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李繁
顧彥怪叫一聲:“什麼?!”
他滿臉還都是淚痂,看着睡的心滿意足、居然還打起呼來的鐘白,簡直氣的要暈過去。
你小子誆我!
“倒也不一定是裝的。”大夫說了句實在,“前幾日,確實是一隻腳踩在閻王殿上了。”
顧彥咬牙閉目,算了,不跟你一般計較。
他拂袖出門,院子裏是嘻嘻哈哈的玩鬧聲。
鍾忻已經五歲了,一手活泥的功夫爐火純青,且從琅琊帶到了鄴城。
他瞅着趙桓活的泥,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這水加的太多了……”
兩人手上、臉上、衣服上、頭髮上全是泥漿子。
顧彥皺眉,這倆不是撒尿活的泥吧……
本來還想抱一抱,親一親的。
算了,等你倆晚上洗了澡再說吧。
接下來三五日,因氣急敗壞,顧彥白天都沒來見鍾白。
只有晚上摸黑去瞅上兩眼,拉拉小手、摸摸額頭、掖掖被角,跟偷情似的。
“三叔。”
鍾忻受其父一隻雞腿的誆騙,跑來這邊撒嬌,“我爹說他頭疼眼花,要你給揉揉才能好。”
顧彥冷笑:“告訴你那詭計多端的爹,我立馬帶着鐵錘,錘爆他那嬌弱的腦袋。”
鍾忻抱住他三叔的大腿:“三叔,人家腿疼,要你抱着才能回去呢。”
說着,毛茸茸的腦袋在他手上蹭來蹭去。
顧彥只得丟下手中的書,罵罵咧咧地過去了。
人還遠着呢,就鍾白那中氣十足的大聲叫罵。
“王敏之這王八蛋,居然偷襲我!
“我呸!我現在就回青州,看我不把他彭城夷爲平地!”
顧彥放下鍾白:“去找阿桓玩兒吧。”
等他推門進了房間,鍾白依然咆哮不減。
“你們都是幹什麼喫的,這麼大的事都能泄露出去,怎麼不見你們把自己的腦袋給丟了?!”
“叫什麼叫,留着氣力吧。”
鍾白略還有些面無血色,且趴了許多日了,覺得自己一張俏臉都被壓扁了,十分惱火。
不過,見顧彥三請四邀的,終於來了,喜上眉梢:“那碗泡餅,快給我端過來。”
顧彥沒好氣地說:“要不要我餵你?”
鍾白眨眨眼:“你敢喂,我就敢喝。”
顧彥撇嘴,看我不把一碗湯扣你頭上。
“阿彥。”鍾白扯了他袖子說,“你答應我的事,可得說到做到啊。”
顧彥翻了個白眼:“王敏之爲什麼要截殺你?”
“他殺我,還用得着理由?他天天都想殺我,夜不能寐。”
鍾白喝了兩口湯,往地上呸了一口,“怎麼有蔥?”
“有蔥就有蔥唄,喝個湯嘰嘰歪歪的,你不喝我喝。”
一個青州人,不喫蔥,傳出去真丟人吶。
不過病號優先,他又給鍾白端來一碗湯,自己把他那碗喝了。
鍾白邊喝湯邊吧唧嘴:“對了,我挑了平南將軍,南廣侯,剩下那個給你了。或者你要換,也行。”
“都給你了。”
“平南征西、你想累死我不成。”
鍾白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就跟他提了封家的事,果然被無情地拒絕了。
“阿彥,咱們現在已經三面受敵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幽州的關係若是處不好,那就成四面開花了。咱們青州兵再是銅強鐵壁,也得被折騰死不可。”
顧彥要走,鍾白死死抱着他不放。
“你聽我說完啊,聯姻幽州勢在必行,而且必須要是自己人,你不娶、那就得咱哥自個兒娶。他要是娶了有權有勢的老婆,阿桓咋辦?”
顧彥說:“我有個主意。”
“你說。”
“讓阿桓自己娶。”
鍾白:???
顧彥明白,阿桓生母不明,雖然冊封了世子,但身份上呢確實有些尷尬。
若趙明睿和封家聯姻,生下了嫡子,那阿桓的地位鐵定是不保的,不過……
“其實,不做世子,我看挺好。”
那什麼勞什子世子,根本就是個催命符,不當也罷,活的還能長些呢。
“你……”
鍾白氣急,這都什麼人吶。
“萬一,那封家姑娘又醋又妒,對阿桓下手怎麼辦?”
“敢情你們不是聯姻,而是找了個祖宗騎你們頭上的?”
“我……”鍾白氣急敗壞,“老三我跟你說,這天下日後一定是阿桓的,必須得是他的。”
“大哥和封家生的孩子,不也和阿桓一樣,都是大哥的血脈。”
鍾白一下子樂了,手肘撞了撞顧彥:“叫大哥了,不鬧脾氣了吧。”
顧彥扭過頭,顯然不想再聽這個話題,鍾白還想再勸,突然校尉飛奔進帳:“將軍!”
“來密件了,給我看看。”
鍾白拆開一看,大驚,“什麼?!”
顧彥也被他這一聲咆哮驚呆了,想探頭去看,鍾白卻已經“唰”地合上了密信,焦急問:“丞相知道了嗎?”
“知道了。”
鍾白拿起衣服就要下牀,顧彥急了:“你做什麼,不要命了你!”
“急事,急事!”鍾白指着鞋說,“把鞋給我踢過來,我要去見丞相。”
“你跟我牀上好好呆着,什麼事我去說。”
“不行,這一兩句的說不清楚……”
顧彥一手把他往牀上一摁:“今天就是天塌下來了,你也不準起來。”
說着,他抽出鍾白手上密信,展開一看。
——天還真塌下來了!
——李繁死了!
李繁死了!
“怎麼死的?”
“不知道啊。”
“哪兒死的?”
“也不知道啊。”
鍾白氣急捶牀:“我半道被人劫殺,你們說不知道;現在南邊死了人,你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還能知道些什麼?”
趙明睿一個眼神,他立刻噤聲。
顧彥在一旁,也是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他迫切想知道金陵到底發生了什麼,阿梔會不會……
“再探,再報。”
“大哥。”鍾白探身,“你說這到底是誰幹的?江東士族,或者荊州?”
這話其實他也不太信,程昭明、不可能……江東、不好說……
趙明睿神色自若、伸手一彈劍鞘:“人,是我殺的。”
……
“你……你你……”鍾白難得結巴了,“你乾的?”
“怎麼……”趙明睿面不改色,“我不能殺李繁。”
“不是,你爲什麼要殺他?”
這也太……這行事也不是趙明睿的風格啊……
趙明睿平靜地說:“他們敢對你和阿桓下手,我就一定要讓吳州付出血的代價!”
誰還敢,再動一下他的人?!
顧彥猛地站起來,哆哆嗦嗦指着兄長:“你瘋了……”
“我瘋?你有沒有想過,若不是他二人命大,此時此刻、頭七都過了!”
“那是王敏之做的……”
“王敏之聽的誰的命令,王敏之是誰的臣子、認誰爲主子!”
趙明睿冷冷說,“不大動干戈、不傷百姓,這是你說的。那我只殺李繁一人,難道不是最優解。”
“他是天子!”
“不……那個……”鍾白咳了一聲,“天子在洛陽。”
咱們那個陛下,纔是真的。
“你們是不是瘋了。”顧彥不敢置信,“殺了李繁,是會天下大亂的!”
李繁沒有子嗣,也沒有弟弟,光繼承人的問題就能鬧成一鍋粥……
趙明睿卻笑了:“殺了李繁,天下才會歸順於我。”
顧彥跟腳底着了火似的,在房間來回轉了好幾圈,突然停住腳步,怒目逼視兄長。
“你怎麼殺的?!”
“是啊,怎麼殺的?”鍾白也一臉崇拜、兩眼星星地望着他的大丞相。
“刺客。”
“刺殺?”顧彥腦中一閃,“你能刺殺他,卻沒殺了李令月?”
這不對啊。
趙明睿撫掌:“也是李繁命該如此。”
他派出的殺手、本來確實是去殺李令月的。只是,華林園防守固若金湯,實是難以突破,就先在城中觀望。
不料一日入夜,忽然聽到縱馬狂奔之聲。
這可是金陵城中主幹道,刺客悄悄出來看,發現馬上之人戴天子頭冠,除了李繁、也不可能是其他人了,且周圍無人防護。
機會,剎那之間。
殺人,就在於抓住那剎那的機會!
“他就……這麼死了……”
“死了。”趙明睿略有失望,“只可惜打草驚蛇,李令月一時是殺不了了。”
且容她再多活幾日吧。
鍾白很開心:“大哥,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揮師南下了。”
趁着吳州羣龍無主、大亂之時,先滅了他王敏之再說。到時候,他一定把姓王的倒吊在彭城城門上三天三夜。
趙明睿白了他一眼:“請中軍師。”
中軍師王經略,是趙明睿心腹謀主。軍國大事,俱問之於經略。
鍾白這等上躥下跳的性子,一向橫行無忌,但要是見了王軍師,也是耗子遇見貓。
“此事,經略怎麼看?”
“丞相,李繁驕縱霸道,與吳州士族早已離心離德。且他年幼無子、南方必然大亂,我們只需靜觀其變即可。”
王經略略一思索,“趁這功夫,倒可先取關中,兵臨涼州,就算不能攻取,也能避免腹背受敵。”
未央宮之變已然一年,涼州也逐漸穩定了。
魏越次子魏實,已自立爲涼王,以潼關爲界,似是有分庭抗禮的意思。
本來,趙明睿有意想讓鍾白領兵西征的,現在看來得另覓人選了,不過他手下良將頗多、這都不是問題。
趙明睿接着說:“經略,這是吾弟明彥。”
顧彥只得起身道:“見過中軍師。”
王經略笑道:“安平侯年少有爲,日後必是我大業肱骨之臣。”
肱骨之臣……顧彥心想,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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