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交換
楊瑋說：“不爲什麼，我只是不想白白佔你的便宜。你弄上來的肉救了大家一命，我救你一命，扯平了。”
商蓉哼了一聲：“你的算盤打得倒是挺精的！”也不客氣了，伸手抓住楊瑋的手。此時，下面的狼頭鯨已經定下神來了，在她的腳下游來游去，隨時可能飛撲上來一口咬掉她半截身體，她雖然不怕死，卻也不想死得這麼難看，能活下去，當然要活下去……何況，正如楊瑋所說，她弄到的鯨肉救了大家一命，再接受楊瑋的幫助也是心安理得，誰也沒欠誰。雲雅精神大振，和楊瑋合力，費了老大的勁才把商蓉給拉了上來，此時她已經差不多虛脫了，把商蓉拉上來之後，一屁股坐在冰面上直喘氣，嘿嘿傻笑。再看看莫莉、韓戰龍和梅里西亞，梅里西亞神色有點複雜，似乎有點高興，又有點遺憾，韓戰龍則痛心疾首，至於莫莉，蹙着眉頭看着楊瑋，神色之間頗有幾分慍怒，看來楊瑋出手救了商蓉，她很不高興。商蓉也留意到了，喘聲說：“楊軍團長，看來你幹了件蠢事，惹你的心上人生氣了！”
楊瑋也不說話，喘了幾口氣走到一塊血淋淋的肉前，拔出戰術刀狠狠的斬了下去，一刀就斬下一公斤重的一塊，張開嘴巴狠狠的咬了下去，只一口就連皮事肉的撕下一兩重的一塊，甩開腮幫子大嚼，血水順着嘴角往下流，看起來怪嚇人的。他嚼了幾下，將那塊生肉嚥了下去，對大家說：“這肉很鮮嫩，味道不錯，大家趕緊喫，不然就要凍上了！這樣的低溫下，不用十五分鐘，肉就會凍得跟石頭一樣硬，到時候你們就算想喫也喫不成了！”
莫莉沒有動，她似乎不願意接受商蓉弄出來的食物。梅里西亞和韓戰龍對視一眼，還是走了過去，用刀子各自割下一塊，就這樣用手捧着大嚼，邊嚼還邊＂ｙｕｎｘｉ＂血水，吸得嘖嘖響。生魚的味道一般都好不到哪裏去，腥得厲害，但對於這幫餓狠了的特種兵而言，簡直就是世界上最爲美味的東西了。商蓉先不忙着喫，她用刀子割開傷口處被砍爛的肌肉，用手抓住深深鍥入自己大腿肌肉的那顆利齒用力一拽，連着一塊肉給生生拽了出來，帶出一道血箭。她連眉頭都不稍稍皺上一下，隨手抓了一把雪粉塞進嘴裏含化再往傷口一噴，就算是把傷口清洗好了，再抓起一團雪粉拍在傷口，把水漬擦乾，直到現在，雲雅才手忙腳亂的從她那個百寶箱似的的賓尼熊揹包裏翻出一罐止血消毒噴霧罐，照着她的傷口不要錢似的猛噴，一口氣噴掉了大半罐。商蓉說：“行了，這東西很有用，省着點用，沒準你也會用得上的。”雲雅這才停手。
血是止住了，但是這個猙獰的傷口讓雲雅揪心，她小聲說：“傷口大大了，必須縫合，不然是沒有辦法癒合的……我找找看有沒有針線！”又開始手忙腳亂的翻找起來。商蓉拍了拍她的頭，說：“別瞎忙活了，你怎麼會帶這種東西？”
雲雅叫：“那可怎麼辦啊？”
商蓉說：“好辦，把你的揹包給我。”
雲雅不知道她想要揹包幹嘛，便將倒空了的揹包遞過去。商蓉用戰術刀往揹包上一挑，挑出一個線頭，再抓住這個線頭用力一拽，拽出一根四五十釐米的線來。她把這根線咬在嘴裏，把戰術刀刀尖對準傷口兩側沒有受傷的肌肉，在雲雅失聲驚呼中一連紮了七八刀，生生扎出七八個孔來，然後把那根粗線穿進去，再拉出來，然後再穿進去，拉緊……就像是在補衣服一樣。雲雅嚇得轉過身去，用雙手捂住眼睛都不敢看了，商蓉卻不緊不慢，做得極有耐心，好像這傷口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身上的一樣。
這個女人的神經，簡直就是鋼絲，不，是特種尼龍纖維做的！
莫莉終於加入了用餐的行列，用刀切下巴掌大一塊背鰭，再切下一小塊送進嘴裏慢慢嚼，像是在嚼一塊毫無滋味，卻又不管怎麼嚼都嚼不爛的化學膠。楊瑋要一小塊嚐了嚐，這玩意沒有骨頭，也沒有腥味，嚼起來涼冰冰的，韌勁十足，很有嚼頭。他說：“這東西不好消化，你還是喫點肉吧。”
莫莉搖頭，有些費勁的將嚼得半爛的背鰭嚥了下去，又切下一小塊，不過沒有馬上送進嘴裏在，而是看着楊瑋，小聲問：“你爲什麼要救她？難道你忘記我們有多少人死在她手裏了嗎？”
楊瑋說：“她是爲了替大家弄到食物，才跳進冰海里的，結果出不來了，我必須幫她。”
莫莉有些激動：“剛纔是除去她的最好機會了！你知道想要消滅光明先鋒軍一員大將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嗎？這樣的好機會，你竟然放棄了！”
楊瑋說：“莫莉，有些時候，好機會並不一定就是好，能達到目的固然是好的，但是爲了達到目的，卻要付出終生被良心拷問的代價，卻不值得了。”
莫莉說：“你跟我說過，戰爭是不擇手段的！”
楊瑋說：“我也跟你說過，不管戰爭有多殘酷，有些底線我們必須堅持，一旦越過了這些底線，我們將變成爲戰爭而戰爭的惡魔！”
莫莉氣憤的說：“你說得倒是比唱的好聽！我看你根本就不想殺她，你是喜歡上她了！”
楊瑋愣了一下，笑：“瞎說！”
莫莉說：“我有沒有瞎說，你自己心裏最清楚！楊瑋，如果你再幫她，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說完拿着食物氣沖沖的走開了。楊瑋叫她回來，叫了兩聲，莫莉只當沒聽見，反倒是一塊突出地面的冰倒了黴，壓根就沒有擋路都被她一腳踢了個粉碎。梅里西亞放心不下，追了上去，楊瑋無可奈何，苦笑一聲：“又鬧脾氣了。”莫莉一般很少發脾氣的，但一旦發起脾氣來，那就跟火山爆發一樣嚇人，誰都勸不住，對此他是領教過的，看到她發脾氣，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商蓉已經縫合了傷口，並且補好了腿部被咬穿的戰術鎧甲，這樣，體溫補償系統將繼續發揮作用，所散發出來的熱量不會泄漏，她腿部的傷口將一直處於二十五、六度的環境中，不至於因爲嚴寒而急劇惡化。她走到冰窟前，整個人倒掛着探下身去，用戰術刀對着兩米以下的冰層猛鑿，鑿了好一會兒，鑿下幾塊麪包大小的、略帶一點淺藍色的堅冰，將這些冰塊帶到肉堆前，又用戰術刀在冰面上鑿出個坑來，用刀柄將一塊冰舂碎，放進冰坑裏，然後要過雲雅的激光槍，對着冰坑開了一槍，一道刺眼的射線閃過，碎片呼一聲騰起一道藍色的火焰，分外的妖嬈。雲雅忘形的歡呼起來：“火！有火了！這冰能燒！天哪，我還是頭一回發現火原來這麼可愛，看到火比見了我爸爸還要高興！”要不是實在沒有力氣了，估計她肯定會蹦起來整個人撲到商蓉身上，然後照着她的臉一通猛啃，以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動和快樂！
商蓉說：“我剛纔爬上來的時候發現冰層中間着一些零星的可燃冰，不用白不用，乾脆挖出來生火烤肉了。你喜歡哪塊肉？告訴我，我幫你割。”
雲雅用手往那兩塊大得嚇人的肉身上比劃着：“我想嚐嚐這塊，這塊，還有這塊！對了，聽說這背鰭味道很特別，我也想嚐嚐！”她對於賺錢和美食的愛好是常人無法理解的，現在有好一點點的條件了，又開始惦記美食了。
商蓉在她的指揮下用刀割下好幾塊用，用一根四十多釐米長的魚刺穿成一串遞到雲雅手裏，又割下一大塊背鰭，用戰術刀挑着放到火上烤。這狼頭鯨的肉脂肪多得嚇人，火略略一烤，便冒出了香噴噴的油脂，直往火裏滴，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香味。大有都無法抵禦用股香味的誘惑，紛紛用魚刺穿着肉放到火上烤，不管怎麼說，熟肉總是比生肉要好喫得多，也容易消化得多，有條件喫烤肉，誰還喜歡喫生肉啊。只是有過剛纔那麼一段不愉快的經歷，大家坐到一塊的時候多少有些尷尬，只是低頭看着自己的烤肉，沒有人說話。儘管如此，雲雅還是很開心，能看到大家坐到一塊，她便心滿意足了。
商蓉撕下一塊還帶着血絲的烤肉，嚼了幾下便吞進肚子裏，喫得那叫一個快，只是毫無淑女形象而已……不過她從來就不是什麼淑女，無所謂了。她看了一眼楊瑋，說：“楊瑋，我欠你一次，如果可以的話，將來在戰場上，我會放你一馬，不過，僅限一次。”
楊瑋說：“你並沒有欠我什麼，如果非要還我一個人情，就請你把我留在馬里蘭星的那名部下還給我。”
商蓉有些意外：“你還有部下留在馬里蘭星？”
楊瑋實話實說：“他在行動開始前夕遭到捕奴隊飛船的襲擊，受了傷，沒能參加這次行動。後來我們匆忙逃離馬里蘭星，他被留在了馬里蘭星，都不知道是死還是活。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將他還給我。”
商蓉很痛快：“行，等我回到馬里蘭星之後，我會找到他，並且把他完好無損的還給你的。”
楊瑋伸出一個拳頭：“一言爲定！”
商蓉伸出拳頭與他一擊：“說話算話。”
看到楊瑋和商蓉有商有量，雲雅心情就更好了，快樂的說：“這樣纔對嘛，有什麼事不能通過協商解決的啊？以後有什麼事，大家可以先商量一下的嘛。”
商蓉拍了拍她的臉：“趕緊喫東西，喫飽了趕路……很多東西你都不懂，就別瞎摻和了。”
雲雅嘟了嘟嘴，對商蓉這種把自己當三歲小孩子的行爲很不滿！她忽然想起了商蓉在冰窟裏說過的話，好奇的問：“對了，你說你以前有個朋友叫寶兒是吧？寶兒是誰啊？”
不提這個不好，一提，商蓉的神色馬上變得陰鬱起來了，只顧着啃鯨肉，一言不發，眼神縹緲，隱藏着比大海還深的憂傷。
雲雅有些不知所措：“怎……怎麼了？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商蓉吸了一口氣，說：“寶兒……跟我一樣，是個孤兒。她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都在一場爭奪食物所引發的衝突中死去了，我們都成了孤兒，從此相依爲命……她很瘦小，瘦得一陣風都能將她吹跑，但是她很聰明，總是能最先知道哪裏又有了新的食物來源，哪裏能找到乾淨的水源。那時候我動手，她動腦，我們分工合作，跟大人搶奪着極爲有限的食物和飲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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