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無奈退去,兵臨城下
大軍出動了。
“我常說不以怒而興兵,沒想到自己卻會有這麼一日。”李獻策馬出城,自嘲的道。
汴京的局勢出乎了他的預料,但也印證了他的猜測。
太后在最後幾年爲何頻繁弄些出格的言行?
李獻看史書時猜測是人老了,覺着離去的那一日不遠了,便有些瘋狂。
但此刻看來,老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孤獨。
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會令人發瘋。而這個人還得壓制住這種情緒,去治理一個國家。
韓琦說道:“鉅子,可是因爲汴京?”
他看到了隨軍的韓路。
“嗯!”李獻並未隱瞞,“汴京那邊,太后的處境並不好。許多人期待着我在西北失利,用以打擊太后。”
李獻在西北發展的越好,太后的臉上就越有光彩。
“哎!”韓琦沒法勸,只能嘆息一聲。
前方,斥候回稟,“廷州的宋軍依舊在攻打,不過尚未有進展。”
韓琦笑道:“鉅子提前一日出兵,不少人猜測和廷州守軍想來撿便宜有關。都說鉅子怒了。”
踢翻案几的事兒被傳了出去,被人理解爲李獻對廷州的憤怒。
韓路看着大軍在浩蕩開進,不禁讚道:“在汴京,咱曾聽聞鎮遠軍乃是虎狼之師,如今一看果然。西賊遇到侯爺也算是八輩子倒大黴了。”
……
綏州城下,廷州宋軍前赴後繼的衝向城頭,隨即在城頭爆發大戰。
郭林已經在抵近指揮了,可守軍卻格外頑強,一步不退不說,且不時會發動反擊,把城頭的宋軍一股股的驅趕跳下去。
“賀源在那。”有人指着城頭,郭林看到了,冷笑道:“這個蠢貨在期待着什麼?告訴他,若此刻歸降,尚不失富貴,晚了,老子殺他滿門!”
在得知李獻一日破銀州後,全軍震動,郭林知曉時日不多了,便催促麾下全力攻打,務必要在鎮遠軍趕到之前拿下綏州。
“最多兩日!”主持攻城的將領說道。
“兩日……”郭林盤算了一下,“差不多,再抓緊些。”
“就怕兄弟們死傷會更多。”
郭林默然片刻,“廝殺哪有不死人的?”
人命在將領的眼中便是一串串數字,誰在乎誰就束手束腳。
“突破了。”有人興奮的道、。
城頭被宋軍佔據了一塊,後續不斷增援。
但歡喜沒多久,守軍發動了反撲,不但把這股宋軍盡數斬殺在城頭,而且還有人衝着城外咆哮。
“殺不盡的宋狗,今日便讓你等把血流乾!”
西賊不懼大宋軍隊,這一點誰都知曉。
但城頭得意洋洋的西賊突然偃旗息鼓了。
遠方,幾隊斥候正在瘋狂趕來。
“定然是大王來了。”城頭西賊狂喜呼喊。
郭林回頭,蹙眉道:“慌什麼?”
斥候衝進了中軍。
“指揮使,鎮遠軍來了。”
郭林眸子一縮,“怎地這般快?”
“他們的斥候已經迫近了咱們。”斥候喘息道:“咱們攔截,他們威脅說再不讓路便動手了。小人沒有指揮使的吩咐,不敢下手。”
可郭林哪敢讓麾下動手?一旦動手,便是同室操戈……在李獻攻伐李氏的大勢之下,廷州軍便是在搞破壞,從背後捅刀子。
郭林承擔不起這等罪名。
遠方已經出現了一隊隊騎兵。
“指揮使,要不……攔截吧!”有將領不甘心的道,“咱們都攻打了許久,難道把便宜讓給他們?再說了,無功而返,知州饒不了咱們。”
“別說了!”郭林面色凝重的喝住了麾下:“他來了。”
號角聲中,大隊騎兵趕到,他們肆無忌憚的吆喝着,衝着廷州軍挑釁。
“撤回來!”郭林眼皮在跳。
“指揮使!”
“撤回來!”郭林猛地回頭,通紅的眼珠子嚇了將領一跳,“是。”
鐺鐺鐺!
鳴金聲中,宋軍潮水般的退了回來。
這幾日的攻打中,每當宋軍撤離時,守軍總是會順勢發動反擊,給宋軍制造麻煩。、
可今日卻不同,守軍竟然坐視他們回撤。
“是李賊!”有人尖叫道,“他來了,銀州沒了。”
“閉嘴!”賀源面色鐵青。
李獻來了,騎兵往兩翼張開,步卒列陣上前。
宋軍回身列陣。
“將軍,可要出擊?”副將劉希大喜,“弄不好他們會內訌!”
“再看看。”賀源搖頭。“此刻將士們疲憊不堪,出擊……若是被李獻順勢一個突擊,城都丟了。”
李獻麾下是生力軍,看着精神抖擻。
且他一日滅夏州的神蹟令守軍聞風喪膽,此刻出戰,那是自尋死路。
李獻策馬出來,淡淡的道:“讓郭林來。”
一個護衛策馬過去,“鉅子令郭林前來。”
“指揮使,莫要過去。”有人勸道。
“不去,難道開戰嗎?”郭林苦笑,“咱們是撿便宜,理虧。”
他策馬過去,在馬背上拱手,“甲冑在身,恕末將不能全禮。”
李獻淡淡的道:“我率軍攻打西賊,廷州軍若是助戰也就罷了,卻趁着我軍與西賊廝殺時攻打綏州,這是想作甚?”
郭林說道:“末將是奉命而來。”
“回去告訴他們,把爪子收回去。”李獻說道。
“定遠侯,末將……”郭林苦笑。
回去他沒法交差,而且他自己也不甘心。
攻打了許久撤軍,對軍心士氣的影響之大不言而喻……
一個念頭浮上心頭,爲何擔心軍心士氣受影響?
綏州一下,廷州就徹底安全了,廷州守軍的任務也從防備西賊變成了維持治安。
那麼,老夫在擔心什麼?
郭林看着李獻身後的大軍,暗自嘆息。
“回吧!”李獻說道。
郭林猶豫了一下,看着李獻身後的將領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甚至有人不懷好意的打量自己的麾下。
“罷了!”郭林盤算了一番,“如此末將告退。”
他回去一說,引發了許多不滿。
“咱們打生打死了許久,他一來便撿便宜。”
“攻打西賊什麼時候成了鎮遠軍的特權了?難道我廷州軍不能?”
“他這是恃強凌弱!”
郭林罵道:“你也知曉咱們弱?還折騰個什麼?回去!”
至於回去後如何,他認命了。
最好把自己趕到別處去……廷州安全了,對於武將來說,就是養老地。養老好說,可在文官的眼皮子底下養老,那滋味太難受。郭林寧可去北方防備北遼人。
宋軍開始撤離,因爲大營在後面,他們需要繞過鎮遠軍。
雙方保持着距離,甚至有些戒備心態。
“可憐,回去怕是要被處置了。”趙思聰嘆道,“那些狗屎文人,就喜歡羞辱武人。”
潘三說道:“哥,武人在他們的眼中就是賊,不打就算是不錯了。”
“既當賊防,又要他們出力,這不是毛病嗎?”趙思聰的曾祖趙普便打壓武人的見證者。
“哎!”潘三嘆息,然後笑嘻嘻的道:“還是跟着鉅子好,沒人打壓咱們。、”
“那你還想回汴京?”趙思聰問道。
“哎!”潘三撓頭,“說實話,哥,我真不想回汴京,可家裏父母都在,若是身邊沒個人,我也不放心。”
“接過來。”趙思聰說道:“我來想法子。”
“多謝了哥。”潘三真的很感激,但卻搖頭拒絕,“上次我寫信回去勸說,可家父卻斷然拒絕,說他生在汴京,便要死在汴京。”
故土難離說的便是習慣。
生於斯長於斯,最終死在這裏,這便是一個普通人的一生。興許平平淡淡,但也心滿意足。
不是所有人都有遠大志向,即便有,在現實面前也會很快煙消雲散。
宋軍撤離,鎮遠軍開拔。
“戒備!”城頭賀源喊道。
聲音很無力,他看看左右,守軍神色各異,有人驚懼,有人木然……就是沒有人猙獰。
“將軍,銀州沒了。咱們成了孤軍。”劉希低聲道:“興州此刻就算是來援也來不及了。”
“城中不缺糧草。”賀源冷哼一聲。
“可將士們卻缺必勝的信念。”
“伱想投敵?”賀源盯着劉希。
劉希苦笑,“末將深受大王恩典,怎會投敵?不過末將卻有些茫然,當下這個局面當如何?”
“堅守不出。”賀源堅定的道:“大王必然會出兵,否則……大夏半壁江山淪陷,後果不堪設想。”
“可從興州到綏州太遠。”
“只需圍攻鎮遠城,難道李獻能坐視自己的老巢被毀?”
“是。”劉希低頭,掩飾住眼中的絕望。
鎮遠軍緩緩接近,城頭弓箭手探頭,但很快鎮遠軍在射程外止步。
“招降!”
李獻吩咐道。
將士們用刀背敲擊着盾牌喊道:“降不降?”
城頭寂然。
“降不降?”
城頭的氣氛越發沉寂了。
廷州宋軍攻打數日,守軍死傷慘重,如今面對更爲強大的,據聞有雷霆在手的鎮遠軍,綏州還能堅守多久?
這個問題在每個人的腦海中盤旋不去。
信心就如同是退潮時的潮水,飛快散去。
“降不降?”
最後一聲後,鎮遠軍回撤紮營。
“騎兵封鎖四門。”李獻吩咐道:“不過不必看的太緊。”
敵軍就算是小股人馬逃出來也無處可去,左側是廷州,正在緩緩撤軍的郭林想來很樂意建功。右側是銀州,戍守的鎮遠軍會把他們視爲功勞。
往前是鎮遠軍大營。
城頭有人喊道:“我願降!”
“殺了!”
刀光閃過,夕陽和血光一起映紅了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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