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6

作者:風過南國
對於沈絨,這件事不過是生活中一個小漣漪,風吹過就很快消散。但對景玫來說,漣漪波及所產生的影響遠不止於此。

  這天晚上,景玫接到父親的電話。

  往常父親對她的態度雖不算冷淡,但也談不上多好。

  景家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景棠從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備受寵愛。景棠也爭氣,學什麼都出類拔萃,智商情商雙高,見過她的人罕有不喜歡她的。自從與周即溫訂婚,大女兒更是成爲景父畢生最大的驕傲。

  相較之下,小女兒景玫唯有容色穠麗,其他方面都不及大女兒,不免黯然失色。

  兩姐妹的出身也不一樣。景棠是景家主母所生,繼承了母親大家閨秀的氣質。而景玫是私生女,生母是身份低微的舞女,連成爲景家外室的資格都沒有。景玫剛出生就被抱到景家,由當家主母撫養。景母待她不差,在喫穿用度上不曾虧待,但血濃於水,偏愛親生女兒在所難免。

  於是從小到大,景玫往往是景棠身邊的陪襯,她也習慣了父母對她不自覺的忽視。

  但這次通話,景父對她的態度格外親切,先是一番噓寒問暖,令她受寵若驚。

  終於,景父切入正題:“玫玫,今天你是不是幫蘇公子做了點事兒?”

  “蘇公子”三個字令她精神一振,心跳加速。

  “嗯,今天我陪朋友出去玩,偶然遇到以前的霍家大小姐霍絨。天氣熱,她沒水喝,我就給她送了點水。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了嗎?”

  景父朗聲笑道:“是好消息,大好消息……”

  原來景家忽然得到一個絕佳的投資機會,宛如天上掉餡餅,簡直令人懷疑其真實性。

  經過覈實,這餡餅真實無虛。但它不是從天而降,而是來自蘇嘉明。

  景父與蘇嘉明並無交情,十分意外。費了一番打聽,蘇嘉明的下屬透露,今天景玫幫了一個忙,這是回禮。

  景玫也驚詫不已。她不過是送出一箱礦泉水,就得到如此豐厚的回報,一本萬利都不足以形容。

  驚喜之餘,她有點不能置信:“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景父的閱歷更豐富,比女兒沉穩,“我們覺得極其珍貴的東西,他們根本就不在意。這就是霍家啊,手指縫裏隨便漏下一點點碎屑,都夠我們喫飽喝足。”

  景玫再次體會到景家與霍家的巨大差距。

  她爲自己打氣:“現在我們也是周家的姻親了。”

  “沒錯,周家遲早會由你的姐夫繼承。”景父說得意味深長,“但霍家如今的勢頭比周家喬家都要強,未來的格局還不好說……總之,玫玫你一定要趁機多與蘇公子聯繫。”

  景父知道小女兒對蘇嘉明的迷戀。但他之前打聽過,得知蘇嘉明不近女色,雖然試圖接近他的鶯鶯燕燕有很多,但沒有誰成功過,連與他搭上話都難如登天。景父認爲景玫也沒什麼希望,就未曾上心。

  但這一回,景玫不僅與蘇嘉明搭上了關係,還爲家族掙得了這麼大的蛋糕。

  得隴望蜀,景父萌生出新的想法。

  在他心目中,小女兒比不上大女兒,但至少遺傳了她身份低賤的生母的出衆美貌,足以做個養眼的花瓶美人。蘇嘉明表面上不近女色,不一定真的不愛美色。

  景棠嫁入周家,已經是祖上積德、燒了高香。而景玫是私生女,沒有嫁入霍家的指望,論身份,最多隻能嫁進三流家族。若她能成爲蘇嘉明的外室,給景家帶來的好處就要大得多,也並不丟臉。

  “您放心,我會的。”景玫欣然應諾,想法與景父不謀而合。

  她的生母是來自貧民窟的舞女,身份卑賤。僅這一點,就註定了她不可能與景棠相比。讓她做蘇嘉明的外室,她也知足。

  外室未必沒有上位的機會,最好的例子就是蘇薈。蘇薈作爲助理,沒名沒分地跟了霍白這麼多年,最後成功入主霍家,引來無數豔羨。

  何況在景玫看來,蘇嘉明比周即溫強得多。

  周即溫雖是周家繼承人,但性格太軟太君子,從未脫離周家老夫人的控制。圈內明眼人私下對他的評論是“守成有餘而進取不足”,可見一斑。要論個人能力,他遠不及蘇嘉明。

  “玫玫,你打算怎麼做?”景父殷殷詢問。

  景玫想了想:“要接近蘇公子,的確很難。或許可以從霍絨入手,我先與她結交?以她目前的境遇,要與她交好應該不難。”

  景父細問了景玫與範助理的交流,沉吟道:“目前你與霍絨保持普通朋友關係即可,不要走得太近。”

  “這是爲何?”她意外。

  “雖然蘇公子讓你送水,但他不一定與霍絨還有私人情誼。或許只是顧及霍先生,才做個樣子。霍先生從未公開宣稱與女兒斷絕關係,可能尚存一絲父女之情。”

  景玫指出疑點:“但霍絨如今的情況,就像普通平民……”

  如果霍先生還顧念父女之情,怎麼會讓女兒淪落至此?

  景父閱歷豐富,看問題更深一層:“霍絨雖然過着平民生活,但至今安然無恙,有朋友,有工作,還有空閒去追星探班,對吧?”

  “嗯,沒錯。”

  “這就對了。玫玫,你想想,當年的霍家大小姐是有名的豌豆公主。別說謀生的本事了,恐怕很多常識她都一竅不通。那樣的女孩子,十七八歲就獨自離家,如果背後無人保駕護航,怎麼可能順利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不說別的,單論她的戶籍、學籍、身份信息等等,就是一大難題。”

  景玫茅塞頓開:“爸,您說得太對了,看來霍家沒有真對霍絨不聞不問。”

  景父語重心長:“所以,霍先生對這個女兒未必全然無情。蘇公子對她的照顧,也未必出自真心,可能只是爲了迎合霍先生的心意。”

  “的確如此。”景玫點頭。

  “蘇公子的能力太出衆,繼承霍家應該十拿九穩,就算霍家旁系反對異姓過繼,也影響不大。但從理論上講,霍絨作爲霍家大小姐,最有繼承資格,仍然可能對蘇公子構成威脅。”

  說到這裏,景玫想起在沈絨的朋友圈上看到的內容:“霍絨的男友是普通平民,兩人好像有結婚的打算。如果她的婚姻能帶來其他大家族的傾力相助,或許她對霍家繼承權還有一爭之力,但若是她真的嫁給平民,就徹底無緣繼承權了吧?”

  “按道理來說,的確如此。但如果霍先生有意見,這婚就結不成。”

  “所以,蘇公子對霍絨的態度……”

  景父低聲道:“凡事涉及了這麼大的利益,就說不準了。”

  “嗯,我懂了。”景玫心悅誠服,“您說得對,我會與霍絨保持友好距離。至於如何接近蘇公子,可以另想辦法。”

  景父忽然建議:“若要另闢蹊徑,不如考慮一下蘇夫人?”

  蘇夫人,蘇薈。

  景玫心領神會。蘇薈性格柔和,又經常舉辦一些藝術沙龍之類的活動,比蘇嘉明容易接近。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景父又對女兒指點了幾句,景玫皆用心記下。

  見景玫態度虛心,宛如璞玉堪雕,景父對小女兒的期待之心又殷切了幾分。

  自從成爲周家繼承人的準岳父,他就引來無數羨慕,春風得意。如果將來再成爲蘇嘉明的姻親,那真是做夢都要笑醒。

  待到通話結束,景玫靠在沙發上,頭微微後仰,合上長睫。

  這麼多年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來自父親的肯定。

  圈子裏的私生子女不少。其中大多數人由於從小低人一等,便逐漸認命,不敢肖想更多。但景玫不認命,她是如此渴望證明自己,志在必得。

  她不禁設想,如果蘇嘉明真是霍白的孩子,那就太好了。同樣是私生子女,他定能理解她的不甘心。

  取過手機,調出那張蘇嘉明的照片,指尖輕觸他的身影。

  那麼近,又那麼遠。

  他是她的理想,是高懸於夜空的皎皎明月。她迷戀的不僅是明月,也是那高寒的所在。旁人或許幻想摘下月亮,但她只想與明月比肩,去向更高、更光明的地方。

  ————————————————

  翌日,影視基地裏增設了大量飲料販售機。空地上還有一些臨時搭建的涼棚、公用座椅,供大家免費使用。這些便民服務的出現,據說是由於最近天氣熱,爲了預防中暑。

  其實現在離每年最熱的時候還早,而且往年都沒有這種安排,不免有點反常。但對於羣演和普通工作人員來說,既然是好事,就無需深究到底是誰人手筆。

  當然,就像沈絨以往生活中發生的許多不起眼的變化一樣,她也不會想到這與霍家有關。

  探完班,沈絨與崔小圓並未立刻離開影視基地。專程坐飛機趕來,不如多留兩天,到處逛逛,增長見識。

  崔小圓與幾名羣演聊熟了,被拉入一個相關微信羣。羣裏有人提到,某部短視頻自制劇正在招募臨時演員,這引起了崔小圓的興趣。

  自制劇的導演是個普通人,爲了賺錢餬口,之前一直跑龍套,充當羣演和配角。後來他在網上發短視頻介紹自己真實的演員生活,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粉絲。

  有了粉絲基礎,他開始製作短視頻連續劇。這種自制劇成本極低,編劇、導演、剪輯都由他自己包攬,演員全是他認識的其他羣演,場景皆在影視基地。

  視頻每集只有幾分鐘,每兩三天就可以更新一集,現在已經拍了幾十集。劇情和臺詞都是沙雕風格,以一種誇張又諷刺的方式搞笑。

  這些視頻帶來的打賞收入,比導演當演員時賺得多,於是他決定轉行,專注經營短視頻。

  崔小圓正好看過這部劇,曾被逗得哈哈大笑。現在聽說導演在招臨時演員,立刻有了想法。

  和許多女孩一樣,她小時候也曾有過演員夢。這次來到片場,親眼見到拍戲,又認識了一幫羣演,便希望親自體驗一下做演員的感覺。

  她詢問一名羣演:“我與絨絨能行嗎?能露個臉就好,無需報酬。”

  對方爽快地表示沒問題。

  崔小圓與沈絨的外形條件符合出鏡要求,還不要報酬。對於一分錢要掰成兩半花的劇組來說,當然來者不拒。

  果然,她們很快通過了導演的面試,第二天就體驗到了當演員的感覺。

  沈絨雖不像崔小圓那樣熱切,也覺得新鮮有趣。她在劇中扮演的角色,是出場僅一次的相親女。

  這部沙雕劇的情節圍繞男一號展開。男一號是個非常接地氣的小市民,虛榮,愛吹牛,運氣又不好,在生活與工作中經常受挫,窘態百出,因此笑料不斷。

  在這一集中,他爲了擺脫單身狗的命運,註冊婚戀網站,好不容易約到一次線下相親。他躊躇滿志地前往相親,但女方沒看上他。

  沈絨扮演的就是這個相親女,一共只有三句臺詞,句句都在嘲諷男一號是“照騙”。他的照片與真人是賣家秀與買家秀的區別。

  此時在拍攝現場,燈光、攝影就位,沈絨與男一號也做好了準備。

  導演擡眼望向不遠處,目光不經意掃過,忽然雙眼一亮,似乎發現了什麼。他連戲都不拍了,快步朝那邊走去。

  大家不明所以,只能暫緩拍攝。

  三分鐘後,導演回來了,身邊跟着一名年輕男子。

  這人衣着簡單,白T恤配灰色棉麻褲。普通人穿來很不起眼,但他本人就足夠令人驚豔。

  一雙桃花眼內勾外揚,似乎總是含情脈脈。他的目光掠過劇組衆人,脣角微勾,似笑非笑。僅僅這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便令不少異性心跳加速。

  “哇,那人好帥。”崔小圓喃喃自語,“是演員還是愛豆?”

  沈絨見過此人,而且不止一次。在不同的城市竟然再次遇到,是世界太小嗎?她心底生出疑慮,難道這人與霍家有關?

  導演眉飛色舞,興沖沖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劇組新來的臨時演員。美男路人的角色終於找到合適的人選了,非這位帥哥莫屬。幸虧我眼尖,剛纔一眼就在人羣中發現他。”

  導演似乎很爲自己的慧眼識珠感到自豪。

  沈絨不明所以,直到看見另一個版本的劇本。

  原來在最初的劇本中,被相親女指責“照騙”時,男一號窘迫地狡辯,聲稱現在的帥哥都是P出來的。結果這時正好有一個美男路人經過,驚豔極了,於是男一號慘遭打臉。

  導演的想法很好,無奈沒能找到合適的美男扮演者。顏值高的演員不少,但願意只拿極低的薪酬來演一個連臺詞都沒有的路人甲,這樣的帥哥可遇不可求。劇集更新很快,沒時間等待,只能刪掉這個情節。

  沒想到,這次導演隨便看了一眼,就在人羣中發現了願意來“扶貧”的帥哥。只憑年輕男子這張臉與氣質,扮演驚鴻一瞥的美男綽綽有餘。

  站在衆人的目光中,年輕男子落落大方,含笑道:“我沒演過戲,零基礎新手上路,請各位前輩多多指教。”

  態度謙遜,立刻贏得一波好感。當他看向沈絨時,眼裏亮晶晶的,笑意加深:“真是有緣,我們又見面了。”

  導演驚訝:“原來你們認識?那太好了,這次拍戲正好合作。”

  沈絨解釋:“只是見過面,算不上認識。”

  事實上,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男子挑了挑眉:“我叫喬澤。喬木的喬,水澤的澤。現在我們認識了。”

  導演對喬澤是越看越滿意,迫不及待道:“大兄弟,來,我給你講講這段戲要注意什麼。”

  喬澤被導演拉去講戲了,其他劇組成員紛紛議論起來。

  女一號很感興趣:“長得這麼帥,如果是演藝圈的人,不至於沒水花。你們聽說過他嗎?”

  其他人紛紛搖頭。

  崔小圓問沈絨:“你們之前見過,你知道他的職業嗎?”

  “……不清楚。”

  喬澤說過他是弘新董事會的人,但沈絨不完全相信。她心底有種說不明道不清的預感,覺得這個喬澤身上似乎有什麼祕密。

  崔小圓感嘆:“如果他是演員,就憑那張臉,遲早會紅。”

  更難得的是,帥哥還沒有驕矜之氣,平易近人。

  另一邊,喬澤看完這一集的劇本,對導演提出建議:美男路人出現時,可以加一個鏡頭,表現相親女的心動,她主動跑去搭訕,獨留男一號原地尷尬。

  相親女對美男一見鍾情,更能反襯出男一號的失敗,的確符合劇情設定。導演欣然採納建議。

  但對沈絨來說,這麼一改就難辦了。她得通過神態和動作,把一見鍾情的感覺直觀呈現出來。

  導演也發現問題,這個鏡頭拍了三次都不對,她的狀態不入戲。

  “美女你想想,以前遇到好看的人,有沒有驀然心動的感覺?”導演希望調動她以往的經驗體會。

  沈絨只能搖頭。她喜歡長得漂亮的人,但那種喜歡就像欣賞一件好看的陳設,不是男女之情。否則她的初戀就不會是周即溫,周即溫的外貌哪比得上蘇嘉明。

  導演有點沒轍,撓了撓頭。他發現沈絨有點緊張,就看向喬澤調侃道:“這位大兄弟長得這麼帥,連我這個鋼鐵直男看了都心動。美女你多看看他,或許就有感覺了。”

  這種玩笑話,沈絨當然沒認真。

  沒想到,喬澤忽然上前,猝不及防地湊近她,以一種曖昧的姿勢。

  距離太近,帶着木質香調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他的尾音愉悅地上揚:“喜歡我嗎?我可是很多年以前就對你一見鍾情了,一直念念不忘。”

  如此撩撥一氣呵成,水準爐火純青。她明知這是開玩笑,臉上依然浮起一抹薄紅。

  在她開口之前,他抽身退後一步,低聲輕笑:“看來你是喜歡我的,我就知道。”

  “你……”沈絨無語。

  喬澤笑得更歡,有種惡作劇得逞般的孩子氣。

  其他人在一旁看得悶笑,在心中給喬澤打上了“到處撩妹的海王”標籤。

  沈絨無奈,平生第一次被這樣明目張膽地調戲,偏偏又沒法較真生氣。

  接下來這場戲重新拍了一遍,終於順利通過,好歹沒太耽誤拍攝進度。她鬆口氣,只等下午崔小圓的戲拍完。

  ——————————————

  中午休息時,劇組每個人都分到盒飯。

  透明的塑料餐盒裏,裝着一半米飯,一半葷素菜。量不少,但廉價油使味道發膩,只能湊合。這就是窮劇組的日常伙食水準。

  分發盒飯的女演員擔心喬澤喫不慣,柔聲解釋:“不好意思啊,我們劇組只吃得起這樣的盒飯,導演和所有演員待遇都一樣。”

  喬澤一點也不介意,揭開盒蓋看了看,笑道:“這不挺好的嘛,分量足,能喫飽。以前有段時間,我喫的比這差多了。”

  坐在旁邊的導演聞言,拍了拍喬澤的肩:“兄弟以前也過過苦日子?”

  喬澤並不諱言:“是啊,以前喫不飽穿不暖,每天累死累活。只要夠餓,什麼都是美味佳餚。”

  這話引起了不少聽者的共鳴。這些長年混跡影視基地的底層小演員,大多出身貧寒。有錢人家的孩子不缺這點微薄的收入,也吃不了這個苦。

  導演有感而發:“哎,我也是。三四年前吧,有半年時間,我都睡在地下室,因爲沒錢租單間。幸好後來趕上風口做短視頻,運氣好,混出了點希望。”

  男一號道:“是啊,現在普通人想混出頭,真是不容易。要是以後我有孩子,就算累死累活,也要爲孩子創造更好的條件,不讓他喫我當年喫過的苦。”

  不少人附和。

  喬澤忽然開口,語氣很是平靜:“現在的貧富差距太大。窮人辛辛苦苦工作一輩子,賺的錢也不如富人一小時的資本孳生收入。”

  這話有點憤世嫉俗,但確是事實。

  “哎,沒辦法啊。”導演嘆氣。

  喬澤道:“或許將來我們的下一代不必生活在這樣的世界裏。”

  導演笑了笑,沒當真:“原來大兄弟還是個理想主義者。”

  男一號也隨口道:“真希望能看到那天,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喬澤不再出聲,拆開一次性筷子,低頭喫起了盒飯。看他喫得津津有味,大家感覺自己手中的廉價盒飯都彷彿都變得更香了。

  不少人猜測喬澤經濟條件不太好,對他多了一絲同情。有個女演員還主動分他一瓶飲料,他彬彬有禮地道謝接過。

  唯有沈絨知道,喬澤曾在遊輪賭場裏揮金如土。除非最近他突然破產,否則如今不可能缺錢。至於他爲何參演這麼一部劇,她不想多管閒事。

  導演捧着盒飯,一邊喫一邊與大家聊天。他提到自己原本打算在劇裏增加一個臨時角色,但因爲不現實,就放棄了。

  這個角色的人設是家裏有礦的富二代,土豪中的戰鬥機,全身上下都是名牌,一出場就能閃瞎觀衆的眼。

  雖然這個人物很容易給劇情增加笑點,但這個史上最窮的劇組哪有錢置辦名牌?

  說到這裏,導演嘆氣:“就連名牌的山寨品,我們也買不起。蘭博基尼租一天就要幾千上萬,都夠我們拍好幾集了。”

  一個演員嘻嘻哈哈:“等我們的劇紅了,就能買山寨、租豪車,打造一個金光閃閃的土豪。”

  導演笑道:“有志氣!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苟富貴,勿相忘。導演爸爸記得帶我們飛昇。”

  “哈哈,放心,等這部劇賺了大錢,我請大家喫菲斯特。”

  菲斯特是影視基地附近的一家高檔西餐廳,價位很高。衆人聽了起鬨。當然,誰都不指望這部劇真能賺大錢。

  一旁的喬澤不聲不響地喫完了盒飯。他擱下筷子,擰開飲料喝了一口,忽然插話:“我有個朋友喜歡假裝富二代,收集了很多名牌的山寨品。他能做臨時演員嗎?”

  導演雙眼一亮:“你朋友長得怎麼樣?”

  喬澤掏出手機,從朋友圈裏找了幾張照片。

  看着照片,導演連連點頭:“大兄弟,你這朋友裝富二代裝得挺像啊。”

  照片裏有各種名牌,背景都是遊艇豪車、美女派對之類,處處散發着紙醉金迷的奢靡氣息。

  男一號道:“網上有那種拼單名媛,估計這些也是拼來擺拍的。”

  喬澤點頭,面不改色。

  “原來還有這樣的,長見識了。”導演很滿意。

  喬澤打了個電話。很快,一輛拉風的阿斯頓·馬丁駛入影視基地,攜着引擎的轟鳴聲呼嘯而來,一個利落的甩尾,驟然停在衆人面前。車門上揚展開。

  這車的價格等於一棟移動豪宅,劇組的人默認它是租來的。

  唯有沈絨例外,因爲她認得從車上下來的光頭男子,就是遊輪上的那個魏老三。

  魏老三當然不是假的富二代,他壕得貨真價實,之前還在遊輪賭場的包廂裏派頭十足,被一羣小弟簇擁。但現在一見喬澤,他就一副滿臉堆笑的討好模樣,可見喬澤的階位比他還高。

  沈絨不禁猜測,難道這個喬澤來自喬家?

  喬家旁系人數不少,的確不無可能。但他以前怎麼會那樣窮困潦倒?霍周喬三大家族,旁系都被主家嫡系養着,再落魄也不愁喫穿。如此推斷起來,要麼他剛纔說了謊,要麼他不是喬家人。

  男一號打量着魏老三手腕上的陀飛輪表:“真精細,這是高仿吧?”

  劇組裏誰都沒見過正品,只能對着山寨品想象正品是什麼樣子。

  魏老三訕笑:“是啊,現在的高仿可逼真了。”

  沈絨默默忍笑。她猜這表是正品,魏老三爲了迎合喬澤,只能睜眼說瞎話,李逵扮李鬼,真夠委屈。

  喬澤也真是惡趣味。她心中剛閃過這個念頭,目光一晃,正好對上喬澤的視線。

  他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微不可見地挑了挑眉,薄脣勾起一絲笑,眼底幽深意味深長。

  她心下一跳,飛快移開視線。

  關於魏老三的真相,彷彿成了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祕密。

  導演十分滿意魏老三,決定臨時加戲,在這集就讓富二代的角色出場。

  魏老三非常配合,任勞任怨,像一隻歡快地搖着尾巴的大型犬。這下子,更不會有人認爲他是真土豪了。

  當他看見沈絨時,心裏咯噔一跳。

  之前他在遊輪上見過沈絨一面。當時因爲朱莎的事情,莫名其妙地牽扯到了霍家,害他被自家老爺子狠狠修理了一頓,想起來就肉疼。

  他懷疑沈絨與霍家有關,雖不能確定,對她也懷着幾分敬畏。

  他知道自己應該遠離她,但好奇心害死貓。憋了一會兒,他終是忍不住靠近她,擠出微笑:“這位美女,好久不見。”

  伸手不打笑臉人,沈絨淡淡應聲:“嗯,你好。”

  這態度是不想多談。

  魏老三被好奇心打敗,期期艾艾道:“美女,你知道霍家嗎?”

  她睨他一眼,不答反問:“喬澤是喬家人嗎?”

  他不能回答,因爲喬澤事先叫他保密。

  “唉,我不能說……”

  沈絨不意外地點點頭:“我也不能回答你。”

  魏老三無奈,不敢再追問。

  他的戲份一拍完,喬澤就帶他離開了,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沈絨之前還心存一絲疑慮,現在覺得自己或許有點自作多情了。

  到下午四點左右,所有拍攝工作完成。翌日,新的一集視頻被傳到網上。崔小圓很興奮,還把視頻鏈接發到朋友圈裏,感慨自己終於當了一回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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