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候他多時了
皇城司的人不斷往來,帶來最新的消息。
“問問曹瑋!”太后終於想起了這位休養的大宋名將。
快馬在御街上疾馳,曹瑋親自來了。
“要果斷!”曹瑋的話帶着急切,“萬萬不可示弱。太后,臣久在西北,知曉党項人的秉性。李氏本就半點忠心也無,一直未曾稱帝建國,只不過是懾於我大宋而已。若是被他們窺探到大宋孱弱,臣擔心,會刺激李德明稱帝!”
太后猛的回頭,趙禎站在那裏,月色下,輕聲道:“定遠侯說過,對外唯一不可做的便是,不可示弱。以爲對手不打你是因爲你示弱,不,是因爲對手覺着打你得不償失。”
但在見使者時,宰輔們自以爲是的油滑,從某種角度來看,就是軟弱。
太后吩咐道:“去傳話,不可干涉定遠侯!”
皇城司的人來了,“定遠侯強硬,党項人點火自焚,被定遠侯令人射殺!”
“好!”
未等太后發話,曹瑋一拍手,“自焚乃威懾之舉,党項人當年互相廝殺,便有用自盡來震懾對手部族之舉。最好的法子便是不等他說話便一箭射殺!”
“太后,宰輔們去了現場,王相等人令定遠侯……放棄武力。”
曹瑋變色,“廝殺到了半途,優勢在我,竟然放棄刀槍,嘿!”
他本想叫罵,可想想兒孫,還是忍了。
“定遠侯不肯。”
曹瑋聽到這裏,緩緩說道:“老夫就說……”
“太后。”張景親自趕來,一臉歡喜,“党項人出降了,使者在酒肆內自盡,其餘人都跪地請降。”
“好!”太后負手而立,“定遠侯不負老身厚望。”
若那日李獻和曹瑋一番話是展露眼光,那麼此刻他迸發出來的便是臨陣的判斷和決斷能力。
曹瑋行禮,“定遠侯文武雙全,臣,可安心歸家休養了。”
党項人在州橋夜市的醜態傳遍了汴京城,而強硬的定遠侯被百姓們讚頌。唯有一個羣體在斥責。
“他這是在拿大宋的安危冒險!”
“後續如何與黨項人交涉?誰敢去?”
党項使者來了兩個,第一個被毒打,第二個自盡。
所謂外交對等,誰敢去西北和党項人接觸?
大清早,宰輔們就頭痛不已。
一方面是昨夜李獻的強硬帶來的不適……說實話,在太宗皇帝北伐兵敗後,大宋就不習慣強硬。否則怎會簽訂什麼澶淵之盟,而是該打下去。
另一方面,此事鬧的太大了,必須要出手解決,平息爭端,否則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北遼人可不是善茬,弄不好就會順勢大軍南下。
“誰去?”
王賀問道。
宰輔們自然不可能去,臣子們呢?
這時候推薦誰去,誰就會把你當做是仇人——党項人被弄死那麼多,這是去出使還是去送死?
一直沒吭氣的曹利用突然說道:“臣看定遠侯兩度與黨項人交手都不落下風,對党項人的心思也揣摩的頗爲準確。太后,臣建言,可令定遠侯去西北,處置此事。”
好建議……王欽若隨即贊同。
呂夷簡不吭氣,不反對就是贊同。
王曾反對,但無濟於事。
太后開口,“問問定遠侯。”
這等事兒就該一言而決,臣子難道還敢拒絕?
衆人知曉,這是太后的偏愛。
李獻正在面對韓司言的圍剿。
“……這個小娘子笑起來有一個酒窩,我見了都覺着有趣。這個小娘子面色緋紅,無需塗抹什麼脂粉,每年可爲你省去脂粉錢若干……”
李獻生無可戀的擼狗,“韓司言。”
“可是看中了第二個?我就說我的眼光超級好……”韓薇擡頭,笑吟吟的得意。
“那個小娘子可有你這般有趣?”
“你好不要臉!”
韓司言面紅耳赤。
就在此時,宮中內侍來了,傳達了太后的話。
西北?
李獻心中一動。來到大宋後,他最想去的地方便是西北。
那裏是大宋未來數十年的巨坑,西夏活生生把一個肥碩的大宋拖成了一道閃電。常年的戰爭讓大宋和西夏兩邊都苦不堪言,損耗的錢糧資源多不勝數。
北遼因此得以修生養息。否則按照北遼學習大宋治國的‘成果’來看,未曾被西夏拖廋的大宋,若是全力開戰,未必沒有恢復幽燕的可能。
趁着這些年大宋將士還不是徽宗時期的連看家狗都不如的衰弱,若是籌劃得當……再起北伐。
幽燕到手,屏障建立,便可藉此打擊保守派,如此,整個大宋格局煥然一新。
再有,從到了大宋後,他就沒出過遠門。這對於前世喜歡出去旅遊的李獻來說,堪稱是坐牢。
韓薇衝着李獻輕輕搖頭,示意他別去。
早上她就聽聞了李獻昨夜的壯舉,心想你去了西北,弄不好就是一去不復返。
李獻點頭,“聽聞西北壯美,我正想去看看!”
韓薇回到了宮中,太后召見。
盛夏,宮中人都貼着牆走,韓薇見到一個老內侍衝着一隊年輕內侍呵斥,令他們從牆根處出來。
“哪裏不是走?”韓薇說道。
“是韓司言啊!”老內侍哪敢和這位紅人較勁,急忙請罪。
“莫要欺負人!”韓薇隨即去了太后那裏。
寬敞的宮殿內,一張案几,一爐薰香,一個女人,一摞奏疏。
韓薇進來,“太后。”
太后擡頭,“定遠侯那邊如何?”
“臣慚愧。”想到李獻的無恥,韓薇撇撇嘴,“定遠侯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他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太后笑道,“此子大才,才高之人,必然和寡。和寡之人,必然難覓知音。”
韓薇說道:“臣看怕是唯有公主方能令他動心。”
“公主他會避之而不及。”太后說道:“尚了公主,此後便是個富貴閒人,且還得被約束。定遠侯桀驁不馴,怎肯自縛?”
太后果然瞭解那廝啊!韓薇心中佩服。
“先前老身令人問他可願去西北,你可在?”
“在。”
“內侍走後,他如何?”
太后需要了解臣子們的心態,以此作爲調遣的依據。
韓薇想了想,“定遠侯唱了一首很奇怪的歌。”
“什麼歌?”
“一首很是蒼涼的歌。”
……
“羊啦肚子手啦巾喲,三道道格藍……”
後世的西北一片蒼涼之色,後續植樹造林,保持水土改善了許多。
但和眼前的西北相比,後世的西北,真的像是外星球。
一望無際的草原,遠處有山,山脈起伏,鬱鬱蔥蔥。
李獻突然醒悟,若此刻的西北荒涼,怎能養活党項李氏?
此次他帶隊,副手是樞密院禮房副承旨桑慶陽,隨行的有禮房主事楊越等人。
大宋的官制在後世看來有些奇葩,比如說樞密院的構架,按照外人看來,樞密院管軍事,可軍事只是樞密院的一個職權。樞密院四房,兵、吏、戶、禮,把什麼兵部、吏部、戶部、吏部的職權撈來大半。
所以樞密院就是一個怪胎,而此刻執掌樞密院的正是李獻的老對頭曹利用。
從出發開始,桑慶陽很是恭謹溫和,但李獻知曉,曹利用執掌樞密院多年,早已根深蒂固。此行,這些人還得多觀察。
前方就是慶州州城。
知州黃定和通判王耀帶着幾個官員將領站在城頭上,看着數百騎遠遠而來。
“據聞這位定遠侯乃是新貴,跋扈驕橫,曹利用在他的手中喫過癟。”黃定撫須說道。
王耀雙手按着城頭,“太祖皇帝以降,對党項使者喊打喊殺的不少,不過真敢動手的,也就是這位。”
“要謹慎。”黃定說道:“斥候來報,党項人的斥候頻繁往來,叫囂着要爲被伏殺的使團復仇,也不知真假。”
“党項人哪一年不來?”王耀笑道:“不過是尋個由頭罷了。”
……
柔遠砦距慶州城百里,地處要衝,不但要負責接應周圍城寨,還有轉運物資的任務,故而是慶州的重要戍守節點之一。
數萬人馬靜靜的在山谷中歇息,四十二歲,面色黝黑,身材敦實的大夏國主李德明站在山坡上,指着遠方說道:“當初本王攻伐番人,有數十番族依附宋人,宋人據此建了柔遠砦。這些年本王一直有攻伐慶州之心。攻伐慶州,必先拔了柔遠砦,再一一擊破。”
他回頭,“此刻秋高馬肥,正是攻伐的好時機。正好宋人給了個藉口,元昊,你以爲當如何攻伐柔遠砦?”
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走過來,他眼神銳利,瘦削的臉輪廓分明。走動間,自然有一股威勢和銳氣。
“大王。”李元昊看着柔遠砦方向說道:“欲破柔遠砦,正面強攻不可少,此外,可佈下伏兵,若慶州來援,便伏擊之。”
“好!”李德明大笑。
這時數騎疾馳而來,在山坡下停住,幾個斥候跑了上來。
“大王,密諜來報,汴京派了使者,如今使者到了慶州。”
“那個老乞婆是想求和嗎?”有人嘲諷道。
李元昊目光炯炯的問道:“使者是誰?”
根據使者的身份貴賤高低,可以由此判斷出大宋君臣對此事的態度……李德明撫須微笑,對兒子很是滿意。
“定遠侯,李獻。”
李元昊的眸子一縮。
“我候他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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