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一羣憨批,帶刀上朝
兩個街區的拆遷動作很大,這時候沒什麼環保要求,無需噴水,屋宇倒塌時漫天灰塵。可那些圍觀的人卻最喜這等氣勢,每當屋宇要倒塌時,便跟着一起喊。
“要倒了!”
“要倒嘍!”
“很快啊!”王曾站的很近,屋宇倒塌後,氣浪卷着灰塵迎面撲來,他不閃不避,讓李獻也不好躲避。
“咳咳咳!”王曾咳嗽一陣子,摸了一把臉,爽朗大笑,“當年監工時也是如此,許久未曾經歷,覺着恍若隔世。”
“對這裏不好。”李獻指指肺部。
“肺腑?是了,人把這些塵土吸進去,自然不好,那些人整日吸着……”王曾突然發現那些在拆遷的民夫竟然都帶着羃。
“免費給的。”李獻笑道:“三層,不戴就趕出去。”
“這麼嚴苛?”王曾蹙眉。
“剛發了羃下去,便有人帶回家給自家娘子或是女兒用。工頭稟告,我便令人每日開工前查看,誰不戴就停工,三次不戴解僱。”
李獻指指心口,“掙錢也得講良心。”
“可先前老夫見你呵斥一個商人卻聲色俱厲。”王曾說道。
“這等大工程,動動就是錢,手漏一下就能讓人喫飽。”李獻嘆道:“規規矩矩做事的商人,會成爲李氏長期商業夥伴。不老實的一次過,觸犯規矩的,一律解除合作。”
“殺伐果斷,果然是大將之風。”王曾對隨從笑道:“多年後史冊記載,某年某月,王曾遇獻,識其不凡,傾力助之。就這麼幾句老夫心滿意足了。”
李獻莞爾,“您過譽了。”
“一點都不過。”王曾正色道:“老夫不知你要在此弄什麼,這兩個街區歷來都是汴京的傷疤,朝中爲此頗爲頭痛。你解決了這個大問題,便是一功。”
“那要不……您建議給我發個牌子?”
“什麼牌子?”
“金牌。”
“伱把老夫剁吧剁吧碎了,弄個人牌可好?”
王曾指指他,“奸商!”
可當日朝中議事結束後,王曾卻提及此事。
“定遠侯此舉也算是立了大功,太后,官家,臣以爲當賞!”
“這是掙錢。”呂夷簡的聲音有些陰柔,“商人行商,偶有利國者也是順帶。若人人都賞賜,豈不滑稽?”
“可鼓舞商賈行善。”
呂夷簡是王曾舉薦上來的,剛開始呂夷簡對王曾頗爲尊重,許多事也會尋他商議。可等呂夷簡站穩腳跟,手握的權力越來越多後,對王曾的態度就變了。
疏離中帶着戒備。
王曾性情如火,自然見不慣這等人,開口就噴,說呂夷簡忘恩負義。呂夷簡只是淡淡一笑了之,看着王曾暴跳如雷。
呂夷簡微笑道:“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上行下效,天下商人怕是又要弄些把戲出來了。”
王曾大怒,“哪怕是有三成爲真,對大宋也有莫大的好處……”
太后出言勸阻,可王曾竟然挽袖子,看樣子要飽以老拳。
“王卿!”太后喝住了王曾,隨即令各自散去。
“大娘娘。”趙禎覺得有些遺憾,“其實呂夷簡打不過王曾。”
“爲何?”太后問道。
“呂夷簡如今廋的一陣風都颳得走。”
“咦!”他不說太后還真沒注意,於是太后出了大殿。
前方呂夷簡步履矯健,走動間,衣袍飄蕩,看着灑脫不羈。可仔細一看,卻是身體撐不起官服。
“竟這般廋了?”太后訝然。
宰輔的身體也是皇城司關注的重點,張景被召來,說道:“半年前呂相便開始少食。”
太后捂額,“老身想到了什麼……”
趙禎說道:“上次定遠侯說了什麼病症,呂相問了幾句,好似喫多了會如何。”
太后拂袖轉身,“廋點好!”
李獻就希望來福能廋點,可每當到了飯點時,它便叼着自己的碗跑到廚房外面等候,你若是不趕緊給它打飯,它便會用爪子敲打飯碗。
“這狗成精了。”嚴大嘖嘖稱奇。
杏花出來了,先給狗大爺弄了一碗喫食。用豬心肺熬煮後,加了撕碎的炊餅,看着頗爲不錯。
“開飯啦!”
杏花探頭出來喊道。
護衛們列陣等候,文彥博見了笑道:“像是要上陣廝殺。若是家中人再多些可不得了。”
當初有武將以軍法治家,弄的一家肅然。沒多久老頭子便掉水裏大病一場,有人說是僕役在水池邊抹了油,但最終不了了之。
可見人最不喜約束。
李獻便是如此,早些年他也上過班,還是兩班倒,沒幾年人就熬成了小白臉,有人說再熬下去就可以去演鬼片了,李獻果斷辭職去做生意。
工地還在拆遷,拆遷完畢後還得要平整地面,很繁瑣,耗時不短。
所以李獻除去在墨學授課之外,便在家休息。趙禎偶爾來了,見他在樹下打盹,書卷蓋着臉,秋陽從樹枝間落在他的身上,斑駁的就像是一個老神仙。
“今日有人說大戰起,當是文官統軍還是武人。許多人說文官。”趙禎揉着來福的頭頂,來福往主人那邊靠些,一臉嫌棄。
“枉我給你帶了肉乾。”趙禎笑着拍拍它的腦袋,大概是喫人嘴軟,來福勉強捱了一下,就縮到了李獻腳邊。
“那些人怎麼說?”李獻的聲音從書卷下傳來,有些悶。
“大多人說自然該文官領軍,偶有人說不妥,便被羣起而攻之。”
文官領軍啊!
“太祖和太宗皇帝時多是武將領軍,曹彬等人威震八方。澶淵之盟後,大戰少有,多是西北李氏襲擾。文官幾度領軍小有收穫……”
趙禎嘆氣,“若是定下來,此後大戰文官領軍便會成爲慣例。我知曉你定會對此不滿。”
李獻想到了後續……李元昊稱帝后,范仲淹、韓琦等人先後領軍征戰。好水川一戰擊垮了韓琦的信心,也擊潰了大宋滅掉李氏的信念。
“哎!說話,你對那些人怎麼看?”趙禎用肘子捅捅他。
“一羣憨批!”
第二日,李獻穿戴整齊,竟然還把皇后贈送的寶刀給帶上了。
“郎君這一身,英武!”範集讚道,眼中有憧憬之色。
“怎地,想去西北?”李獻試了一下拔刀的動作,很是爽利。
“做夢都想。”範集唏噓道,然後覺得不妥,趕緊請罪,“此生願爲郎君護衛。”
“我不在意這個。”李獻擺擺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西北那邊此後不會消停,我會去看看。”
範集眼中多了喜色,“老夫誓死護衛郎君!”
“都是殺胚!”李獻指指他,還有那些面露喜色的護衛。
身後的影子眼中彷彿多了一團火,“西北。”
李鉅子來上朝了,而且還帶了刀。
在門口他遇到了曹利用,便手按刀柄,可曹利用卻巍然不動,甚至還冷笑,“那刀可見過血?”
“少說百人。”
曹利用微微變色。
侍衛一臉難色,“雖說是聖人賞賜的寶刀,可從沒有帶刀上朝的規矩。侯爺,要不就暫且擱着?若是損壞分毫,只管尋我等。”
李獻把佩刀解下來,對曹利用說道:“聽聞昨日有人說此後當用文官統軍,曹侍中如何看?”
“喫飽撐的。”曹利用冷笑,“連刀都拿不利索,連軍中如何都不知曉,兩眼一抹黑便想去統軍,這是拿軍國大事爲自己的官帽增輝呢!”
在這一點上,作爲樞密使曹利用有着清醒的認知。這也是經歷過當年宋遼大戰臣子的警覺。
但有一個麻煩。
“武將後繼無人。”曹利用眯着眼,“你這等濫竽充數的也敢稱名將種子,可見大宋將門凋零。”
“呵呵!”李獻破天荒沒和他爭執。
晚些,議事開始。
大夥兒先看向李鉅子。
據說這廝帶着長刀來的,可見來者不善。
“太后、官家。”李獻出班。
果然來了。
衆人靜默等候他的發言。
“臣聽聞有人建言此後可由文官領軍?”
趙禎點頭,“正是如此。”
李獻看着衆人,“我想問問,文官憑何領軍?”
有人出班說道:“武人跋扈,長期掌軍易生不測。”
“是不軌之心!”有人補刀。
這個沒法辯駁,誰讓漢唐以來武人狗屁倒竈的事兒乾的太多呢!
“不軌之心可扭轉。”李獻看着這人,好像是大理寺丞範遙。
“說的輕巧。”範遙冷笑,“承平日久,將門早已荒廢了祖業,如今腆着個肚子也敢自稱名將。”
這話明指將門,卻是在暗諷李獻。
太后眸子一縮,就擔心李獻發飆。
可李獻只是平靜的道:“你可懂兵法?”
“懂!”範遙淡淡的道:“老夫當年曾隨軍征戰西北,參贊得力。且兵書老夫也讀了多卷,如何不懂?”
“你可懂軍中法度,可懂軍中規矩?”
“有將領在,老夫掌總即可,何須事事躬親?”
範遙從容作答,引得有人讚道:“果然是老範!”
“跟着軍中廝混一陣子,再看幾卷兵書,便覺着自己是名將了?”
李獻突然厲聲道:“拿軍國大事當做是兒戲,當做是爭權奪利的工具,你等把大宋當做是什麼?玩物嗎?”
範遙正準備辯駁,呂夷簡乾咳一聲,“定遠侯說可扭轉武人跋扈?可令武人忠心耿耿?”
“對。”李獻對上了呂夷簡,微笑道:“怎地,呂相要與我一較高下?”
呂夷簡搖頭,直至範遙,“是他。”
範遙上前,眼神熾熱,“聽聞定遠侯在西北兩戰皆勝,老夫於統軍也頗有些心得。定遠侯可敢一試?”
李獻呵呵一笑,“如何試?”
“一人領軍三千,一月爲期,一月後校場見!”
範遙自信的道,那些文官們紛紛爲他叫好。
此事若是成了,以後文官領軍成爲慣例,大夥兒都有機會。
衆人看向太后和官家。
太后看了李獻一眼,見他嘴角含笑,從容自信,便點頭,“可!”
無數目光盯住了李獻。
李獻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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