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馬賊之恥
哪怕是汴京最落魄的屠夫，也想做屠戶界的扛把子。哪怕是一個最底層的女妓，做夢都想成爲汴京名妓。
人是慾望驅使下的可憐蟲，若是沒有李獻插手，梁沫會選擇瘋狂向周邊發動兼併之戰，在李氏大軍到來之前，極力強大自己。
麾下貴族極力想逃，但梁沫不想。她寧可死在衝殺的路上，也不願和一條狗般的在逃亡路上苟延殘喘。
是李獻給了她一條活路……投靠大宋。由此端獻族獲得了夢寐以求的庇護，且大宋方面並未要求他們進貢，提供勇士和戰馬牛羊。甚至還慷慨的賞賜了她一些兵器。
兵器是讓端獻族能多殺幾個李氏的人馬，這一點梁沫很清楚，但她也很感激。
修生養息一陣子後，梁沫發現那些貴族在安逸的日子中漸漸頹廢了。
他們學會了宋人許多享樂方式，甚至有人還附庸作雅的學吟詩。這個傢伙被梁沫丟出了營地，免得被他帶壞族人。
但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到頭？
端獻族何去何從？
長久依附大宋的後果梁沫知曉，除非大宋永遠能壓制住李氏，否則端獻族遲早會成爲李氏復興路上的祭品。
和李氏沒有半點緩和餘地的梁沫迷茫中等來了李獻的使者。
“郎君說，當最後一場雪落地後，他將會出現在西北。”
他來了。
帶來了一千將士。
說實話，端獻族上下剛看到那一千將士時都大失所望，覺得李獻是來投奔端獻族。
直至眼前這一戰驚破了他們的美夢。
有人在嘀咕，發誓這支宋軍和自己以往見到的都不同。
彷彿是脫胎換骨了。
說實話，西北邊軍頗爲兇悍，但和李氏大軍相比，總是令端獻族覺得差些什麼。
有人說是差戰馬。
有人說是差了些煞氣。
有人說是將領不行。
有人說是大宋將士守城守成了傻子。
但鎮遠軍先前發動攻勢時的義無反顧，比之他們見過的李氏軍隊更爲犀利和果敢。
看着族人眼中的戒備漸漸散去，梁沫知曉走不了了。
兩個廚子探討完畢，決定中和一下，用大宋和端獻族的法子混合烹飪一鍋馬肉試試。
“這是個好開端。”
李獻說道。
“是。”梁沫對他微微一笑。
難得的女人味兒啊！
李獻莞爾，這時蘇唯來了。
“杏花方纔好奇去看死人，回來一直在吐。”蘇唯說道。
木屋已經搭起來了，杏花很講究的在嘔吐之前挖了個小坑，來福好奇的在邊上觀摩，順帶躍躍欲試的想嚐嚐嘔吐物，被淚眼朦朧的杏花一巴掌拍走。
來福突然仰天長嘯，原來右側來了十餘頭野狼。
一羣烏黑的大鳥飛來，落在那些屍骸身上，瘋狂的啄食着。
野狼們衝過來，黑鳥竟然不慌不忙的繼續進食。野狼在撕咬人體，有拖到腸子的，拽着拖出去老長，悻悻然吃了一嘴屎的野狼換了個地方啃噬。
“驅離它們。”李獻說道。
“給他們喫吧！”有人悲天憫人的道。
“喫慣了人肉的野狼會把咱們當做是糧倉，會滯留左近窺探，一旦尋到落單的人，就會羣起而攻之。”
李獻擺擺手，一隊騎兵疾馳而去。
野狼羣加快進食速度，在騎兵趕到之前吃了個半飽，狼狽而逃。
黑鳥羣卻不搭理，騎兵來了，它們便換個地方進食。一對翅膀總比四條腿快不是。
一個騎兵帶回來了個小東西。
毛茸茸的小狼看着頗爲可愛，見到李獻後劇烈掙扎着，李獻伸手接過小狼，來福在腳邊打轉。
“有趣的小傢伙。”李獻看了蘇唯一眼，蘇唯說道：“放了怕是會被凍死。”
“那就養着，給來福作伴。”
來福顯然很滿意這個決定，圍着小狼不住轉圈，一會兒撲上來，一會兒掉頭就跑。
小狼剛開始有些緊張，興許還有被父母拋下的傷心，沒一會兒便跟着來福在木屋附近來回跑。
王賀難得親自出手去割了馬肉來喂小狼，小狼大概先前沒喫着，喫的狼吞虎嚥，來福好奇嚐了一口，馬上就吐了出來。
同樣一個祖先，表現的卻截然不同。
“你覺着是來福幸福，還是狼幸福？”李獻問道。
“來福吧！”蘇唯說道。
在世人眼中，能安定下來便是福氣。散落野外，以天爲被，以地爲牀的野狼可憐巴巴的。
一頭狼在山頂長嘯，小狼止步看了看，突然衝着山頂跑。
跑出沒幾步，那頭狼看了它一眼，緩緩掉頭離去。
“這是告別。”蘇唯嘆息。
“人生下來就是爲了分別。”韓琦莫名有些黯然神傷。
他是婢生子，父親去得早，是兄長們養大了他。沒有父母照拂的少年會如何，只需想想就知曉那無數個夜裏的輾轉反側。
“分別是爲了更好的相聚。”李獻拍拍韓琦的肩膀。
所有人都知曉鉅子最看重的弟子是文彥博和狄青，後來又多了一個韓琦。
“孃的，咱們也得努把力。”趙思聰在打掃戰場。這是李獻給他們的實踐課——和屍骸近距離接觸。
那些屍骸的神色看着千奇百怪，致命的原因也千奇百怪，看多了之後，不少人在嘔吐，特別是幾個紈絝。
可趙思聰卻神色自若，曹倚好奇問道：“老趙，你怎地不覺着噁心？”
趙思聰拖着一具屍骸往後走，邊走邊說道：“你仔細看他們的臉。”
曹倚仔細看去，“都很驚訝。”
這是最後凝固的表情，大概馬賊們也很驚訝自己會倒在這山谷中。
“每次上青樓，女妓們都是這個模樣。”
青樓女人爲了取悅衣食父母，每每裝作驚訝的模樣，給客戶可憐的自尊心一些慰藉。
“看着他們，我便想起了那些女妓。許久未見，不知她們可曾想念老子！”
李獻率衆來到這地方後，周圍的鄰居都在默默觀察着他們。
周圍有不少哨探的斥候，凌晨有人看到王希所部去突襲，便悄然靠攏。
幾方勢力的斥候難得互相不再敵對，聚在一起嘀咕。
“狗曰的王希下手好快。”
“是啊！我們族長本想先看看，若是好下手再突擊，沒想到卻被他搶先了。”
“膽大喫個飽，膽小喫個卵！”說話的斥候神色倨傲，但他有倨傲的資本。
附近有大小部族十餘，馬賊數不清，從十幾人到數千人，誰也不知道這塊兩不管地帶有多少馬賊。
人多了便喫不飽，互相殘殺是這塊土地上的規則。但有一條，無論誰獲勝，都得對那位老人保持尊敬。
老人叫做哈維，說是龜茲人，可有人問過龜茲商人，據說龜茲那邊沒有哈維這個姓氏。
哈維當初來到西北時是個商人，靠着長袖善舞，他站穩了腳跟。所有勢力都沒把一介商人當回事。
哈維緩緩集聚實力，並利用自己的手腕控制住了商道。
部族需要交換糧食鹽巴等物，馬賊們也是如此，當某一日他們發現熟悉的商隊不再來時，不禁大怒。
興師問罪的他們遭遇了哈桑的迎頭痛擊，他先拉攏了一部分部族作爲同盟軍，聚在一起迎戰。
這一戰奠定了哈維成爲這片區域霸主的地位。
從此，牢牢掌握住商道的哈維成了這塊地方的無冕之王。
誰想反抗，只需掐斷他們的貿易，用不了多久，首領不是死於內部火併，便是死於謀殺，新首領毫不猶豫向哈維低頭。
哈維的斥候在這片地方不斷遊走，收集各種消息。
這隊宋人的到來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按照規矩，哈維的斥候來了，王希需要交出兩成收穫。
斥候笑吟吟的等着看到王希惱怒的神色，可等來的卻是十餘亡命逃竄的馬賊。
“敗了。”
“宋人詭計多端，首領完了！我們完了。”
斥候看到了絕望，他嘆道：“我要代表主人去見見那個宋人。”
斥候順利的被帶到了山谷中，他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羣神色呆滯的男子正在修路，斥候問道：“馬賊？”
“對。”帶他來的軍士驕傲的道：“他們在我們的手中就像是狗一般聽話。”
斥候默然看着那些俘虜低頭幹活，到了木屋前，他甚至看到一頭小狼跟着一條大狗衝着自己咆哮。
還養狼。
斥候看到了一個年輕男子。
神色和煦，正在和一個年輕人說話。
“鉅子，來了個自稱是什麼哈維的麾下斥候。”
斥候行禮，“尊敬的首領，我需要知曉伱的來意。”
“哈維？”李獻問道。
“在高馬城，我的主人控制着萬餘精銳，也掌控着唯一的商道。新來者，我建議你該派出使者去請見我的主人，否則，你將寸步難行。”
“我會認真考慮你的建議。”李獻禮貌給了一句回覆，把斥候交給韓琦等人來接待，也算是一種磨礪。
“把那兩個蠢貨找來。”
被俘的馬賊首領王希被帶來，一起來的還有突襲端獻族失敗的馬賊首領郝雄。
“哈維是誰？”李獻不會和俘虜討價還價，但身後王賀手按刀柄，讓郝雄想到了上次某個俘虜衝着李獻吐口水，口水還在半空時，腦袋就掉了。
郝雄瞬間回答：“哈維是這片土地上的王。”
“說說。”李獻蹲下，來福帶着小狼過來，李獻笑着招手。
“哈維是個龜茲商人，來這邊二十餘年，他控制着商道，可能有七八千精銳騎兵……”
萬餘騎兵……那個斥候的牛皮吹的不小啊！
李獻揉着小狼，小狼張嘴齜牙，來福便含着它的脖頸，威脅它。
這是一種教育方式。
李獻覺得，哈維也想通過斥候來教育自己。
“他最喜令使者去各方勢力巡查，索要財物女人，誰也不敢不給。”郝雄回答的太爽快，讓王希不禁鄙夷的道：“你這個馬賊之恥。”
“把他吊死在山頂。”李獻指着山頂，“以後我會在山頂那塊平地建一座城，俯瞰這片大地。”
“您該派人去見見他。”郝雄發誓自己是好意，特別是王希被拖走時尿溼了褲子，更是令他覺得自己果然是個識時務的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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