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桂花
……
瞧着鍾白欲言又止的表情,齊銘自動腦補了許多:“明天該不會是鴻門宴吧。”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明天那明明是喜氣洋洋的閤家團圓吶。
“不會的,你想多了。”
齊銘自是不信,他可太清楚自家大哥是啥樣的人了:“醜話我說在前頭,誰要是敢碰昭明,我一定跟他魚死網破。”
鍾白傷心了,你跟那程昭明那小子才認識多久啊,比得上咱們這鐵兄弟麼。
爲了一個外人,跟自家兄弟放狠話、還要死要活的,過份了啊你。
“明天真沒什麼,這聯姻的小公子不也是荊州自己送來的麼。”
齊銘冷笑,聯姻可是荊州主戰一派的主意。
你們聽聽,主戰?聯姻?和親?他們這是精神分裂了麼???
這裏頭鐵定有花招。
“沈小公子,你們查過了,沒問題?”
鍾白心裏一暖,果然二哥還是向着自家的,齊銘卻毫不留情面說:“我不是擔心你們,我是怕有人栽贓我們家世子。”
屎盆子到處亂飛,一不小心就被扣一腦袋。
鍾白醋了:“他有什麼好的,你就真這麼對他心悅誠服?”
齊銘說:“起碼昭明他赤子之心、至誠之道。”
鍾白心想,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搞這些口舌之爭了,反正明天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你的昭明世子再白玉無瑕,還能比得上親哥親弟不成。
以前,二哥就恨不得把他弟弟用根帶子拴自己脖子上,走哪兒都帶着。
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要不然也不能爲了這寶貝蛋一氣之下就跟大哥斷絕關係了。
如今,阿彥吃了那麼多苦,總算是回來了,只怕他連天上的星星月亮都能給弟弟摘下來。
到時候,什麼昭明昭暗、統統滾一邊兒去。
他岔開話題:“怎麼,程詔對他這十全十美的寶貝兒子,還是不順眼?”
齊銘冷笑不說話,鍾白乘機鼓動:“既然你倆這麼要好,不能不爲他打算。”
“如何打算?”
“好辦,我安排幾個人,直接把他做了。還有他那幾個不安分的兄弟,統統一併解決,讓你家世子……哎,你別走啊……”
鍾白好不容易把人給拽回來,“不就開個玩笑麼,怎麼這麼不經逗的。”
齊銘卻突然伸手,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啊……”鍾白都愣了,這一個巴掌、一個甜棗給的。
齊銘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肩頭:“鍾白,我很想你。”
鍾白眼角溼溼的:“二哥,我也想你啊。”
十年了,擁抱都陌生了,第一本能竟是抗拒。
你丫還真挺狠心的,真就一去不回啊,人生能有多少個十年啊。
這些年,他只能從傳回來的隻字片語中瞭解他的處境、他的難處。
曾經生死相依的兄弟,甚至連面孔都已模糊不清了。
齊銘在他臉上拍了兩下:“去年,在柔然傷的不輕吧。”
鍾白一驚:“這你都知道?!”
齊銘冷哼:“舞陽侯的大名,整個大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鍾白嘿嘿,他就是舞陽侯沒錯啦,這事在青州知道的人、兩隻手都數的過來。
其實舞陽侯這個位子,是大司馬給阿彥留着的。
“鍾白,有件事我想交給你辦。”
“行啊……”
當時,鍾白還真有點兒犯怵。大司馬他下任務從來都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還能你有商有量的,那決不可能。
“我想你,以我弟弟的名義,北擊柔然、建立軍功。”
“阿彥?”
“是,到時我就可以上請爵位……”
“哦,我明白。”鍾白一拍大腿,“等阿彥回來,功勳有了、名望也有了,可不就能迅速融入青州軍了。”
“這對你不公平,以後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大哥,你我兄弟之間、我和阿彥之間,不談錢、不談功勞、不談補償,只談感情。”
果然,鍾白在柔然大勝,趙明睿爲他請功,爵位“舞陽侯”。
雖說在柔然確實傷的不輕,但能爲青州掃清北方的障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
齊銘因爲不知道三弟還活着,瞅着此情此景此位子,怎麼看怎麼像是給自己的。
“鍾白,昭明於我有知遇之恩,我終身難報,一定爲他左右周旋……”
“我明白。”鍾白敷衍說,“二哥,你開心就行。今天,左右無事,要不要……”
齊銘看了看天色:“算了。”
時間終究還是不能抹平一切的,更不能抹平死亡。
阿彥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成了他心口的一個洞。
今日,這青州、這大司馬的種種榮光,他的權力、他的榮耀,何嘗不是用阿彥的血和命換來的!
“好,那回頭再說。”
鍾白在他肩頭拍了拍,心想就委屈你再憋屈一天了。
等到明天,一切塵埃落定!
話說,程昭明與李令月一番談書論畫,直至日落時分方散了。
方梔子沒有與她們同行,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眼巴巴等着阿姐回來。
她想起小時候,她也曾這麼等過的。
“阿姐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的糖桂花做好了,要讓阿姐先嚐嘗呢。”
那時門階之前,有棵七八百年的桂花王樹,她每年都會做上好幾罈子糖桂花,這樣冬日裏也能嚐到暖暖的桂花糖水。
後來在石榴鎮她也做過幾次,不知道是桂花不對還是人不對,終究失了那一點點味道。
果然,到了晚飯的時候,就見一羣華衣婢女擁簇這一頂金玉寶冠進門而來。
到了面前,婢女們散開,露出玉瑩瑩的一位佳人,正是清河長公主李令月。
江南多出美人,李令月正是其中的佼佼佳麗,且博學多才、雅人深致、有林下之風。
李令月微服在外之時,旁人都道是哪家的名門貴女,卻想不到這位弱質女子竟是吳州說一不二的攝政長公主。
“阿姐。”阿梔奉上熱茶,“那昭明世子如何?”
李令月笑着:“確實是個妙人。”
“跟鍾白比起來呢?”
“膚淺。”李令月在她額上親暱一點,“鍾白將軍自是相貌堂堂、儀表不凡,但論風流氣度,怎能與昭明世子相提並論。”
方梔子想想也是,鍾白雖說長的好看,到底是個武夫,華而不實,那比得上昭明世子滿腹經綸、涵養出衆。
他二人一文一武,倒是絕代雙驕。
李令月微微嘆息:“只可惜了,咱們吳州沒有這樣的人才。”
方梔子很以爲是,荊州的世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學有才學、要人氣有人氣,哪像他們吳州那小王爺,實在是……唉……
“阿姐,此番你一人北上,宮內都安頓好了嗎?”
“怎麼,你還擔心咱們殿下使什麼幺蛾子不成?”
方梔子心想,當然擔心,她簡直擔心的要命。
阿姐之所以到現在還雲英未嫁,還不是這個弟弟相當靠不住。
前任吳王子嗣雖多,嫡出的只一女一子。
長女李令月天資聰穎、從小就在父王身邊研習政務,許多敕令都出自她手。
要不是身子骨柔弱些,不通武藝,絕對是一等一的女中豪傑。
嫡子李繁卻彷彿跟姐姐不是一個爹媽生的,自小才學平庸就算了,且還頑劣不堪,極難管教,有回還差點兒把阿梔的腦袋砸成了個瓢。
“小繁,她是你姐姐。”
“什麼姐姐!我哪來那麼多勞什子姐姐,有你一個還不夠麼!”
到李繁八歲上繼承了王位,雖被阿姐強逼着讀了不少聖賢之書。
可似乎半個字都沒有進到他腦袋瓜子裏,每日只知道花樣百出地玩,政務全堆在阿姐手中了。
方梔子實在是愁啊,擔心阿姐不在吳州,咱們小王爺怕是要把王宮掀了屋頂也難說。
“放心,有人看着他呢。”
李令月眼睛亮晶晶的,語氣中頗爲遺憾地說,“若是昭明世子是我兄長弟弟,那該多好啊。”
方梔子相當贊同,躊躇了一會兒,才說:“阿姐,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說着,就把那荊州沈小公子正是她夫君顧彥的事情,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你是說……”李令月大爲驚訝,“他已知道你刺客的身份了?”
“這也瞞不過啊,我與他結成同盟了。”
“可……”李令月臉色變幻,“他既是你夫君,你們相知多年,他說的、你可都信?”
全信那是不可能的,她又不傻。
男人說話麼,那都是何仙姑走孃家——雲裏來霧裏去。
可在殺趙明睿這件事上,他們有着共同的利益,通力合作、攜手共贏是最佳的抉擇。
目前看,確實沒有反水的必要。
“我覺得這件事上,他值得信任。”
阿梔又把兩人計劃和盤托出,李令月斂容聽着、微微頷首,最後說:“我瞧着也沒什麼差錯了,確實萬無一失。”
得了誇獎,阿梔很是得意:“阿姐,此番大事若成,我也不想回吳州了。”
“又要和他回石榴鎮?”
“也不一定是石榴鎮,哪裏都行吧。”阿梔喜滋滋說,“以前我覺得他空一張臉好看,人卻窩囊的很,不料是我看錯他了。”
“那他也看錯你了嗎?”
“那是自然。”阿梔掰着手指頭說,“那年相遇,我們好過幾年。如今也算是大夢初醒、重新認識一場,總歸也能好那麼幾年。”
尋常人等,一生也不過四五十年光陰。這幾年幾年的,不就過去了麼。
也不比非較真什麼一生一世,能好端端過個十年二十年日子,已然是再難得不過了。
若是生了一兩個孩子,那年華便如走馬燈一般。走馬燈、燈走馬,燈熄馬停步,一輩子就在瑣碎中安然度過了。
“不過阿姐,只有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刀山火海我也上。”阿梔笑了,“總也不可能日日刀山火海嘛。”
李令月點頭:“你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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