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他打電話給白翎的閨蜜和同學又反覆確認，她這幾天也完全沒有聯繫過他們。她竟然這樣憑空的消失了，他雖然百思不得其解，無論此刻她在哪，也只能默默祈禱她平平安安就好。
悶熱潮溼的深夜，丹和白翎各有所思整夜無眠。丹擁着白翎靜靜躺着，她不想與丹多交流一句，他周身散發出危險的戾氣讓她汗毛直豎。兩個人前胸貼後背，她枕在他肩膀被他的臂彎圍繞包裹着。他身上散發着熱浪，她被熱得汗流浹背衣服都浸溼了，斑駁的黏在她身上。
直到晨光熹微，天色漸漸明亮。
白翎感覺喉嚨幹痛，勉強發出沙啞的聲音：“我想喝水。”
丹沒有回答，但漸漸鬆開懷中的她起身走出了房間。她跟着坐起身，猶豫着也隨着走出了房間。
沿着轉角的走廊走幾步就到了外面的廳堂，中規中矩的方廳擺放着一張八仙方桌和兩把太師椅，外圍兩側擺放對稱的木椅，並不大的中式廳堂無一不有的陳設着楹聯、匾額、書畫。
白翎站在一側的黑檀木椅邊四下打量，這時丹拿着兩瓶礦泉水從廳堂另一側門廊走出來。他來到她面前擰開瓶裝水，不容分說遞到她的嘴邊。她伸手想去接過瓶子，他卻扯了扯嘴角示意她張嘴。她尷尬的貼近瓶口，在他的審視下喝了大半瓶水。
丹看着她喝水的樣子，不禁想起小時候她那雙小手抱着碩大的木瓢喝水的憨態。等她喝完，他擡手颳了一下她嘴角的水漬，彎曲着食指用關節處沿着水漬的痕跡滑向她皙白的脖頸肌膚。
兩個人以一種古怪的姿勢面面相覷，他審視的目光像是烈日灼燒着她，她狼狽的低下頭看別處。
丹的心裏掠過一絲苦澀，不成想他放在心裏愛了二十年的人，把他當作洪水猛獸一樣避之不及。他暗暗嘆了口氣，把她拉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他手掌搭在她的後頸，拇指腹摩挲着她翅膀形細瘦的鎖骨。他的拇指稍稍用力就迫使她擡起頭，他問：“你想好了嗎？”
白翎蹙了蹙眉，自嘲的笑道：“想什麼？好像我可以選一樣。”說完，她看到他喉結動了動，他嚥了咽口水纔開口：“我還是希望你自己想通了，是心甘情願......”
不等他說完她已經“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她啼笑皆非，滿眼譏笑與他目光對峙：“想通？怎樣都不通的！你非要一個有了獨立生活和獨立人格的人，背棄所有，回到她最不願意想起的回憶裏，還要心甘情願？”她搖着頭笑意漸濃，她用一種近乎癲狂的低吼狠狠的說：“除非我死！”
丹心中一驚，臉上陰晴不定的情緒的迅速流傳。半晌，他眯起細長的眼睛揚了揚嘴角：“我們一起死！再拉上那些你放不下的人，我們一起下地獄作伴。”他一字一句的吐出來，低沉又無比陰狠。
她惱羞成怒的瞪着他，咬牙切齒的嘶吼：“那你當初爲什麼救我？”
他微微一怔，眼中雷霆萬鈞的狂暴被她一句話撲滅。
“丹......”此時廳堂大門前傳來一聲呼喚，打破了兩人的針鋒相對。
門口站着隔壁的玉婆婆，她提着竹籃子來送早飯，進門正巧看到氣勢洶洶的兩人。
丹轉頭看了一眼玉婆婆，起身走到玉婆婆身邊接過竹籃子，不再理會白翎，和玉婆婆一起走進旁邊的廚房。
空蕩的廳堂只能聽到白翎急促起伏的呼吸聲，此刻的她萬念俱灰
長大後的她已經知道寨子裏的人在做什麼生意，以及那些昂貴的花苗代表着什麼。所以，無論她對丹有再多感激也絕不抱有沒有任何幻想；或者說，能在那樣的環境里長大的人註定已經被馴化。她知道，他曾經用盡全力把她推出深淵，可少年的他卻身不由己的墜入了深淵。如今出現的這個他，不能說與她雲泥之別，但一定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不多時玉婆婆回到廳堂，來到白翎跟前氣喘吁吁的說：“去喫飯吧，孩子。”
白翎看着眼前瘦小蹉跎的老太太，穿着粗布裙子帶着沾着麪粉的圍裙，佈滿皺紋的臉上一直帶着和藹的笑。她又指了指廳堂另一側說：“我給你燒了水，喫完飯洗洗乾淨。”白翎對玉婆婆微笑着說了句“謝謝”，然後起身走向廚房。
廚房外是一個飯廳，擺着一張不大的圓形黑檀木桌。丹坐在桌前喫着飯，見白翎走進來便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坐到他身邊的座位。她走到丹身邊的座位伸手拿起桌上的碗筷又走到他對面才坐下。丹停下手上扒飯的動作瞪向她，她也不再躲閃，邊扒着飯邊示威一樣直視他。
白翎倔強的模樣讓丹有些苦笑不讀，對她狠不起來，又無法走進她。
他只能低下頭繼續喫飯不再與她僵持，狼吞虎嚥幾口就扒乾淨碗底下的飯。他放下手中的碗筷後把裝着甜糕的碗碟推到白翎面前，然後就起身走出了飯廳。白翎用餘光看到他離開了，這才擡眼看了看碗碟裏的甜糕。她出神了片刻，伸出筷子的瞬間又迅速收了回去，最後只是吃了點白飯。
回到廳堂的時候玉婆婆已經離開，只有丹一個人倚坐在太師椅上。白翎對他視而不見，穿過廳堂走到洗澡間。洗澡間是一個面對中庭院落的半開放隔間。瀰漫着水汽的隔間中央放着一個大木浴桶，桶邊上矮几上放着一塊肥皂。
白翎站在飄着熱氣的木桶前，伸出手正想去拿桶裏的水瓢，身後突然響起丹的陰鬱的聲音：“你穿着衣服洗？”
她猛地轉身，看到丹靠在門框邊歪頭看着她。她有些不悅，煩躁的說：“你想幹什麼？”
“你說呢？”丹輕笑着問。
“男女有別，你能尊重一點嗎？”
“你哪裏我沒看過？”
“你......”
“你是我的人，有什麼是我不能看的？”
“你真的不可理喻。”她怒叱着轉身想離開。
他立刻擡手抵在門框擋住她的去路，他似笑非笑：“還是我幫你洗？”
她一驚，無奈的哀求：“別這樣！丹不要這樣好嗎？我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
她馬上驚恐的帶着哭腔求他：“求你不要......”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向她，篤定而平靜的說：“那你自己來。”
她咬緊牙關，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他亦目不轉睛與她相對而視，他眼中深不見底的情緒好像隨時就要一躍而出。
她閉上眼睛的一瞬間淚如泉涌，似乎心意已決。她緩緩鬆開手任由裙子掉落在地上。
他頓時心裏空蕩蕩的只感到悲哀，許久他才抱起如嬰兒般光潔的她放進浴桶裏。她漸漸僵硬，毫無反應只是緊緊閉着眼睛。
他拿起水瓢舀起水慢慢的傾倒在她的頭髮上，他在手上擦了肥皂，細細的爲她揉搓着長髮。她木訥的將頭倚在他的掌中，他小心翼翼的清洗，綢緞般絲滑的秀髮劃過他的掌心讓他不禁有些失神。
洗好後，他用大的棉巾裹着她抱回臥室。她就像個假人偶一樣紋絲不動地裹着棉巾坐在牀邊。等他用毛巾揉擦她的頭髮，她才緩緩張開眼，眼中滿目瘡痍一般絕望的望着他。她的目光像擦了毒汁的箭，萬箭穿心又留下痕跡持續的啃食着他，他感覺疼痛無比，悲從中來。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自言自語着往房間外走：“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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