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百戰勇士
北遼他不怕,多次廝殺党項人勝多敗少。
大宋看似柔弱,可那股子韌勁令他頭痛。
特別是大宋的戰法,最令李德明無可奈何。
北遼不滿便會出兵攻打,沒問題,党項人出兵對着幹就是了。
這樣硬對硬党項人敢衝着任何勢力叫板。
但大宋不同,他們會選擇呵斥,隨後營造堡寨。
每個堡寨就是一個據點,這個堡寨修好了,接着往前再修一個……就這麼一個個堡寨往前推進,大宋軍隊的腳步也跟着往前移動。
速度是很慢,但紮實的令人心顫。
這種戰法北遼不是不想學,可沒法學。
無他!
窮!
大宋別的沒有,錢多。
高粱河一戰,太宗慘敗,換個勢力早就滅國了。可大宋有錢,很快又組建了一支大軍。在真宗時,正是這支大軍擊敗了遼人滅掉大宋的野心。
“本王寧可直面北遼人,也不願和大宋糾纏。可宋人在側,若置之不理,一旦被他們尋到機會,便會傾國而來。元昊,記住了,能滅掉大夏的,不會是北遼,只會是大宋。”
若非後來北遼被金國滅掉,若非王安石變法被舊黨狙擊失敗,按照當時的局勢,西夏的日子不會好過。
彼時大宋反攻,奪取了不少地方。但司馬光一上臺,睜開一雙老眼,指着輿圖,聲嘶力竭的大喊,“這裏,這裏……這些都是王安石的手筆,還回去!都還給西夏!”
那些沿途爲司馬光歡呼,說大宋得救了的軍民大概想不到,王安石變法是大宋最後一次振作機會。錯過了,國運也就沒了。
李元昊眸色銳利,“那麼,就讓我們先滅了大宋!”
“好!”李德明笑的愜意,“斥候密集查探,放話,大宋伏殺大夏百姓,本王提兵前來複仇。”
每場戰爭之前,雙方都會爲自己粉飾一番,以示自己是正義的一方。
如此,軍隊士氣大振,民心可用。反過來,對方軍民就會沮喪。
但李德明沒想到的是,他派去的第二波使者也出了大事。
……
“封鎖邊境,嚴查党項密諜!”
李獻一到慶州,就發佈了這個命令。
有人詢問緣由。
“党項使者在汴京鬧出了大事,封鎖消息,讓李德明錯誤以爲大宋軟弱……”
李獻見衆人愕然,心中嘆息,知曉承平已久,汴京的軍隊在漸漸變質,而邊疆的文武官員也是如此。
還來得及!
李獻說道:“細作來報,興州大軍出動,往大宋西北而來。”
黃定說道:“請侯爺放心,我慶州上下早已做好了準備。”
“昨日路上本侯接到了皇城司的消息,此次領軍的乃是李德明。”李獻看着黃定。
黃定面色微變,但依舊說道:“慶州上下一心,無懼強敵!”
“勇氣可嘉。”李獻令人拿來地圖,指着慶州一線,“李德民不敢,也知曉不能攻打整個慶州,但你等看看……”
地圖上,柔遠砦等堡寨凸出在外,就像是大宋朝着党項打進去的楔子。
“這些堡寨令李德明難受至極,他做夢都會想着把這些突出部給打平了。可一旦被他打平了突出部,下一步,他便能輕鬆形成突破。”
不滅掉大宋打進去的楔子,大軍長驅直入,這些堡寨就能斷掉他們的糧道。
所以史書上常常看到某個強大勢力攻伐某個弱小國家,但老是在圍攻一座城池,卻不知曉長驅直入,便是害怕大軍深入後,被斷糧道,或是後路被突襲。
這時候的大軍可沒有後世的那等條件,一旦後路遇襲,弄不好就會崩潰。
所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就是這個道理。
李獻是使者,全權處置與李獻交涉此事。但慶州攻伐卻不是他的範圍。
“斥候查探。”黃定吩咐道。
李獻說道:“可令各地堡寨警惕。”
“老夫久在邊疆,無需提醒。”黃定頷首,頗爲矜持。
李獻不置可否起身去安置。
哪怕是靠近党項,每年都會廝殺幾次,甚至是十幾次,可慶州城中依舊繁華。
當然,這個繁華沒法和汴京相媲美。
街上酒肆、酒樓、逆旅……小商販在叫賣,酒樓夥計在大聲吆喝。
青樓的女人推開窗戶,搖着圓扇,看到衣着不俗的,便會出聲邀請。
“郎君,擡頭看。”
李獻擡頭,出聲的女妓一怔,李獻搖頭,隨即策馬往前。
“郎君,打折,打七折!”女妓招手。
前方,幾個中年男子正和人爭執。
“一日從軍,除非戰死,否則一生都是武人。憑何把咱們趕出來?”
這裏是個衙門,門外站着一個官員,冷冷的道:“此處不是汴京,慶州沒有餘糧來養着廢物!”
一箇中年男子上前,“我等廝殺多年,除去殺人再無別的本事。”
“販夫走卒亦能養活自己。再有,多少人想變爲普通人,你等有福了,還不多謝知州?”
官員笑的很是嘲諷。
在大宋從軍是被人看不起的事兒,可底層百姓太多,只要能喫飽飯,別說是從軍,就算是倒夜香也會搶着做。
中年男子猛地一扯衣裳,嗤啦一聲,上衣被撕破。他把上衣往下一拉,衆人不禁驚呼。
就在他的胸腹處,密佈着數十疤痕。
而後背卻光滑無痕。
中年男子拍着胸膛,“小人廝殺多年,從未退縮半步。來,若是能在老夫背脊處尋到一處傷疤,老夫便自盡於此。”
衆人動容。
“老夫範集,從軍二十載,殺敵無算。老夫此生爲大宋無怨無悔,但前日卻被驅趕出軍營。老夫不服!”
中年男子紅着眼睛,“老夫不要錢糧,老夫就要一句話,老夫等人多年廝殺,可對得住大宋?”
衆人默然。
官員冷笑,“廟堂諸公爲國操勞,也未曾如你這等喋喋不休。且去,否則軍法難容!”
範集上前一步,看着周圍衆人,“老夫不服!求諸位爲老夫評個理!”
一個人在軍中待了二十年,突然被驅趕出來,換了誰都會心態崩塌。
官員變色,“看來你是敬酒不喫喫罰酒。我倒要看看,誰敢!”
這裏是邊塞,官吏行事便宜,什麼律法,在許多時候只是裹腳布。
沒人當回事。
周圍的百姓沒人敢發聲,只是嘆息。
“爲國征戰二十載,臨了卻被掃地出門。慶州如此對待國之勇士,就不怕後人寒心嗎?”
一個聲音突兀傳來,官員冷冷的道:“是誰?站出來!”
人羣讓開一條路,李獻走了出來,他看着這幾個中年男子,問道:“你等可是軍中老卒?”
範集點頭,“小人等在軍中效力多年。”
“都殺過人?”
“西賊死在小人手中差不多上百人。”
西北軍民稱呼党項人爲‘西賊’
此次隨行的狄青過來,低聲道:“先生,這幾人看着一身煞氣,身上的人命不少。”
百戰勇士嗎?李獻微笑道:“慶州之事我不好管,不過你等如今可是脫了軍籍?”
“是。”提及此事,範集等人悲憤不已。
“如此,可願跟着我?”
李獻問道。
“你是……”範集眯着眼。
李獻沒有官職,故而沒有官袍。至於侯爵那等繁瑣的服飾,除去大朝會之外,沒有穿的機會。
他一身便服,但身後站着十餘人,像是簇擁着他,又像是拱衛。
範集心中一動,“不知貴人……”
“我在汴京做事。”李獻說道。
範集回頭看了一眼幾個同伴。
他們今日來鬧,只是爲了心中的那股子不平。至於結果,他們早就知曉了。
上官做出決斷,若是朝令夕改,那是打自己的臉。
所以,他們註定再無重返軍中的可能。
廝殺半生,此刻面對這個陌生的世間,他們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能去做什麼。
可養活自己和妻兒的重擔卻刻不容緩。
“不知貴人身份。”範集見同伴們點頭,就問道。
很謹慎,李獻更滿意了。
“我在汴京做公。”如此,才能讓這些老卒放心。
看看他身後的幾個官吏,以及數十騎兵,範集等人再無疑慮,跪下磕頭,“我等見過郎君。”
事兒消弭了,但官員卻覺得自己的威嚴受損,就問道:“你是何人?”
文彥博上前,拱手笑道:“家師定遠侯。貴官可是覺着不滿?如此可告知黃知州。對了,聽聞黃知州年初纔將被朝中申斥?”
若是惹惱了李獻,他反手一個彈劾,黃定能掐死這個官員。
“不敢不敢。”官員變色,文彥博笑道:“如此,算是結個善緣。在下文彥博。”
“本……老夫沈宇。”
李獻等人安置下來,他並未把範集等人交代給王賀,而是各管一攤。
王賀是貼身護衛,範集等人可看護家園,以及出行護衛,或是有什麼變故需要動手……
文彥博姍姍來遲,帶來了許多消息。
從慶州駐軍到慶州官場的內部矛盾,無所不有。
這個弟子,真是長袖善舞。
剛安頓下來,第二日李獻還沒來得及出去轉轉,就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
“急報!西賊大軍來了。”
……
求票。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