慢往右邊最大的房子移動。

  一路過去,真的沒有發現半個活人,現場被打掃的很乾淨,除了死掉的當地人之外,一眼看過去都沒發現襲擊者的屍體。

  單鳴用腳翻過一具又一具屍體,想從他們身上發現些什麼。現場散落着亞洲人最愛用的AK槍族,不過看上去都是這些緬甸人的。

  搜尋了半天,一個半掩在泥土裏的彈殼引起了他的注意。單鳴撿起那個彈殼,吹掉上面的土,這是一個95式突擊步槍的彈殼,5.8口徑是中國獨有的。他繼續找,又陸陸續續找到了一些中國製塑10炸藥的殘留物,那些襲擊者用的都是中國特種兵的標配,再結合這裏是中緬邊境,可以初步判斷襲擊者來自中國。

  這些人是政府軍嗎?爲什麼會突襲一個緬甸毒梟?如果涉嫌邊境犯罪的話,其中的問題非常複雜,至少和緬甸政府合作是必須的,怎麼會就這麼衝進寨子把所有人趕盡殺絕?

  單鳴的腦子裏冒出了一大堆問號,卻找不到一點線索。

  他決定一會兒再回來好好研究現場,先進那個毒梟的房子看看,看看人還在不在,或者活沒活着。

  他進了別墅一看,依然是一地死屍,他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發現了一個衣着華貴的人趴在地上,那人很胖,身上綁着粗麻繩,鮮血染紅了他的絲綢質睡衣,單鳴曾經在上次任務時見過他的僱主,即使是這樣趴着看不到臉的情況下,他也可以斷定他找到人了。

  單鳴揪着繩子把死人提了起來,扔到了沙發上。

  果然是那個毒梟,雖然臉已經被毀得不成樣子了,從他身上血淋淋的痕跡來看,這人死前受過刑訊,而且手段很殘忍、很專業。

  單鳴檢查了一下他的致命傷,是被利器貫穿心臟而死,又湊近了觀察他臉上從嘴角一直裂到耳朵的傷口,發現那傷口非常細,切口平和光滑,他拿手按了按,也沒傷到骨頭,必定是被非常薄的刀片劃出來的,劃了肉,挫不斷骨頭,最有可能的就是手術刀。

  單鳴皺了皺眉頭,就算不是手術刀,怎麼會有人在戰場上帶這麼薄的刀?防身都不夠,用來做什麼?

  總不會當飛刀使吧,單鳴想起人都滿天亂飛的中國武俠片,忍不住笑了笑。

  也不知道這毒梟被五花大綁的抓起來嚴刑逼供,最後被一刀捅穿心臟究竟是爲什麼,那些特種兵想從他這裏知道什麼?居然用這麼不上臺面的手法刑訊一個不上臺面的人。

  可以斷定這絕對不是一次光明正大的行動,即使和中國政府有關,也必然是祕密執行的,不過這種殺人滅口的架勢,單鳴更傾向於這批人有不可告人的祕密。他放下那人的屍體,又在其他地方轉了轉,在拐進廚房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微弱的呼吸聲。

  單鳴耳朵立刻豎了起來,他握緊槍,循着聲音走到了廚房的陽臺,在陽臺外面發現了那個毒梟的貼身保鏢。

  他跟這個人打過交道,這人的英文說得比他的主人好,很多時候充當翻譯。

  單鳴趕緊蹲下來,那人受了槍傷,已經奄奄一息,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但還有一口氣在。

  單鳴輕輕搖了搖他,喂,你還活着,別像個死人一樣,醒過來。

  他連續叫了一聲,那人終於睜開了眼睛,恍惚地看着他。

  你還認得我嗎?

  那人搖搖頭,又點點頭,眼神迷茫地看着他。

  單鳴抓緊問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那些特種兵是中國人嗎?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那人喘着氣,斷斷續續地說,小孩兒。

  什麼?單鳴把耳朵湊近他,你說什麼?

  一個小孩兒,他們要一個小孩兒。

  一個小孩兒?單鳴搜遍腦海,排除了各種發音相似的單詞,結合語境語法,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他沒聽錯,這個人說,那些人跑到這裏大屠殺,是要一個小孩兒。

  一個什麼小孩兒?他們是什麼人?

  一箇中國的男孩兒他們找他們,堅持在這一帶

  單鳴腦子裏警鈴大作。

  一箇中國的小男孩兒,在這一帶,他就知道一個,那就是他白撿回去的兒子。

  他們還留下什麼信息,都告訴我,那些人是中國人嗎?

  那人抓住他的手臂,我不知道殺了我吧我活不成殺了我吧

  單鳴看着他垂死掙扎的樣子,知道他肯定很痛苦,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了,單鳴站起身,抽出彎刀,利落地割斷了他的脖子。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額上冒出了冷汗。

  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在找沈長澤的話

  他對沈長澤的背景一無所知,但是能被在中國上空準飛,而且負擔的起直升飛機的人肯定不多,如果要查的話,也許並不難,只要查一下最近飛機失事的信息,也許就能出來。

  可是如果那些特種兵僅僅爲了找一個飛機失事死亡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的孩子,就把緬甸當地最大的毒梟傾巢端掉,這實在太不尋常了。

  要在當地找一個人,難道不該尋求合作嗎?

  單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些人不希望這個消息泄露,所以直接滅口。

  那個小孩兒在其中究竟有多大的利害關係,能讓中國政府正規軍跨過國境線跑到別的國家滅了當地的大毒蛇。

  那個孩子究竟是誰?

  單鳴心中疑雲重重,他足足呆立了十來分鐘,纔想起來應該用信號彈把艾爾他們叫過來,掃蕩一下現場,彌補他們此次的損失。

  只不過在那之前,他必須檢查一遍這裏,確保沒有一個活口。

  他不在乎沈長澤是什麼樣的身份,他就是天王老子的兒子,現在也是他單鳴的兒子,但是他暫時不能讓艾爾他們知道這些。

  他要回去暗中調查,如果沈長澤的身份真的特殊,再想下一步的打算。

  14、第十四章

  艾爾帶着人過來之後,把整個地區都搜刮了一遍,如今別說是管僱主多要一倍的佣金了,還有一千萬美金的餘款都沒付清呢,人就死了,把艾爾氣得快哭了。

  雖然從別墅裏搜出了大批現金軍火珠寶和貴重金屬,但遠遠不抵他們想要的數額,這個大毒梟肯定不會把自己所有的財富都放在一個地方,他們也不可能在這裏繼續逗留下去,所以這一趟下來他們賠了。

  艾爾心有不甘,看着一大堆帶不走的麻古,眼饞地在原地直打轉,最後小聲和單鳴說,要不,咱們帶些回去吧,從哥倫比亞找人賣到墨西哥去。

  單鳴瞪了他一眼,你個財奴夠了吧,哥倫比亞的毒品市場太複雜了,我們有我們的活兒幹,何必去招惹他們。

  艾爾委屈地說,我艾爾.莫瑞從不幹賠本生意,這是我的恥辱!

  單鳴哼道:我本來就不同意跑到亞洲來,越是政局穩定的地方,我們越該遠離,在中國邊境活動是非常危險的,這一趟沒有大的危機就不錯了。這買賣是你要接的,如果不夠分兄弟們的零花,就從你的小金庫里扣。誰給你錢你就跟誰走,活該。

  艾爾撇了撇嘴,你真的是因爲中國不適合做買賣纔不願意來嗎?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任務難度從來都不是你考慮的,難道不是因爲這是你的祖國嗎?所以你有點那個成語,我學過的,叫做近鄉情怯。

  單鳴狠狠瞪了他一眼,別開玩笑了,我沒有祖國的概念。你裝什麼傻,你知道我不願意來這裏,是因爲我們當年在雲南碰到的那個怪物

  艾爾嬉笑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嚴肅,希望一輩子都不會再碰到那個東西他搖了搖頭,故作輕鬆地聳聳肩,至少那玩意兒死了,我們不用追着那樣的怪物給父親報仇。

  所以,當時活下來的幾個人,誰願意再靠近那裏?單鳴語峯一轉,伸出修長的胳膊卡住艾爾的脖子,惡狠狠道:唯獨你這個唯利是圖的混蛋一意孤行地帶着我們跑了過來,關鍵是還做了賠本兒生意,我看你回去怎麼和虎鯊交代。

  艾爾託着下巴沉思道:我多接一些殺手和保鏢的活兒吧,麻雀肉少,攢起來喫也能填飽肚子。

  單鳴臉上露出厭惡,那就趕緊把吉姆派出去,我越來越不能忍受他看那小孩兒的眼神,說不定哪天我就會剮了他。

  艾爾挑了挑眉,我知道了,吉姆本來就是頂級殺手,他最願意單獨跑出去接任務了。

  單鳴的表情這才稍微緩和下來。

  艾爾道:本來應該是那個死胖子送我們回去的,結果他現在死了,我只能讓虎鯊想辦法來接我們。我剛纔和他研究了一下路線,他讓我們想辦法到南部的港口,他會弄一條有手續的船,帶我們出公海。

  這裏剛發生這麼大的事,我們殺了這死胖子的對手的人,又失去了他的庇護,這一路可不好走。

  確實不好走,但咱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只要能順利到公海,就沒什麼危險了。把東西收拾好,今晚就出發。

  驅車往緬甸最南部前進的途中,艾爾睡不着覺,跑到單鳴的車上跟他聊天,對於他們僱主的死提出了很多疑問。

  究竟他們是怎麼得罪中國軍方的?這絕對不是官方因爲邊境犯罪採取的措施,倒像是爲了某個不可告人的祕密就連這些中國特種兵入境恐怕都是非法的。艾爾摸着下巴上新冒出來的胡茬,腦子裏閃過很多種猜測,但沒有一種靠譜,總之,內幕肯定很精彩。

  單鳴任憑他胡亂猜測,面上不現一絲波瀾。

  如果艾爾知道那些特種兵恐怕是在找沈長澤,哪怕僅僅是可能,艾爾也會勸他把孩子處理掉。不過在單鳴看來,孩子已經沒有死的必要了,如果那些人查不到他們頭上,孩子會以他兒子的身份被養大,如果那些人查到了他們,參照那個毒梟的慘狀,勢必要將他們集體滅口,那孩子死不死,干係也不大,反而是活着他們多了一份籌碼。

  雖然他認爲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並且艾爾向來包容他,他認爲自己可以說服艾爾,但他暫時仍是打算不告訴任何人。

  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自然越好,等他們出了公海並順利回到哥倫比亞的老巢,中國的特種兵就算長八個翅膀,也鞭長莫及。

  總之不管沈長澤是個什麼人物,他單鳴撿到的東西,就是他的。他倒要看看誰敢和他搶!

  經過兩天的跋涉,他們終於到達了南部。

  根據虎鯊給他們的信息,到了當地他們需要去找一個叫母泰的人,把說好的酬金交給他,他會在兩天之內安排可靠的船隻送他們出海,到印尼西南部虎鯊給他們安排好了飛機回哥倫比亞。

  他們找了個地方整頓,艾爾帶了喬伯去找母泰。

  單鳴由於是亞洲人,跟他那些身材像健美先生的大熊型團員相比,他在當地不那麼顯眼。太陽下山後,單鳴把小孩兒帶到了海邊,抱着孩子走到齊腰深的地方,把他噗通一聲扔進海里,要他今天之內學會游泳。

  孩子沉下去之後,單鳴就把他撈上來,指導他如何游泳,指導完了再撒手把他扔下去。

  孩子喝了一肚子又苦又澀的海水,鼻涕眼淚橫流,四肢撲騰得都快沒力氣了。

  單鳴就不辭勞苦地重複着把他撈上來和扔下去的動作,直到孩子能順利浮起來。

  這麼着折騰了三個多小時,孩子把晚上喫的東西都吐乾淨了,單鳴看他能遊一小段兒了,才滿意地把他帶上了岸。

  孩子一上岸就四仰八叉地癱倒在沙灘上,累得手指頭都動不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

  單鳴也躺在白天被曬得熱乎乎的沙子上,看着純淨幽藍的星空,有些昏昏欲睡。

  正當他閉目養神呢,一潑沙子突然揚到了他臉上,一下子鑽進了他鼻子和嘴裏,他立刻坐起身連呸了好幾下。

  他睜開眼睛怒瞪着沈長澤。

  孩子有些畏懼地看着他,揚起下巴說,我不是故意的。

  單鳴站了起來,攔腰把小孩兒抱了起來,看來你海水喝得還不夠。

  孩子奮力掙扎起來,見單鳴一步步往海里走,眼見沒有希望了,就尖叫道:你活該!你活該!等我長大了我也要讓你喝一肚子海水,喫一肚子沙子!你等着!

  單鳴把他舉過頭頂,跟拋鉛球一樣用力把孩子隔空拋進了海里。

  孩子給摔得頭暈眼花,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單鳴看着孩子胡亂撲騰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候,身後有人叫他。

  單鳴一回頭,見是科斯奇,怎麼了?

  艾爾回來了,那個叫母泰的失蹤了,你趕緊回去吧。

  單鳴臉色一沉。

  這時候沈長澤已經靠自己遊了回來,光着屁股跑上岸,抓起手裏的沙子就要往單鳴後背上扔。

  單鳴回頭瞪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我把你綁起來吊在海里。

  孩子手一頓,又恨又怕地看着他。

  單鳴沒心情玩兒這個活玩具了,肯定是出事了。

  三個人急忙回去了。

  15、第十五章

  單鳴見到艾爾和喬伯之後,才知道事情比想象中嚴重。

  倆人看上去非常狼狽,身上有不同程度地擦傷,艾爾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看上去並無大礙,喬伯的軍工褲被劃了一個大口子,胳膊和大腿上都纏着繃帶。

  單鳴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艾爾正在抽菸,眼神灰暗而狠戾,看上去是在思考什麼,他擡頭看了一眼單鳴,低聲道:讓喬伯說。

  喬伯似乎感到很窩囊,咬牙道:我們按照虎鯊給的辦法找到了母泰的公寓,門沒鎖,我們就進去了。屋裏很亂,沒有人,有打鬥痕跡,接着,艾爾發現那裏有定時炸彈,用臥室的門觸發,我們從窗戶跳出去,就變成這樣了,操。

  單鳴沉聲道:難道有人在等我們?

  艾爾道:現在不好說,母泰在當地作奸犯科,有不少敵人,也許剛好我們倒黴,但臥室裏的C9炸彈必定是爲了招待某些人而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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