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定北軍
散朝後,李獻看到範遙被一羣文官圍住,神色從容的說着些什麼。
“當初範遙曾在西北爲官,跟隨出擊十餘次,且酷愛兵法。此次他們推範遙出頭,其實還是你的緣故。”
王曾走到李獻身邊。
“爲何?”李獻不解。
“你那次試驗弄的動靜太大,且墨家對外宣稱,墨家不止會說,還會做。相形之下,儒家好像只會說。”
王曾嘆道:“本來文官領軍之事不會在此刻提及,畢竟四海昇平嘛!”
老王曾的語氣中帶着譏諷之意,“可你在西北兩戰令他們忌憚了,於是有人提議文官領軍,便是分散伱的影響力。”
“下次出征便輪不到我了。”李獻笑道。
“正是。”王曾說道:“你莫要小看了軍功,武人立下軍功會被文官打壓,可文官立下軍功,那便是文武全才。且最要緊的是,文官平日裏不領軍,故而不會被猜忌。”
“果然是人才。若是把這些心思用在朝政上,大宋何至於此。”李獻搖頭。
“莫要輕視對手。”王曾說道:“範遙只需在操練上下功夫,而你卻大言要扭轉武人野心勃勃的勢頭。老夫不知你從何處來的信心,從漢唐以降,武人但凡長期領軍,權傾一方,必然會生出野心。這是必然,你如何扭轉?你啊你!你讓老夫如何說你?”
“覺着這是個死結?”李獻問道。
“解不開!”王曾搖頭,“太祖皇帝何等人,也只能杯酒釋兵權。前唐帝王更是無奈用內侍領軍,以抗衡藩鎮。前漢就不必說了,君不君,臣不臣的。”
“拭目以待就是了。”李獻灑脫而去,老王曾差點忍不住破口大罵。
“沒個正形!”
回到家中,李獻令人去把狄青叫來。
“先生。”狄青還以爲是出了什麼大事兒,一路飛奔。當他氣喘吁吁出現在李家時,李獻正在院子裏和文彥博微笑說話,見他來了,招手,“來!”
狄青過來,李獻拿出一封信,“你家中來信。”
狄青快速看了書信,在信中家人說了些近況,提及有人送來錢財,家裏買了些田地,如今日子過的頗爲愜意。
“先生……”狄青擡頭,李獻笑道:“些許阿堵物,值當什麼?”
家中給狄青取了個字,漢臣。
“狄漢臣。”李獻琢磨了一番,覺得有意思。
漢臣,從字面上看便是忠心耿耿。
“讓你來,是我和大理寺丞打賭,各自領軍三千,以一月爲期,一月後,校場比試。”
“好事啊!”狄青兩眼放光,“弟子願協助先生。”
“不只是操練,要緊的是讓這三千人忠心耿耿。”李獻嘆道:“武人不能再這般下去了,否則遲早會成爲夜壺。”
“忠心耿耿?”狄青一怔,“先生,軍中將士血勇之氣旺盛,且不曾讀書,故而一旦被撩撥最易生事。若是想扭轉,何其難。”
文彥博點頭,“太祖皇帝與太宗皇帝皆嘗試過,未果。故而纔有了帝王坐視士大夫們打壓武人之舉。”
都被武人殺怕了!
自作孽啊!
李獻笑道:“且等着就是。”
連蘇成得知消息後都讓蘇荷來一趟李家傳話。
“爹爹說,此事不易,你莽撞了。”蘇荷說完就跑向來福,半路想到了些什麼,止步回頭,“姐姐被娘關在家裏做衣裳呢!”
“知道了。”李獻想想蘇唯,笑道:“這事兒越發有趣了。”
十八羅漢聞訊都出了不少主意,曹倚想利用曹家在軍中的威望來鎮壓那三千人,被李獻一腳踹開。
趙思聰說可威脅,但凡不肯聽話的一律逐出去。
“都是餿主意!”李獻擺擺手,讓這些人渣滾蛋。
但韓琦卻留了下來,說道:“先生,可殺雞儆猴。”
這話倒是有些意思,文彥博都流露出了欣賞之色。
“你這還是士大夫鎮壓武人的那一套,威壓威壓,歷來威壓不長久,必然會反噬。”
威壓有用,但不長久,且反作用也很強大。
曹瑋不好親自出面,令家人來傳話。
“阿郎說,軍中自有法度在。”
曹瑋一番話裏兩個意思,其一,不可動作太大,小心反彈。其二,用法度去制人。
用個人魅力去統軍固然不錯,比如說李廣。但必然會被猜忌。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用軍中法度去壓制刺頭。
李獻令人去謝了曹瑋。
樞密院來人,請李獻去收人。
一萬人站在校場上看着無邊無沿。
範遙和李獻站在高臺上,曹利用淡淡的道:“最簡單的法子,抓鬮。一千人爲一隊,抓到哪一隊便是一千人,三次之後滾蛋。”
這個法子二人無異議。
於是開始抓鬮。
“丙隊。”範遙第一個抓鬮,抓到了丙隊。
“酉隊!”李獻第二個。
很快,各自三千人到齊。
“散了。”曹利用令剩下的四千人散去,自己也溜之大吉。
“一月後見。”範遙拱手,壓低聲音,“扭轉武人跋扈的勢頭嗎?老夫記住了。”
這是在提醒李獻,莫要忘記了自己的許諾。
如此,李獻便比範遙多了一道題,而且是千古難題。
“你笑的像是佞臣。”李獻覺得很奇怪,但凡和那羣士大夫攪在一起的人,時日久了就會多些氣息,像是正氣凜然,又像是假道學。
“呵呵!”範遙指指他,“希望一月後定遠侯還能這般輕鬆寫意。”
“一月後……”李獻冷笑,“大戲登場!”
身邊官員提醒道:“二位各領一軍,還請取名,方便調遣。”
“琅琊。”範遙取的名字有些古怪,官員看向李獻。
“定北!”
“定北?”官員一怔,範遙冷笑,“好大的口氣!”
李獻卻不再多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琅琊,定北……
太后把兩個軍號寫在紙上,“琅琊,讓老身想到了世家大族。”
琅琊王氏威名赫赫,而定北卻有些鐵血之意。
“我彷彿看到一個溫文爾雅的士大夫,面對着一個冷肅的武人。”趙禎笑道。
“老身不擔心演武他會輸,可如何保證武人忠心耿耿,這可不是一句話就能解決之事。他自己給自己尋了個麻煩。不,是那些人挖了坑,他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
李獻不覺得自己在跳坑。
這是他期待已久的機會。
大宋衰敗的根源來自於兩方面,其一是士大夫這個羣體的貪婪,真宗和神宗爲此前後發動兩次革新,在被士大夫們阻截後慘敗,大宋國祚就此再無挽救的可能。
其次便是軍隊。
有史以來地位最低的軍隊,大概大宋說第二,沒誰敢稱第一。
地位低下的武人在早期擋住了北遼人,但澶淵之盟後,多年無戰事帶來的暖風,吹的君臣陶醉的同時,也把武人的骨頭給吹軟了。
龐大的軍隊規模讓異族膽寒,但當大宋依照海上之盟夾擊北遼時,展現出來的戰鬥力卻令盟友金人差點眼瞎。
這是大宋軍隊?
還不如北遼人!
北遼軍隊被金人打成了狗,比他們更弱的大宋軍隊不是菜啊!
於是金人野心勃勃的開始南下,果然,一路順遂打到了汴京城下,帶着欽徽二宗凱旋。
軍隊不改變,大宋便是一個獨腳巨人。
要想改變大宋軍隊,就得從根子上切除許多弊端。
一切,都得一步步的來。
將領很快就安排了,定北軍都指揮使陳忠,都虞候梁集在第二日請見李獻。
李獻在授課,二人站在外面,聽着裏面李獻授課,不禁面面相覷。
“……萬物都有規律可循,都可解析。譬如說月亮,爲何有月食?視野好時月亮上的那些暗色是什麼?此後你等可仔細觀察,中秋之後交一篇文章來,敷衍了事的,便去井中尋月。”
學生們鬨然大笑,接着李獻走了出來。
“末將陳忠。”
“末將梁集。”
“見過侯爺。”
陳忠敦實,長得也憨實,梁集卻看着頗爲油滑,說賊眉鼠眼過了些,但看着就是個滿肚子壞水的傢伙。
“你二人來的正好。”李獻指指前方,率先走過去,二人一人一邊跟着。
“那三千人可集結了?”
“集結完畢,不過該如何操練,還得等侯爺來定。”陳忠微微垂首,以示恭敬。
“許多人說武人跋扈,武人野心勃勃,武人……就該死!”李獻拿着教案,邊走邊說,“我在朝中放話,當扭轉這一局面,你二人可有信心?”
身後沒動靜。
李獻止步回身,看着低頭的二人,“我有!”
午後。
定北軍的營地中,剛喫完飯的將士們懶洋洋的在曬太陽。
一邊曬太陽,一邊說着李獻。
“墨家鉅子不是學問人嗎?定遠侯怎地願意來領軍。”
“定遠侯在西北擊退了李德明,曹公那邊誇他是大宋名將呢!”
“此次聚集咱們,說是要和範遙較量,也不知他會如何操練。”
“還不是那一套?”有人冷笑,“定遠侯說要扭轉我武人跋扈,野心勃勃的態勢。”
“小心被人聽到。”
一個身體魁梧的都頭拍拍胸口,“怕個鳥,就算是定遠侯在此,耶耶也敢說,這是喫飽撐的。”
“是嗎?”有人在身後問道。
“自然是,你是誰?”都頭回身。
身後站着李獻,陳忠和梁集一左一右像是哼哈二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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