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這是我們的大宋
呂夷簡在家中和幾個朋友喝酒。
“西北那邊還得要壓制。”一個男子輕蔑的道:“封鎖住口子,讓他自生自滅。”
“沒了大宋作爲奧援,無論是李氏還是北遼,都會把他當做是一塊肥肉。”另一個人眼中閃過寒光,“放出話去,就說墨家有許多令人震驚的奇技淫巧。”
“妙啊!”
“果然極妙。”
“那雷霆可不就是墨家的奇技淫巧?”
“北遼定然會動心。”
“當速速傳話!”
呂夷簡眼中多了一抹冷意,“諸位,舉杯。”
“暢飲!”
衆人舉杯歡笑。
“阿郎。”一個僕役出現在門外。
“何事?”呂夷簡擡頭。
僕役說道:“西北大捷,定遠侯攻破了宥州。”
室內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到。
僕役愕然擡頭,發現所有人都維繫着端起酒杯的動作,彷彿是被定住了。
……
“好。”趙禎一拍案几,歡喜的道:“西賊要慌了。”
太后要過捷報,盡力把手伸到最遠處,眯着眼看着。
良久,她把捷報遞給眼巴巴等着的趙禎,輕聲道:“好孩子!”
趙禎以爲她在誇讚自己,便有些歡喜。
……
李氏歷來都是中原王朝的附庸,但到了大宋後,李氏窺探到了大宋的虛實,漸漸就把附庸的面具一丟,露出了獠牙。
明面上李氏依舊向大宋稱臣,可該劫掠、該攻打卻毫不客氣。北遼在看笑話,而且很貼心的給李氏封王。
這是活生生打大宋的臉。
李獻出手攻破宥州……
“李氏在東邊的疆域危險了。”
回家養病的曹瑋聞訊趕赴朝中,他站出來後,沒人敢質疑李獻此戰的貢獻。
“拿下宥州,夏州、綏州、銀州等地,就處於鎮遠軍的攻擊範圍。以老夫對定遠侯的瞭解,他此刻定然在磨刀霍霍,就等着戰機出現,一舉攻破李氏半壁。”
曹瑋行禮,“太后,官家。此戰後,大宋在西北的威脅,解除了。”
他隱藏着一句話:有李獻在西北坐鎮,大宋西北,無虞了!
有人說道:“如此,北遼怕是坐不住了。”
“太后,官家。”王曾出班,“臣這幾日聽聞外面有人在傳謠,說定遠侯身負墨家千年來的祕術,雷霆便是其中之一。臣不知這番話是誰說的,但臣知曉此輩的目的。”
王曾緩緩看向羣臣,“此輩想把北遼引入局,其心可誅!”
呂夷簡面色平靜。
太后淡淡的道:“有人爲了大宋在塞外拼殺,有人爲了私利在蠅營狗苟。此輩,必當身敗名裂!”
呵呵!
無聲的嘲諷在朝堂上蔓延。
“太后,臣以爲,可令定遠侯率軍戍守北方,抵禦北遼。”
“誰,站出來讓老身看看。”太后說道。
一個臣子站出來。
太后抓住珠簾的手猛地往下一拽,劈手就扔了那官員一臉珠子。
“狗東西,當老身不知曉你那齷齪的心思?”太后罵道:“西北隱患解除,西北邊軍隨時都能抽調出來對付北遼。北遼喫飽撐的在這等局勢下出兵?”
官員面色難看,跪下,“太后,北遼若是孤注一擲……”
“他若是孤注一擲,老身便親率大軍出征!”太后目光炯炯,“與遼皇一決雌雄!”
太后……可惜了。王曾心中嘆息,若太后是帝王,大宋何至於此?
太后乾脆起身從帷簾後走出來,負手看着羣臣。
“定遠侯在西北篳路藍縷一路走到今日不易,如今他爲大宋解除李氏威脅,功莫大焉。老身知曉許多人在暗中嫉妒,此輩小人也!”
太后冷笑,“若是定遠侯能打下李氏半壁,可封國公。”
這是許諾,帝王金口玉牙,太后雖說不是帝王,但說話比帝王還管用。
“官家。”太后看着趙禎。
“正當如此。”官家表態。
國公是大宋臣子最頂級的爵位,再往上便是郡王,非臣子所能授。
“散了!”太后擺擺手,看着羣臣緩緩退去。
“蠅營狗苟之輩,卻假以家國天下之名。”太后冷笑看着羣臣遠去,對趙禎說道:“莫要被這些人的虛僞所惑,一旦你軟弱半分,他們便能順勢壓制你一分。”
趙禎問道:“那當如何?”
“手握鐵棍。”太后說道:“若是不聽話,便打殺幾個重臣。當初羣臣把老身視爲無物,老身便趕走了寇準。先帝駕崩,伱還年幼,於是人心惶惶。老身便趕走了丁謂。記住,對臣子寬厚是個大坑,跳進去就別想着還能跳出來。”
“是。”趙禎低頭,太后嘆道:“老身知曉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我記住了。”趙禎點頭。
“去吧!”
“是。”
太后看着他遠去,突然嘆息,“羅崇勳,老身記得當初定遠侯臨行前和老身說過什麼……人心……”
羅崇勳說道:“定遠侯說,人性本私,誰想割他們的肉,他們便要誰的命。”
“是了,人性本私,本惡!”太后眯着眼,“當下的局面,看似又回到了先帝駕崩前,一切……皆是三司革新引發。”
三司革新引發了士大夫們的警覺,他們再度抱團,只爲對抗太后。
“太后。”羅崇勳低下頭,“皇城司昨日稟告,臣大膽隱下了。”
“嗯!”太后冷哼一聲,羅崇勳跪下,“有不少臣子在外聚會,言談間對太后頗爲不敬。”
“說了些什麼?”
“說太后是呂武在世,準備顛覆大宋江山。”
太后冷笑,“他們不如說老身要顛覆他們的江山。”
“還有人說,太后不死,大亂不止。”
羅崇勳垂首,等着太后勃然大怒。
可良久後,太后卻嗤笑道:“老身若是死了,倒稱了他們的意。官家性子軟弱,正好被他們擺弄。”
“是。皇城司出手抓了兩人。”
“流放崖州!”
“是!”
太后走出大殿,看着外面茫茫秋色,輕聲道:“這不是趙氏江山。”
呂夷簡的值房裏,幾個官員在低聲說話。
“這是我等的江山!”一個官員眼神兇狠,“誰想割咱們的肉,咱們便弄死誰。”
另一人看着默然的呂夷簡,“相公,不能再等了。否則太后借李獻之勢,天知曉會弄出什麼手段來。”
“今日太后強硬,便是有李獻捷報的底氣在。相公……”
衆人看着呂夷簡,目光炯炯。
回到汴京後,呂夷簡一直很低調,哪怕王曾冷嘲熱諷也不反擊。
他輕聲道:“一個在內,在三司攪風攪雨。一個在外,攻城拔寨遙相呼應。這是兩隻手。”
“斷其一臂!”
“對,斷了三司的那隻手臂。”
“范仲淹此人執拗,令人頭疼。”
“趕走他!”
第二日,彈劾范仲淹的奏疏更多了。
而且已經上升到了人品道德的地步。
比如說范仲淹原先隨母親改嫁朱氏,更改爲朱姓。功成名就後卻換回了範姓,堪稱是忘恩負義!
一時間,范仲淹人品敗壞的傳聞在汴京醞釀着。
清晨,范仲淹吃了早飯,牽着馬走出家門。
馬是李獻送的,是好馬。
深秋的清晨有霧氣,小巷的石板路上都被霧氣洇溼了,走在上面要小心些。
馬蹄敲打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吱呀!
前方左側一戶人家開門,有婦人走出來,見到范仲淹後,便呸了一口,轉身進家,把房門用力關上。
“無恥之徒!”
聽着隱隱的叫罵,范仲淹神色平靜。
到了三司,范仲淹發現彭瑜沒來。
“彭公告老了。”一個小吏沮喪的告訴范仲淹。
這半年來彭瑜的身體每況愈下,最近的壓力太大,且帶累了家人,終於撐不住了。
范仲淹默然進了值房,打水灑掃。
小吏要幫忙,他搖搖頭,堅持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來通知范仲淹,“範巡官,王相公令你去。”
“是。”范仲淹放下文書,歸納好,放在櫃子裏,又把案几上整理好,自己的私人物品打包。
他揹着包袱走出值房,對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吏說道:“辛苦了。”
小吏哽咽,“範公啊!”
“莫要悲傷。”范仲淹拍拍他的肩膀。
揹着包袱的范仲淹走在皇城中,那些官吏避之而不及。
“此人要走了。”
“大概是。”
“終於消停了。”
見到王曾時,他面色潮紅,好似剛大發雷霆。
“揹着包袱……”王曾看着他,突然苦笑,“老夫本以爲你在半年前就該走了。”
“一日有希望,下官一日不停歇!”范仲淹說道。
“昨日有人彈劾你……”王曾欲言又止,“說當外放。太后默然良久答應了。你莫要怪……”
“下官並未責怪誰。新政之事若是可爲,那下官當留下。如今新政不可爲,下官留下只會讓太后官家與羣臣對立。如此,下官當走。”
“你如此聰明,老夫便放心了。”王曾惋惜的道:“那些人建言把你趕到崖州去,太后卻說,讓你去鎮遠城。”
范仲淹眸中一熱,“太后……”
“有人反對,被太后罵了個狗血噴頭。”
走出值房,范仲淹衝着宮中行禮。
“太后,臣,這便去了!”
宮中,殿外。
太后負手而立。
秋風吹動裙襬,捲起了幾許蕭瑟。
“去吧!去和那豎子一起,讓老身看看,你們還能爲這個天下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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