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鬼神莫測的學問
“臣看到有一匹馬衝過去,定然是那人踩裂的。”一個官員信誓旦旦的道。
“是我自己摔裂的,與別人無關!”劉從德堅定的道。
李獻今日要進宮見官家,見這裏熱鬧,就看了一眼,“喲!這是怎麼了?”
“有人摔裂了腿。”有人說道。
“少年人莫要飈馬!”李獻丟下目光狐疑不定的劉從德走了。
今日官家不讀書,且今日朝中不議事,也就是說他放假了。
“太后震怒,令皇城司出動去查。”侍衛首領楊琪來了。
昨夜正是他帶着人去縱火,可今日卻裝的沒事人一樣。
“可憐的。”趙禎狐疑的看着李獻,“昨夜你要了楊琪他們去作甚?”
“家中最近進了蟊賊,來福還小,便請了他們蹲守,誰知曉那蟊賊竟然沒來。”李獻說的和真的似的。
“官家,太后召喚。”
趙禎走了,李獻看着楊琪,“怕嗎?”
太后對劉美的兩個兒子親切的不像話,和親兒子沒啥區別。若她知曉是楊琪帶人動的手,楊琪死定了。
楊琪平靜的道:“下官乃是先帝的人,先帝去了,下官眼中只有官家一人,官家一句話,下官生死置之度外。”
真宗半生糊塗,但臨走前還是給兒子留下了些東西。比如說逼迫太后發誓,比如說眼前的楊琪等人。
趙禎在太后那裏見到了慘嚎的表兄劉從德,這才知曉,原來骨裂是如此痛苦。
“……姑母,那些人怕栽贓的證據被定遠侯發現,半夜縱火啊!”劉從德一邊接受醫官的治療,一邊解釋。
“是嗎?”太后淡淡的道:“老身不知你等弄什麼鬼,不過一條,別惹事。”
趙禎進來,“大娘娘。”
“你來的正好。”太后說道:“可憐你舅父去得早,就留下了兩個孩子。你在世間最親近的人也是他們。今日複本斷腿,可見那些人跋扈。王曾那邊你且和他說說,這股子妖風要殺一殺!”
“是。”
於是官家召見王曾,說了一番對官場陋習的不滿。王曾恭謹從命,發誓要和官場陋習不共戴天。
君臣和諧分手,趙禎回到自己的地方,李獻正在喝他的好茶,看他的好書。
“是不是你乾的?”趙禎咬牙切齒的道。
“我喫撐了弄裂他的腿?”李獻喝了一口茶水。
“劉從德若是沒貪腐,那他何須去尋你?太后溺愛此人,故而一葉障目,看不出此事的玄機。我卻知曉瞞不過你。”
趙禎坐下,一把搶過茶杯,“若是放過他,你心中不安。可若是揭開此事,對大娘娘,對我都沒好處。於是你便毀滅了證據,回過頭斷他一條腿作爲懲罰。你的良心倒是安了,可我的呢?”
“你良心不安?”李獻笑道。
“方纔我去了大娘娘那裏,劉從德的慘叫宛若鬼嚎。醫官說這幾日會劇痛無比,宛若身受酷刑。”趙禎的眉心跳了一下,顯然是不忍。
李獻只是否認,晚些,他起身告辭。
趙禎看着他出去,隨後,身邊有人跪下。
“臣萬死!”楊琪垂首。
“你不必說。”趙禎喝着茶水,“什麼都不必說,我也不想聽。就問一句,良心安否?”
楊琪擡頭,眼神堅毅,“定遠侯處置無差,臣,心安。”
那個蠢貨,不但蠢,而且還驕橫。若非是太后的親人,就該繩之以法。
“那就好。”趙禎伸個懶腰,“先帝在時曾說過,許多時候帝王要學會裝傻,一個傻子帝王能讓臣子放心,能讓天下安心。”
楊琪低頭,“定遠侯此次出手,是爲官家。”
“我知,所以先前大娘娘問話,我說你等昨日出門是爲我尋人。”
“是,臣記住了。”
“去吧!”
“臣告退。”
偏殿內只剩下了趙禎,他無奈的道:“其實,我沒怪你們,你們爲何瞞着我呢?”
太后那邊,皇城司的人正在稟告。
“昨日楊琪等人出了宮城後就不知所蹤,早晨方回來。”
“沒能盯住?”太后問道。
“臣無能。”
“去吧!”
太后默然良久,羅崇勳戰戰兢兢的道:“太后,官家想來幹不出這等兇殘之事。”
“他幹不出,楊琪能。”太后幽幽的道:“他不會指派楊琪動手,可李獻呢?”
“李獻……不會吧!”
“重情義,何爲情義?”太后突然一哂,“對人,對萬物,對生靈有情。不過,想來李獻也沒這個心思。”
若是原身,定然不會令楊琪動手,因爲君臣概念深入人心,發現問題自己沒法處置,丟給太后就是了。
可李獻是後世人,他無法坐視劉從德脫離法網。
正如那句,上天不報,我來報!
李獻念頭通達了,出宮時心情大好。
第二日,杏花開門被嚇了一跳,尖叫了起來。
李獻僅比來福晚了一瞬趕到,就見狄青站在門外,身上有露水。
“到多久了?”李獻問道。
“一個多時辰了。”狄青老老實實地道。
“爲何不敲門?”
“擔心吵着了先生。”
李獻見他提着東西,“那是什麼?”
狄青把包袱打開,卻是束脩。
“哪來的?”李獻知曉他還未發軍餉,身上沒錢。昨日他還後悔忘記了此事。
“我半夜出城,在城外打了十餘條野狗,賣給了城中販賣狗肉的商人,換來了錢財。”狄青把束脩雙手奉上。
“沒被人發現?”半夜出城,守城的軍士眼瞎了?
“他們頗爲警覺。”狄青說道。但顯然他更爲出色。
也是,若是沒這份本事,哪來以後的絕世名將狄青?
李獻笑道:“杏花,以後按照日子,多準備一個人的飯食,記住,多肉。”
“哎!”杏花此刻見到俊美無比的狄青時,已經有了些免疫力。
隨即二人進了書房。
“從今日起,我傳授你的這門學問,非我許可,不得轉授他人。”李獻肅然道。
狄青束手而立,“謹遵師命。”
“非我保守,等你學了就知道爲何。”
李獻隨即拿出教案。
“數,乃萬物之基,萬學之首。”
狄青擡頭,隨着李獻的講解,眼前彷彿被人打開了一扇窗戶。
一上午就這麼過去了,狄青意猶未盡。
“喫飯。”
午飯很豐盛,但卻簡單。狄青得了一條羊腿,外加一盆湯餅,甚至還有兩個煮雞子。
狄青看着這般豐盛的飯菜,有些哽咽。
“喫你的。”李獻沒他那麼好的胃口,就一碗湯餅。
狄青風捲殘雲般的喫完了自己的飯菜,李獻試探道:“幾成飽?”
“九成……七成。”在李獻的目光下,狄青說出了實情。
孃的!
這是飯桶啊!
武人的飯量李獻算是知曉了,讓杏花用剩下的羊湯又做了一番湯餅給狄青。
張澤來了,李獻出去。
張澤看了裏面的狄青一眼,說道:“今日朝中商議,權三司使李諮提及了三冗之事,說天下承平已久,人口日增,官員數目、將士數目都與日俱增,耗費越發大了。再這般下去,三司那邊有些艱難。他懇請官家考量,裁切冗員。”
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
“李諮說,冗兵不可減,不過當削減不該有的支出。另外,冗費也得考量……”
冗費是帝王的事兒,每年帝王賞賜權貴們錢糧無數,比如說劉從德一家子,每年從太后這裏拿到的賞賜能讓汴京富豪們驚歎。
“官家……太后和宰輔們怎麼說?”
“說是再議,不過官家建言讓御史中丞劉筠等人去查辦此事。”
誰都知曉三冗的危害,要想清理三冗,必須帝王掛帥,宰輔主持。讓一個御史中丞去管此事,那是做樣子。
“官家說了,他想動。”張澤目光炯炯,“他問侯爺,時機可好?”
“好個屁!”李獻搖頭,“告訴他,穩住。”
歷史上直至太后駕崩,趙禎這才重用范仲淹、韓琦等人,啓動了慶曆新政。現在的氛圍發動新政,那些士大夫們能活生生把趙禎吞了。
“哎!”張澤想到趙禎的興奮,不禁嘆息。
“有個故事,你可轉告官家。”李獻緩緩說了一個溫水煮青蛙的故事。
張澤若有所思,“對了,看起來侯爺對那個軍士頗爲照拂,可是資質不錯?”
“是不錯。”
那是狄青,論資質,整個大宋誰能與之相比?
目送張澤出去,杏花好奇問道:“郎君,那隻青蛙這般傻嗎?”
“青蛙不是傻,只是不捨溫水的好處罷了。”李獻笑了笑。
他說了溫水煮青蛙的故事,可看看歷史就知曉,許多時候,不但要有溫水,還得有棍子,有刀槍。
新政,從不是請客喫飯。
“先生。”
狄青做完功課出來。
李獻檢查了一番,點頭道:“還行。”
狄青興奮的道:“弟子在鄉間也曾聽聞讀書人談及所學,盡皆是經史典籍,從未聽聞過這等學問。弟子無知,卻覺着這門學問更爲犀利。”
“犀利?”
李獻指指遠處的最高屋宇,“能看出此處距離那個屋宇多遠嗎?”
狄青搖頭,“太遠了些。”
只見李獻伸出右臂,豎起大拇指,左眼右眼交替睜開閉上。
“九十三丈上下。”李獻很快給出了答案。
狄青不信,便從此處開始,一步步往外走,計算距離。
屋宇是寺廟的,狄青一路喃喃有詞的走過去。
“……九十,九十一,九十二……”
眼前便是石基。
狄青擡頭,喃喃道:“若是沙場之上,只需這麼一看,便能知曉敵軍或是山脈遠近,精準如斯,豈不是事半功倍,奪敵先機?”
三日前他被李獻收爲弟子,那時只是生出了被拯救的感恩之情,可此刻,狄青卻眼神狂熱。
“先生之才,鬼神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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