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你是個有趣的女子
開封府炸了。
就在李獻把證據交給薛奎的第二日,開封府五名官吏被薛奎拿下。他親自審訊,順特摸瓜抓了不少人。
開封府有兩個推官,嚴曉是老資格,張令纔來沒多久。
抓人的同時,薛奎把兩位推官叫去。
他看着張令,“爲人剛直不是壞事,老夫亦是如此。可剛直之餘還得有手段,畢竟爲官是做事。”
“下官以爲,做事先做人。”張令不卑不亢的道。上次他爲李獻和墨家說公道話,甚至說老夫只支持道理,爲此成了開封府中的少數派。但沒想到這次多數派慘遭薛奎清洗,他反而成了品行高潔的代表。
“這話沒錯,可如何做人才好做事,此事你要琢磨。”薛奎看向了嚴曉,面色一冷。
“行事懶散,能推一日便一日,朝中給我等俸祿是來偷懶的?”
嚴曉是李獻的老對頭,故而和張令也間接成了對頭。此刻在對頭面前被訓斥,他忍不住爲自己辯駁。
“下官已經夠勤勉了。”
大夥兒不都是這樣嗎?
爲了籠絡士大夫這個羣體,以及安撫權貴,科舉取士和門蔭出仕並行。於是每年都會增加許多官員,可官職就那麼多,怎麼辦?
不知是哪位開的頭,把有些職權拆分了,一分爲二,然後驚喜不已:看,這不就多出一個官職了?
人越來越多,一分爲二也安置不下,那一分爲三也行啊!
於是官員越來越多,職權卻越來越分散,越來越混亂。
本該一個人做的事兒如今三五個人做,程序多的令人頭皮發麻,效率低的能讓性子最平和的人心態炸裂。
但官員們卻感覺良好。無他,手中有權的同時還特別清閒。
可世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些忙碌的官吏忙的腳不沾地,可看到那些人卻清閒的喝茶睡覺,於是心態失衡了。
他們不幹活,我爲何要幹?
於是大家比賽摸魚,這場大賽沒決出贏家,但輸家早早就被內定了。
“一件本該一刻鐘就能做好之事,卻要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做幾日,你能等,老夫能等,可這個內憂外患的大宋可能等?”
薛奎指着外面說道:“從今日起,老夫要看到成效。若有人遊手好閒,那這個職位便無足輕重,老夫會奏請太后官家清除!”
你們繼續摸魚,老夫直接把魚抓了,伱等回家摸去!
薛奎來了個釜底抽薪,早已習慣懶散的開封府官吏叫苦連天。
“那些官吏整日叫苦,有人得知是先生給的證據,發誓要取先生人頭。”
趙思聰給李獻帶來了最新的資訊,隨即告辭,走之前問道:“敢問先生,那日在金明池可曾一親芳澤?”
李獻淡淡的道:“那日她口臭。”
趙思聰一臉便祕模樣出了鉅子值房,正好遇到曹倚。
“老趙,這幾日天氣涼爽,出城狩獵去!”
“好啊!約上他們。”
第二日難得的涼爽,李獻早早就去了蘇家。
門是蘇荷開的,小小的人兒用力打開家門,牽着李獻的衣袖讓他低頭,自己附耳上去,低聲道:“國安哥哥,姐姐今日好漂亮。”
“是嗎?”
有這麼一個小眼線在,當看到穿着淡紫色長裙的蘇唯時,李獻依舊被驚豔了一把。
五官和蘇荷一脈相承的精緻,淡漠的神色更增幾分魅力。
“快去快去!”
常氏就像是趕人似的,把二人轟出了家門,然後拽住想跟着去的蘇荷,低聲道:“你姐姐若是嫁不出去,回頭你的零花錢就沒了。”
這是蘇荷的死穴,於是她虔誠的祈禱,“快讓姐姐嫁給國安哥哥吧!”
穿了長裙不方便騎馬,蘇家的馬車今日檢修,但李獻準備的很充分,一輛油光水滑的馬車就在外面等候。
馬車緩緩駛在金梁橋街上,李獻又看了一眼孟元老故居,問道:“那家人可是姓孟?”
趕車的嚴大自然不可能回答,車簾掀開,蘇唯看了一眼,“不是。”
李獻只是找個由頭說話,隨後二人隔着車簾說些不深不淺的話。
出城後,周圍頓時清靜了不少。
李獻知曉蘇成能讓女兒單獨和自己出來,便是一種默認:這個女婿老夫認了。
而在邀請蘇唯出遊的那一刻,二人都知曉這意味着什麼。
出了東城,往左轉便是五丈河。
這是一條人工河,兩岸種植了不少楊柳樹。初秋時節,柳枝依依,陽光斜照,一半在水中,一半在岸上。
馬車沿着護城河緩緩而行。
護城河很寬,不知何時已經把車簾掛起來的蘇唯問道:“定遠侯覺着這道護城河能護住汴京嗎?”
“不能。”
“爲何?”蘇唯說道:“前次有人來觀中,據聞是將門子弟,說起汴京城的防禦滔滔不絕。此人說護城河寬十餘丈,搭橋不易,若是填河,城頭箭矢齊發,不知要死多少人。”
她覺得那人說的頗有道理。
李獻嘆道:“若是敵軍兵臨城下,你覺得那些臣子會如何?”
“大概會慌張吧!”蘇唯說道。
“不,他們不慌張,他們會絕望,繼而瘋狂。”
不絕望,怎麼幹得出用人口錢財送給金兵的事兒來。不瘋狂,怎會逼着帝王出城。
李獻看了一眼護城河,“若是敵軍兵臨大宋都城之下,大宋也就離滅國不遠了。軍心士氣蕩然無存,君臣慌作一團,護城河有何用?”
他指指胸口處,“真正的護城河在此處。若是上下一心,就算野戰,我大宋將士也能擊潰任何對手。”
蘇唯頷首,“你說的對,國之穩固不在山川之險,而在於人心。”
她換了個話題,“買宅子之事可解決了?”
“解決了。”李獻笑的古怪,
“是如何解決的?”蘇唯很好奇。
“換了你會如何?”李獻反問。
“換了我……”蘇唯大概想過這個問題,所以幾息後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會揭穿那家人僞造店鋪之事,隨後查清兩個街區武人家的數目……”
李獻微笑看着她。
以後他的事兒會越來越多,攤子越來越大,人在外的時間也會越來越長。如此,他的妻子就該有獨當一面之能。
“令人多采買酒肉,每家一貫錢以上,親自一家家送去。另外……”蘇唯看了他一眼,“可令人造輿論,說有人在暗中阻攔此事,攛掇那家人出來鬧事。”
蘇唯的解決方案和李獻異曲同工,只不過李獻的更爲大氣。
“你是如何解決的?”蘇唯問道。
“我先尋了薛奎,約定第二日在現場碰頭。第二日去了現場,我先拿到了證據,薛奎當即出手……”
李獻輕聲說着,“縣官不如現管,開封知府出手,那些百姓惶然不安,我隨即許諾殉國將士家可提價五成,家有從軍的,提價兩成……”
“如此,不但解決了此事,名聲更高一籌。”蘇唯點頭。
對她這等高傲的人來說,與其說是男人擇她,不如說是她選擇男人。
父母催促不休,但沒有令自己心動的男人出現之前,蘇唯寧可披上道袍去修道。
兩個人都嗅到了些同類的感覺。
“以前我寧可獨身一人。”蘇唯說道。
“也不肯隨意嫁娶。”李獻伸手,蘇唯下意識伸手,李獻輕輕握了一下,“你是個有趣的女子。”
蘇唯笑了笑,並無那等羞澀的模樣。
只是在李獻看不見的耳根處,卻有些紅彤彤的。
風兒輕撫,她放下車簾,低聲問道:“你此生想做些什麼?”
這就問到理想了?
李獻笑了笑,對這個女子頗有好感,“我這一生,就想喫自己想喫的,玩自己想玩的,做自己想做的。喫喝玩樂享受之餘,再鬧騰一番。至於身後名,我不在意這個,留給後人評說就是了。”
“那……對家人呢?”
“家人……”李獻認真的道:“人從出生開始就在爭,爭喫的,爭穿的,爭出頭的機會,爭功名利祿……太苦。有生皆苦,那麼,我希望自己在家中少爭一些。回到家中便把名利慾望丟在一旁,放開戒備,享受這世間難得的安寧。”
“有生皆苦,你也喜歡道嗎?”
“衆生不苦,何用佛道來拯救?”李獻說道:“我什麼都喜歡些,但從不執迷於這些。”
他是典型的中原人性子,對神佛更多是做交易的態度。
我虔誠的祈禱,祈求你賜予我健康的身心,順遂的事業和家庭,同時我會給出自己的報酬——香火,以及自己的虔誠。
骨子裏,他信奉的還是自己的祖宗。
下午,馬車回到了蘇家大門外,蘇唯下車,福身,“多謝李郎君。”
從定遠侯改稱李郎君,門內正在偷聽的常氏挑眉,心想有戲。
國安稱呼她什麼?
常氏心中雀躍,卻沒發現蘇荷悄然出現在自己身後。
“回頭金明池那邊水軍演練,我再帶你去看看。對了大娘子,無事可去墨學轉轉。”
常氏心中竊喜,低聲道:“成了,成了!”
身後蘇荷嚷道:“成了成了!”
門外蘇唯一怔,第一次面紅耳赤。
李獻笑着告辭,走沒多遠,範集來了。
“攛掇王家的那人找到了,王賀請示郎君如何處置?”
李獻嘴角含笑,但眼神已然冷漠,“讓他身敗名裂!”
是夜,有女妓酒醒,愕然發現自己牀上多了個赤身果體的男人,尖叫了起來。老鴇聞訊趕來,見有人竟敢潛入青樓白嫖,頓時大怒,喝令夥計把男子丟出去。
開封府正好在薛奎的高壓之下勤勉了不少,巡街的軍士發現此人,一問之後,就覺得這是個功勞,便把爛醉如泥的男子帶了回去。
一查。
是個有些名氣的讀書人。
“斯文掃地!”薛奎正想整頓汴京治安,當即令人找來學官,除了這人的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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