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滿月的吉兆
天明，韓薇和肖月走出帳篷，就見外面三三兩兩的軍士正在等飯。
隨行的禁軍在邊上想套近乎，可韓薇看的分明，那些鎮遠軍將士看似和氣，實則壓根就是在敷衍他們。
“韓薇。”肖月低聲道：“這一路我覺着禁軍好生威武，可看着這些甲衣不齊整的武人，我怎地覺着他們更兇悍一些。”
“禁軍……那個惡人說是看門狗。”韓薇撇撇嘴，“昨夜他們都準備逃了，幸虧這些鎮遠軍趕到。”
“是啊！”肖月說道：“好看不好用。”
喫完飯，趙思聰來請示，說是馬上回去。
“也好。”韓薇不想在這片荒野多待。
“整隊。”隨行禁軍也準備跟着去。
“你等回吧！”趙思聰說道：“我們接手了。”
將領不滿的道：“汴京吩咐，要咱們把二位女官送到鎮遠城。”
“我們接手了，聽不懂人話還是怎地？”趙思聰冷冷道。
麻痹！
下半身又難受了！
“軍令難違！”將領板着臉。
“別和老子說什麼軍令難違，當老子不知？汴京禁軍別說是軍令，將領驅使麾下去幫自家幹活，種地，建宅子無所不幹。滾！”
趙思聰擺出頂級紈絝的架子，將領一怔，突然想起了什麼，“您姓趙？”
“沒錯。”趙思聰斜睨着他。
“可是韓王……”將領試探道。
趙普去後，太宗皇帝贈郡王，到了真宗時，追贈韓王。
“老子從汴京走了許久，難得還有人記得。”趙思聰唏噓不已。
將領趕緊行禮，“這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啊！小弟有個叔祖當初曾跟隨韓王。”
“罷了，本想踹你一腳。”趙思聰擺擺手，“滾蛋！”
“郎君。”將領笑嘻嘻的湊過來，“汴京許多新鮮事……”
“撿要緊的說。”
將領說了半晌，趙思聰默默聽着，當聽到墨學在汴京的校舍有人丟大糞時，冷笑道：“一羣傻鳥。”
“可不是，人在的時候不敢，人離開了便裝模作樣，這等人連我也看不起。”
聽了一耳朵八卦後，趙思聰說道：“回吧！對了，你回去抓緊些，說不得能趕在慶州報捷信使之前趕到汴京。”
那可是難得的露臉機會，將領腦子裏一轉，“是了，慶州那邊的信使定然慢騰騰的，兄弟們，趕緊走！”
“聰明人啊！”潘三讚道。
“都把聰明勁用在了琢磨人事上，廝殺的本事卻稀鬆平常。”趙思聰搖頭，“我帶着一百騎，他帶着百餘騎，最多三十息便能擊潰他。”
大宋用這樣的軍隊來戍守汴京，若是異族大軍兵臨城下，如何抵禦？
這個念頭在趙思聰腦海中一閃而逝，旋即自嘲一笑。
“和老子有屁關係！”
第二日，路上見到的斥候就多了，斥候們見到趙思聰等人都笑嘻嘻的打招呼。
“鉅子何在？”趙思聰指指馬車，“宮中派人來了。”
對面不滿的斥候這才說道：“鉅子已經到了鎮遠城。”
“還真是警惕，好！”趙思聰讚道。
方纔斥候不滿，是因爲趙思聰打探李獻的行蹤……文彥博在兩個月前就定下了規矩，任何人無要事，不得打探鉅子行蹤，否則拿下無罪。
車簾掀開，肖月看了一眼那些斥候，覺得野性十足。
馬車緩緩而行，越往前人越多，當聽到有人在唱歌時，肖月揭開車簾，驚訝的道：“韓薇，伱看！”
韓薇探頭出來，就見兩側皆是田地，有農人在田間唱歌，歌詞不大聽得清，但那種喜悅的心情溢於言表。
“明年這裏將全數成爲良田。”趙思聰說道。
此刻田間有積雪，但並不妨礙韓薇想象了一下明年麥香陣陣的美景。
他果真在這邊打下了一份基業。
當看到山上的那座城池時，馬車停了下來。
“下去走走。”韓薇不想再坐車了。
“也好。”肖月下車一個踉蹌，韓薇去扶，被她抓住手腕，“你！”
“韓薇，咱們究竟來此作甚？到了此處你該說了吧！”肖月說道。
韓薇默然，肖月說道：“咱們是太后的人……”
“以後不是了。”韓薇看着她，“太后說了，讓咱們來鎮遠城。”
“什麼？”肖月如遭雷擊，渾身一震，“咱們來這裏作甚？”
“太后令我看着定遠侯，給他找幾個女人。”
“那我呢？”
“你……是我的副手。”
肖月止步，呆呆的看着山上的城池。
韓薇回身，“這裏也不錯，再說了，在宮中就和坐牢似的，你一直說想出來，哪怕是嫁給個商人都好。”
“我……我想回去！”
人在一個環境中待久了，從剛開始的厭惡到習慣，便是一個調整心態的過程。當習慣了這個環境後，再想離開就需要極大的勇氣。
這便是體制化。
二人結伴，緩緩跟着軍士們上山。
道路很寬敞平整，兩側還有些俘虜在勞作，看到兩個宮裝女人過來，那眼珠子瞪的比牛眼還大。
“幹活！”監工罵道，“見到女人就走不動道，有本事便去劫掠西賊的女人。”
“鉅子不讓呢！”
“是啊!上次招募軍士我等積極應召，可沒選上啊！”
“……”
肖月本有些畏懼，聽到這話卻噗嗤笑了出來。
頓時宛若花兒綻放，看呆了那些俘虜，監工都愣了一瞬，隨即過去喝罵。
屋宇錯落有致，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人們來來往往……
看到山谷時，韓薇驚訝的道：“這是世外桃源啊！”
趙思聰帶着她們到了值房外，回身，“且等着。”
二人趕緊整理了一下衣裳和頭髮。
“我是不是有些蓬頭垢面？”肖月莫名有些緊張。
“沒，美的。”韓薇摸摸自己的臉蛋，依舊細嫩，隨即覺得自己瘋了，我幹嘛在乎那個惡人的看法？
趙思聰出來，笑眯眯的道：“鉅子請二位進去。”
他身後是王餘，見到兩個宮裝美人目不斜視，“請。”
“此人是王餘，鉅子身邊的護衛首領。”趙思聰低聲道，算是結個善緣。
“多謝。”韓薇隨着進去。
值房不小，但很簡陋，韓薇見裏面不少地方都是原木，連漆都沒上。
李獻就坐在案几後，手中拿着一份文書，蹙眉在思索。
“見過定遠侯。”二人行禮。
“等等啊！”李獻拿起毛筆，在文書上寫了一行字，遞給在一旁等候的小吏，說道：“告訴寬夫，貪腐一旦露出苗頭，便要嚴打，莫要因惡小而放縱，須知，貪如火，不遏則燎原。”
“是。”小吏接過文書告退。
李獻伸個懶腰，看着兩個熟人笑了起來，“韓司言，肖女官，怎地，這是準備遠嫁我鎮遠城不成？”
這個惡人果然又開始擠兌我了……韓薇撇撇嘴，“太后令我二人前來，是盯着侯爺，給侯爺多尋幾個女人。”
李獻愕然，韓薇見了心中暗喜，心道你果然是怕這個……她扳着小臉兒，“臨行前太后說了，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侯爺要多生些纔好。”
嘖！
老太太還有閒心關心這等事兒？
李獻苦笑，“那個，既然來了，先安置下來。各處走走看看。對了，若有不習慣之處，去尋內子。”
“是。”二人舟車勞頓，此刻是強撐着，李獻一開口，都忍不住掩口打哈欠。
二人走後，李獻想了一會兒，突然莞爾，“官家有了兒子，老太太這邊怕是就被冷落了。人老，就喜歡兒孫環繞。老太太這是寂寞了吧！”
下午韓薇二人去拜見剛出月子的蘇唯。
晚上李獻回家，先沐浴更衣，進去看看兒子，就靜靜的待着，心中卻無限歡喜。
“太后讓她們來是何意？”蘇唯可不信什麼多找幾個女人的話。
“老太太老了，官家有了孩子，難免忽略了她。人老了就想有人關注，沒人關注，她便會主動去關注人。”
李獻伸出手指頭，小心翼翼的觸碰了一下兒子的臉蛋，“人活着，就希望能有用，被人需要，希望被重視。老了老了，就和孩子似的。”
“哪有這等事。”蘇唯覺得他在胡謅，“對了，大郎的名字可取了？”
李獻點頭，“我最近一直在琢磨，從一百多個字中選了許久，叫做李逍吧！”
“李逍？”
“對，逍遙的逍。”李獻說道：“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每個父親都有望子成龍的心思，但李獻卻深知在這個時代孩子成龍的代價。
他從內心深處希望孩子能平平淡淡的過完自己的一生，無病無災，無冤無仇。
但顯然這是個奢望。
滿月酒的那一日，李獻宴請了鎮遠城中高層。
當孩子被蘇唯抱着進來時，所有人都霍然起身，嚇了李獻一跳。
“見過大郎君！”
一干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衝着一個剛滿月，還在襁褓中的孩子認真行禮，眼中閃爍着李獻熟悉的光芒。
得知皇后產子後，老王曾的眼中就是這等光芒。
蘇唯坦然抱着孩子，從容受之。
沒有人覺得突兀，唯有李獻。
他覺得這一刻自己被宋人排擠了。
自己的三觀和古人完全不合拍。
“爲大郎君賀！”衆人舉杯。
外面有人說道：“滿天星啊！”
有好事者出去查看，回來說道：“滿天星辰，好似都低垂下來了。”
衆人酒也不喝了，紛紛出去。
李獻和蘇唯走在最後，二人在門外並肩擡頭。
滿天繁星垂在蒼穹上，星光燦爛，照的眼前一片光明。
而這陣子一直是陰天。
陰的人心中發慌。
一顆流星劃過天際，軌跡美的令人嘆息。
“這是吉兆！”
前方有人說道：“大郎君滿月即有吉兆！”
文彥博的聲音辨識度很高，“諸位，爲此當滿飲一杯！”
衆人歡喜回來。
“爲大郎君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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