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翻篇換曲,奏上錦繡笙歌

作者:容溶月
在小皇帝第三次興致勃勃地問起陸於淵在各國周遊的見聞時,陸於淵眯着眼靠到椅背上,漫不經心說道:“聽說貴國顧侯爺少年英才,南征北戰,想必也到過許多陸某未曾踏足過的地方罷?”

  小皇帝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怎麼話題就從各國山水奇聞轉到顧侯身上了。

  他看顧衍輕放下杯盞,緩緩擡眸看了陸於淵一眼,語氣是一貫的淡漠,但他似乎聽出了些針鋒相對的味道:“陸公子閒情雅緻,寄情山水,顧某自到一處所思便是收復國土,安定一方百姓,自是比不得。”

  你是玩兒去的,本侯爺是爲國爲民,少拿你跟本侯爺比。

  辛越默然無言,開始盼着晚宴早些結束。

  一番話淡泊平靜,卻勾得許多大齊官員露出思憶的神情來,他們大多都是經歷過戰亂的,餓殍遍野、戰骨連天的日子浮上眼前。

  已入中年的想起了戰死的孩兒,早已成了誥命夫人的想起了記憶裏那個早已模糊的少年,少年將軍想起了家中兩封來不及送達的家書。

  數十年戰事,破碎的山河可以重建,失去的人都成了遺憾,哀哉!

  古稀之年的大學士流下一行濁淚:“迢迢萬里啊,雨雪跨江十不留一,少年郎啊,全填了那喫人的大戊江!”

  點點紅光在衆人眼中泛起。

  彪橫大將直接站起身,遙遙朝顧衍行了一禮,粗獷的聲音說道:“下官跟着顧侯爺打北蠻子的時候,侯爺一連三日滴水滴米未進,帶着兄弟們死守紅河谷,纔給援軍掙得了增援的時間,不然若是當時北邊被撕開一道口子……”

  彪橫大將不忍回想,復又舉起酒杯朝顧衍敬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在大齊人心中,顧衍先是疆域的一道固不可摧的防線,再是鞠躬盡瘁重塑山河的守護者。

  都說時勢造人,然多少年能出一個顧衍呢,就出了這麼一個,便挽救了一個王朝,從號鼓連天,翻篇換曲,奏上錦繡笙歌。

  故而就算是顧侯爺獨攬大權、專斷獨行,他們也近乎是默認了這樣的做法,若是將江山交給聖上,難保這錦繡河山不會再破碎一次。

  再倒過來說,也不是沒人跟顧侯爺對抗過,但就連桃李滿天下、還有先皇撐腰的鄭太傅都被顧侯爺掀下了馬,還有誰能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腦袋夠不夠硬呢?

  囫圇當個太平盛世裏的好官,造福一方百姓,留三兩句清名也就是了。

  肅穆的氣氛忽然被一聲嗤笑打斷。

  陸於淵不可置否地勾了勾脣角,慢條斯理飲下一杯酒:“聽說南地沿海之處,還將顧侯像塑成金身,月月朝拜呢。”

  一語落下,殿中人聲全無。

  角落處的嫋嫋琴音“錚”地發出一聲刺耳嘶鳴,琴師惶恐起身,無聲俯首告罪。

  辛越眼角一跳,終於看了陸於淵一眼,這人是喫錯了什麼藥,話裏話外就差沒把功高震主貼在顧衍腦門上了,不怕走不出大齊?

  陸於淵眼角餘光沒離過辛越,見她瞟過來,只挑挑眉,沒有半分收斂。

  座下的大臣們不着痕跡地互看一眼,都不知道這渭國來的使臣是怎麼個意思,前一秒還言笑晏晏,下一秒就敢對着顧侯爺扔軟刀子了。

  四下惶然,這話無人敢接,一個不慎就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辛越在桌下悄悄拉了拉顧衍的衣角,他卻在滿堂飄飛的目光下專注地給挑碗裏的魚刺,細小的魚刺被一根根挑出,對自己的動作恍若未覺。

  眼角跳得更厲害了,辛越有心想在二人之間轉寰,卻沒一個領情。

  殿內的氣氛凝滯了數息,倒是小皇帝不以爲然地說:“這不正常麼,朕小時就常聽父皇說南邊沿海常受到海寇流匪侵擾,顧侯爺給他們拔出了這百年之久的毒瘡,要朕是南地百姓,自然也會感念他的恩德。”

  辛越緊緊抿着嘴不讓自己笑出來,斜斜盯了一眼陸於淵,警告他莫要再放肆了,自己欠他一條小命,可不想夾在他與顧衍之間。

  後者笑了笑,收到辛越的目光,終是把話吞回了肚子裏,誰成想小皇帝纔是顧衍的第一號死忠呢,罷了罷了。

  兩人的眼神對視落到顧衍眼裏,他心頭涌上煩躁,正待開口,卻被武安侯搶過了話頭。

  武安侯高聿其,少時雖然有些風流韻事,但自從費盡心思求娶了首輔大人的嫡女之後,規矩守禮二字就刻在了他骨子裏,如今掌京中安防,也是顧衍心腹。

  他站起身,朝上拱了拱手:“陸公子哪裏的話,顧侯爺奉皇命剿海寇除山匪,百姓感念的乃是皇恩浩蕩。”

  一句話就把方纔的脣齒硝煙滅得乾乾淨淨。

  座下大臣你一言我一語,藉着話勢就揭過了。

  辛越父親作爲禮部尚書,自不能讓今夜宴會太過難看,早在嗅到話頭不對的時候就悄悄吩咐了身後的內侍,將宴會表演單子臨時變了變,將大選的閨秀們準備的節目往前挪了挪。

  顧侯爺一改先皇守舊襲故的做派,平邊境,開商市,揚遠帆,通四海,民風自是沒百年前那般迂腐古板,此次大選的消息一放出來,第一個除夕夜宴就是秀女們爭相顯能的好時機。

  故而辛父老早就收到了幾家同僚悄悄放出的話頭,有琴藝卓絕的想奏曲一支,有舞技高超的想翩翩一舞,有才情橫溢的想當場揮毫作詩。

  辛父知道了,捋着鬍鬚笑得眼兒都瞧不見,這一下子就解決了大半張演出單子啊。

  揀選了一些雅緻不俗的節目,通通報了上去。

  這時殿中氣氛剛由冰點轉融,西南王之女就甩着鞭子入了場,一身紅衣騎裝,英姿勃勃,嬌蠻可人,噼裏啪啦地將手裏的鞭子甩出鏗鏘氣勢,活脫脫一朵帶刺的玫瑰花。

  引來殿中大片叫好聲。

  西南王瞧着小女兒的身影,偷眼打量了一下聖上,嘶……心道不好,聖上連個眼角也沒擡,只顧着琢磨桌上擺的新瓷碗上的花卉。

  若要讓女兒入宮,看聖上怕是走不通的了,只能……走走顧侯爺的路子。

  西南王與顧衍的交情不淺,在顧衍十幾歲剛剛起勢時,便十分看好這個如利劍出鞘不可阻擋的青年,覺得他甚有大將之風,不老於世故,遠見卓識多謀善斷,將來必是個人物,果然十數年下來,他就爬到了他都不敢想象的地位。

  他心念一轉,將注意力放在了陸公子身上,陸公子瞧來就與顧侯爺不睦,若能緩和一二,屆時再與顧侯爺透一兩句話,自家女兒也不是沒機會。

  清了清嗓子舉了一杯酒朝陸於淵敬道:“陸公子西南一別,風采更勝往昔。”

  陸於淵同樣舉杯回敬,悶了一杯酒,不作答話。

  西南王心想這現在的年輕人,個個脾氣都挺大,罷了,老好人是要做到底了。

  小皇帝倒是很好奇,眼神從瓷碗上擡起,問道:“皇叔,你倆怎麼也認識?”

  西南王拱手哈哈一笑:“稟聖上,臣與陸公子,那是不打不相識。”

  “咦,怎麼說?你二人爲何打起來?”小皇帝畢竟年輕,又是一派天真的性格,聞言更是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西南王又道:“臣所屬西南,常年瘴氣繚繞,卻產不少別地都沒有的草藥。多年前,陸公子不知從哪打聽來,我府裏收了一種能治腦疾的草藥,巴巴地找上門來要與臣買呢!”

  聽到這,顧衍和辛越的臉色齊齊一變,她擡頭看向陸於淵,他臉上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笑臉,掃了她一眼才懶懶說道:“可惜啊,任陸某說破了嘴皮子,西南王也不肯賣予陸某。”

  “咦?”皇后臉上掛着得體的笑,適時地問了一句,“不知陸公子也通岐黃之術?”

  “略知一二。”陸於淵點頭。

  小皇帝好奇心越來越重,催促道:“皇叔快說,你們是如何不打不相識的?”

  西南王擡了頭,看向殿中大柱上的金龍浮雕,陷入了回憶中:“臣不肯賣,是因爲那草藥極是難培育,且只能長在我們西南嶙峋怪石之下的溶洞之中,便是臣也只有那麼二兩半,當救命寶貝還來不及,怎捨得賣了它。”

  “後來啊,”像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又氣又笑地指指陸於淵道,“這小子跑到臣府裏放了幾把火,等臣把那草藥從庫房裏救出來,就同臣搶起來,哈哈,陸公子,你臂上的傷可好了?我後腰的傷現在下雨天可還疼呢!”

  辛越垂眸,陸於淵的手臂上確實有一道傷,傷口應是很深,結了疤都有一道巴掌長的凸起,與他“萬險從身過,半傷不沾身”的歪理念實在不同。

  在到雲城之前,他們去過一趟西越,那段日子屬實不大愉快,陸於淵被一個有斷袖之癖的皇子扯破了衣裳,她纔看到這道猙獰的疤痕。

  二人跑路時,她偷偷問過他,“你這疤,可是在哪條陰溝裏翻了船?”

  猶記得他當時半晌沒說話,帶着自己掠得飛快,穿過一片又一片密林,氣喘吁吁停下來時,才說了一句“確實是翻船了。”

  現在想想,他說的翻船,究竟是在西越皇子手底下翻了船,還是……在自己身上翻了船。

  辛越心中驚悚,撲通撲通跳得飛快,恨不得封上陸於淵的嘴。

  不自覺地轉頭看向顧衍,他將半碗柔嫩的魚肉放到她面前,臉上瞧不出喜怒。辛越執起筷子,一點一點放進嘴裏,走神得厲害,半點味道都沒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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