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既已成親,你我又都未打算和離,自該好好培養感情,”比青年高了大半個頭的身形湊過來,擋住對方所有可能逃離的路徑,顧琮握着席冶的腕子,順勢而上,改成更類似牽手的姿勢,“今晨那事,在契兄弟間再正常不過,天經地義,特意避開你,確是我扭捏。”
“不過,這絕非因爲你的過去,只是,我實在是頭一遭……”
看似坦蕩自然,實則僵硬得厲害,強忍彆扭,顧琮嘴巴快過腦子,只想把所有可能會引起青年誤會的地方都解釋清。
發覺對方越說越離譜,儼然一副奔着送系統進小黑屋的架勢,席冶沒忍住動了動被某人大掌半包住的手,顧琮果然立刻剎閘,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卻緊緊盯着他,手亦未鬆開,僅適當放輕了些力道,活像只護食的、虛虛圈住獵物的野獸,生怕他跑了一樣。
席冶無奈,用表情示意,垂眸往下瞄了瞄。
偏顧琮一下沒動,彷彿只要低了頭,自己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好在,他此刻還有隻手空着,男人的黑髮高高束起,未佩冠,僅用布帶草草繫了,席冶將手放在上面,略略朝下壓了壓,對方梗着的脖頸總算肯放鬆。
然後,看到了衣襬上暈開的大滴墨汁。
——剛剛席冶在寫字,筆還未放下,就被對方攥緊了腕子。
也虧得這人最後居然找到了個能握的地方。
“沒關係,一件外袍,再洗就是。”隨着擡頭答話的動作,男人的發在席冶掌心蹭了蹭,癢癢的,好似不經意間的撒嬌。
但他本人卻毫無自覺,依依不捨放開對方,顧琮草草收拾了下,又用最快的速度把紙筆都塞回暗格,接着,再次坐回席冶旁邊,攤開掌心,重新將對方的胳膊拉了上來,讓青年的手搭在他的手上:
“在這寫。”
“或者,”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熱度頗有捲土重來的意思,顧琮小心託着席冶的手,老實,“……你昨晚喜歡的地方也可以。”
大氣都不敢出的1101:???這是純潔系統能聽的嗎?
席冶的手動了動。
顧琮的目光瞬間黏上來,儘管很想表現得遊刃有餘,可乍然繃緊的身體還是出賣了他,無意識地,他的喉結滾動了下,發出聲在自己耳中極爲響亮的吞嚥。
外面有親衛。
但馬蹄聲和車輪的滾動應該足以遮蓋。
……沒有他的允許,就算簾子被風吹起,應該也沒人敢往裏看。
腦子裏亂七八糟閃過許多念頭,正當顧琮開始琢磨該怎麼配合對方時,青年已經隔着布料碰到他鎖骨的手卻忽然轉了個彎,沿着頸側,蜿蜒而上,最終,慢悠悠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席冶的體溫偏低,像指尖這樣的地方,就更顯得涼絲絲,兩相對比,顧琮這才察覺,自己的耳朵早已滾燙,猶如火燒。
“天氣太熱,”被青年揶揄的鳳眸笑盈盈盯住,顧琮認真解釋,“馬車裏不通風,我沒有緊張。”
席冶稍稍向前湊近了些:沒有緊張?
青年的眸色極黑,心情好時,整體卻很乾淨,亦很清亮,如此近的距離,顧琮完全可以找到對方眼中那個小小的自己。
雄性動物的本能,讓他覺得此刻應該做些什麼,想都沒想地,餘光向下,鎖定那雙紅潤的脣。
然而……
喀地一聲,像是輪子突然碾過塊大石頭,馬車倏地猛震一下,原本暗暗瞄準好位置的顧琮,徹底偏航,堪堪擦過青年耳側,把頭栽進了席冶肩窩。
窗外有親衛嘀咕:“這誰把貨掉在官道上了?還在拐彎的地方。”
接着又高聲:“後面的注意下!東西挪走,別傷到其他趕路人。”敲敲窗戶,“將軍,您和席公子沒事吧?”
作戰失敗的顧將軍表示不想說話。
一場連馬都沒驚的小波折,按理說,以他的底盤功夫,絕對能穩住身形,可剛剛自己的全部心神都在席冶上,如今,也只能下巴抵在青年右肩,懊惱閉眼。
輕輕地,席冶笑了聲。
他的音色有些啞,咬字時略顯古怪,笑起來卻如同藏了把小勾子,羽毛般,撓得人耳根發癢。
顧琮的心又揚了起來。
如果能讓席冶高興,那他這糗倒是也出得值當,畢竟從早晨、自己躲着對方起,青年眼底就沒了笑意。
他是個粗人,不太懂什麼情情愛愛風花雪月,但想更親近席冶的心情,卻是真實無比。
於是,沒用幾息,便散去了那點尷尬,順勢攬住對方的腰,將青年摟進懷裏:“還有十幾日的路,我在車上陪你。”
左右面子也丟光了,管那羣皮猴怎麼拿自己打趣,從心而爲纔是正經。
當然,話是這麼說,真到了桑乾城附近,坐馬車反倒變得難受起來,這附近的官道大多走的是貨物糧草,夠寬敞,卻沒南邊的平坦,顛來顛去,不僅坐的渾身骨頭疼,腦袋也一陣陣地暈。
顧琮這回開了竅,沒等席冶有什麼表示,就主動叫停隊伍,跳下了車:“來,我騎馬帶你。”
左手放在嘴邊吹了聲口哨,閒了許久的馬兒立刻撒着歡湊了過來,這並非顧琮最常用的坐騎,卻仍與他極親近,低頭蹭蹭男人的肩膀,打了個響鼻。
“來回長途跋涉,烏雲耐力好,也親人,所以才選了它,”擔心席冶會害怕,顧琮稍稍把馬兒的頭推遠了些,“家裏還有一匹踏雪,是兩年前從草原贏回來的,野得很,等回去再讓你瞧瞧。”
換做剛出發時,他八成不會和席冶聊這些關於自己生活的無聊瑣事,可現在,卻說得無比自然。
“站着別動。”翻身上馬,顧琮俯身,長臂牢牢圈住青年的腰,平日藏在衣衫下的肌肉明顯隆起,一提一拽。
騰空感傳來,席冶只覺得雙腳發輕,好似踩在雲朵上般,下一秒,便到了男人面前。
大抵同樣出身草原,烏雲的脊背並非尋常馬兒那般寬闊,所幸,操縱方向的是顧琮,它性子又溫順,哪怕臨時多載了個“陌生人”,依舊讓席冶坐得穩穩當當。
雙手把持着繮繩,顧琮不動聲色將青年困在自己懷裏:“你不會騎馬,還是側坐穩妥,省得把腿磨傷。”
“只是要抓緊些。”
話音剛落,收到主人指令的烏雲就撒開四蹄,沿着親衛們讓出的路,猛然提速,飛也似的跑到了最前。
這麼多天下來,衣服總要換洗,席冶早就換回了小號常穿的廣袖寬袍,雖不適合騎行,然,側坐在馬上時,下襬垂落,層層疊疊,與烏雲黝黑油亮的皮毛相映成趣,遠遠一瞧,倒顯得漂亮至極。
幾百人的隊伍,行李再少,非戰時,速度也有限,太久沒痛快地疾馳一場,烏雲顯然興奮極了,正巧在馬車上坐了太久的顧琮同樣想鬆鬆筋骨,索性放任對方,一溜煙把大部隊甩到了身後去。
細細算來,燕朝與草原的和平,已經持續了三年之久,這也是老皇帝最近纔敢向他施壓的原因,此處算燕朝境內,往前又有桑乾城擋在中間,烏雲身上綁了箭囊,兵刃在手,對於顧琮,更無危險可言。
與燕京不同,儘管還未到草原,附近的地形卻平坦開闊,一眼望不到邊,順着馬兒奔跑時的慣性,席冶微微後仰,靠在了顧琮肩上。
或者說胸口。
整個人都貼在對方身上,像倚着個軟硬適中的墊子,微風拂面,驅散晴日裏的熱意,認真看了會兒風景,他睫毛一抖,閉上眼。
時刻留意青年動向的顧琮:“困了?”
馬背上,無論在哪寫字都太麻煩了些,席冶只得含糊地,發出聲類似“唔”的音節。
其實他沒有很累,畢竟先前在車中,想休息便休息,但沒有傘沒有帽子斗笠的白日,縱然天上的太陽一點都算不上毒,甚至是恰到好處的柔和,他也實在打不起什麼精神來。
跟隨席冶數次穿越的1101:懂。
誰叫它家宿主喜歡陰天。
還得是不下雨的那種陰。
未成想,等席冶再清醒時,身下馬兒的步伐已然慢了下來,晃晃悠悠,彷彿在唱一首無聲的搖籃曲。
伴隨着習習吹來的清風,一小片陰影恰到好處地落在他的臉上,輕擡眼簾,席冶方纔發現,某人不知何時換成了單手持繮,順帶兜住他的後背,空出來的胳膊,就那麼硬挺挺舉着,用手替他遮陰。
“見你總蹙眉,想是怕曬,”絲毫沒有替自己邀功的意思,見青年仰頭望過來,顧琮打趣,“這地界可找不到什麼芭蕉葉,幸好你的臉只有巴掌大,否則,我便只能掉頭再把你抱回車上去。”
席冶沒應聲。
僅扯過對方的胳膊,用力捏捏。
嘶。
維持一個相同的動作太久,胳膊好似被壓久了般,又酸又麻,顧琮暗暗吸了口涼氣,面上卻未表現。
席冶:……笨。
偏次次都叫他喜歡。
衣襬飛揚,趁對方此刻空不出手來,膚色若雪的黑髮青年直起身,恰似蜻蜓點水,輕且快,親了親男人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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