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觸感
這會兒姜德明和郝佳麗還沒回來,傭人要接小貓,姜唐側身沒給。傭人又俯身檢查了他的傷,然後回頭看了一眼邢年。
那傭人問姜唐:“你們打架了?”
兩個孩子手還牽在一起,邢年面無表情不說話,姜唐疑惑地仰頭,說:“沒有呀!”
傭人不信任,問:“那這一身怎麼弄得?”
“摔跤了,”姜唐毫不在意,“爲了撿小貓。”
傭人又看了眼邢年,目光裏帶着點兒嫌棄帶着點兒狠,但是也沒再問什麼。
姜唐站臺階上,問:“爸爸媽媽今天回來嗎?”
“回來,”傭人說,“先生太太早上沒說要在市裏住。”
於是姜唐就抱着小貓坐陽臺上,要等爸爸媽媽回來同意了再帶小貓進屋,期間傭人先給他往那些擦傷的地方上了藥,他抿着嘴也不喊疼。他看似被寵慣得沒邊兒,其實這個家裏很有規矩,姜德明和郝佳麗的教育方式溫和,不代表縱容孩子什麼都點頭。
邢年站門邊,看姜唐坐地上抱貓。小孩兒低頭的時候只露個側臉,曲線秀氣,小鼻子很挺,臉蛋和嘴脣嘟嘟的,睫毛又濃又長,忽閃的時候迎光而動,非常搶眼。
從前邢年覺得城裏富貴人家的小孩都這樣,但是今天遇見的那幾個男孩家裏也都有錢,卻長得一個比一個刁,性格也和姜唐截然不同。
所以不是所有的小孩都像姜唐,姜唐的可愛是獨一份兒的,他的矜貴他的嬌氣他的乖巧,他奶糖一樣的味道和觸感,都不能被其他人複製。
風鼓動衣襬,晚霞鋪在蒼穹。髒兮兮的小貓慢吞而行,在姜唐和邢年留下一串泥巴梅花印。
這天姜德明和郝佳麗回來得晚,一下車先被姜唐舉起來的貓咪撞了個滿懷。姜唐跟爸媽撒嬌要把小貓留下,邢年站後邊兒,神情也有點緊張。
郝佳麗先倒戈,垂手撓着小貓下巴,一邊仰頭看向姜德明。她這麼一擡眼就是明豔動人的顏色,和姜唐懷裏那隻不知道誰更像貓。
姜德明就攬了她肩,說想養就養吧。
但是誰也不能和貓睡一張牀,各自有各自的地方,這是規矩。過兩天還得帶貓去打疫苗做檢查,健康安全排第一。
姜唐點頭說行,真的記住了。小朋友第一次擁有了小寵物,親手給洗澡親手給搭窩,睡覺前還要和小貓先說晚安。
這些邢年都沒參與,姜唐還在客廳裏和爸爸媽媽講今天的故事,邢年早回自己房間去了。明明在外面還和姜唐手牽手,一回家又變成小高冷了。
但是小高冷回了屋也沒睡,過了會兒房子裏熄了燈,姜唐果然就抱着他的小熊來了。還是和過去一樣,往牀上一撲,小腦袋蹭在邢年胳膊邊上,笑嘻嘻單方面和邢年聊天。
白天剛一起上了小山坡,兩個小孩之間更親近了一些。姜唐說着說着就摟住了邢年的手臂,他兩隻胳膊上還有傷,塗了藥深紫一片,看着令人不忍心。所以他抱過來的時候邢年也不躲了,伸着手讓他抱。
聊了會兒就覺得困,姜唐打了個哈欠,夾着小熊揉揉眼,對邢年說哥哥晚安。
他走之後房間裏又剩邢年一個人,半掩的窗簾透進月光,落在牀頭櫃的空相框上,晶光泛白。
邢年下地,把窗簾拉上了。黑暗填滿空蕩,他覺得這樣更舒服。
其實他早就習慣了一個人住,但他也習慣了每晚睡前過來找他的小話嘮。養成一個習慣要二十一天,這個說法在邢年身上不準確,因爲他從住進來的第二天晚上開始就在等待,他覺得姜唐還會過來。
他想要姜唐過來。
這一晚邢年好久都沒睡着,白天發生了很多事,可以總結成“突破”兩個字,而壓在胸口的情緒叫做“喜悅”。他不明白這樣的翻騰是爲了什麼,只知道那種驚奇感壓不下去。姜唐留下的奶糖味兒已經很淡了,邢年抱着被子又坐起來。
門口細微地響了聲,邢年對此有點警覺。豆苗村裏的雞鴨都能上房揭瓦,這裏不至於,但是邢年還是出去看了眼。
房門打開就看見了烏黑柔軟的小腦袋,姜唐靠着門框坐,用枕頭墊着腿,懷抱玩具熊和枕頭,整個人蜷在那兒小小一隻。
“哥哥。”姜唐仰臉露了驚訝,悄聲說,“你沒睡呀......”
邢年沒回答,先替他拿開小熊,然後伸手拉他,皺着眉說:“地上涼,凍着你。”
“已經不涼了,”姜唐被拽起來,小聲辯解,“我不冷。”
走廊裏開着盞昏黃的夜燈,大人們都睡了。邢年還抓着姜唐的胳膊,問:“你不睡覺坐這兒幹嘛?”
姜唐幾乎拎不住枕頭,低頭說:“我以爲你已經睡了。”
邢年把那個枕頭從他懷裏抽走,問:“你想和我睡?”
“嗯。”姜唐點頭,又問,“行嗎?”
邢年眉頭一直沒鬆開,敏銳地問:“爲啥?”
姜唐說:“就今天一天晚上。”
邢年說:“原因。”
姜唐玩兒着手指,往自己臥室看了一眼,面上露了心虛。邢年跟着探身,姜唐有點兒緊張,說:“其實是......”
但是邢年沒往姜唐臥室裏去,他擡起手,很輕地戳了一下姜唐的臉。
很軟。
這兩個字邢年沒說出來,他只是說:“豆豆兒。”
姜唐擡頭,說:“啊?”
邢年問:“到底咋回事?你幹嘛?”
姜唐那雙大眼睛又蒙了霧氣,沒說話呢先撒了個嬌。
“你別哭,”邢年伸手碰了下他眼眶,說,“你咋了?”
“......小貓在我的牀上,”姜唐終於說,“爸爸媽媽不讓我和小貓睡一張牀。”
那句“那你把貓拎下牀”就卡在喉間,到底還是被邢年給嚥下去了,因爲那不是姜唐的思維模式。小豆豆兒心裏比糖都甜,小貓上了牀他就給騰地方,抱着自己的枕頭和玩具來找邢年,又覺得太晚了邢年已經睡了,就安安靜靜坐門口。
“那我要是,”邢年說,“不出來呢?”
姜唐扯扯睡衣袖子,不說話。
“在這兒一宿絕對凍壞,明天起來就生病。”邢年着急了,語氣有點兒不好,“沒聽人說生病難受麼?到時候你爸媽也不讓你養貓了,直接把它送走,你躺牀上發燒,攔都攔不住。我也不幫你養,反正那貓也不喜歡我。”
他就沒跟姜唐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姜唐乖乖地聽着,過了會兒擡頭的時候眼圈都紅了。
邢年登時一愣,然後就閉了嘴。但是姜唐鼻尖已經在泛紅,抿着嘴扭頭,不看邢年。
邢年再開口的時候語氣放緩了很多,也帶上了不確定,輕聲和氣地說:“......豆豆兒?”
“嗯。”姜唐這一聲就帶鼻音。
“你下次......”邢年俯視着姜唐已經沾溼的睫毛,火是一點兒再發不出來,最終沉着氣說:“你下次直接敲我門。”
姜唐小嘴還是往下撇,低下頭說嗯。
兩個人一個僵了一個委屈,有一小會兒誰也不出聲。最終邢年一邊胳膊底下夾着枕頭和小熊,用另一隻手拉了兩眼還在淚汪汪的姜唐,問:“你生氣了?”
“沒有。”姜唐吸吸鼻子搖搖頭,含淚看向邢年,在底下晃了晃哥哥的手,說,“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
但是邢年依舊冷着臉,不發一言地把姜唐牽進屋。他把姜唐的枕頭和小熊都放上牀,回頭沉默地伸出手,從姜唐胳膊底下一託,利落地往自己這邊攬。
他抱姜唐上牀。
這一下姜唐瞬間腿都騰空了,拖鞋又掉下去,所以害怕地撲身,環住邢年脖子,一直到被放上牀還不敢鬆開。
邢年被姜唐扒在後頸,被綴得低頭,擡手握住姜唐胳膊,但是沒往下拽。最後姜唐覺出自己已經坐在牀上,才從邢年身上下去。
一向冷酷無情的哥哥忽然這樣,姜唐睜大眼睛反應不過來。但是邢年已經連枕頭都給他整理好了,一掀被子示意他躺進來,說:“一起睡。”
姜唐眼眶也不紅了,抱着小熊滾身,鑽進被子裏。倆小孩兒睡一個被窩,邢年睡外面,靠牀沿很近,裏面的地方都給姜唐。
“謝謝哥哥!”姜唐躺下了就緊緊地捱過去,伸出小胳膊摟住邢年,笑嘻嘻地說,“哥哥你真好!”
邢年側臉看他一眼,說:“快點睡覺。”
“嗯,好的。”姜唐的氣息淺淺地噴灑在邢年頸邊,和他人一樣軟乎。他對邢年說:“哥哥晚安。”
在走廊裏待着的確容易挨凍,姜唐這會兒身上有點兒涼。邢年由着他湊過來。姜唐一手摟着小熊一手抱着邢年手臂,
小孩兒貼着的觸感很柔軟,邢年仰躺着,不用偏頭都能聞見那股濃郁的奶糖味兒。臥室裏的呼吸聲不再單調,身邊的同齡人睡得香,和邢年蓋着一牀被。
十分意外地,邢年覺得這個感覺很好。
他轉頭的時候姜唐早都睡着了,側臉擠在枕頭那裏,睫毛偶爾顫一下。邢年安靜地看了一會兒,伸手又戳了一下姜唐的臉,在那彈性光滑的觸感裏扯了扯嘴角。
然後猛地一翻身,卡着牀邊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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