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 117 章
謝必安、範無咎兩人各自向馬面投去讚賞的目光。
很好,你已經說動陸判了,再接再厲,你真的可以讓陸判鬆口的。
“莫不如你就先跟我們兄弟仨說,到時候回到酆都裏,也不至於其他所有人都只追着你問不是?”
陸判一時沉吟。
或許馬面只是急着想要知道更多而已,但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
現下留在洛陽裏的兄弟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可是如果所有兄弟都只追着他一個人
陸判心頭也是一個哆嗦。
“這話可是你說的。”
陸判緊盯着馬面,明明馬面坐在馬車外頭而陸判自己坐在馬車車廂裏,兩人之間間隔着酆都所出的車廂廂壁,然而這會兒,這車廂仿若不存在了似的。
馬面肅整面容,讓自己看起來更認真、更可信。
“是我說的。”頓了頓,馬面拿眼角餘光瞥着陸判對面的謝必安和範無咎,“不獨獨是我,必安和無咎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見死不救的。”
“陸判,你相信我。”
早該想到馬面不會輕鬆放過他們的
儘管如此,但被直接點名了的謝必安、範無咎也沒有給馬面拖後腿。見陸判的目光轉來,這兩位還鄭重點頭,承諾屆時倘若真有需要,他們也必定會出面幫助陸判和馬面分擔。
馬面又適時地給推了一把。
“陸判,你就先給我們兄弟說說吧”
陸判嘆了口氣,下一刻卻是伸出手去,在袖袋裏摸出一杆玄黑的毫筆來。
毫筆乍看只是尋常,但當陸判將它拿在手上時候,毫筆長毫末端便有絲絲道則法理自動浮現,勾連生死規則。
這就是陸判作爲陰神的伴生靈寶之一。
見得陸判取出了判官筆,馬面、謝必安和範無咎三人反而還更激動了幾分。
也不見他們如何交流,便見他們身上一片玄光升騰。
被玄光扭曲的虛空中,被牽引動的道則法理自然而然地顯化出他們作爲陰神的神體。
神與道同,陰神神體也是道的某一種具象。
也所以,當這幾位陰神的神體顯化,陰世天地裏的某些道則便也隨之更清晰地浮現。
玄光寂寂,道則森森,它們交纏環繞着,當即便將這一小片地界封鎖囚禁了起來。
此間異象一起,洛陽各處便有目光投落而來。這些視線只掃得一眼,見陰神們再沒有其他動靜,便也悄然退去。
說是退去,就是退去,各個都利索得很,完全不見丁點拖泥帶水,異常的守規矩。
其實真要強行窺探打聽,那也不是不可以,只要那個人可以扛得住正遙遙鎖定着他們的那幾位閻君,儘可隨意。
陸判靜等一陣,又往左右張望得兩眼,這才緩了緩神。
馬面先問道:“可以說了?”
陸判瞪了他一眼:“你再要這樣催,我還真有可能就不說了。”
不說是不可能的,這架勢擺出來,連諸位閻君都勞動了,怎麼可能還會臨陣退回去?
馬面當然也知曉,但他還是很識時務地衝陸判討好一笑。
陸判擡手往四方一敬,謝過幫忙的諸位閻君。
隨後,他便擡手,直接對着他身後顯化的判官神體招手。
判官神體左手手上虛虛託着的書卷翻開,一頁渾黑、似水循環流動的書紙從上面脫落下來,飄向陸判。
陸判將它接住鋪開,同時判官筆毫端有華彩閃爍。硃紅、明黃、純紫連番替換過後,最終在硃紅上定格。
馬面、謝必安和範無咎都知道,這應該就是陸判這支判官筆所感應到的孟彰氣運等級。
僅僅只是等級,並未涉及更多。
不包括氣運的厚薄,也不包括氣運的來歷,判官筆所彰顯的,是孟彰氣運的本質。
此方天地氣運被劃分成六個層次,白、綠、藍、紫、青、紅。
前三者只是平常,但後三者卻是上品。
硃紅
便是判官筆所能感應、判定的氣運級別之最了。但此間的所有觀者,看見這樣的判定結果,並未覺出任何的驚訝。
或者說,也只有這個結果,才能夠讓他們覺得合理。
但陸判擡手取過那支判官筆後,卻愣是許久沒有動作。
馬面、謝必安和範無咎目光齊齊從玄黑的書紙上擡起,去看陸判的臉色。
也是到得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陸判竟然滿臉的鄭重與爲難。
“怎麼了?”馬面低低問。
陸判一時竟沒能回答他。
謝必安與範無咎看得一眼,坐在陸判左側的謝必安伸出手去,壓住了陸判的右手。
“提不起筆來就別寫了。”謝必安道,“我們原也並不是爲了窺見孟彰小郎君的命數才問的你。能說的,你就說;不能說的,誰來問也別提。”
範無咎也道:“莫要違逆了天地,也莫要繼續去窺探小郎君的隱祕。”
“作爲判官,你理應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馬面也終於回神。他重重點頭,無比贊同另外兩個兄弟的說法。
他更是苦着臉,眼巴巴跟陸判道:“陸判,我老馬應該沒有得罪過你的吧?真要是有什麼地方我老馬招惹了你,叫你不痛快了,你只管跟老馬我直說!”
“我老馬能改的一定改,要賠禮道歉的也一定不含糊。兄弟一場,你可莫要禍害我啊”
馬面面上苦瓜汁都能擰出來了。
陸判見得,紙白紙白的臉皮也不禁拉扯出一個笑容來。
“放心,你老馬真沒有什麼地方得罪我的。”
馬面不相信,一臉懷疑地看着他。
陸判反問他道:“你往日裏怎麼做的事,你自己還不清楚?真沒有。”
馬面勉強相信了,他的視線滑落,在陸判手裏抓着的判官筆身上不斷徘徊。
“那”
陸判看了看馬面,又看了看一左一右幾乎將他困在中央的兩位無常,心下長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拿着判官筆的手指轉了轉。
隨着他心中那種念想漸漸淡去,手中原本重似山巒的判官筆也在快速消去壓力,重又恢復成如臂指使的伴生靈寶。
感受着這種如意和輕快,陸判也只能更徹底地熄滅了心頭的念想。
“無事了。”他低低道。
馬面、謝必安和範無咎細細打量過他,見他不似早先時候的沉重,也都鬆了口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範無咎先問。
“是我,”陸判盯着自己手指抓着的判官筆,“是我貪心,想要窺探得更多。”
馬面三人同時皺起了眉頭。
陸判終於將目光拔起,來看他們。
“我能說的應該不多,但只要你們知曉我所察覺的東西,你們也未必能夠按捺得住。”
馬面、謝必安和範無咎俱都沉默了一瞬。
陸判笑了:“孟彰小郎君身上,有我們酆都乃至整個陰世天地都欠缺的東西。”
“是什麼?”馬面問。
陸判張嘴,吐出兩個再簡單不過的字詞來。
“轉化。”
轉化
轉化?
馬面、謝必安和範無咎聽着,幾乎恍惚。
因爲人族那些修士的緣故,這方陰世天地其實有很多的漏洞。
原本一旦成功孕育便能執掌權柄的諸多陰神被封印鎮壓,即便好不容易出世,也丟失了諸多陰神權柄,需要爲自己的正位苦苦謀劃
然而,陰神們的遭遇,不過只是這方陰世天地的諸多漏洞之一罷了。
輪迴缺失、陰律蒙塵、因果錯亂、善惡混沌
這些漏洞,真是一個比一個棘手,沒有一個好處理的。
但似這些問題,只要他們這些陰神慢慢謀劃,慢慢佈置,待諸多陰神完成正位以後,也還算是能解決。
可是這天地裏,另還有一些問題,不是他們這些陰神想要處理就能夠處理得了的。
因爲這一類問題,起因都在天地。是天地本身有缺,才導致這些問題不斷積累、不斷惡化,最終演變成了天地的毒瘤,持續不斷地侵蝕天地。
這一類的問題,若只是一個兩個,倒也是能夠堅持得下去。可數量一旦多了,縱體量龐大似陰世天地本身,也終將會被拖垮,絕無倖免的可能。
“轉化,”範無咎張了張嘴,到底問,“陸判你的意思是說”
“孟彰小郎君很有可能能將這陰世天地中積攢收容着的那些龐大情思、念頭轉化成其他別的什麼可以利用的東西?”
陸判點頭。
謝必安三人是真的能夠理解陸判方纔的做法了。
哪怕還沒有歸位,他們本質上也仍然是陰神,陰神與陰世天地的諸多道則同在。
陰世天地原本就在尋求着完整,尋求着成長與解放。它的渴望與蠢動,亦時時在影響着諸多陰神們。
“我聽過先前見過孟彰小郎君的那兩位門神的一個說法”馬面忽然道。
被馬面這麼一點,謝必安、範無咎似乎也很快就鎖定了目標。
“是孟彰小郎君的身上,存有一股與陰世天地無比契合的乙木之氣這件事?”
馬面不說話,默認了下來。
這時候沉默了有一段時間的陸判也再開口:“孟彰小郎君前不久鋪開夢道法域時候,你們也都在看的吧?”
謝必安、範無咎瞳孔再次收縮。
陸判笑着開口:“我們這些兄弟之中,有哪個是能似他一樣輕易就可以攪動那麼多的情緒與念思的呢?”
沒有人開口應答,但這一輛馬車上的四位陰神,乃至更多遞送力量護持這一輛馬車的陰神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也都是明白得很。
沒有。
就算是他們這些陰神,也再沒有其他人,能似孟彰小郎君一樣,輕易地攪動並且利用那些遍佈整個陰世天地界域的情緒與念思。
孟彰小郎君,真的是第一個。
也是唯一的一個。
默然過後,醒過神來的謝必安卻是當即搖頭。
“孟彰小郎君他有而我們沒有,偏還天地極其渴求,都不應是我等委屈孟彰小郎君的理由。”
“何況,”範無咎也道,“我看孟彰小郎君他自己其實也未必就真知曉他自己身上的隱祕。”
馬面頜首:“畢竟孟彰小郎君還太過年幼了。”
陸判長長一嘆:“是我的錯。”
他並不爲自己曾經起過的念頭辯解。
直接承認以後,陸判還道:“待下次再見孟彰小郎君,我會親自向他道歉賠罪。”
謝必安、範無咎和馬面的神色才徹底放鬆下來。
馬面還是很有些好奇,他重又問道:“除了這個呢?除了這個以外,你還看到了什麼?”
“要能說的。”頓了頓,馬面強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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