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兵臨城下,殘陽如血
鹽州。
狄青帶着一隊騎兵在城中緩緩而行。
街上有些行人,但看到他們後,紛紛避在一旁。
狄青默然看着這一切,想着鉅子曾說過,要想讓鹽州人認同墨家,認同鎮遠城,唯有不斷取勝。
當鎮遠城越來越強大時,什麼党項,什麼李氏,鹽州百姓會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訴你,老子是鉅子的人,誰敢說老子是李氏的人,老子便和誰拼命。
這是對強者的服從。
所以,必須要守住鹽州。
只要守住鹽州,墨家的發展將會一日千里。
工坊會源源不斷出產更爲犀利的兵器,無數更出色的貨物會源源不斷販賣到各處,帶來急需的物資和錢財。
有了物資和錢財,才能讓更多百姓選擇鎮遠城。
人口多了,軍隊會更爲強大。
更爲強大的軍隊,將會實現鉅子的夢想。
“胡無人,漢道昌!”狄青輕聲唸誦着。
一騎疾馳而來,“指揮使,鉅子那邊有信使來了。”
“回去!”狄青策馬掉頭。
信使在官廨等他,見面就說道:“斥候最新消息,李元昊令大將劉兆率軍一萬往鹽州來了。鉅子隨即增派兩千人馬來援,明日就能到。”
“一萬。”狄青眯着眼,“回稟鉅子,鹽州,堅不可破!”
“是!”信使臨走前說道:“鉅子還提及了宥州……”
“我會防備宥州敵軍。”
“如此,祝指揮使大捷!”信使照例說了一番吉祥話。
等信使一走,狄青馬上就做出安排。
“封鎖城門,不許進出。糧草看護好,任何人無視告誡接近,殺。”
“是!”
“令人去保安軍,就說,宥州守軍若是來攻打鹽州,還請牽制。”
郝雄一怔,“指揮使,那些儒生怕是會見死不救。”
狄青淡淡的道:“救不救是他的事,求不求援是我的事。”
馬山和說道:“上次李氏大軍攻打慶州,鉅子可是出兵救援了,且還是逆轉戰局的最大功臣。若此次保安軍見死不救,牽制都不肯,嘿嘿!傳到汴京去,多少人老臉掛不住。”
“那些人壓根不要臉。”狄青不在乎這個,“信使去了,保安軍就算是做樣子,也得派人出來招呼幾聲。我就要這!”
戰爭從來都不是單純的廝殺,戰前的各種力量籌集至爲關鍵。
哪怕是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說不清便會成爲壓垮對手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話是李鉅子說的,狄青一直記得。
他看着地圖,從未有過的擔心,“先生,要保重啊!”
……
當敵軍遊騎看到那十幾根杆子時,穿在上面的同袍還沒死,有一聲沒一聲的慘嚎着。
所有人面色鐵青,或是煞白。
太特麼狠了!
“這是惡魔!”有人搖頭。
“據說那李獻還喜歡築京觀。”
“京觀是什麼?”
“說是把人頭或是屍骸堆積成山。”
“天神!”
將領回頭,“住口!”
衆人閉嘴。
將領指着前方,“把他們救下來。”
但很快他就後悔了這個決定。
十餘敵軍在被解救的過程中發出的慘叫,令他的麾下膽戰心驚。從樁子上拔出來後,當即死了幾個,剩下的奄奄一息。
城頭有人在喊,“哎!這裏還有一個。”
嘭的一聲,一個俘虜被吊在半空中,趙思聰興高采烈的道:“來,給爺上火!”
一隻火把丟下去,轟的一聲,那俘虜變成了火人。
昨日斥候來報,有兄弟被俘,敵軍把他的四肢砍掉,丟在地上,任由鳥兒啄食,那慘嚎聲令被故意放過來的鎮遠城斥候目眥欲裂。
李獻令趙思聰給對手一個回擊。
火人在手舞足蹈,慘烈無比。
趙思聰反手抓了一把屁股,衝着敵軍獰笑道:“狗雜種,來啊!耶耶有的是法子讓你等歡喜!”
潘三哆嗦了一下,覺得趙思聰的心態怕是有些問題。
敵將冷漠的看着他,說道:“破城後,我要此人,活着的!”
“他必然是活的!”
兩軍尚未正式交戰,氣氛就已經拉滿了。
“不用鼓動士氣了。”楊守素說道。
李元昊點頭,“明日!”
明日,大軍將兵臨城下。
“世子!”興州有信使帶來了李德明的吩咐。
“大王令謹慎。”
“我知。”李元昊蹙眉。
將在外的道理李德明不可能不知道,但卻再三提醒,這是爲何?
野利仁榮送使者,到了後面,他笑眯眯的握着使者的手,一塊玉佩就傳遞了過去。
使者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韓青的妻妹依舊還活着,最近,頗爲受寵。”
“多謝!”
野利仁榮笑眯眯的看着使者遠去,回來告知李元昊。
“該死!”李元昊眸中多了厲色,“多少女人任由他折騰,偏得要那個該死的女人嗎?”
“世子,女人一旦想討好一個男人,那手段……”楊守素大抵是嘗試過,故而很嚴肅,“此次多半是那個女人進了讒言。”
“無需管!”李元昊冷冷的道:“將在外,我行我素!”
當日宿營後,楊守素私下和野利仁榮談話。
“大王看來對世子生出了不滿。”楊守素苦笑,“何至於此。”
“大王兩度在李獻手中喫虧。”野利仁榮意味深長的道:“最好的法子,便是由大王親自擊敗李獻。”
“是啊!可大王畢竟上了歲數,頻繁征戰,他撐不住不是。”
“是啊!上了歲數,便不該逞強。”
“你以爲,那個女人如何?”楊守素看似隨口問道。
“大王何等堅毅,豈會被女色迷惑?”野利仁榮嘆道:“局勢順利時,父慈子孝。鹽州一丟,大夏根子薄弱的缺點便再也掩飾不住了。往日壓下的矛盾都漸漸涌了出來。哎!沒錢能作甚?”
“是了,世子最近想修建一批佛塔,大王不允,說靡費太過。”楊守素恍然大悟,隨即捂額,頭痛的道:“世子崇佛,這誰勸都無用。”
“大業爲重。”野利仁榮說道:“該說的時候,咱們旁敲側擊。”
“等此戰後吧!”楊守素突然笑了,“攻下鎮遠城,收穫之大,估摸着能讓大王和世子一笑了卻那些矛盾。拿下鹽州,再無紛爭。”
“子壯父老。”野利仁榮平靜的道。
“大王還年輕,不着急。”
“可許多人卻不認同伱這個看法。有人會進讒言,你讀過史,想想漢唐那些帝王家事。多少父子爲了權力互相廝殺。”
“大夏不會!”
“希望吧!”
楊守素指着天邊,“看,好一個夕陽晚照。”
野利仁榮眯着眼。“殘陽如血。”
……
第二日下午,夕陽越發紅了,李獻在城頭上看着遠處消失的敵軍斥候,說道:“明日開戰,兩點要注意。其一,火藥倉庫看牢。其二,山谷中巡查要嚴格。”
“是。”
文彥博記錄下來。
鎮遠城中百姓的組成太複雜了,不知有多少是別人的探子。
一旦誰把火藥倉庫點燃了,嘖嘖!
那熱鬧,可就沒法看了。
李獻拍拍城頭,突然笑道:“其實我沒想過這麼早便與李氏決戰,但從走出大宋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好似都不受控制。寬夫,後悔嗎?”
文彥博搖頭,“跟着鉅子,弟子從未覺得人能活的這般精彩。”
“是啊!人活着,不得有點兒追求嗎?”李獻想到了當初自己在汴京的誓言,“我曾發誓要守護這人間煙火。士大夫們想滅了這股煙火,我會重新點燃它。異族想滅了這股煙火,我會把異族的爪子折斷,再打上門去。如此,纔不負此生。”
天邊有悶雷聲,範集變色,“郎君,是大股騎兵。”
李獻看到了如血殘陽下的煙塵。
就如同是煙霧,嫋嫋在夕陽下,格外滄桑。
一隊隊騎兵躍出地平線,沐浴在血色中,朝着鎮遠城疾馳而來。
“多少人?”有人緊張問道。
“無邊無沿。”
無邊無沿的騎兵用震動大地的馬蹄聲告訴自己的對手。
準備好迎戰了嗎?
喲呵!
那些騎兵在馬背上站起來,用力的呼喊着。
山谷中,那些正在做飯的主婦側耳傾聽,面色緊張。
韓薇和肖月正準備打飯,聽到聲音後,二人回首。
“敵軍來襲!”一個軍士進來。
沒有人慌張,打飯的打飯,喫飯的喫飯。
韓薇打好飯,路過一個婦人時輕聲問:“你不怕嗎?”
婦人擡頭,嘴角有油漬,說道:“這天地沒了咱們的活路,好不容易鉅子願意收留咱們,可老天不許呢!這不,便讓西賊來攻打。”
婦人吃了一塊豬肉,咀嚼幾下,看着很是猙獰的道:“既然都是死,那就跟着鉅子和他們拼了。若是不死,咱們便反手弄死他們!”
韓薇心中震動,“還要打過去嗎?”
“爲何不打過去?”婦人放下筷子,“鉅子說了,什麼可來可往。誰敢進我家來打砸搶,那就要打回去,把他們的東西搶光,燒了他們的屋子,把他們當做是奴隸……異族對咱們做什麼,咱們就要還以什麼!”
“嗚嗚嗚!”
外面號角長鳴。
“開戰了。”婦人趕緊幾口吃了自己的飯菜,衝着韓薇二人說道:“和打飯的說一聲,把飯菜帶回去,記住,三次號角之後,不許在外面停留,否則當做是奸細處置。”
韓薇二人急匆匆出去,就見一隊隊軍士衝着城池方向在奔跑。
韓薇擡頭,隱約看到了那面李字旗。
她雙手合十,輕聲禱告。
“惡人,你一定要平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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