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不想放手
第二天，雲城下起了雨。
我抱着奶奶的骨灰跟遺像，在程橙和方晴陽的陪同下，安葬了奶奶。
冬天的雨格外的冷，像是冰塊似的，落一點再身上，都是透徹心扉的痛。
奶奶的碑立起來，我坐在旁邊伸手想要碰碰，卻不知道爲什麼害怕。
從前的奶奶是柔—軟溫暖的，而現在的奶奶是冰冷堅硬的。
我閉上眼睛，把頭埋進膝蓋裏。
程橙在旁邊給我撐着傘，聲音裏帶着哭腔：“落寶，難受你就哭出來好不好？”
哭出來？
我想哭的，可是哭不出來。
雨越下越大，雨點砸在黑色的雨傘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雲城的冬天從來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雨，像是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種陰沉裏。
“你們先走吧。”我擡起頭來，看着程橙跟方晴陽：“謝謝你們這兩天陪在我身邊，天冷你們先回去，我在待一會。”
“落寶……”程橙拿着傘，蹲在我的身邊，拿沒有拿傘的那隻手擁住我：“你不要這樣，你還有我，你還有橙子。”
“我知道我笨不聰明，許多事情你都不告訴我，怕我擔心怕我受傷。”
“可是你相信我，我就算再笨，在不聰明，我都會堅定的陪着你的。”
程橙看了一眼墓碑，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
我全身都好冷，她的懷抱讓我察覺到一絲溫暖。
“我沒事。”我擡手想要推開她，可脖子的位置忽然落進一滴滾燙的眼淚。
手僵在半空，程橙繼續說：“落寶，你忘了嗎？我們以前說好的，我們要做彼此的後盾。”
“難過傷心，你就告訴我。”
“我不會覺得你煩，也不會不要你，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是你得橙子呀。”
腦子裏想起好多好多的畫面，但最後好像都遙遠又模糊。
我沒有想做傷害自己的事，我只是想要時間能退回到事情發生的當天，可時間永遠都只會往前走。
時間不會停留或往回退，但我想它慢一點在慢一點。
我想陪着奶奶，這樣提起她，想起她的時候，就好像她還在，還沒有離開我。
可是……
我側過頭，程橙哭的有些發腫的眼睛看着我，心裏好像有另外一種愧疚在蔓延。
閉了閉眼睛，我強迫自己從情緒裏抽離。
“好。”你跟方晴陽先去車裏等我，十分鐘我就下來。
我的話已經妥協了，程橙臉上的擔憂神色稍稍褪去了一些，她放開我，擦了一下臉上的眼淚：“好，我和方晴陽去車裏等你。”
“天冷，你不要把自己凍感冒了。”程橙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替我圍上，要離開的時候又回頭看了我一眼：“落寶，奶奶一直都在，只不過你回家的時候，她去上街買菜了，你念書的時候，她在家裏念着你。”
眼眶瞬間溼—潤，我深呼吸了一瞬，朝程橙露出一個笑容：“知道了。”
程橙和方晴陽也對着我笑，而後離開。
奶奶一直都在，只不過此後我們一直錯過。
強壓住的情緒在這一瞬間似乎到達了頂點，我把額頭靠在奶奶的照片上，聲音哽咽的開口：“奶奶，對不起。”
我始終不會原諒自己，是我的過失導致了奶奶被喬建國虐待，是我的過失，讓奶奶在生命的最後依舊滿是痛苦。
“落寶……”
顧之墨的聲音傳來，我下意識擡頭。
“對不起。”顧之墨看着我，聲音裏滿是愧疚。
我看着他，心裏一點漣漪都沒有了。
不恨也不愛了。
我起身，從他的身邊路過，顧之墨伸手抓住我的手腕：“落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
“顧之墨。”我打斷他，側頭看他，注意到他因爲剋制，握住傘柄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我挪開視線，仰頭看着他的眼睛。
這是我曾經最喜歡的人，我不能對自己否認，前一段時間，我對他有過動搖的。
我愛他，我控制不住的想要跟他在一起。我奢望，也許再來一次，我們的結局會是好的。
我貪心，我自我催眠，我逐漸崩塌的堅持。都在告訴我，我曾經真的還想跟他在一起。
“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了。”
“如果你遇到我，請你繞道走開。”
“如果你見到我，請你裝作不認識我。”
說罷，我扯被他握着的那隻手。
顧之墨握的很緊，緊到讓我覺得痛。
“落寶，我不想放手。”顧之墨的聲音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脆弱。
“你不想放手。”我笑了一下：“你不想放，疼的就是我。”
我話落，捏在我手腕上的那隻手，像是被燙到了似的，抖了一下。
片刻後，顧之墨鬆開我的手。
我撐着傘從他身邊走開，沒有回頭，所以也沒有看見他紅的幾乎要滴血的眼睛。
方晴陽找家政把公寓打掃了一遍，我們站在門口的時候，程橙握着我的手：“落寶，你去我家裏住好不好啊？”
我側頭看她，知道她大概是不想我我睹物思人。
露出一個笑容，我開口：“我沒事的，不用擔心。”
說話間，我已經打開了房門。
屋子裏還有我跟洛一繁貼的窗花，掛的燈籠。
方晴陽站在我身後，有些尷尬：“本來要讓家政把這些清掉的，但我怕你接受不了家裏一下變化的太快。”
他們都在爲我着想，我知道。
我看了一眼奶奶的臥室，剋制住要走進去的衝動，回頭看方晴陽：“謝謝。”
方晴陽笑了一下。
“方晴陽，你去買點喫的回來吧，落寶這兩天都沒怎麼喫東西。”
程橙看我：“想喫的什麼？”
我其實什麼都喫不下，但看着程橙的眼睛，沒有辦法拒絕。
“粥吧。”
“好，那我出去買。”方晴陽轉身。
“等等。”我喊住他，側頭看程橙：“橙子，你跟他一起去吧，我還想喫我們學校後面那家米線，你去幫我買好不好？”
程橙知道我是故意支開她的，看了我幾秒鐘，回了句“好”。
說完，她又俯身抱了抱我：“乖乖的，我很快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