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福將
興州是李德明看中的龍興之地，從奪到手後，就開始大興土木，一切標準比照大宋和北遼的都城。
任何人都看出了李德明的野心，他想稱帝。北遼的態度是，只要李氏能牽制大宋，那麼大遼無所謂他稱帝還是稱神。
而大宋對李氏的態度很微妙：你只要不稱帝，那麼一切好說。
李德明站在興州城頭看着那些大車拉着磚石進來，一隊隊軍士在城外操練，生機勃勃。
“宋人最好面子，只要向他們低頭，他們便會給錢給糧，坐視你，甚至是幫你強大。”李德明嘲諷的一笑，然後眸色微暗，“文人掌軍就是個笑話，呂夷簡被本王玩弄於股掌之間，眼看着大勝在即，李獻卻從斜刺裏殺了出來……讓本王不得不退。”
李元昊手按刀柄，腰桿筆直，“按照大宋士大夫的性子，看到對頭倒黴，他們不但不會出手相助，反而會踩上一腳。當初李獻出塞時，便有商人來通風報信，密諜後來跟蹤發現，那商人來自於汴京。”
李德明父子當時捧腹大笑，說這等大宋，不用外人攻打，他們自己就能把自己玩廢了。
“可李獻卻是個異類。”李德明嘆道：“本王料定他會坐視呂夷簡兵敗，可惜……”
李元昊說道：“那地方混亂不堪，給些錢驅使那些勢力滅了他就是。”
“大王！”十餘騎進城，一人上了城頭，“鎮遠城與周邊勢力開戰，一戰橫掃對手，還拿下了高馬城。”
李德明苦笑，“我兒，伱的謀劃卻是不成了。”
“他拿下了周邊和高馬城，隨後便能肆意發展。大王，不能坐視了。”李元昊眸色銳利，“當出兵掃蕩。”
“可本王剛鎩羽而歸，大夏內部暗流涌動，多少人在暗中嘲笑本王，說本王志大才疏，連呂夷簡都不能敵。若是再動用大軍，必有人會生事。”
“何須大軍。”李元昊說道：“他那邊就一千宋軍爲底子，其他都是部族。只需五到八千人馬便能剿滅了他。”
“本王再想想。”李德明說道：“李獻此戰告捷，若是本王出兵絞殺他，西北宋軍是坐視還是出兵救援，這是關鍵。”
“呂夷簡不會出兵。”李元昊冷笑道：“宋人最喜內鬥，那是儒家大敵，呂夷簡若是能弄死李獻，哪怕被貶官爲民，天下士大夫也會奉他爲儒家新聖。”
“可呂夷簡要的是相位。”李德明爲大夏之主，對臣子的心思瞭如指掌，“什麼新聖，那是死後的榮耀。對於臣子而言，更在乎的是當下的收益。不過……大宋的士大夫對外不成，對內，卻手段百出。”
“呂夷簡必然會坐視。”李元昊再度下了結論，“大王，我們需要一個好消息來打壓那些蠢貨。”
李德明此次退兵引發的暗流不小，就在昨日，李德明和一些人達成妥協，隨即出手，抄沒十餘家。
血色籠罩下的興州城噤若寒蟬。
但李德明知曉壓制的越兇，反彈的就越厲害的道理，所以他需要一次大捷來造勢。
“秋收在即，不好調動大軍，如此，出七千人馬，令……”李德明想了想，“讓王艾去。”
王艾是李德明的愛將，曾在和吐蕃人的廝殺中率軍連破三城，一時間聲名大噪。
雖然吐蕃人的城池小了些，但如此功勳依舊令王艾一躍從普通將領成爲李德明的心腹愛將。
“王艾兇悍，且不乏謀略，大王英明。”李元昊隱住眼中的遺憾，他更想推薦自己麾下的一個將領。
“鎮遠城橫亙在那裏就如同是一根刺，告訴王艾，給本王，拔了他！”
王艾兇猛過人，魁梧的身材往營中一站，便有震懾人心的威勢。
一個密諜在說着鎮遠城的情況。
“李獻最初帶着一千宋軍出環州，隨軍帶着幾千民夫。路上他接應了端獻族，由此，端獻族的人口就成了他的助力，約有三千騎。”
“端獻族的那點人馬，不堪一擊。”王艾淡淡的道，他在剿滅部族的戰鬥中功勳赫赫，最看不起那些散兵遊勇般的部族武裝。
“後來李獻從慶州弄到了數千大宋流民，咱們沒看到，不過猜測定然補充了不少進軍中。”
“想從一個新卒成爲精銳，至少一年，且還得經歷多次廝殺，不足爲懼！”
“此次擊敗周邊勢力和哈維後，李獻算是發了。”密諜嘆息，“李獻少說俘獲了五六千人馬，另外，高馬城那些人口和財物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宋軍一千，端獻族三千，那些俘虜人心未附，李獻不可能用他們來抵擋我大軍。高馬城的那些人馬也是如此。”
王艾說道：“如此，李獻麾下能廝殺的也就是四千人馬。端獻族的人不足爲慮，那一千宋軍纔是咱們的大敵。七千對一千……”
王艾迴身，“轉告大王，請靜待臣的捷報。”
李德明接到消息後莞爾，“王艾忠心耿耿，本王甚是歡喜，令人賞賜他的妻兒，另外，告訴他，李獻用兵了得，莫要輕敵。”
王艾已經準備出發了，得了告誡後唯唯稱是，可回過頭卻對副將劉彥說道：“大軍一至，那些俘虜便會意志動搖，李獻還得分心警戒。七千對一千，若是敗了，我便該死！”
劉彥笑道：“那些馬賊遇到咱們只有逃竄的命，李獻若是以爲能擊敗他們便能擊敗咱們，那，到時候可就有熱鬧看了。”
“我最喜看熱鬧。”王艾說道。
……
高馬城。
趙思聰高升了，如今帶着一都百人。潘三成了他的副手，副都頭。
潘三得知自己升職的那一日欣喜若狂，見趙思聰平靜無波，便詫異。
趙思聰說，我曾祖父是趙普。
呵！
潘三那聲哥叫的越發情真意切了。
大宋開國名相趙普的玄孫啊！
以後前程會差得了？
不說拜相，做個知州綽綽有餘吧！
此次趙思聰是奉命出高馬城哨探，遠遠看到高馬城時，也看到了那面大旗。
“李字旗！”趙思聰笑道：“汴京那些人看到了怕是會跳腳，說鉅子不尊。”
潘三說道：“那些人手無縛雞之力，若是呱噪，殺了便是。”
“蠢貨！”趙思聰呵斥，“若是殺光了他們，誰來治理大宋？”
高馬城地處要衝，附近就這裏有水源和補給，不走這裏，一旦被馬賊盯上，人財兩失不說，馬賊反手就會把劫掠來的人口和財物轉賣給高馬城。
而在高馬城繳稅過後，高馬城會給他們一個牌子，持這個牌子可暢行無阻，無人敢劫掠。
所以，雖然高馬城會收稅，但商隊別無選擇。
一支商隊緩緩而來，十餘輛馬車上貨物堆了不少，隨行二十餘人都帶着刀槍弓箭。
“止步！”
城外有拒馬，商隊止步，爲首的商人拓拔野上前行禮，“我等從靜州來，還請查驗貨物。”
幾個軍士上前，其中一人說道：“都聚在一起，把刀槍擱下，別想着有的沒的，看看城頭……”
拓拔野擡頭，看到城頭上數十軍士手持弩弓，正盯着自己一行。
“小人只是商人。”
“那就乖些，過去蹲下。”軍士們上前開始檢查貨物。
檢查很順利，並未發現違禁品。軍士擺擺手，“去交稅。”
“是。”拓拔野起來，城門內擺放了一張案几，一個文書坐在後面打盹，聽到腳步聲後擡頭，“交稅？”
“是。”軍士過來，把貨物清單遞給文書。
文書覈算，拓拔野並無異議，交稅後，車隊緩緩駛進城中。
馬蹄聲傳來，一隊騎兵從前方大街疾馳而來。
“閃開！”有人厲喝、。
“都避開。”拓拔野回頭吩咐，衆人趕緊把馬車牽到邊上。
趙思聰策馬在城門前停住，問道：“這幾日可有異常？”
守城的將領說道：“並無異常。”
“商隊多少？”趙思聰再問，看了拓拔野一眼，拓拔野回以一笑。
“就一支。”將領指着拓拔野。
“就一支？”趙思聰策馬過去，“可曾仔細盤查？”
“連車底都查過了。”軍士過來，“並無可疑。”
“是嗎？”趙思聰下馬過去，仔細檢查了一輛馬車上的貨物，都是普通的東西，甚至還有一箱子珍貴的香料。
“這是西域那邊來的，小人就想拿去西北那邊販賣，多掙點。”拓拔野笑道。
這裏的西北指的不是窮的掉渣的那塊混亂之地，而是指大宋西北。
“大宋需要你這等本分的商人。”趙思聰拍拍拓拔野的肩膀，“好生做，以後做大了，興許咱們還有見面的那一日。”
“一定，一定。”拓拔野笑眯眯的。
趙思聰笑的很和氣，他緩緩回身，突然單膝跪下，“見過大王！”
唰！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這裏只有鉅子，哪來的大王！
而且鉅子不喜人動輒下跪。
這人瘋了？
城頭，城中，衆目睽睽之下，拓拔野同時轉身，下跪，“見過……”
大王沒說出來，拓拔野面色慘白。
“拿下！”
騎兵們圍上來，長刀出鞘，逼住了那些想動手的商隊成員。
趙思聰起身，潘三過來爲他拍拍膝蓋，隨後豎起大拇指，“哥你真是個福將。”
趙思聰轉身拍拍拓拔野的肩膀，“知曉自己哪露出了破綻嗎？”
拓拔野被反剪雙手，擡頭道：“正想得知。”
“你看老子的麾下，第一看甲衣，其次看兵器，最後看神色……這特麼的哪像是商人，更像是密諜！來人，把他弄進屋裏，老子親自動手拷打。”
沒多久，慘嚎聲結束，趙思聰衝出來，“集結！”
守將說道：“可是有發現？”
趙思聰上馬，“李德明起兵七千，衝着咱們來了。”
守將面色一變，“關閉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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