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你算個什麼東西
“要把聲勢鬧大。”
管獻對幾個潑皮說道,可眼中卻閃過鄙夷之色。
一個潑皮陪笑道:“管先生放心,控訴書都進了宮,那位鉅子若是敢逼着馬彥等人搬遷,太后與官家豈會坐視?畢竟天子腳下,連我等和商戶索要錢財也得換個雅緻的方式不是。”
“去吧!”管獻擺擺手,稍後去請見王瀾山。
“控訴書這一手弄的不錯。”王瀾山讚道。
“先生過譽了。”管獻的父親當年曾爲官,只是宦遊技術不怎麼好,在縣丞的官位上犯錯栽了跟斗。到了管獻後,他幾番努力也考不過科舉,於是便閒賦在家。老父親厚着臉皮把他舉薦給了自己先生的侄兒王瀾山,這纔跟着他做事。
王瀾山說道:“要盯緊了,你能花錢收買百姓,墨家亦能。”
“您放心。”管獻微笑道:“我令人對馬彥說過,收了兩家錢便是結了兩家仇,他是聰明人,知曉跟着咱們有奔頭。”
“墨家……”王瀾山眯着眼,“那位鉅子看似遠離朝堂,可卻對朝堂的影響不小。他頂着我等的打壓開辦了墨學,所謀不小。他要如何與我儒家抗衡?靠着每年百餘弟子?那相對我儒家而言只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
“他會不會是想把墨學加入科舉考試中?”管獻提出了一種可能。
王瀾山淡淡的道:“癡人說夢!”
管獻微笑着出了宅子,帶着人去那兩個街區。
“咱們的人與那範集正在討價還價,可要繼續吊着他?”有隨從問道。
範集正在招募人手,一個個的招募不現實,所以要尋中人來統籌。
“不必了。”管獻搖頭,“這邊每多拖一日,那筆巨資就多一筆利息。他撐不了多久,必然會鋌而走險。對了,先生那邊尋了御史的關係,你去請見那位御史,告知他此事,就說,一旦李獻鋌而走險,請他隨即彈劾。”
“是。”
轉過彎便是那兩個街區,管獻策馬進去,剛過了一個拐角,就見一羣人呼嘯而來。
“砸了他家!”
“弄死那狗曰的!”
數百人蜂擁而來,看着男女老少都有。管獻趕緊避開,看着這羣人往右側去。
“那是何處?”管獻問道。
“馬彥狗賊,滾出來!”那些百姓圍住了一戶人家,馬彥從屋裏出來,怒道:“你等這是要作甚?”
爲首的男子罵道:“伱特孃的不搬家,牽累街坊們拿不到那一成錢,狗賊,爲了一己之私讓大夥兒喫虧,今日怎麼說?”
身後那羣人喊道:“不搬就推倒他家的宅子,把他一家子趕出去!”
馬彥面色慘白,“這是我家宅子,我情願不搬,誰敢?這是天子腳下……別動手,嗷!”
一腳踹倒馬彥後,大漢喊道:“法不責衆,動手。”
馬彥躺在地上,喊道:“還有沒有王法了?叫人來,去叫人!”
他的娘子飛也似的往外跑,可卻被幾個婦人攔住了,其中一個竟是她的堂姐。往日親切的堂姐此刻破口大罵,“就爲了你一家子發財,讓我等白白損失一成錢,天下有這等道理?此事到金鑾殿上也是我等有理。”
轟隆!
說話間,馬家的牆壁被推倒了,接着屋頂垮塌下來,煙塵瀰漫。
煙塵中,馬彥一邊咳嗽一邊落淚,“老夫願籤,老夫願籤啊!”
“屋宇倒塌打五折。”一個聲音從煙塵中傳來。
“你等這是趁人之危!”馬彥大怒。
“只許你漫天要價,敲詐勒索,就不許我等按照契約行事?”嚴大走出煙塵,揮手扇去眼前的塵土,“這份契約人人都有,這一條人人也都看了,誰說我等趁人之危?”
“並無!”有人喊道:“再公平不過了。”
馬彥看看四周,“老夫要去見官家,老夫要告御狀。”
“這誰要告御狀?”一個老人過來,卻是馬彥的叔父。他踹了馬彥一腳,“你爹爹不在了,老夫能爲馬氏做主。你這個蠢貨,敗壞馬氏名聲不說,且得罪定遠侯頗深,這是在爲我馬氏招禍。你今日若是再執迷不悟,老夫做主,把你從族譜中清出去!”
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被清出族譜幾乎便是後世人身份證被註銷般的絕望。
首先名聲臭了,被逐出家族的人必然是敗類,你此後找不到活計,就算是種地,搶水時也會被大夥兒針對。
也就是說,沒有了家族,你在這個時代寸步難行。
馬彥低頭,老人喝道:“孽障,還執迷不悟否?”
“老夫願搬!”
不遠處,管獻面色慘白,臉頰微微顫抖了一下,“告知那位御史,此事……多謝他了,暫且用不上了。多謝,多謝……”
他緩緩回身,卻看到了李獻。
“鉅子用這等手段,就不怕逼死人嗎?”管獻平靜的問道。
“你等攛掇馬彥阻攔拆遷,不怕起衝突嗎?”
李獻走過來,輕蔑的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等還真以爲自己是神靈?”
管獻深吸一口氣,昂着頭,“我儒家引領中原千年,與神靈何異?鉅子與我儒家作對,就不怕死無葬身之地嗎?”
“如真是神靈,我便把這該死的神靈拽下來!”李獻伸手,輕輕拍拍他的臉頰。
這個動作羞辱的味道很濃,管獻大怒,可李獻身後的王賀突然握住了刀柄,盯着他身後的隨從,冷冷的道:“把你的手從刀柄上移開。”
隨從盯着王賀,卻握緊了刀柄,緩緩說道:“我去過西北,見過西北的刀客。從你身上我看到了西北刀客的影子。不過,死在我手中的西北刀客不下十人。”
氣氛驟然一緊。
管獻只看到刀光閃過,接着王賀身形閃動,重新回到了李獻身後。
就像是個影子般的不引人矚目。
管獻緩緩回身,隨從手握長刀,看似無礙。他眨了一下眼,臉頰微微顫動,一條血線從額頭浸出,一路向下延伸到了下巴……
這一刀,剛好切開隨從的臉,但不深。
管獻回身,“你在恐嚇我!”
“我要恐嚇也會恐嚇王珣,你算個什麼東西?”李獻笑了笑,轉身離去。
管獻呆立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過來,“王先生讓你回去。”
王瀾山面色沉凝,見到管獻後說道:“此事敗了,李獻的謀劃再難阻截。老夫先前已經向呂相請罪,呂相說了,該責罰的人必須責罰。”
管獻失魂落魄般的點頭,王瀾山蹙眉問他的隨從,“他這是怎麼了?”
隨從轉述了先前李獻的話,管獻擡頭,似乎想從王瀾山這裏獲得些肯定。
“這樣?”王瀾山嘆道:“這話他說的沒錯,他沒必要恐嚇你。”
管獻的臉頓時通紅,王瀾山搖搖頭,“呂相那邊老夫爲你緩頰,不過最近你且低調些,莫要去青樓酒肆。”
他去尋王珣說了此事。
“阻攔不住了。”王珣嘆息,“雖不知他要作甚,但只需想想他做生意之能,老夫便忍不住琢磨了一番。兩個街區,那生意會如何之大!”
……
隨着最後一批釘子戶的簽約,兩個街區的拆遷工作被提上了日程。
“就一個要求,儘快。”李獻對嚴大說道:“畢竟每多拖一日,便多一日的利錢。”
杏花頗爲擔憂。“郎君,若是還不清怎麼辦?”
李獻看了她一眼,“那便拿你去抵債。”
杏花癟嘴,她是僱傭來的,可不是奴隸。
建設艱難破壞易,拆遷工作進行的很快,過幾日李獻去看時,三成屋子都已經被推倒了。
“就是廢墟清理麻煩,要耗費些時日。”嚴大滿身都是灰塵,看着很是狼狽。
“你辦事,我放心!”李獻拍拍嚴大的肩膀走了,沒看到身後嚴大呆呆站在那裏,良久不動。
西北被遺棄的老卒能在汴京權貴家中做護衛,這已讓嚴大等人覺得自家祖墳在冒青煙了。可郎君竟把拆遷這等大事兒交給他們來辦,讓人生出一種被信任的感覺。
你辦事,我放心!
這是推心置腹!
嚴大聽聞過一句話:士爲知己者死!
他回身,衝着那些在幹活的男人喊道:“都快些!”
有人發牢騷,“這般重的房梁哪快的起來?有本事你來弄!”
有人從飛塵中衝過來,一腳踹開他,竟一人把廢墟中的木樑給拖了出來。他雙臂發力,一聲吶喊,把木樑丟在了一旁。
這人回身,飛塵散去,衆人這纔看清。
“天神,這般大的力氣,是誰?是……是嚴大!”
嚴大咆哮道:“誰不服?”
沒人不服,於是進度又加快了不少。
嚴大緩緩走出人羣,反手捶打了幾下腰。
範集在外面看着他笑,“孃的,那麼重的木樑也敢一人搬,就不怕把腰給弄斷了?爲何這般拼命?”
嚴大指指心口,“這人活着就靠着一股子熱氣,跟着郎君,老夫覺着暖和。”
……
“薛奎準備出使北遼。”趙禎給李獻帶來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我早已知曉了。”李獻把手中的圖紙摺疊好,收在袖口中。
“開封府知府會換成王臻。”趙禎衝着李獻挑眉,“王臻此人行事剛直,大娘娘特地挑的。”
兩個街區後續動作不小,若是開封府那裏阻力重重,會牽扯到李獻不少精力。
“太后英明。”李獻隱住心中暖意,笑吟吟的道。
趙禎乾咳一聲,昂着頭。
“嘚瑟什麼?”李獻心情大好。
“幾個知府人選是我提的。”
“那要我如何謝你?”
“親自下廚吧!上次的蒸魚頗爲鮮美,再做一次。”
“很費功夫的。”
“我查找適合執掌開封府的官員不費工夫?”
“罷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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