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父子,轟炸
天聖四年之前的李氏其實過的還不錯。
內部在不斷整合,不斷髮展。對外,李德明在積極謀劃向西,控制那條絲綢之路。而老對頭吐蕃人暫且偃旗息鼓,給了他極大的信心。
李德明善隱忍,換句話說便是擅長裝孫子。
也就是口服行動不服。
前腳把北遼打的狼狽而逃,後腳便主動稱臣。你說賤不賤?但北遼無人敢說他賤。
無他,被打怕了。
但北遼內部也有一種說法,北遼的精銳都在戒備大宋,當初去攻伐李氏的人馬只是二線。
對此李德明在面對北遼使者時認同了這個說法。
你很好,你強大……
但好處拿來。
對大宋李德明要更爲肆無忌憚些,一邊稱臣,從大宋獲取好處,一邊不斷侵襲大宋西北,燒殺搶掠。
遣使呵斥?
哎!下面那些部族管不住,奈何?臣有罪。
看,李氏服軟了。
大宋朝堂上,羣臣得意洋洋。
卻不知李德明在冷冷的看着他們表演,磨刀霍霍,就等着時機一到,便殺肥豬。
按照李德明的籌劃,控制河西走廊,奪取西域,接下來纔是謀劃大宋西北。
這是一個極爲宏偉的戰略構想。若是能成,這片土地上將會崛起一支能與北遼平起平坐的力量。
當下的李氏雖說叫囂不差大宋北遼什麼,但上層權貴們都清楚,自己的底蘊差的太多了。
一旦打成持久戰,李氏必然崩潰。所以這也是李德明明明看着大宋西北流口水,卻不敢傾國出動,對大宋宣戰的緣故。
別看大宋孱弱,可架不住他們有錢啊!
再數數自己倉庫裏可憐巴巴的錢糧,李德明嘆息一聲,本王再裝幾年孫子吧!
這個構想大宋那邊並未一無所知,只是君臣都選擇裝傻。
太平盛世不好嗎?
非得要掃興。
天聖四年堪稱是李氏最倒黴的一年。
鹽州丟了,財富重鎮沒了。
接着李元昊無功而返,引發內部震盪。
李德明爲此病了一場,李元昊暫且掌控朝政。
李德明坐在牀榻上,靜靜的看着虛空。
掌握一方勢力並不輕鬆,每日數不清的事兒要伱過問,要你拍板。哪怕偷空休息幾日,腦子裏也在不停的轉動。
手中的書許久未曾翻動,直至外面傳來腳步聲,李德明眸子微微一動。
“大王!”
一個內侍進來稟告,“世子抄沒了五家人,外面有臣子進諫,說世子好殺,非大夏之福。”
李德明摸摸額頭,還好,熱退了,他冷冷的道:“爲何抄沒?”
“貪腐。”
若說貪腐,李氏內部比之大宋毫不遜色,只不過李氏能貪腐的人沒大宋那麼多罷了。
李德明擺擺手,內侍告退。
陽光熾熱,把外面照的白晃晃刺眼。
李德明定定的看着外面的陽光,直至一隻腳踩進來。
“大王!”
“元昊啊!”
李德明擡頭,看着兒子大步走進來。
“那五家人在暗中商議,對我李氏不滿。”
“哦!”李德明點頭,沒過問。
李元昊的眼中多了一抹陰鬱,“另外,此戰後,李獻第一件事必然是擴軍。擴軍便要操練,再沒有比沙場更好的操練之地了。我擔心他會主動出擊。”
“那麼,你想如何?”李德明淡淡的道。
“全憑大王做主。”李元昊收斂鋒芒。
“你說說。”李德明看似滿意的道。
“我以爲,當出兵。”李元昊解釋道:“此次出兵無需攻打,以封鎖爲主。封鎖住鎮遠城,若鹽州來援,打就是。”
“圍住鎮遠城需要多少人馬?不說多,至少要半年吧!這半年人喫馬嚼都得轉運,這一路的耗費有多少你可計算過?”
“計算過。”
“如何?”
“明年開春會餓死一些人。”
“哦!那麼,你爲何還堅持出兵?”
“寧可餓死一些人,也得滅了李獻。否則……真養虎爲患了。”
李德明看了他一眼,父子二人之間突然陷入了沉默。
外面內侍們的腳步都特地放輕,沒人敢在這個時候乾咳一聲。
幾隻孤獨的知了在拼命的叫喚着,不知是否感知到了秋意即將來臨,叫的有些聲嘶力竭。
“元昊。”
“在!”
“若是傾國之力去圍困鎮遠城,定然能成。可你想過一事否?”
“大王說北遼?”
“北遼若是趁勢出兵,內部空虛的大夏可能擋住他們的鐵騎?”
“擋不住,不過我以爲,在北遼的眼中,最大的威脅不是我們,而是大宋。”
“你的意思,北遼更想看到李獻覆滅?”
“是。”
“你可知曉何爲帝王?何爲統帥?何爲將領?”
李元昊:“……”
“將軍可以行險,只因敗了還能重頭再來。統帥卻不能,一敗,便是全軍潰敗,再想翻身就難了。當年的趙國便是如此,長平之戰後,趙國再無與秦爭雄的機會。”
李德明把書卷合上,眸色平靜的看着兒子,“帝王不能行險,只因一旦失敗,隨即便是身死國滅。你可知,一旦北遼出兵,大夏內部多少人會順勢謀反?你可知,大軍在外半年,會有多少人蠢蠢欲動?”
李氏內部依舊還殘留着部族時期的特點,下面的勢力太多,各自利益不同,矛盾叢生。一旦大勢出現變化,這些勢力會不會躁動?
李德明知曉會。
“你這幾日執掌朝政我都看在眼裏。元昊,帝王不是將軍,帝王是神靈。神靈不會行險。”
後世喜歡賭國運的那地兒也有賭輸的時候,隨後就捱了一頓毒打。若非機緣巧合,怕是再難翻身。
李元昊嘴脣蠕動,“是。不過,若李獻出兵……”
李德明淡淡的道:“他奪取了鹽州,擊退了你的進攻,一時聲勢大振。可宋人有個問題,無論是誰,文官或是武將,他們的目標從不在邊塞。
你看看那些重臣,就說呂夷簡,在西北纔多久,便急切謀劃想回歸汴京。李獻來西北並非心甘情願,更像是流放。他和呂夷簡看似不和,可他們有個共同點。”
李德明微笑道:“他們都是文人。大宋文人骨子裏的東西改不掉。就如同一條狗,永遠都改不了喫屎的習性。他此刻定然在謀劃反擊,對那些士大夫們出手。否則,白瞎了奪取鹽州的功勳。”
李元昊默然,顯然並不贊同。
“去吧!去尋幾個宋人問問,想來你會更清醒些。”
李元昊真的去尋來了幾個宋人。
西夏內部的宋人分爲幾個部分,最多的是早些年來到西北定居的那羣人,一批是打草谷擒獲的俘虜,最後是主動來投的宋人。
主動來投的宋人中,在大宋犯事兒的不少,還有些是落魄文人,在大宋尋不到出仕的路子,乾脆就來李氏這裏效力。
李氏極缺人才,來者不拒,讓這些人如魚得水。後來輔佐李元昊擊敗韓琦的張元等人便是如此。
幾個宋人幕僚被帶來,看似矜持,實則暗喜不已。彼此看看對方,都生出了警惕心。
到了此處還在暗鬥……野利仁榮冷笑。
“大宋文人最想做什麼?”李元昊問道。
“功成名就。”一個文人說道。
“具體些。”
“東華門外唱名,御馬遊街。出仕入朝堂,指點江山……”
李元昊擺擺手,幾個文人失望而去。
“大王說李獻此刻當在與汴京士大夫們暗鬥,準備迴歸。”李元昊幽幽的道。
“宋人確實是如此。”野利仁榮說道。
“若是我,當在鎮遠城立足,自立爲王。”李元昊無法理解大宋文人的思維方式。
“可在大宋,文人的理想便是廟堂!”
“廟堂……”
“趙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進了廟堂,實則便是帝王。”楊守素一語道破天機。
“原來如此。”
宰輔便是帝王!
李元昊點頭,“換了誰,也會趨之若鶩,而不是留在西北吹冷風。”
大宋立國至今,就沒有安心戍守邊疆的文人。
……
攻城第一日,鎮遠軍顯得有些鬆散,力度不大,讓王火鬆了一口氣,對劉進說道:“看來,與世子的大戰讓鎮遠軍疲了。”
攻城的第二日,工匠們打造好了十餘架投石機,守軍的災難便來了。
“放!”
擺臂猛地一甩,兜子裏的火藥包飛了出去。
守軍呆呆的看着飛來的火藥包,心中想着傳聞中雷霆的威力。
宛若霹靂雷霆,一發糜爛十里。
這裏也沒十里吧!
“蹲下!”
尖叫聲中,所有人趴在城頭。
火藥包落在城頭。
轟!
爆炸聲此起彼伏。
硝煙瀰漫中,王火擡起頭,乾咳幾聲,揮手扇去硝煙,“戒備!戒備!”
守軍爬起來,發現周圍同袍被炸傷不少,死的倒是不多。
但傷者的慘嚎聲卻讓人頭皮發麻。
還沒看到對手就捱了一頓毒打,這種戰法太令人絕望了。
“放!”
第二波攻擊來臨。
轟!
守軍再度趴下挨炸。
“不能再這樣了。”
看着一批守軍傷員被擡下去,劉進尋到了王火,“將軍,當輪換!在城頭放瞭望哨,其他人先下去。”
“好!”
城頭的守軍少了,被鎮遠軍得知。
“射程拉遠些。”李鉅子淡淡的道,看着有些遺憾。
當投石機射程延伸後,躲在城下的守軍被炸的更慘。
“老天!”
王火仰頭看着被硝煙遮蔽的天空,絕望的喊道:“大夏的神靈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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