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做不成梟雄的李獻
慶州。
斥候正在稟告。
“……李氏大軍斥候密集,遮蔽了小人們哨探的路……”
“有,或是沒有?”見呂夷簡微微蹙眉,幕僚馮碩喝問。
斥候本想表功,被呵斥後,急忙跪下,“有。小人們打探到李氏出兵四萬,距離慶州差不多兩百里,正在緩緩行進。小人們此次戰死……”
“下去!”馮碩擺擺手,等斥候走後,說道:“看來李德明是想泄憤。”
“若是去歲給李氏些錢糧,李德明再厚的臉皮也不可能出兵。說起來,那位鉅子居功至偉。”
呂夷簡輕笑道:“說起來,老夫還得感激他,若無他,老夫哪來領軍的機會?”
“是該感謝他,不過此次他遁入西北,相公,他這是要逃到何處去?”
“他不是說要在西賊腹部紮根,牽制李氏嗎?”呂夷簡說道。
“老夫打探過,那塊地方混亂不堪,部族與馬賊多如牛毛,他帶着一千人馬若是能立足,老夫便把一雙眸子挖了去。”
“李氏距離慶州不遠,李獻的牽制何在?”呂夷簡淡淡的道:“問問汴京。”
馮碩心領神會的道:“是該問問。”
他走到門口回身,“相公,老夫先前恍惚聽聞,李獻聽聞李氏大軍出擊,已經躲了起來。”
“知道了。”呂夷簡拿起一份文書,腦海中都是汴京的局勢。
此次士大夫們悍然一擊,成功驅逐了墨家。
太后和官家不悅,但那又能如何?
和士大夫們對墨家的深惡痛絕不同,呂夷簡的目的不是這個。
“太后和官家支持墨家,不外乎便是想借此牽制我等。趕走墨家,便是切割了他們的奧援。”
呂夷簡輕聲道:“垂拱而治不好嗎?非得要攪風攪雨。”
垂拱而治:不費力,不用出手管理國家,天下就大治了。
……
浩蕩大軍正在行進,李德明在中軍看文書。
作爲夏王,他依舊保持着騎馬隨軍的習慣,而不是坐馬車。
身邊的內侍在低聲說着興州最近的一些情況,比如說某位貴族聚衆飲宴,席間說了些不大得體的話。
“呵斥!”李德明說道。
內侍欲言又止,李德明冷哼一聲,“說!”
“世子……令人殺了那人全家。”
李德明領軍出征,令世子李元昊留守興州。按理這等事兒李元昊該令人稟告,等待李德明處置。
李德明眯着眼,“你若是先說此事,本王定然會一笑了之,你卻先用那人的話激怒本王,最後再說元昊擊殺此人全家之事,讓本王怒不可遏……誰讓你乾的?”
內侍面色劇變,“大王,小人……”
李德明眼神冷漠,“殺了。”
內侍掉頭就跑。
一支箭矢飛來過,穿入內侍後心。
李德明想到了後宮那些女人,熄了追查此事的心思,問道:“呂夷簡如何應對?”
“呂夷簡令各處堅守不出。”
“縮頭烏龜?倒也符合宋人的秉性。”有大將笑道。
在西北,大宋的姿態是守。
其實,從太宗皇帝之後,大宋就一直在守。
防禦太久,自己一方士氣全無,知曉伱打不還手,對手也會肆無忌憚的發動進攻。
“進逼慶州,告訴兒郎們,耀武,問問呂夷簡,胯下卵子可還在?在,便與本王一戰!”
李德明的豪雄氣概令麾下將領歡呼了起來。
“萬歲!”
漸漸的,歡呼聲延綿開來,整片天地彷彿都被這個歡呼充斥着。
斥候迅速抵達慶州外圍,有膽大的穿插到了慶州城下,衝着城頭呼喊。
“呂夷簡,大王問你胯下卵子可還在?在,便出城一戰!”
呂夷簡面色不變,說道:“慶州三縣皆固守,不得出戰。”
慶州三縣,安化,華池,嶽蟠。
“領命!”一隊遊騎出城,驅逐了對方斥候,接着去各處報信。
“呂相。”慶州知州黃定忍不住說道:“守城最忌死守,要不,讓兒郎們出擊,好歹襲擾哨探一番。”
呂夷簡默然。
“呂相。”彷彿得了鼓舞的黃定繼續建言,“若是能有所斬獲,最好是俘獲些斥候,不但可探知敵情詳細,還能鼓舞士氣……”
“今日城中各處可巡查了?”呂夷簡問道。
黃定一怔,行禮,“下官這便去。”
他和王耀走下城頭,王耀說道:“他指揮若定。”
“是啊!”黃定彷彿很贊同這句話。
“他看着就像是名將。”
“差不多。”
“他說要死守,可如何死守卻沒說。”
“上位者事必躬親的有幾個?好不容易出個諸葛亮被活活累死。”
“知州。”
“說。”
“他這樣不對。”
“但這是戰時,他可以以違令爲由弄死你我。你活夠了,老夫還沒活夠。家中的娘子老夫也沒睡夠。”
黃定是二婚,第一任妻子前年去了,他和許多士大夫們不同的是,爲妻子守了一年。一年後他續娶了第二任妻子。第二任妻子比他小了十八歲。
小了一個黃花大閨女的歲數,讓黃定愛不釋手。
“難道就坐視他這般死守?”
“把立功的念頭從腦子裏趕出去。”黃定乾咳一聲。
“爲何?”
“他若是立功,聲勢大振,你可知曉他第一件事會作甚?”
“挾勢而歸。”
“不。”黃定止步回身,看着王耀,“他會挾勢把咱們趕走。”
……
“那兩個對李獻頗有好感。”馮碩來到慶州後,這陣子一直在外面飄,打探到了不少的消息。
“若是大捷,順帶清洗。”呂夷簡在看書信,沒擡頭說道。
“是。”
隨後幾日,李氏的斥候越來越多,當人數達到數百騎時,城頭上,王耀說道:“李德明來了。”
“在哪?”馮碩問道。
王耀指着城下一隊甲衣整齊的騎兵說道:“那是李德明的侍衛,他們幾乎從不離開李德明。”
一面大旗出現在遠方。
大旗周圍無數騎兵簇擁着,遠方,烏壓壓的人馬一眼看不到邊。
“果然是李德明。”馮碩看了王耀一眼,眼中有些惋惜之色。
王耀靠攏黃定,冷笑道:“狗東西,果真如知州所說,想弄走咱們。”
“不弄死就好。”黃定說道。
“知州不生氣?”
“生什麼氣?”黃定雙手按在城頭上,微笑道:“在西北太久,老夫都忘了汴京是何模樣。老夫想帶着妻兒去州橋夜市轉轉,想帶着他們去大相國寺看雜耍,喫烤豬肉……”
“萬歲!”
數萬人突然大喊,接着齊齊跺腳。
轟!
天地間彷彿在震動。
……
李獻在檢查庫藏。
木屋裏堆滿了箱子,此刻最上面的箱子都打開,裏面不是銅錢便是金銀。
這是趙禎併購那兩個街區付出的代價,也是李獻的啓動資金。
文彥博進來,“鉅子,李德明的大軍到了慶州。”
“天災往往伴隨着人禍。我在汴京時,皇城司的人曾和我說,西賊內部有人貪墨了賑災的錢糧,李德明不知爲何選擇了隱忍。”
李獻手中拿着一塊銀錠掂量,腳邊的來福帶着狼崽子在嗅那些箱子,一邊嗅一邊回頭催促小狼跟着學。
人說狼崽子養不熟,李獻說若是養不熟,到時候弄死,蘇唯說他沒有感情,李獻回以一夜歡愉。
“想來那人李德明不好動。”文彥博附身摸摸狼崽子,狼崽子猛地回頭咬了他一口,若非來福動作快一爪子把叫做三花的狼崽子拍開,李獻不知得了狂犬病的文彥博會是什麼模樣。
“先生,咱們伺機發展就是了。”文彥博說道。
“呂夷簡不是李德明的對手。”李獻其實很想看到呂夷簡喫癟,最好是大敗虧輸。
“先生……”文彥博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師徒二人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我可以隨意令人處死馬賊而毫不在意,可卻做不到坐視異族馬踏中原。”李獻覺得自己做不成梟雄。
文彥博鬆了一口氣,聲音不大,在安靜的木屋內很是清晰。
二人面面相覷。
突然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過了兩日來了個使者,說是帶來了善意。李獻帶着善意接見了他。
使者說自己代表着一個叫做望湖的勢力,此來是想結盟,共同抵禦哈維。
“是嗎?”李獻看着有些漫不經心。
腳邊的來福不斷出手壓制蠢蠢欲動的狼崽子三花,使者看了三花一眼,“這狗頗爲可人。”
“是啊!”李獻看着有些疲憊。
“我帶來了族長的口信。”使者往前一步。
“說吧!”李獻掩口打個哈欠。
要空手打造一個基業很累,作爲首領,他每天睡覺都不超過兩個時辰。
蘇唯出現在門外,手中端着一個小巧的砂鍋,上面還冒着熱氣。
“族長說,願意奉鉅子爲尊,只是需要鉅子答應一個條件,鉅子……”
“你說。”
“需要鉅子的頭顱一用。”
使者猛地撲向李獻。
李獻看傻子般的看着他,身後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影子身形閃動。
使者雙手抓向李獻,右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條鐵片。
鐵片頂端極其鋒銳……
長刀後發先至,一刀斬掉使者的右手。
使者絕望大吼,剛想不管不顧的繼續撲向李獻,就覺得腳後跟那裏傳來一陣劇痛。他慘嚎一聲撲倒,回頭看了一眼。
那隻他眼中乖巧可人的小狗,此刻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腳後跟那條筋,正奮力往後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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