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血腥的原始積累
流民源源不斷的涌來，令鎮遠城官吏忙得不可開交。
幸而奪取了鹽州後，繳獲了大批糧食，如今鎮遠城暫且還能支應場面。
“鉅子去年就說過，天聖四年必須要把鎮遠城周邊能耕種的地方都插滿麥苗，當時許多人還私下說這是異想天開，可如今看着這些流民，才知曉鉅子目光如炬，早就想到了今日。”
山頂，韓琦看着遠方一片青綠喜不自禁。
“又來了一批流民。”文彥博看到山下浩浩蕩蕩的人羣，笑道：“家父來信說，若是我不跟着鉅子來西北，如今怕也過了科舉出仕了。就算是再差，如今也能執掌一縣，管着數萬人口。可如今我管着的人口比大宋一縣還多，不知家父得知後會如何。”
流民們長途跋涉，早已疲憊不堪。上山的速度很慢。
馮莽帶着妻兒跟着人羣，一路東張西望上了山頂，看着鎮遠城讚道：“好大的城池。”
邊上兩個文人笑了起來，其中一人問道：“是關中人？”
馮莽點頭，賠笑道：“是呢！”
“怎地來了西北？”
“關中沒地種了，小人聽聞鉅子這邊管喫管住，還發田地，想着在家鄉活不下去了，不如來試試。”
“放心，田地會有。”文人笑了笑，“稚圭，我說過是關中人吧！”
“罷了，回頭請你飲酒。”
馮莽一家子到了山谷中，幾個大棚子外有軍士和小吏在等候。
“先登記，一家家來。”有軍士喊道。
等了半晌才輪到馮家，馮莽帶着妻兒上前，小吏問了戶籍，家庭成員，原先幹啥的，有什麼特長……
“……小人就是力氣大。”馮莽傻笑。
“力氣大……”小吏看了身材魁梧的馮莽一眼，“力氣大可做工匠，也可進軍中。”
“小人不從軍。”馮莽可不願被人鄙夷。
小吏笑道：“在鎮遠城，從軍可不是下賤事，鉅子的弟子便在軍中，且墨家子弟也有不少人從軍。鉅子說過，保家衛國的武人不尊重，那我們該去尊重誰？”
“啊！”馮莽大驚。
登記完畢便一人發了一個木牌子，上面寫着編號，以及姓名。
馮莽帶着兒子進了一個棚子，妻子進了另一邊。
進去後，有軍士在，邊上是醫官。
“脫。”
有前面的流民做榜樣，馮莽和兒子脫光了，醫者過來仔細檢查，軍士說道：“不是擔心你等是奸細，是擔心疫病。”
檢查完畢，父子二人進了裏面。
裏面擺着許多浴桶，軍士說道：“都進去。”
父子二人進了相鄰的兩個浴桶，軍士在巡視，說道：“好生浸泡着，不許探出來。對了，屏住呼吸，把頭髮都浸泡進去，連續五次。”
水裏有藥味，很刺鼻。馮莽忍着潛水五次。
完畢後父子二人往後面去，每人發了一套衣裳。
換上新衣，和妻子會合後，一家子笑了起來。
接下來分配住所，詢問職業。
“願意耕地的，會分配田地，發給農具，耕牛也有，不過當下不夠多，需要兩家共用。若是願意做工，明日統一帶着去工坊，工匠們要考覈，若是通過便錄用。若是不能錄用，自己再選是從軍還是種地。若是一樣都不願意選，那就滾蛋。
再有便是從軍，若是願意進軍中，每月軍餉比大宋那邊更高，家裏會發安家費，妻兒優先安排做事，報酬也不低。”
馮莽猶豫了一下，低聲問了妻子，“我若是從軍如何？”
妻子也猶豫了一下，問軍士，“不知咱們這裏從軍……”
“擔心大敗是吧？”軍士笑道：“這不忌諱。不過你等路上也應當知曉了，咱們兩敗西賊李德明，再敗他的兒子李元昊。西賊如今聽聞鉅子之名聞風喪膽。害怕？如今是西賊害怕咱們去打他！”
馮莽早已被優厚的待遇說動心了，和妻子嘀咕了一陣，說道：“小人願意從軍！”
文彥博去請見李獻。
進門就看到狼崽子窩在一邊，沒精打采的擡個頭。
“這廝發情了。”李獻笑道，“可這裏沒母狼給它折騰，回頭不行尋幾條母狗來，生幾窩狼犬也不錯。”
“鉅子，流民願意從軍的人不少。韓琦都在抱怨，說從軍的人太多，種地都找不到人手。”
“只要鎮遠城能確保安全，願意種地的人多不勝數。今日是關中，明日南方的流民也會跟着來。”
李獻對此深信不疑。
故土是難離，可更多是對故土之外的世界的未知帶來的恐懼。
鎮遠城敞開大門歡迎大宋流民，只要來了，就有伱一碗飯喫，只要肯做事，這裏多的是耕地，多的是工坊。
走在山谷中，沿着主幹路兩側不斷在擴建。爲後來的流民們準備家園。
“耕牛不夠。”韓琦有些頭痛，“許多移民說沒耕牛就自己弄，可弟子覺着，這怎地像是把人當牛使喚了呢？不大妥當。”
後世有一陣子，提及農戶的印象時，人們總是會用老黃牛來代替。人如牛，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老實是他們的標籤，勤勞是他們的符號……
“問問賀虎。”李獻丟下這句話就走了，他還得去給孩子弄玩具。蘇唯說太早，可李獻說有備無患。
賀虎正在操練新兵，咆哮聲隔着老遠就能聽到。
“這是長槍，不是燒火棍。面對敵軍時你特孃的歪歪斜斜的刺出去，那是找死呢！對面一刀就能砍死你！要筆直，發力要猛，一下就刺過去。看好，老子給你等示範……”
呯！
沒有槍頭的長槍挨一下不好受，一個軍士倒地翻白眼。
“滾起來！”賀虎踹了新兵一腳，“回頭嚴大那夥人來操練你等這羣慫包，讓你等知曉何爲地獄。”
韓琦在邊上等着，賀虎見了擺擺手，示意副將來接手。
“孃的，難怪鉅子說不識字終究是灰灰。這幫子新卒大字不識一個，怎麼說也不明白，急得我想殺人。”
賀虎罵罵咧咧的過來。
“那個……我想問問。”韓琦斟酌了一下措辭，“端獻族中若是耕牛不夠用怎麼辦？”
他覺得這裏面定然有訣竅。
“就這？”賀虎詫異的道。
韓琦點頭。
“有法子？”
“簡單。”賀虎指着外面，“去搶啊！”
韓琦：“……”
……
回過頭，韓琦琢磨一番，便上了一份文書，建言去和周邊部族借一些耕牛。
李鉅子簽字同意，但某位侍從聽到鉅子說什麼……原始積累總是血腥而骯髒的，沒想到我也不能倖免。
……
初夏的草原生機勃勃，這是一年到頭最好的日子。牧人把羊羣趕出來，自己騎馬在邊上警戒。
不遠處便是部族，作爲五千餘人的部族，在附近他們便是老大。前日剛遷移過來，他們便滅了周邊的幾個小部族，收穫不菲。
草原上總是這樣，大魚喫小魚，越來越大，最終大到野心勃勃時，便會建立政權，對中原的花花世界虎視眈眈。
牧人在馬背上悠閒的憧憬着未來。
族長說了，如今李氏和李獻殺的難解難分，顧不上他們。趁着這個機會部族要全力發展，去吞併那些小部族。
等李氏和李獻兩敗俱傷時，部族定然已經強大到了能參與這次大戰的程度。
攻破興州，攻破鎮遠城，取李氏而代之。
族長的豪情壯志贏得了貴族們的一致贊同，但作爲牧人，他覺得當下的日子就很不錯了。
但若是能去搶一些東西來也不錯。
人的骨子裏都有一種對同類的暴戾，那種主宰同類生死的感覺，比痛飲美酒，睡最美的女人還要來得爽快。
馬蹄聲隱隱傳來。
牧人詫異的策轉馬頭看去。
他在想，族裏的人馬今日沒出去劫掠啊！
這是哪來的？
遠方的營地中，一隊斥候衝出大營。
牧人覺得不對勁，開始驅趕自己的羊羣。
他聽到了身後的震動。
回頭看去。
一條黑線在地平線上出現，越來越快。
“千餘人！”牧人嘟囔着，他擅長數羊，每次放牧歸來，一眼看去，大致就能判斷羊羣數量。
斥候們迎上去了，很快號角聲傳來。
“敵襲！”
營地沸騰，勇士們牽着戰馬告別家人，殺氣騰騰的開始集結。
千餘人！
這不是來送死的嗎？
斥候沒回來。
又去了一隊，大隊人馬出營。
千餘騎已經接近大營了。
羊羣被擋住了，牧人就跪在羊羣中，看着就像是一頭羊。
郝雄勒住馬繮，淡淡的道：“兩千人馬，不過有不少老弱，一刻鐘內無法擊潰他們，回去苦練！”
聽到苦練，大半是新卒的將士們不禁色變。
“出擊！”郝雄揮手。
“殺光他們！”族長歡呼，覺得這是上門送人頭。
這是一場沒有半點懸念的戰鬥。
老卒帶頭，鎮遠軍輕鬆一擊，便從中間擊穿了對手，接着左右一卷，就把對手卷散了。
分割包圍，殲滅。
“該受降了吧？”馬山和說道。
郝雄搖頭，“糧食要留給流民喫。”
於是，這個部族的勇士大半被殺，跑了一些，剩下數百人時，郝雄才大發慈悲招降。
“好些牛！”有人在歡呼。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