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備禮
江恬沒理會許楓，自顧自地說：“陸宏澤那邊，他既然看的是我的面子，我會單獨感謝他，不用你們費心。”
說完，江恬站起身，利落地摔門走人。
……
“啪嗒”，門開啓，又緩緩扣緊。
告解室內，女人手中捧着一支新鮮繡球花坐在椅子上，神色黯然。
“我是個失敗的母親。”她用這樣一句話作爲開頭。
神父俞文手握十字架坐在她對面，露出認真傾聽的模樣。
“我改嫁給現在的老公很多年了。老公很有本事，家裏條件還算不錯，我兒子乖巧懂事，但老公前妻生的那個孩子不喜歡我，無論我怎麼貼心照顧，那孩子都沒辦法從心底裏接受我。一晃十多年過去……”
俞文垂着眼簾，沒有吭聲。
“可能我們就是沒有做母子的緣分，畢竟他跟他爸也不親。後來我想，隨他去吧，管得多了反而招人家厭惡，我又不是人家親媽。”女子略頓了頓，語氣轉冷，“可我沒想到小楓竟然……哦，小楓是我兒子，雖然我跟他爸離婚的時候他被判給了爸爸，但他這些年實際上是跟我一起生活。”
“我很後悔，我不該把他帶在身邊。我怎麼都想不到，他居然對所謂的‘哥哥’那麼執着，神父，我真的從來沒見小楓對誰那麼執着過。那個當哥哥的眼裏從來沒有弟弟，弟弟拼了命想討好哥哥，我這個當媽的見了都要嫉妒，說是一門心思都撲在他哥身上也不爲過了。”
俞文擡眸看向面前的女子：“所以，你覺得兒子的這種表現跟你沒有教育好他有關係，是嗎？”
女子微怔，眼中透出迷茫：“神父，我也不知道。小楓他從小就招人喜歡，周圍人沒有不誇他乖巧懂事的，除了他這個名義上的哥。你說，他是不是叛逆期延後了？會不會正因爲只有他哥對他沒好臉色，他才一直追着他哥啊？等他歲數再大點兒，等他想明白了，就會去主動追求女孩子，就能一切正常了吧？”
俞文看着面前的女子，沒有迴應她的話。
女子捏緊手中繡球花：“神父，如果神覺得這是我的罪過，就請讓祂來懲罰我，不要懲罰我的兒子。他還那麼年輕，怎麼能迷戀……一個男人呢？”說到後面，女子竟帶上一絲泣聲。
……
“哥！”
江恬迎着冷風走出家門，還沒走幾步，聽見身後傳來許楓追趕的聲音。
他沒回頭，誰知道許楓竟然跑着追上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江恬渾身打了個冷戰，用了大力道甩開許楓，忍着難受轉身警告：“我跟你說過，別、碰、我。”
許楓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躊躇着不敢上前，腳步細碎時快時慢：“哥，你消消氣。”
江恬輕咬舌尖，耐着脾氣道：“許楓，你知道什麼是討人厭卻不自知嗎？”
許楓滿臉受傷：“可是，我們是親人，我們是兄弟，無論如何——”
江恬插話：“拿親人當幌子，你覺得我們哪一點算親人？感情嗎？不好意思你不配。名義上的兄弟？我早就不在他倆的戶口本上了，別亂攀關係。無論是不是熟人，你都該明白什麼叫‘拒絕’。事不過三，許楓，你自己數數到底幾次了？”
這話說得挺重，許楓不吭聲了。
看着許楓閉嘴乖覺的模樣，江恬以爲這人肯定已經明白自己什麼意思，也沒再多話刺激。他今天來的目的不是爲了跟許楓吵架，既然沒談成，那就沒有留在這裏勞心廢話的必要。
江恬轉身離開，走了不遠，突然聽見許楓在他身後再度開口。
“哥，你跟陸宏澤怎麼認識的？他能跟你這樣的普通人交朋友？我查過他，他在弗萊明澤學過園藝設計，在這方面已經很厲害，怎麼會把那麼大一塊兒肥肉白給咱們家喫？”這次許楓的聲音裏沒了服軟的溫度，甚至泛起冷意。
江恬駐步。
他緩緩轉身，偏頭看着許楓：“你想說什麼？”
許楓抿抿脣，盯着江恬：“那天他還特意送你回家，他跟你什麼關係？”
「他跟你什麼關係」。
這句質問灌進耳朵裏，不知道的人還以爲許楓是在捉姦出軌的男友呢。
江恬氣笑了，他眼眶微微泛着紅，上下打量一圈許楓：“我跟陸宏澤什麼關係？”他越想越好笑：“許楓，你有什麼資格問我和他？你以爲你是誰？”
許楓下巴緊繃。
江恬冷笑着嘲諷：“你敢當着江遠暮的面去問這件事嗎？收起你對所謂的父親的‘崇拜’，跟江遠暮說你根本不相信以他的能力可以拿下這種性價比的項目。你把你的懷疑都拿到他的面前去說，你敢嗎！”
話音剛落，許楓的視線徒然銳利起來。
“我知道你不敢，許楓，你當個聽爸媽話的‘乖孩子’當太久了。”江恬話語中盡是嘲意，他後撤兩步轉身準備離開。
“江恬。”許楓突然開口。
江恬腳步頓住。
十多年了，這是許楓頭一回對他直呼其名。
他扭頭，對上許楓的視線。
江恬目光忽地一滯。
許楓看着他的眼神，那是怎樣的眼神？
——像是鷹隼在盯着草原上的綿羊，凝視獵物，勢在必得。
“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這麼多年，我想得到手的東西，從來沒失敗過。”許楓語氣寡淡，曾經的哀求和怯弱全部褪去，像是摘下了一層人.皮面具。
『爸媽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
“咚咚咚。”
“請進。”陸宏澤坐在房間內，溫聲迴應。
門打開，祕書汪琦手上平放着一個小盒子走了進來，他將盒子的扣蓋翻開，裏面露出一條疊放整齊的奶白色圍巾。“Sentfen的限量款山羊絨圍巾，今天早上剛剛送上門，他們問您需不需要，我看質感還不錯就讓他們留下來了。”
“嗯，先放到……”陸宏澤話說到一半又收住了口，他略頓了頓，“給我拿過來吧。”
汪琦把扣蓋墊在盒子後面雙手遞給陸宏澤，然後取了一些陸宏澤簽字完畢的文件，退出房間。
陸宏澤用食指挑起圍巾一角，兩指輕輕摩挲。Sentfen出品的衣料質感向來有保證，這款山羊絨圍巾看上去輕薄，但實際上綿實保暖，觸感也很好，作爲禮物再適合不過了。
只是，該找個什麼理由給對方送過去呢？陸宏澤思索着。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震響了一下。陸宏澤怔愣了一秒，把手機即刻拿了過來按亮屏幕——這個響聲是他特設的，證明發消息的人只可能是江恬。
被置頂的消息框內，江恬的頭像旁邊閃爍着提醒。
他點開。
江恬：「最近什麼時候有時間？上次你請客喫飯，該輪到我回請了。」
江恬的說話方式很讓他喜歡，沒那麼多囉裏囉嗦的贅餘，直截了當表明來意。只是，江恬不像是會主動邀請別人的性格，上次在木雲天餐廳喫的那頓飯還是他半路堵人好說歹說求來的。這回是爲了什麼事呢？
要詢問一下麼？還是……直接回應呢？
陸宏澤略一思索，敲出回覆。
陸宏澤：「隨時有空，擇日不如撞日，今晚怎麼樣。」
這條消息發出後，對話欄裏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顯然江恬正在反覆修改措辭。陸宏澤耐心等待着。
江恬：「好，只是購買食材需要些時間，你可以等晚高峯過了再來我家。」
陸宏澤目光定在“我家”兩個字上，心頭一震。
江恬的回覆接踵而至。
江恬：「外面的餐館我不喜歡，而且多高級的餐廳你都應該已經喫膩了吧，介不介意來家裏？」
陸宏澤只覺得喉嚨有些發緊——要不是江恬從來沒有過出格的表現，他一瞬間都差點要會錯意了。
即便知道沒有多餘的意思，面對江恬的主動邀請陸宏澤還是很開心，異樣的感覺酥酥麻麻地升起，像有無數只螞蟻爬上心臟，推搡着啄食灑在心瓣上的蜜糖。
陸宏澤：「當然不介意，打擾了，我七點半過去。」
江恬：「好。」
結束對話，陸宏澤立刻喊了汪琦進來，吩咐道：“把上個月吳老闆給的白毫銀針拿兩盒來。”
汪琦說：“吳老闆給了好幾款白茶，您說的是銀龍還是銀鉤？”
陸宏澤毫不猶豫地說：“銀鉤。”說完他又補充一句：“順便再拿點別的禮物。”
汪琦點頭：“老闆，大概什麼時候用，配着什麼一起？”
陸宏澤拍拍身邊的圍巾盒子：“今晚，和這個一起送給江恬。”
半個小時不到，所有禮物都已經備齊擺到了陸宏澤桌前，除了指定的白茶和圍巾，還有一本產自林州的白玉冊。陸宏澤站起身翻了翻禮物盒子，沒吭聲。
汪琦問：“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麼？”
“你說，像江恬那樣的年輕人，會不會覺得這些禮物太老氣。”陸宏澤難得露出了遲疑的神色，“茶和白玉，是不是上了年紀的人才會喜歡的東西？”
汪琦聞言一怔，反應過來後忍住了笑容。
他老闆也沒多大年紀，怎麼就說人家江恬是‘小年輕’？而且這些禮物拿出手規格夠高又不落俗套，多少人想要都沒地方淘換，怎麼到了陸宏澤的嘴裏，就都成了‘老氣’的玩意兒了？
看來江醫生的藥真的很對陸宏澤的病症，老闆很滿意，他還沒見過哪個人值得老闆這麼絞盡腦汁地想禮物呢。就憑陸宏澤給江恬挑禮物的認真勁兒，他都得對這位江恬醫生更上心纔行啊。
如此想着，汪琦補充道：“我有個主意，不知道老闆您覺得合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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