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衆生皆棋子
昏暗的雪光中,党項人在四處逃竄。偶有些潰兵集結,便被狄青率人擊潰。
不可讓敵軍集結,這是一條鐵律。
狄青指揮騎兵從兩翼包抄,隨即切割。中路不停留,擊穿潰兵後,迅速追擊。
靈活的戰術讓曹倚眼前一亮。
“有人來了。”趙思聰喊道:“是敵軍!”
數騎敵軍正往這邊逃竄,身後是嚴大等人。
“攔住他們!”潘成規拔刀第一個衝上去。
“草泥馬老潘。”曹倚罵道:“搶老子的首功。”
只是一個照面,潘成規就險些被斬落馬下。
“是精銳!”
雖然是潘美的孫兒,家傳的武藝從小苦練,可畢竟沒殺過人,刀法顯得很是生疏。
“殺!”
曹倚從斜刺裏殺出來,一刀斬殺了這個騎兵。
一騎沒頭蒼蠅般的衝了過來,曹倚剛想揮刀,趙思聰喊道:“老曹別動手,是寶貝!”
長刀偏離了目標的脖頸,落在了馬屁股上。戰馬痛嘶,人立而起,把馬背上的文士甩了下來。
“讓我看看這是誰。”趙思聰下馬過來,低頭仔細看着文士。
“報名!”
“張誠。”
“身份。”趙思聰威脅道:“不說,耶耶用棍子穿了你的糞門。”
這夥人太兇殘了……張誠臉頰顫抖,“世子的幕僚。”
“哪個世子?”趙思聰問道。
“李元昊!”嚴大策馬趕到。
“首功是我的?”曹倚愕然,趙思聰罵道:“沒有老子的英明神武,這人早就被你砍殺了,首功,你要不要臉?”
曹倚罵道:“狗曰的,難道是伱活擒的?罷了,功勞兄弟們一起分。對了,常林呢?”
衆人四處搜尋,終於發現了這廝。
常林此刻壓在一個敵軍的身上,雙手死死的掐着對手的脖子。
“哎!他已經死了!”劉從廣用腳踢踢敵軍的腦袋。
常林擡頭,眼珠子紅彤彤的。
“他死了?”
“死透了。”
劉從廣罵道:“狗曰的,你等都殺了人,老子呢!”
“這裏有個活的。”嚴大指着右側的一個敵軍屍骸。
“不是死了嗎?”劉從廣提着長刀過來,屍骸動了一下。
“殺了他!”
“殺了他咱們便是好兄弟!”
人渣們在慫恿劉從廣殺人。
那個裝死的敵軍聽到腳步聲臨近,終於翻個身,卻因爲斷腿的緣故無法站起來。
“殺了他!”嚴大說道。
郎君說過,這些人渣都是墨家的種子,擔負着布種天下的重任。所以,他們不但要讀書,還得能殺敵。
唯有如此,才能給後來人一個示範:我墨家子弟,上馬能殺敵,下馬能治理天下。
劉從廣舉起刀,卻猶豫了起來。
“殺了他!”
口哨聲,尖叫聲……就像是在青樓慫恿自己的兄弟去睡了當紅的女妓。
劉從廣閉上眼睛,用力揮刀。
慘叫聲中,鮮血噴濺在他的臉上。
“沒死!”嚴大冷冷的道,“可還有力氣?”
劉從廣睜開眼睛,點頭。
再度揮刀。
鮮血不斷噴濺,尖叫聲漸漸微弱。
當停手時,敵軍早已分不出人型了。
劉從廣回身,得意洋洋的道:“老子……嘔!”
他跪在地上把膽汁都吐了出來。
一個個人渣走過來,拍打着他的肩膀。
以往,這些人渣有些看不起他,覺着他一家子靠着抱太后的大腿才上位,不配與自己爲伍。
可此刻,這些人渣的臉上都是嘲笑,這是他們對夥伴的習慣嘲弄。
值嗎?
劉從廣跪在那裏嘔吐,腦海中想起了先生說過的話:歷來靠恩寵上位的家族大多沒好下場,若是想翻身,那麼,便踏踏實實的做事。
所以他好好讀書,好好殺人。
如今,第一步終於跨了出去。
他恨不能插翅飛到汴京,把這個好消息告知姑母。
……
“年底了,西北那邊還沒好消息?”
王欽若有些不滿的問道。
這是他爲首相的第一個年關,若是有個好消息打底,面對羣臣的質疑,他也有底氣。
奸臣這個名頭是洗不乾淨了,但他也想用實績來逆襲。
“曹瑋那邊說不着急。”官員苦笑道。
“他不急,朝中急!”王欽若想罵人,可想想曹瑋可不是普通的武將,他的祖父曹彬乃是開國名將,威望非同一般。
當初丁謂要搞曹瑋,但最終也只敢把他貶到地方爲官,不敢下狠手。
“太后來了。”
太后和官家來了。
王欽若等人稟告了最近的一些政事,太后和官家或是商議,或是決斷。
一時間,氣氛大好。
臨了,王欽若說道:“太后,官家,西北那邊,是不是催催?”
太后一怔。
趙禎搖頭,“將在外,朝中最好少插手。”
太后點頭,“官家所言甚是。”
王欽若嘆道:“北遼使者要來了,若是沒個好消息,難免會被嘲笑。”
李氏對大宋和北遼同時稱臣,對此大宋最是積極,可被李氏打臉的次數也最多。爲此北遼使者每次來汴京,總是會嘲弄的問西北李氏可來了。
朝堂上君臣鬱鬱不樂。
……
“說說李德明父子的情況。”
抓到張誠算是個意外之喜,李獻當即訊問。
“殺了我!”張誠慘笑道,“我受世子大恩,斷然不會背叛。”
“本侯最喜你這等硬漢。”李獻微笑道:“王賀,伺候他!”
王賀把張誠拖了出去,趙思聰說道:“先生,我等去開開眼。”
李獻點頭,十八羅漢蜂擁而去。
晚些,一個個面無人色的回來。
張誠被拖回來時,十根腳指頭就被捶扁了。
“我說……”
張誠看向王賀的目光中帶着恐懼,彷彿自己面對的是一個魔鬼。
李德明如今一直在積蓄實力,他當下的目標並非大宋,而是河西走廊,以及吐蕃。
“……大王頗爲看不起北遼與大宋,北遼聖宗攻打大夏失敗,回去就加封大王。大宋也是如此,一旦被敲了一棍子,隨即便會笑臉相迎……大王說遼宋都糜爛了,假以時日,大夏定然能一統天下。”
文彥博面無表情。
從束髮受教以來,他接受的教育是當下的大宋乃是千年未有之盛世。仁君在位,衆正盈朝。哪怕後來他知曉先帝算不得仁君,丁謂等人算不得什麼正人君子,可依舊有一種執念……
這個大宋讓我驕傲!
可李德明對大宋的看法,卻給了他一巴掌。
他看了先生一眼,想到先生曾說過的話:北遼最愚蠢的舉動,便是學大宋以儒治國。這個舉動遲早會葬送了北遼。
這個分析,和李德明竟然異曲同工。
“說說李元昊。”李獻知曉李德明是個短命的,對李元昊更感興趣。他看了韓琦一眼,看的韓琦莫名其妙。
“世子英武過人,敏銳……”一長串讚譽之詞蓬勃而出。
李獻聽完他的交代,擺擺手,“把他交給觀察使。”
“等等。”張誠掙扎了一下,李獻問道:“還有什麼話?”
張誠問道:“你既然知曉我軍動向,爲何不突襲?”
李獻看着他,淡淡的道:“你以爲你是誰?”
張誠一怔,然後恍然大悟,“原來我也是你局中的棋子。是了,端獻族桀驁,你需要一個棋子來敲打他們。而你放任我軍擊潰端獻族,一是削弱他們,二是敲打……可憐我還躊躇滿志的令人告之世子,此戰必勝。原來,我只是棋子,哈哈哈哈!”
十八羅漢緩緩看向李獻。
昨夜李獻不知何時帶着人馬撤離了大營,把他們也丟下了。
我們不會也是先生的棋子吧?
“蠢貨!”李獻沒好氣的道:“我留了三百騎兵是作甚的?”
趙思聰嘿嘿一笑,“我就知曉先生捨不得咱們。”
範集進來,“郎君,有人向梁沫發難了。”
李獻嘆氣,“我說過,有大宋這條粗腿她不抱,遲早會被反噬。罷了,她不仁,我卻不能不義。去看看。”
後面十八羅漢互相擠眉弄眼,趙思聰乾咳一聲,“先生,其實學生有個收服端獻族的法子。”
“哦!”李獻有些意外,“說。”
“先生只需收了梁沫,那女人也不醜不是。”趙思聰挑眉,“人財兩得啊!”
隨即他捱了李獻一腳。
大帳內,幾個貴族正在抨擊梁沫的決策。
“端獻族看似不小,可在大宋與李氏的眼中卻不值一提。咱們既然要投靠大宋,要麼就靠攏些,要麼就回歸李氏。你弄個不遠不近的地方看似聰明,可一旦契丹人或是大宋攻打,誰來爲咱們抵禦強敵?”
“做首領最忌諱的便是猶豫,首鼠兩端。這般不遠不近的,大宋會猜疑,党項人覺着有可乘之機。”
這些人的抨擊有理有據,梁沫卻無法自辯。
就在梁沫陷入困境時,李獻帶着幾個護衛進來,冷冷的看着這些貴族。
“滾出去!”
幾個貴族色變,想出聲,王賀手按刀柄,淡淡的道:“那些人還在挖坑準備埋人,挖深些也不礙事。”
幾個貴族恨恨的走了。
李獻看着梁沫,就在衆人以爲他會順勢出聲壓制梁沫時,他卻只是嘆息一聲,隨即出去。
身後,老貴族嘆道:“定遠侯,厚道啊!”
李獻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剛坐下就有人求見。
方纔抨擊梁沫的幾個貴族悄然進來,跪下。
一人擡頭,諂笑道:“我等幸不辱命。”
李獻擡頭,頷首。
“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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