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夜襲
上萬騎兵就在殘陽下衝到了山腳，李元昊仰頭看着山上的鎮遠城，說道：“李獻便是想倚仗這座城池嗎？”
野利仁榮嘆道：“仰攻會死不少人。”
“征戰哪有不死人？”楊守素冷冷的道：“破城之後，這一切都會得到補償。”
李元昊回頭，身後大軍集結，人馬吹出的白氣在血色殘陽下看着有一種莫名的厚重。
“試探！”
山不高，坡不陡，但要攻城就得有梯子。
一千騎兵順着寬敞的不像話的大道往上衝，梯子沒有，但手中有弓箭。
鎮遠城不算很高，在城下便能射到城頭的守軍。
“鉅子，是用火藥還是……”賀虎問道。
“火藥留着。”李獻看着一千騎氣勢洶洶的往上衝，“就弓箭手。”
試探，那就互相試探。
一千騎越來越近，當他們開始張弓搭箭時，城頭一聲令下，一排排弓箭手探出頭來，把箭矢對準，鬆手。
“再來！”
接着又是一波。
敵軍慘嚎着落馬，但很快就還以顏色。
李獻看到一個弓箭手中箭，尖叫着掉落城下。幾個敵軍大喜，冒險衝過來想抓活的，被城頭密集的箭矢釘死在半道上。
雙方用弓箭來了幾波攻防，敵軍因爲是仰攻，且騎弓的射程無法和步弓相比，加之城頭居高臨下優勢明顯，傷亡不小。
鐺鐺鐺！
鳴金聲傳來，敵軍不慌不忙的收拾了同死傷同袍，緩緩後撤。
“敢戰，野性十足。”賀虎看看李獻，“鉅子，夜裏若是何事，末將想試試襲擾。”
“可以，不過夜裏提防敵軍摸城。”李獻拍拍城頭，若是半夜被人摸城，以鎮遠城人口構成的複雜程度，崩潰的可能性很大。
首領不慌，麾下自然不忙。
回到家中，李獻先看了孩子，孩子睡的正香，讓他頗爲遺憾。
“如何？”蘇唯走進臥室。
“敵軍剛到，不必擔心。”李獻起身，“你好似豐腴了些。”
“嫌棄了？”蘇唯問道。
“哪有。”李獻攬着她的腰，“今夜似乎可以解禁了？”
“嗯！”
敏銳的女人能察覺枕邊人的情緒，蘇唯就察覺到了李獻看似平靜的神色之下，有些緊張和焦慮。
最好的解決方式便是用女性的溫柔來化解那些負面情緒。
李獻狠狠的出了幾把力，沉沉睡去。
蘇唯坐起來，藉着微光，伸手輕輕觸碰他的眉心。
“我在呢！”
……
廖過重新被分配在了一個十將的麾下，今夜輪值。
廖過站在城頭上，腦海中全是那一日的場景。
不知過了多久，十將低聲道：“上面招募人出城襲擾敵軍，誰願意去？”
這等活兒九死一生，除非是絕境，否則多采用自願原則。
不然前腳派出去，後腳就心生怨恨去投敵，得不償失。
“我去！”
“廖過？”
“是。”
“好，算你一個。”
很快，三十人換了李氏的甲衣集結。
一個叫做孫川的指揮作爲帶隊將領。
“此次出城是以襲擾爲主，能縱火便縱火，不能，讓敵軍不安寧也算成功。”賀虎交代道。
“是。”
城門的門軸上了油，悄無聲息的開了一條縫隙，三十人跟着孫川側身緩緩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賀虎在城頭眯眼看着，良久對身邊人說道：“記下他們的名字，回頭上報鉅子，從厚撫卹。”
“是！”
三十人在孫川的帶領下慢慢摸向敵軍大營。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了騎兵。
這是遊哨，衆人趴在地上，等騎兵們走後，急速通過這個地段。
大營一眼看不到邊際，在黑夜中就像是個巨大的怪物。
孫川回頭看了一眼，還好，應該都跟上來了。
他指指大營，示意準備縱火。
十餘人緩緩爬向大營，廖過就在其中。
當他們千辛萬苦爬到大營外時，前面的人舉起手，所有人不動。
腳步聲傳來，一支巡邏的敵軍從左側緩緩走來。
等他們過去後，便是縱火的時機。
可這支巡邏隊走到他們左側前方時，竟然轉身背對大營，不走了。
嘖！
帶隊的人頭痛不已，當下只能等待。
等了半個時辰，這隊敵軍只是跺跺腳，或是走幾步。
完了！
帶頭的十將悄然爬回來，指指後方，示意撤離。
衆人跟着，當爬回孫川身邊時，孫川點頭，示意這個選擇沒錯。
縱火不成總不能去送死吧！
孫川指指衆人，示意看看少了誰。
一番辨認，十將低聲道：“少了一人。”
“誰？”
“廖過。”
孫川忍住罵人的衝動，示意等等。
衆人等了一刻鐘，不見廖過回來，孫川指指身後，示意不等了，回撤。
他不能因爲一個廖過而帶着大夥兒送死。
就在這時，十將拉了他一把，孫川不悅的回頭看着他，十將指着大營方向，眼睛在發光。
你看！
孫川回身，已經適應了環境的視線內，看到一個黑影悄然在往敵軍大營爬去。
那隊敵軍此刻也疲了，有人坐下打盹，有人靠着同袍發呆，站着的十餘人看着都有些沒精打采的。
那個黑影弓着背，走的極爲靈巧。
他竟然靠近敵軍大營，就從柵欄的縫隙中間鑽了進去。
是廖過，唯有他那瘦削的身材才能穿過柵欄之間的縫隙。
廖過穿過柵欄，順着摸了進去。
小子，點把火就跑。
多刺激的事兒啊！
可廖過一進去就沒影了。
孫川心急如焚，恨不能飛進去看看那小子在幹啥。
十將又拉了他一下，孫川大怒回頭，十將卻不怕，指指裏面，孫川努力擡頭看去。
臥槽！
好像！
好像有火頭。
火頭在迅速擴大。
“起火了！”
營地裏有人尖叫。
“起火啦！快跑呀！”
特麼的！
太給老子爭氣了！
孫川回頭，十將用力點頭，表示這便是廖過那小子的聲音。
炸了！
兩萬人的大營無邊無沿，這片區域率先炸了。
那些党項人穿着內衣衝出自己的帳篷，見火勢越來越猛，都慌亂叫喊，四處亂跑。
左前方的數十人也驚呆了。
“起火啦！”
一個黑影在火光映襯下往外跑，身後跟着十餘人。
“不許出營！”外面那數十人喝道。
可黑影卻能從柵欄中鑽出來，鑽出來後他就喊道：“快跑啊！”
是啊！
老子還等着幹啥呢？
孫川一怔，可轉瞬一想，自己該接應廖過。
瞬間，他下了決斷，“走！”
“別跑！”
看到有人跑出軍營，那數十人一邊叫喊，一邊追趕。
廖過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把甲衣扯掉。
寒冷的夜風吹過，吹的他渾身剛起的汗水變的冷冰冰的。
“站住，放箭了！”
廖過想回頭看看。
他好像聽到十將方振在身後呼喊。
“別回頭！”
廖過越跑越快，馬蹄聲傳來，敵軍的遊哨來了。
廖過心中發慌，但卻堅持狂奔。
“站住！”
箭矢落在身後，廖過不管不顧。
“別回頭！”
他一路跑着，呼嘯着從孫川等人身邊衝過去。
孫川：“……”
衝過山腳後，身後的馬蹄聲終於止住了，再往前，敵軍遊哨擔心被伏擊。
但追到這裏也足以證明大營起火是敵軍所爲。
“走！”敵將悻悻的調轉馬頭。
“小廖！”孫川等人跑得喘不過氣來，他們雙手扶膝，看着那個黑影在月色下越跑越快。
廖過一路跑到城下，這纔回過神來。
“誰？”城頭喝問。
“我，廖過。”
“咦！可有此人？”
“有，廖過。”
“孫川他們呢？”賀虎問道。
“他們好像在後面。”
“吊他上來。”
一個籮筐被放下，把廖過吊了上去。
上去後，他的十將在等候，藉着火把看了一眼，捶打了一下他的胸口，“活着回來就好。誰點的火，這下可算是發達了，鉅子定然會重賞。”
廖過默然。
“不會是伱吧？”十將取笑他。
廖過點頭。
“嗯！”
十將：“……”
賀虎看着敵軍大營漸漸縮小的火頭，一拍廖過的肩膀，“今夜好生睡，免得明日見到鉅子手足無措，丟咱們的人！”
廖過回去躺下，不到十息就進入了夢鄉。
醒來時，他恍惚記得自己見到了十將方振，方振拍着他的肩膀說道：“好小子，給咱們爭臉了！”
廖過起身，整理好自己的牀鋪，走出房間。
剛洗漱完畢，十將就來尋他，“快，跟我來。”
廖過不知所以，跟着他一路到了城頭。
遠遠的他便看到了李獻。
今日的李獻被幾個將領和幾個文官簇擁着，正在詢問昨夜的情況。
“昨夜末將令人去縱火，僥倖成功，敵營混亂了大半個時辰。”賀虎笑歪了嘴。
端獻族如今混的最好的便是他了，每次回去，總有些親戚朋友來尋他套交情。
“誰幹的？”李獻正想樹立一個標杆。
“廖過，那個廖過可來了？”賀虎喊道。
“在這。”十將喊道，隨即後退，把廖過推了出去。
衆目睽睽之下，廖過很是緊張。
“過來啊！”賀虎罵道：“鉅子能吃了你？”
那一日稟告時廖過還沉浸在傷心中，故而忘卻了許多。今日看到李獻，他走着走着的，突然發現衆人在笑。
“同手同腳了！”十將在後面低罵：“丟老子的人。”
李獻笑道：“見過，那日來稟告的是你吧？”
“是。”廖過行禮。
“沒想到瘦削的身子裏卻有不同尋常的力量。”李獻點頭，“破格吧！爲十將！”
“多謝鉅子。”廖過低頭。
從軍士爲十將，確實是一步登天了。
衆人都知曉李獻是要樹標杆，但眼前這個看似緊張的十將，若是一路順遂，弄不好軍中便會冉冉升起一個新星。
廖過低聲道：“十將，我也是十將了。我會記得你的話！帶着你們，去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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