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說過,他們會低頭
晚飯很豐盛,趙禎特地令廚房做了太后最喜的羊羹,配上油餅,能讓人把舌頭都吞下去。
“官家晚上早些睡。”楊太妃說道。
“是。”趙禎認錯。
“你熬夜作甚?”太后問道。
“看書。”趙禎一本正經的說着自己看的書目,太后欣慰的道:“長大了。”
有些心虛的趙禎決定回去就把那幾本書丟掉。
羅崇勳進來,“太后,官家,皇城司稟告,党項人在城中肆無忌憚打探大宋虛實。”
“宰輔們……”太后想到了和稀泥的宰輔們,又想到了呼籲警惕李氏的李獻,“警告他們,這裏是汴京。”
她必須要做出姿態。
可警告發出去後,半點用處也無,党項人依舊肆無忌憚。
太后聞訊後,一拍案几,“狗賊!桀驁如此嗎?”
趙禎惱怒的道:“大娘娘,當令人圍捕,驅趕出去。”
太后深吸一口氣,“他們既然衝出了鴻臚寺的攔截,必然有後手。若是鬧騰起來……党項人兇悍,汴京城經不起折騰。”
“太后!”羅崇勳疾步而入,“皇城司稟告,有党項僧人在老鴉巷之外毆打百姓,定遠侯令人一刀斬殺。”
呯!
衆人聞聲看去,竟是官家。
趙禎把筷子拍在案几上,大呼:“爽快!”
可後果呢?
太后面色微變,“就怕党項人順勢撒潑,來人!”
外面進來一個宦官,乃是勾當皇城司公事張景。
張景稟告道:“太后,動手的是皇城司親事官沈從,不過是定遠侯驅使。”
“此刻說這些何用?”太后冷冷的道:“皇城司可盯住了那些人?”
張景低頭,“有數人跟丟了,臣,無能。”
“太后,定遠侯請見。”
李獻來了。
他大步進來,行禮,目光炯炯的道:“太后,党項人在肆無忌憚的試探大宋的底線。臣不明白,要到何等地步大宋方能動手!”
“那是党項野人!”張景氣他坑了自己,“一旦党項人出兵,北遼也會順勢大軍壓境,大宋危矣。”
“閃避只會令敵人越發得意大膽,臣請命。”李獻看着太后,“今夜,臣當與黨項人在這汴京城中一晤!”
他沒說一戰,太后面色稍霽。
“你準備如何做?”
太后飛速盤算了一下,若是令別人出手,定然會畏難,即便是奉命,多半也是和稀泥,只求平息此事。
但大宋不能再低頭了。
太后敏銳的察覺到了危機,若是讓李德明覺知大宋君臣的色厲內荏,用不了多久,西北將會遍地烽煙。
“臣喜手談,手談中有試應手一說,對方試應手,要麼置之不理,要麼,便迎頭痛擊。”
太后在殿內踱步。
她突然止步,鳳目中都是厲色,“老身把今夜的汴京交給你,你將帶給老身什麼?”
李獻看着她。
“大宋的尊嚴!”
太后指着外面,“去!老身在此等候!”
……
州橋夜市,使者正在品嚐小喫。
他一邊品嚐,一邊和小販說話。夜色降臨,燈火輝煌,令他有一瞬失神。
“真是人間天堂啊!”
使者眼中閃過迷醉之色,“世子說南國乃是肥羊,今日一見,果然。”
隨從笑道:“世子英武,這頭肥羊遲早是咱們的。”
一個隨員疾步走來,神色憤怒,“使者,咱們的人在外城被人斬殺。”
“誰?”使者不怒反喜。
“定遠侯李獻!”
這個名字令衆人一怔,都想起了上次在相州之外被伏殺的密諜。
消息傳到李德明那裏,他勃然大怒,痛斥大宋君臣,甚至口稱趙禎爲黃口小兒。隨即便令使者去汴京,此行,務必要找回大夏的尊嚴。
這便是使者如此驕橫跋扈的來由。
“那條野狗!”使者叫罵。
李獻此刻就在州橋夜市的尾部,身邊是太后心腹,皇城司的主事人張景,以及幾個將領。
周圍人流不斷,州橋夜市燈火輝煌。
“党項人就在中段,十餘人聚在一起喫喝,順帶打聽消息。”皇城司的探子帶回了消息。
“定遠侯。”張景被令配合行事,心中頗爲不滿,卻不敢忤逆太后的決斷。
李獻的腦海中浮現了州橋夜市的地形,“令人圈住他們,慢慢縮小包圍。”
張景跺腳,“若是他們鋌而走險,州橋夜市人多,建築密集,一把火便能令整個汴京城成爲當世最大的火把!”
“做就是了。”李獻看了張景一眼。
皇城司的人在看着張景,他別過臉去擺擺手,“聽令行事!”
文彥博輕聲道:“這是撇清責任的故作姿態。此人作態如此,令人噁心。”
“寬夫,對外我們太過柔軟了些,故而今夜,爲師想讓汴京城的百姓和大宋君臣看看,該如何與異族人打交道。”
李獻頷首,“動手。”
一隊隊軍士從四周緩緩圍過去,皇城司的人在更前面,便衣潛行。他們將擔負着堵住漏洞的重任。
使者正在安排反擊之事,“我見了宋人的君臣,孱弱膽怯,咱們只要做出果決的態勢,不惜一死,他們必然會低頭。大王需要宋人低頭,明白嗎?各自散開,聽我號令行事。”
衆人剛應諾,就見周圍的人四散而去。
接着,一隊隊大宋軍士結陣上前。
“虎!”
一個陣列成型,將士們用力跺腳,頓時煙火中就多了殺伐之氣。
“都進來!”使者帶着人避入一家酒肆內,酒肆的掌櫃帶着夥計逃了出來,喊道:“他們在裏面。”
李獻來了。
“封鎖四周!”李獻吩咐道。
一個隨行的官員建議,“侯爺,把酒肆周圍的建築拆了吧!如此党項人就算是縱火,火勢也能控制住。”
“本侯也想如此,可若是拆除了周圍建築,便是告知党項人,咱們最害怕他們縱火。此刻,比拼的是看誰先眨眼!”
李獻聽到腳步聲沉重,回頭,就見王曾和呂夷簡來了。
“如何?”二人問道,張景去介紹,李獻靠近酒肆,裏面使者喊道:“你殺了大夏使臣,我一把火燒了州橋夜市,玉石俱焚。”
有人在裏面弄了個火把,並點燃。
“我等着。”
李獻紋絲不動,“還等什麼?火頭何在?”
“王相。”呂夷簡示意王曾好歹管管。
王曾剛想過去,就聽李獻輕笑道:“你不敢!”
李德明若是真要稱帝,大可不必派使者來汴京,只需在西北製造摩擦,尋找開戰的藉口就是了。
王曾止步,本以爲裏面會縱火,可火把卻熄滅了。
呂夷簡訝然,“這是怕死吧!”
畢竟縱火的代價是全數被燒死。
裏面傳來使者的咆哮,“大宋逼迫,大王無奈出兵,汴京將會成爲血海。党項人的恥辱,唯有用鮮血來償還!”
王欽若也來了,衣裳看着還行,就是渾身酒味,“如何了?”
“還在交涉。”有人介紹情況。
“不可給他們開戰的藉口!”王欽若發出指令,可李獻卻置若罔聞,問道:“党項大軍何在?”
裏面的使者沒想到李獻竟如此油鹽不進,咬牙吩咐道:“該犧牲了。”
一個僧人微笑出來,拿起一壺油,從頭上往下澆去。有人送上蠟燭,然後避得遠遠的。
僧人走出酒肆,看看四周,詭異一笑,舉起手,鬆手……
轟!
一個火人出現在州橋夜市,遠處看熱鬧的人驚呼出聲。
李獻冷冷的道:“射殺!”
身後弓弦響。
僧人在火焰中舉起雙手喊道:“大夏不……”
箭雨飛來,把他射成了刺蝟。
李獻吩咐道:“調集弓箭手,若是有人自焚,一律射殺!”
他不會給党項人展示所謂勇氣的機會。
一隊隊弓箭手的到來,打破了使者的如意算盤。
後續的僧人們算是撿回了一命。
他們都在看着使者。
使者面色百變。
他敢於出手的緣由是窺探到了大宋君臣的色厲內荏。
他今夜進一步挑釁,這是來自於李元昊的命令。若是大宋示弱,和稀泥,那麼李元昊就以此爲由,建言李德明加快稱帝的各項準備。
和老謀深算的李德明相比,二十歲的李元昊英氣逼人,更得使者的敬佩。
可此刻,他的所有謀算在李獻這裏都碰了壁。
威脅,再威脅。展示党項人決死之心,用死亡來令大宋君臣膽怯……
可外面那人卻不管他用什麼招數,就一個應對方式。
強硬!
不給你任何妥協的餘地。
強硬的就像是一塊岩石。
使者看看衆人,摸出短刀……
外面,王欽若面色鐵青,“定遠侯太過莽撞,須知李氏一直在尋找藉口侵襲大宋。裏面那些人若是寧死一戰,李德明定然會以此爲由,激發士氣,全面攻擊西北。”
呂夷簡輕嘆,什麼都沒說。
但彷彿一切都在那聲嘆息中。
李獻看了二人一眼,“我說過,他們會低頭。”
使者若是敢在此刻激起大宋和李氏的戰爭,李德明能殺他全家。
李德明的打算瞞過了大宋君臣,但對於李獻來說卻是單方面透明。
“呵呵!”王欽若冷笑,剛想說話,就見酒肆的門開了。
一個使團隨從走出來,接着又是一個……
“跪地!”有人厲喝。
跪地便是服從。
不跪,便是你死我活……
呂夷簡擡眸看去。
王欽若止住了話頭,冷漠的看去。
一個個党項人緩緩跪下。
高舉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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