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侯爺威武
下雪了。
整個營地都成了白色。
李獻緩緩在營中散步,身後留下了一串腳印。
“先生,梁沫看來野心勃發啊!”文彥博微笑道。
“換了誰在這個位置上,都會生出野心來。”李獻從不高看人性。
“先生,若是換個族長如何?”
“說說。”
文彥博說道:“咱們隨行的人中有皇城司的好手,再從軍中選出一些了得的精銳,先生以尋梁沫商議要事爲由,帶着他們進大營。
梁沫必然會召集貴族們等待。進去之後,無需說話,徑直動手。殺了梁沫以及那些貴族,端獻族羣龍無首,外圍兩千騎兵震懾,誰敢跳梁?隨後帶着這些部衆迴歸……”
“端獻族內亂,爲師及時察覺,率軍鎮壓成功,可惜梁沫等人身死……”李獻似笑非笑道:“手段夠狠,不過,卻忘記了我們需要一根馬骨頭。”
“千金市馬骨是一段佳話,可弟子以爲,西北這邊民風彪悍,要想徹底安定,不可以一味懷柔。該殺,還得殺!”文彥博微笑着,很是溫文爾雅。
“寬夫,殺人立威不可少。可你卻忘記了一件事。”李獻看着文彥博。
“先生的意思……”文彥博問道。
“那麼好的炮灰,不用,可惜了。”
……
夜色降臨,整個蒼穹彷彿都被雪花覆蓋住了,令人窒息。
這等天氣沒有別的選擇,吃了晚飯趕緊趁着那股子熱氣鑽進被子裏瑟瑟發抖。
耳畔是北風呼嘯,以及積雪發出的各種聲音。
漸漸的,就會覺得萬籟俱靜,隨即周公出現。
雪花依舊在飄,灰濛濛的天際線緩緩涌出一條黑線。
張誠披着大氅,看着斥候悄然歸來。
“張先生,端獻族大營戒備還算是森嚴,李獻在三裏外紮營,明崗暗哨不少,不易偷襲。”
張誠米眼看着遠方,從這個角度看去,壓根就看不到什麼營地,都是白茫茫一片。
“張先生,先突襲端獻族吧?”將領說道。
張誠搖頭,“雖說李獻此人年輕,可柔遠砦一戰卻表現的令人驚訝。世子說過,此人用兵果斷,若是先突襲端獻族,那兩千騎從斜刺裏殺出來,咱們該如何應對?”
將領眯眼看着那一片白茫茫的營地,想起了興慶的傳言。
傳言說,李德明率軍攻打柔遠砦,給大宋造成了重大傷亡,但大宋窮盡西北人力物力,以十萬大軍來援。蟻多咬死象,李德明只能無奈退軍。
“以一千騎突襲李獻營地。”張誠權衡了許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剩下兩千騎突襲端獻族。告訴勇士們,一旦取得突破,不可停留,往中間去,找到梁沫,殺了她。如此,大局定矣!”
“是。”
三千騎開始分開,一千騎往李獻營地,兩千騎往端獻族營地,悄然而去。
趙思聰又被尿脹醒了,他惱火的道:“怎麼每日都會起夜?”
他揭開被子,頓時被冷的縮成一團。
想不去,可小腹難受。
他有些後悔沒從汴京把自己的夜壺帶來。
鼓起勇氣穿好衣裳,他走出帳篷。
作爲十八羅漢,他們的帳篷距離李獻的大帳不遠。
外圍,一千騎在緩緩接近。
當他們看到柵欄時,眼中都露出了喜色。
將領揮手,有人摸過去,用繩子套住了柵欄。
隨即,數十人拉着繩子,準備發力。
撒了一泡尿後,趙思聰的身體抖動了一下,回頭,突然愕然,“王賀呢?”
那個無時不刻不在先生身邊的王賀,此刻不在大帳外。
“先生?”他走到大帳外輕聲呼喊,沒人應。
不對!
怎地周圍的鼾聲那麼少?
營地外圍,突然傳來嘭的一聲。
趙思聰大膽揭開簾布,往裏看了看。
裏面空無一人。
“先生!”
與此同時,外面傳來了歡呼聲。
“殺進去!”
端獻族的營地外,張誠聽到喊聲,用力揮手,“殺進去!”
兩千騎幾乎沒遇到什麼阻攔,就殺到了大營外。
張誠回身看着另一面,那一千騎已經殺進去了,可宋軍大營中卻沒反應。
“成了!”
……
“敵襲!”
淒厲的尖叫聲中,數百騎兵集結。
“趕緊起來!”
趙思聰就像是個沒頭蒼蠅,把十八羅漢都弄了起來。
“聽,是馬蹄聲。”曹倚變色,“快!”
潘成規面色劇變,“是敵軍夜襲,先生呢?”
“先生不在!”
衆人惶然,曹倚深吸一口氣,“集結,呼喚同伴。”
潘成規衝出去,喊道:“集結!”
數百騎兵已經集結完畢,而且他們彷彿知曉敵軍會來,竟然披掛整齊。
“敵軍來了。”
數百騎就像是螢火蟲,把敵軍吸引了過來。
“上馬!”曹倚上馬,有人說道:“老曹,咱們不走嗎?”
“這等天氣逃竄,必然會被凍餓而死。”曹倚神色肅然,“家父有交代,曹氏子,當向敵而死!”
衆人神色肅然,上馬後,集結在他的左右。
“拔刀!”曹倚拔出長刀,指着前方,“跟着我,就算是死,也當是戰死!”
潘成規說道:“我爲箭頭!”
“你廋的和竹竿似的。”曹倚冷笑,“箭頭老子當仁不讓!”
箭頭往往承擔着打開突破口的重任,死的最快。
潘成規欲言又止,曹倚捶打了一下他的胸口,“若是老子僥倖沒死,記着汴京最好的美酒,最好的羔羊肉,最好的青樓,最紅的女人,老子要喫喝玩樂三日三夜!”
潘成規眼睛通紅,“好!三日三夜,老子陪着你!”
趙思聰乾咳一聲,見衆人看過來,他淡淡的道:“論喫喝玩樂,我纔是行家裏手,都好生活着,回頭到了汴京,老子請客!”
敵軍越來越近……
“撤!”
那數百宋軍突然喊了一嗓子。
曹倚一怔,但從小接受的教導起了作用,“撤!”
軍中令行禁止,誰敢違令,殺!
衆人掉頭打馬就跑。
方纔的熱血卻沒散,越發的熾熱了。
另一側,張誠看着麾下已經衝進了端獻族的營地,那些值夜的端獻族人馬卻下馬避在一邊,恭謹的等着吩咐。營地中亂作一團,那些衣衫不整的端獻族族人在火光中尖叫,或是亂跑。
“大局定矣!”張誠撫須,緩緩看向宋軍營地。
大營中,梁沫被侍女和護衛們簇擁着出來,此刻小辮子都散亂在腦後,衣裳也有些不整齊。
“族長。”幾個貴族踉踉蹌蹌的跑過來,“是李氏的人馬夜襲!”
“值守的人呢?”梁沫問道,隨即嘆息,“是李德明收買了他們!”
老貴族也來了,他悲憤的道:“那些雜種,他們被李氏收買了,從一開始他們就在裝模作樣,就等着今夜裏應外合。”
“集結!”梁沫厲聲道。
可大營亂哄哄的,沒幾個人聽從她的吩咐。
老貴族面色慘白,“族長,事不可爲,走吧!”
梁沫呼吸急促,猛地回頭,“他呢?”
衆人看去,就見宋軍大營中火把在快速移動。
“宋人也被夜襲了。”
梁沫閉上眼,握緊雙拳,“撤!”
牛角號聲中,端獻族的人馬開始後撤。
“那個女人撐不住了。”
張誠大笑,“傳令,追殺,我要李獻與梁沫的頭顱。”
“張先生。”一個隨侍的騎兵突然側耳傾聽。
張誠蹙眉,接着笑道:“李獻若是有伏兵,早在我軍突入營中時就該動手了。此刻端獻族潰敗,他再出手,豈不是蠢貨?”
騎兵緩緩擡頭,眸子一縮。
尖叫聲陡然而起。
“敵襲!”
左側,烏壓壓一片騎兵不知何時冒了出來。
張誠的眼睛看久了雪地有些刺痛,他伸手擋在眼前,厲聲問道:“是誰?”
“是……”有人喊道:“是李字旗!”
“是李獻!”
張誠面色劇變,“他!他竟早有準備?”
一系列的變化瞬間就在他的腦海中被串聯了起來……李獻早就察覺到了他的到來,但卻引而不發,且他並未把消息和端獻族分享。
“他坐視端獻族被擊潰。他是用端獻族做了誘餌,好個狠辣的李賊!”張誠張嘴,一口血噴在雪地上。
白色的雪,紅色的血,交融在一起,看着格外刺眼。
千餘騎就像是一把鋒銳的長刀,從正得意洋洋追殺的党項騎兵中間殺了進去,把對手截斷。
“切割他們!”
李獻喊道,隨即刀指張誠,“嚴大!”
“領命!”嚴大帶着數十騎從大隊騎兵中衝了過去。
“援軍來了。”正在逃竄的梁沫一怔,回頭看去,就見方纔凶神惡煞的党項人此刻正在四處奔逃。而在他們的後面,那些宋軍的甲衣在雪光的映襯下熠熠生輝。
“是他!”梁沫勒馬,在戰馬長嘶聲中掉頭。
“是定遠侯!”
這一刻,多少人熱淚盈眶,發誓效忠大宋。
“族長!”老貴族低聲道:“我們該走了。”
此戰後,端獻族中會有許多人對李獻生出好感。隨後,梁沫的權威會被動搖。
最好的法子便是遠離大宋。
如此,才能保住端獻族的獨立。
“走不了了。”梁沫冷冷的道。
十餘渾身浴血的騎兵殺了出來,剛想迂迴繼續追殺,有人喊了一句什麼,帶頭的騎兵勒馬看了梁沫一眼,策馬緩緩而來。
騎兵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頓時臉上紅彤彤的。
“梁族長!”
“定遠侯。”
有人尖叫,“伱早就知曉他們會夜襲,卻隱瞞了消息,李賊……”
李獻微笑,“呱噪!”
一騎衝了過去。
刀光閃爍。
一顆人頭被丟在了雪地裏。
那人依舊回到了李獻身後,就像是一道影子。
李獻策馬過去,一提繮繩,戰馬人立而起,隨即馬蹄重重的踩在了人頭上面。
他的眸子冷冷的掃過這些人。
所有人彎腰,行禮。
“侯爺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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