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丹回來時,已經是傍晚。白翎一個人坐在二樓廊邊,看到他滿身污泥疲憊的走回來。
她走下樓,在樓梯口撞上他,這兒纔看到他手臂上的傷痕,像是灌木刮蹭出來的血口子。
“你受傷了。”白翎看了眼他的手臂,又掃到他脖頸附近的劃痕。
“沒事,女兒呢?睡着了?”他揚了揚頭聲音嘶啞的問。
“玩累了,剛睡下。”
丹“恩”了一聲,轉身便要離開。
“讓人準備熱水給你,洗一下?”她跟在他身後問。
丹站住,擡眼與她四目相向,忽而輕笑着說:“一起?”
她蹙了蹙眉,略帶無奈地說:“你洗好,我幫你擦藥。”
“幫我擦背。”說着,他費力地擡了擡手臂。
她猶豫了幾秒才點點頭。
大木桶盛滿熱水,兌入冷水後,白翎將木舀放在桶裏,對靠在門口的丹說:“可以了,洗的時候小心傷口。”
聞言,他利索地扯掉T恤仍在地上,又剝落其他衣物。見他一絲//不掛,她似乎也沒有了之前的尷尬,只是默默低着頭,從他身邊走過去。
“幫我洗......”他們背對背,他伸手去牽她的手,聲音中帶着含糊的懇請。
他輕輕摩挲握在掌中的她的手指,用指尖輕輕捏她的指腹,就像個撒嬌的孩子。
她怔怔站了片刻才轉過身,他拉着她走到木桶邊,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她。
她的目光掃到他那些傷痕和污泥,咬了咬嘴脣拿起了木舀盛着熱水淋在他肩膀上。溫熱的水淋下去,他顫抖了一下發出綿長的低//吟。
“太燙?”她問。
“不會。”他還是保持着一隻手牽着她的手,順勢便將她往身前拉近一步,握着她的手將她的掌心覆在他臉頰上。
她低頭俯望他,一隻手被他握着撫在他的臉頰,他眼睛溼熱,溫柔的目光裏帶一絲愜意的笑。
她輕嘆口氣,另一隻手舀起水給他擦洗,又仔細的清洗了他身上的傷口......而他,只是靜靜望着她。
她繞到他身後幫他擦背,一邊淋水一邊用肥皂擦洗。擦到他肩膀時,他驟然鉗住她的手臂,她被拉着不得不環抱着他,他輕喘着低聲說:“一起洗。”
說完,他把她拉進懷裏。她跌坐在他腿上,長裙被他一點點剝落,打橫抱起她放進木桶,隨即他也跨進木桶。霎時間,木桶變得十分擁擠。
他從身後環抱着她,頭靠在她的頸窩。水溫並不熱,甚至還沒有兩個人的皮膚燙。泛着緋紅的身體緊貼在一起,安靜的淋浴間只有彼此的“砰砰”心跳聲。
嘀嗒的水聲像時鐘秒針一般,悄然帶走了時間。
在離開寨子前一晚,他們回到那間屋子。
她第一次,主動的吻他,就像小時候的她,窩在他的臂彎想與他親暱。她吻得生澀笨拙,卻讓他不受控制的戰慄。一場由她主導的歡愛裏,兩個失控的靈魂,相擁溺斃在慾海情潮之中。
半生愛恨糾纏,最終迴歸原點。
清晨,鳥羣飛過林間,發出聲聲清脆的鳴叫。
白翎悄悄睜開眼,看着身邊安睡的丹。她伸出指尖輕輕劃過他的面頰,停在他的嘴脣,感受着溫熱的呼吸噴在指間。這一瞬,她才恍惚覺得,這副傷痕累累的成年男人身軀之下,一直都藏着少年的內心,那顆心裏的她,從未離開過。
她輕輕擡起他纏在她肩膀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卻看到窩在他另一邊臂彎裏的女兒也醒着,忽閃着長長的睫毛睜着大眼睛瞅着丹。母女倆對上眼,女兒一邊偷笑一邊用小手捂着嘴繼續瞅着丹。白翎笑着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丹,女兒馬上捂着嘴點頭。
母女倆就這樣靜靜的一左一右靠着他的肩膀,直到他醒來。他睜開朦朧的睡眼,掃向枕邊人,碰上白翎清醒的目光不禁一楞,又轉頭去看女兒,女兒正睜着汪汪的大眼睛,他怔怔幾秒才揉了揉眼睛。起牀後,白翎開始整理着行李箱,裝好常用的嬰兒用品。
丹將兩個文件夾交給白翎,說:“這個是入境需要的文件。這個,是在開曼的賬戶資料,保留好,除了安妮,誰問你要都不能拿出來。所有的生活開銷都用安妮給你的那張卡,安妮會定時把開曼的錢轉到那張卡上。落地後,接你的人會送你到住的公寓,幫你辦好所有的事情。以後,一切重新開始。”
白翎瞥了眼他手中的文件,躊躇半晌卻沒有去接,只是低聲說:“那麼重要的資料,你還是自己保管吧。”
“現在給了你,哪天我死了,也不用擔心沒交代好身後事。”丹將文件夾放在她的行李箱上,淡淡的說道。
提到“死”,白翎難免有些抑制不住哽咽,她緊咬牙關,良久才問:“你確定?以後都不見你女兒了嗎?”
“就當我死了吧。像你說的,給她什麼,都沒有給她一個清白的身世來得重要。”他輕笑着,那樣輕描淡寫。
“那你說我可以結婚,也是認真的?”她猝然看向他。
見她慎重其事地盯着自己,他乾咳了一聲,搖着頭意味深長地笑笑:“這個是騙你的......你不能結婚!就算我死了,女兒也只有一個父親。”
白翎訕訕一笑,調侃:“你倒安排得明白......”
丹擡手,輕捏起她的下巴,細細端詳着她,似笑非笑地問:“已經有了打算?打算嫁給誰?”
“無聊。”她甩開他的手,埋頭繼續整理東西。
他從身後環住她,將她裹在胸前。他的嘴脣吻着她的耳垂,舌尖捻起耳垂輕舔,在她耳畔說:“當我死了,爲我守寡,好不好,鈴......”
傍晚的飛機,從曼德勒起飛,一個小時的飛行後落地仰光。
他們一家三口走出機艙,停機坪已經有幾輛車在等候。白翎望過去,看到漢克正從一輛加長轎車上下來。
走到近處,待漢克看到玉遙,他立刻展開笑顏。
“好久不見,鈴。”漢克笑着說。
“你好,漢克!”白翎點頭問候,然後轉頭對靠在丹懷中的玉遙說:“遙遙,要叫uncle。”
玉遙怯怯的瞅着漢克,乖巧的叫了聲“uncle”。
聞聲,漢克大笑着攬過丹的肩膀,招呼他們上車。
車輛平緩的行駛了十幾分鍾,繞到仰光機場國際出發的航站樓。
漢克和丹一起將白翎母女倆送進機場,他們一路走到海關閘口。
“一切順利!”漢克摸着玉遙的腦袋,跟白翎告別。說完便走到遠處打電話,留給丹和白翎單獨相處的空間。
丹抱着女兒,親了親女兒的額頭和小手,不捨的鬆開女兒。
白翎接過女兒,靜靜看着他。兩人相視無言,怔怔望着彼此半晌。
丹嘆息了一聲,上前一把抱住白翎,女兒被夾在兩人之間。
喧鬧的機場大廳,他咬緊牙關的聲音,還有急促的呼吸,她卻聽得清晰無比。
丹將她們擁在懷中,久久沒有鬆開。直到女兒被壓得難受,掙扎了幾下他才放開。
白翎嚥了咽乾疼的喉嚨,低聲說:“我們走了。”
他矚望着她,眼眶發紅,緊抿着嘴脣,似乎想說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
她長吁一口氣,轉過身便朝閘口走。她隱約聽到了一句“我愛你”,是他的聲音,卻無力飄渺得彷彿只是幻覺。
她一步不停的大步朝前走,頭也不回的走進洶洶人潮。
“可以了,女士。”海關的工作人員將護照遞回來,又微笑着用英語安慰:“別太難過了。”
聞聲,白翎才迷茫的望向玻璃窗裏的人,這才瞧見隱於玻璃流光深處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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