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混亂,餘孽
每個人對世界的認知大多來自於父輩的傳承,故而一輩子沒走出過鄉村的農戶,他對世界萬物的認知,會讓遠在汴京的權貴們捧腹大笑,覺着都是一羣螻蟻。
而另一部分來自於自己的想象和推測。有人想象力豐富,推測能力出衆,於是會成爲異類。
汴京的權貴們覺着自己是世間見識最出衆的那一小撮人,優越感讓他們恍若神靈般的俯瞰着凡人。
兩個銅碗扣在一起用四匹馬來拉,你是在逗我嗎?
可現實就狠狠地抽了他們的臉。
“老夫不信!”
一個權貴從人羣中衝了出來,有人認出來了,是瀾滄伯方宏。
方宏衝到李獻身前,粗魯的搶住了一隻銅碗,仔細看着。
李獻憐憫的看了他一眼,鬆手讓他看個清楚。
方宏屈指敲擊,吹氣,最後用大牙咬,再仔細查看齒痕。
他絕望的發現上面的齒痕和自家狗喫飯的銅碗上的一模一樣。
“不可能!對了,這裏,是這裏!”方宏看到了樹膠等物做成的密封圈,就把它扯下來,衝着朝陽仔細查看。
那個老人嘆息,“老夫查驗過了,是樹膠,可用於密封,這個倒是與鉅子的試驗吻合。”
方宏張嘴,用力撕咬着密封圈,他竟然嚥了下去,然後狂笑道:“看,他的邪術被老夫破了,被老夫破了!”
文彥博搖頭,“這裏還有三副備用的密封圈,你確定自己都能喫進去?”
方宏絕望的跪在地上,伸手在咽喉裏摳着。
城頭上,太后起身,淡淡的道:“諸卿以爲如何?”
“原來,我等眼前並非虛空,而是有許多肉眼看不到的氣。”王曾笑道:“今日老夫算是開眼了。”
呂夷簡看了曹利用一眼,曹利用板着臉,可眼中依舊殘留着震驚之色。
所有官員幾乎都是這個表情。
當數千年的某個認知被擊破後,腦子裏都是一個念頭。
“原來是這樣?”
連趙禎都是如此,他此刻有些後悔往日沒好好的聽李獻講課。
皇后比他更早清醒,驚呼,“原來,這便是墨家?”
趙禎點頭,“朕也小覷了這門學問。”
城下,突然有人衝向李獻,“鉅子,敢問這等氣壓可能觸碰到?”
李獻搖頭,“觸碰不到,不過越往高處走,就越輕。若是在吐蕃,因爲氣壓小,故而你會發現呼吸困難……”
“是啊!”人羣中商人舉起手,“侯爺,小人去過吐蕃。剛到吐蕃時,小人呼吸艱難,平日裏跑個三五里不在話下,可在那裏卻舉步維艱。原來如此啊!多謝侯爺賜教!”
越來越多的人涌來,王賀也爲之色變,“保護郎君!”
“無需如此!”李獻搖頭。
“鉅子,敢問天有多高?”
“這個問題犯忌諱!”李獻微笑道。
“那敢問若是沒了氣會如何?”
“人被扼住咽喉爲何會窒息而死?便是因爲氣被隔絕了。”
“小人明白了,原來呼吸便是吸進氣,那呼呢?”
“氣在體內循環,人體會攝取需要的部分,隨後把廢氣通過呼氣吐出來,這便叫做吐故納新。”
“小人明白了。”那個男子狀若瘋狂,他回身在人羣中仰頭看着蒼穹,“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個天並不神祕……我此生定然要探尋個究竟!”
“鉅子,離開那裏!”
維持秩序的禁軍都頂不住了。
李獻見人羣洶涌,就舉起手喊道:“靜一靜,聽我一言!”
衆人漸漸安靜下來。
“再這般擁擠下去,婦孺老人便會缺氣,窒息而死。”
衆人轟然一笑。
“都回去,墨學的大門開着,太后與陛下對我墨家關懷備至,伱等的子弟若是有志於此,可去報名。不過先說清楚,擇優錄取啊!”
“散了!散了!”禁軍順勢開始驅散人羣,可人羣卻往李獻這邊涌來。
李獻剛說完,王賀不由分說就拽着他後撤,“範集!”
“在!”範集等人上前。
“注意周邊!”王賀的眸子陡然一冷,在他的眼中,這裏變成了危機四伏的興州!
王賀在左側,狄青在右側,中間是李獻。範集等人在前後護衛。
“小心!”一個婦人踉踉蹌蹌的過來,被王賀順手一拉,就拉到了邊上。
婦人的手探出來,上面有金屬輝光閃爍。
“殺了她!”
王賀沒回頭,帶着李獻繼續前行。
“不要見血!”李獻喝道。
若是見血,人羣必然會被驚動,隨後四散而逃。這個過程最容易發生踩踏事件。
範集手中的棍子當做是長刀用,猛地劈在了女子的手腕上。他欺身而上,一拳打在女子的胳膊上,接着摟住了她的脖頸,看着就像是一對狗男女不顧廉恥的在大街上摟摟抱抱。
骨折的聲音從女子脖頸那裏發出來。
“這裏!”身後有人喊道,範集回頭,看到是沈從。
他鬆開手,沈從接住了女子,本以爲是個活口,可卻發現女子的腦袋歪的不正常,不禁惱火的道:“要活口!”
“耶耶在西北只知曉殺人!”範集雙眸中恍若多了火焰,“爲了大宋殺人!”
他爲大宋廝殺多年,可最後卻被上官一句話就驅逐出軍中。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死了。
他後悔自己未曾戰死沙場,活下來成了現世報。
直至跟隨郎君來到了汴京。
他不懂什麼政治,但他關心這個自己保護了半生的大宋。
他看到了冶煉之術在推動大宋前行。
今日,他看到郎君用兩個銅碗神奇的扛住了戰馬的拉扯。
他知曉,這只是郎君一身本領的皮毛。
郎君必然會帶着墨家振興大宋。
誰敢打斷這個過程,他便弄死誰!
哪怕這個人是……
範集回頭,看到城頭身影晃動,那些臣子們正在下來。
“哪怕你是帝王將相!”範集低吼一聲,木棍子格擋住了一刀,接着一腳踹倒出手的老人,棍子往下面一頓,老人慘嚎一聲,身後皇城司的人跟上,在他臉上抹了一把,老人變成了年輕人。
那羣餘孽出動了,他們把目標從官家轉移到了李獻的身上。
“走!”
沈從擡頭,衝着王賀怒吼,“帶着侯爺走!”
王賀的目光如鷹隼般的掃過前方,一個十多歲的少年在嚎哭叫喊。
擦身而過時,一把塗抹成黑色的短刀悄無聲息的刺向李獻。
一隻手突然出現,並指如刀,重重的砍在少年的手腕上,接着這隻手上移,捏住了少年的咽喉,發力就鬆手。
王賀收手,看到了前方的馬車。右側,狄青一腳踹飛一個婦人,怒吼道:“讓路!”
有人呵斥,可卻看到婦人手中握着的短刀,頓時愕然。
“國安哥哥!”
小女娃笑的眉眼彎彎的在車廂裏招手,“我在這裏!”
王賀回頭看了一眼,少年捂着咽喉站在那裏,身體就像是被拖上岸的魚兒在顫抖着,幅度越來越大。
“上馬車!”
周圍人太多,但本能會避開馬車。
李獻知曉此刻不是講道理的時候,一把抱住蘇荷,順勢進了車廂。
“定遠侯!”
車廂裏是蘇荷的母親常氏和蘇唯,李獻有些尷尬的道:“遇到了些對頭。”
常氏年紀大了倒是沒那麼多忌諱,她看了蘇唯一眼,“可是要打架?”
“護着馬車,馬上走!”外面傳來了王賀的聲音,接着是狄青,“小心他們的弓箭!”
常氏變色,蘇唯卻平靜的道:“是儒家嗎?”
李獻搖頭,“我不是少正卯,他們也不配做孔丘。是一些唯恐天下不亂之人。”
常氏心中一鬆,“今日見了鉅子的試驗,令人震撼。不知這等學識墨家可多?”
李獻一邊聽着外面的動靜,微笑道:“多如繁星。”
那些後世的常識丟出來,就足以震撼這些人。
“國安哥哥最厲害!”蘇荷靠在李獻的身邊,另一邊是姐姐蘇唯。她眼珠子咕嚕咕嚕轉動,“姐姐,你說是不是?”
蘇唯板着臉,“就你話多。”
“你快說!”蘇荷拽着她的衣袖。
蘇唯看了李獻一眼,猶豫了一下,“是。”
李獻摸摸鼻子,“過獎了。”
這時周圍的聲音少了些,馬車開始加速。
“小心!”狄青在喊。
隨即便是兵器格擋,以及切割人體的聲音,李獻甚至聽到了鮮血在飈射。他伸手捂住了蘇荷的耳朵,衝着她微笑搖頭。
常氏面色慘白,但看向李獻的眼中卻多了欣賞之意。
在這個時候第一件事是捂着蘇荷的耳朵,可見這位鉅子的溫和與爲人。
“抓住一個!”馬車外傳來了嚴大的聲音,隨即請示,“郎君,此人是帶回去還是……”
腳步聲從後面而來。
“侯爺!”
“沈從!”李獻眯着眼,“何事?”
車外的沈從說道:“還請把此人交給我皇城司。”
“上次的那個活口可有收穫?”李獻問道。
“有。”
這廝在撒謊,若是有收穫,這些人怎會肆無忌憚的在今日刺殺他。而且,他需要讓那些人知曉一件事。
和他結仇,是他們所犯過最大的錯誤。
李獻閉上眼,彷彿在打盹,“殺了他!”
“侯爺!”
沈從驚呼。
隨即是人體倒地的聲音。
馬車漸漸遠去。
巷子裏,三具屍骸。
一個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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