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退
當城頭旗幟滑落時，李獻也有些意外於破城的速度。
“鉅子。”韓琦說道：“其實西賊就如同是盜賊，若是順風他們敢和官兵廝殺，若是敗亡之際，他們會敗的比誰都快。”
人心纔是勝負的關鍵。
韓琦看來是領悟了些東西。
“鉅子，城門開了。”
城門打開，趙思聰第一個衝出來，衝着大旗得意的招手。
隨即戰報傳來。
“城中內訌，主將賀源被副將斬殺。”
王餘突然輕聲道：“鉅子。”
“嗯？”李獻看着他。
“其實，李氏的核心在興州。”
李獻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會輕敵。”
他策馬掉頭，看着鎮遠城方向，“李德明會如何？”
……
李氏大軍已經集結完畢。
李德明和麾下大將們商議了許久，關鍵是如何剋制對手的雷霆。
“可頂着盾牌上去。”有人說道。
“上次試過，依舊被炸傷。”
“傷總比死好！”
說這話的是某位世襲的權貴，被武將們無視了。
在沙場上傷患是拖累。
而且還會影響士氣。
“大王，可重賞！”
這話倒也實在，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那些人從軍爲甚，不就是爲了錢糧嗎？
“這個法子倒也不錯。”
衆人紛紛贊同。
李德明坐在一旁默然。
李元昊也一言不發，室內漸漸寂靜了下來。
楊守素起身過來，“最大的問題是，若是鎮遠城久攻不下，李獻率軍在外圍突襲，我軍如何應對？”
一裏一外反而成了夾擊之勢，李氏大軍進退兩難。
“若是夏州能守住，便能反過來突襲李獻。”
呵！
這個算盤打的令衆人都笑了起來。
“未戰先慮敗。”李元昊沉聲道：“如今就得等夏州的消息。”
若是夏州在堅守，那麼沒說的，大軍馬上出擊。
若夏州失陷，大軍再出擊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了。
“催催。”李德明說道。
他起身走過來，“使者出發數日了，快馬加鞭，此刻定然到了大宋境內。這是文。武，先以一軍出發，元昊，你帶隊先期趕往鎮遠城，若是……”
李德明擺擺手，衆人告退，只留下來這對父子。
“若是夏州失陷，你馬上退兵。”李德明目光炯炯的看着兒子，“記住，不可衝動。大夏，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是。”
李德明苦笑坐下，“怎會這樣呢？”
他想不明白。
……
鎮遠城，自從李獻領軍出擊後，斥候就密集出發，往四面打探消息。
李氏的斥候往來不斷，雙方在鎮遠城外圍爆發過多次斥候戰，人數最多的一次雙方投入的兵力加起來有四千餘。
文彥博坐鎮鎮遠城，每日依舊散步，以安定人心。
“走一走的，我覺着，飯後散步成了一種消遣，很是有趣。”
午飯後，文彥博在山頂上散步，跟着的幾個官員都笑了。
“鉅子說要想胃腸好，飯後百步走。咱們不求活多，活到七十歲足矣。”
七十歲在當下算是高壽了。
文彥博笑了笑，說道：“最近人心有些浮躁，你等下去要以安撫爲主，對那等話多的……”
一個官員聞弦知雅意，“先拿下再說。”
“非常時期，是該如此。”文彥博點頭，“另外，注意李氏的動向，一旦發現大軍出擊，馬上派人去鉅子軍中報信。”
“鉅子一路勢如破竹，我看此戰最多半個月便能結束。”
這時有數十騎到了山下，隨即上山。
“鉅子攻破了銀州城！”
文彥博聞訊大喜，“好！”
“銀州一下，綏州就成了孤城，我斷定最多三日便有消息傳來。”
衆人大喜。
“馬上把消息傳到各處！”文彥博神采飛揚。
第二日有消息傳來，李元昊領軍一萬餘來了。
“這是試探，讓他來。”文彥博此刻巴不得李氏大軍趕來。
……
“要快！”
李元昊催促着麾下。
“世子，將士們疲憊不堪，馬匹倒斃不少。”將領追上來勸道：“要不，歇息一會兒吧！”
“我料定李獻必然在攻打夏州，能早到一分，夏州便多一分生機。”李元昊眸色陰冷，“都跑死了，也得給我死在鎮遠城下！”
“領命！”
將士們不再顧忌馬力，拼命鞭打。
“希望一切都好……”李元昊跟隨大隊疾馳，擡頭看着遠方。
“發現鎮遠軍斥候！”
“驅逐！”李元昊冷冷的道。
此刻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會跨過去。
夏州，丟不得！
丟掉了夏州，綏州和銀州不保。
這是連環套！
他必須要在李獻解開這個連環套之前，用迅猛的攻勢把他拉回來。
當看到鎮遠城時，李元昊並未看到慌亂，反而感受到了一些嘲笑之意。
“李賊，可敢來攻打鎮遠城嗎？”
“狗東西，伱必然不敢！”
“……”
數十軍士在半山腰叫罵。
“世子……”將領說道：“要不，末將令人去驅趕他們。”
“不必。”李元昊搖頭，回頭看看麾下疲憊的神色，“打造木梯，準備攻城！”
“不歇息？”將領覺得世子有些瘋狂。
“夏州等不及。”李元昊的眼神像是利刃般的掃了將領一眼，“速去！”
“領命！”
城頭，文彥博看着這一幕，不禁笑了，他對身邊人說道：“李元昊果然有些意思，他馬不停蹄趕到，不說歇息一番，這便是知曉夏州危矣。”
“他若是知曉銀州也丟了，不知會如何。”有人笑道。
“他會毫不猶豫的退兵。”
文彥博眯着眼，“讓他先高興高興，畢竟，以後這樣的好日子可不多了。”
留守的將領分析過了，銀州一下，綏州必然慌亂，最多能堅守三日。
“告訴夫人，此戰就是個樂子，若是夫人願意，也可令小郎君聽聽廝殺聲。”
“是！”
倉促打造好木梯後，敵軍開始進攻。
一上去先捱了一頓箭矢，靠近城下後，火藥包密集砸下來，轟然炸響。
這還沒接敵就被打的滿頭包，還怎麼打？
敵軍硬着頭皮開始攻城。
文彥博退到了城樓裏，甚至還拿着一杯茶水。
“讓新卒上。”文彥博說道。
唯有多經歷廝殺，新卒才能迅速成熟。
“不着急吧？”有人勸道。
“許多事，只爭朝夕。”文彥博眸色深邃。
當鎮遠城奪取李氏東邊疆土的消息傳到大宋時，那將會是怎樣的震撼。
震撼之餘，士大夫們會惶然不安……他們擔心鎮遠城成爲一個龐然大物。
成爲第二個李氏。
隨後，雙方明爭暗鬥，但鬥來鬥去，最終比的還是誰的拳頭大。
時不我待啊！
蘇唯聞訊後，抱着孩子走出家門。
護衛們警惕的散在周圍，來福和狼崽子跟在她的左右。
山頂能看到硝煙瀰漫，喊殺聲傳到了山谷中。
開戰後，山谷中就戒嚴了，所有人不得許可不許出門。
難道看到這等安靜的時候，蘇唯緩緩而行。
杏花跟着，手中拿着孩子的一些東西。
孩子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蘇唯低頭笑道：“我兒這是歡喜了嗎？”
“呀呀……”孩子看着她，伸手去觸碰她的臉頰。
蘇唯把臉湊過去，心中從未有過的寧靜。
她不羨慕太后，因爲她知曉太后的苦。她也不羨慕皇后，做了皇后必然會承擔由此帶來的後果。
她更喜歡當下的狀態，父兄在身邊，丈夫事業順遂，夫妻和睦，孩子健壯……
“有時候我覺着自己是上天的寵兒。”蘇唯笑道。
“娘子，郎君說的是知足常樂呢！”杏花說道。
不管遇到什麼不高興的事兒，杏花都能在短時間內恢復快樂的本性，這個本事令蘇唯都頗爲羨慕。
這時城頭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
“萬勝！”
蘇唯一怔，“這是怎麼了？”
杏花說道：“定然是郎君大捷的消息到了。”
城頭，瞭望手在高呼，“發現援軍！”
文彥博踮腳看去，“按理鉅子應當還沒回來吧？是誰？”
可守軍的士氣被這個發現給激發的無以復加，他們歡呼着，把衝上城頭的敵軍驅趕下去。
而敵軍被這突然爆發出來的歡呼弄懵了，紛紛回頭看着中軍大旗，等着李元昊的軍令。
“打探！”
李元昊回頭看去，遠方有煙塵。
沒多久，數千騎兵浩蕩出現。
“是狄青！”有人驚呼，“那是李獻的愛將。他回來了，世子，我們成功了。”
可所有人都沉默着。
李元昊昨日纔將趕到鎮遠城，李獻就算是有順風耳，可從夏州趕到鎮遠城也來不及。
那麼，李獻爲何回師？
“撤回來。”李元昊調轉馬頭。
“世子，我們有被包圍的危險。”將領不住回頭看着城門，若此時城中出擊，他們將有崩潰的危險。
“馬上撤！”李元昊冷着臉。
“可要出擊？”將領請示文彥博。
“不必了。”文彥博看到敵軍在撤離，說道：“來不及了。”
他都沒想到狄青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故而城中沒準備反擊的騎兵。
“集結吧！出城接應。”雖然無法包夾敵軍，但驅趕他們卻沒問題。
李元昊收攏麾下，遠離山腳列陣。
鎮遠城守軍出擊，緩緩抵達山腳。
狄青率軍趕到，在另一側列陣，如此隱隱有包抄之勢。
李元昊心中還存着一線希望，希望是夏州的頑強令李獻無功而返。
可當對面鎮遠軍出來一騎，把一面大旗丟在地上時。
“那是銀州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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