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誰在局中(三)

作者:除卻莁山
亥時,建京一處高門之家後門,一名衣着破爛的乞丐和守門的家奴交談一二,躋身而入。

  “郎主,今日有位假冒爲占夢師的騙徒進過周家,被周家發現後打罵丟出。”

  “嗯,最後他去了哪裏,可有跟蹤?”

  “西街一處衚衕巷尾的陋室,奴問過了,就是一帶着一羣孩童街頭雜耍的。”

  “下去吧,繼續盯着周家。”

  “是,郎主。”

  ——————————————————————

  公孫令掘地三尺,終於在一處荒郊找到被歹人掩埋的官兵屍骨。經過仵作屍檢,是死於劍傷。

  匪寇武功不高氣力卻大,所以多用大刀,想用力彌補武中不足。可這些屍骨劍痕入骨,可想而知,這羣歹人都是武功了得、經過訓練的殺手。

  周揚展開字條,閱之眉頭緊皺。

  【鹽稅虧損背後另有主謀,海鹽縣令一家被屠,我已前往海鹽。】

  “竟然殺人滅口了嗎……”主謀隱於暗處,還步下了殺局,破解方法又在何處?

  燭火搖曳,堂風涼爽。周揚猛地擡頭,“本官要去海鹽,今夜亥時動身!”

  海鹽縣府,青石板地依稀可見血跡浸染的痕跡,屋裏值錢的東西已被搬空。

  “可搜查到什麼?”公孫令身穿一襲黑色便衣,站在院中問道。

  “回郎主,書房已被搜過,並未找到海鹽縣令與謀略者的來信。”

  “賬本呢?”

  “賬本在這。”

  公孫令拿起賬本看了起來,逐漸眉頭皺起,他用手指在賬本上抹了一把。墨水未乾,假的。此次搜查,也是毫無所獲。

  “街上可還有幸存者?”他問。

  “有,不過這些百姓那夜聽到聲響都閉門不出,且離縣府遠,打探不出什麼消息。”

  “公孫中書監大人!”

  一道沉穩內斂的聲音響起,衆人紛紛往門外看去。

  周揚戴着斗笠,從外進來。哪怕一身襤褸,腿腳微瘸,鬍鬚雜亂,也蓋不住君子氣度。

  周家,出禮士,出文客。在朝堂見到未看出什麼,今日這種落魄光景一見,才覺得驚爲天人。

  “周尚書!”公孫令迎了上去。

  “你這樣來太過於危險!”

  周揚面容嚴肅,擲地有聲道:“既是爲官家做事,怎可畏危險?”他看着面色惆悵的衆人,又道:“本官覺得,我們還可以找一個地方。”

  公孫令:“何處?”

  周揚:“海鹽牢獄。”

  “據我瞭解,海鹽近年來多有暴民,海鹽縣令也曾多次上書訴說海盜和暴民之亂。”

  公孫令也猛然想到:“那可能不只是暴民。”是被奴隸反抗的百姓或者不服從的官吏。

  “這縣府還需要搜一搜,海鹽縣令不可能沒給自己留退路,只不過他沒想過會被自己效忠之人屠門。”

  公孫令點頭,吩咐手下繼續搜查。

  兩人連忙帶人來到海鹽牢獄,那看守的獄卒見到面容陌生的官兵,眸光微變,突然掏出匕首刺向公孫令!

  公孫令身後的一名死士反應迅速,一個劍背劈向這獄卒手臂,獄卒便疼得在地上打滾叫喊。

  周揚伸手阻攔:“別殺,留人。”

  公孫令看向獄卒,語氣帶着幾分慍怒和疑惑:“你爲何想殺本官?”

  獄卒擡眼看人,面容猙獰地尖叫道::“縣令一家被屠,我肯定也活不了了!你們是要來殺我的!”

  周揚上前一步:“你是否知道些什麼?如實說來,可饒你一命!”

  “你們不是那位大人的人?”獄卒遲疑片刻,顫顫巍巍道。

  周揚和公孫令對視一眼,心下思量,“哪位大人?”

  獄卒捂着手臂坐起來,用眼角小心翼翼地睇人:“不知道,縣令總是送人來牢裏關着,小的無意間聽到過他說‘那位大人’,至於是哪位,小的也不知道。”

  “送來關押的都是些什麼人?”

  “還能是什麼人,不服管教的衙役和幾個反抗的百姓。”

  公孫令心下了然,沉聲道:“帶我們去見那些人。”

  獄卒惦記着自己的小命,提着一口氣問道:“大人真的不會殺了小的嗎?”

  周揚語氣微怒:“你再耽擱,可能會。”

  獄卒聞言也顧不得手臂的疼痛,連忙帶着人往牢獄深處走去。

  風聲暗動,一名死士上前在公孫令耳邊說了一句話。

  “帶幾個人去解決,留活口。”

  牢房昏暗,幾個獄卒全都知曉了情況,安分地帶着他們去找那些被關押的暴民。獄卒拿着鎖開了牢門,驚動了裏頭縮在角落的幾個男人。

  趙鐵牛睜開眼,瞥了一下,嘴裏怨懟道:“別想我們幾個會回去給你幹活”。沒日沒夜都待在場裏製鹽,錢還到不了他們手裏,傻子才幹這活。

  公孫令沉聲道:“本官是朝廷派下來調查鹽稅虧損的官員。”

  幾人聞言睜開眼,細細打量公孫令的穿着,這一身官服,內斂華貴,比沈縣令那件好太多了。難道真是朝廷派下來救海鹽的官員嗎?

  “你真的是朝廷派下來的?”有人含淚問道。

  幾人又跪拜起來:“大人,海鹽的百姓總算等到你們了。”

  公孫令:“把你們知道的都說清楚,一字不漏。”

  海鹽這地兒背靠海,百姓們除了打漁,最重要的營生就是圍田製鹽。海水漲入後進了鹽田,退潮後就被滯留在田中,經過日曬蒸發水分,變成鹽粒後過篩得出細鹽。質量好的鹽要拿去交鹽稅,質量不好的粗鹽百姓留來自用。

  三年前,這兒突然來了海盜,經常燒掠百姓,奇怪的是他們從不破壞鹽田。縣令表面爲官和善,實際上經常壓榨青壯年製鹽。有官吏提出異議,縣令就說是朝廷加多了鹽稅,要多上繳海鹽。

  趙鐵牛罵道:“其實那些海鹽都被那狗賊聯合其他各縣縣令私賣了。他會把鹽放進酒罈裏,讓我們去拉酒車。上面一層陶罐都是真酒,最底下的陶罐裝的全是細鹽。我們這幾個都幫他運過鹽到其他縣。這事我們沒敢說,只能裝糊塗,怕被他滅口。他以爲我們只是覺得活多不想做才反抗他,這才把我們關起來。”

  周揚轉頭跟公孫令說:“和我讓他們探聽到的消息一樣,那些鹽都被私賣了。去把那幾個縣令抓來審問,能得到的消息會更多。”

  公孫令點頭,又擔慮道:“那幾個縣令會不會被背後之人滅口?”

  周揚思慮一會兒,搖頭道:“如果連他們都殺,又爲何要嫁禍給海盜?而且太顯眼。”

  海鹽的海盜怎麼有功夫奔走幾日去燒掠其他縣?殺死海鹽縣令,大概是他知道背後主謀的身份,不得不殺。

  公孫令:“那羣海盜也有些奇怪,他們在哪紮寨?”

  “出海向東五里,有一海島,那羣海盜就生活在那。”

  “追日,去探查,把人帶回來。”

  趙鐵牛等人作爲人證被帶回縣令府,受官兵保護。

  “郎主,那羣殺手吞毒自殺了。”幾名死士推着幾具屍體從外進來。

  公孫令和周揚看着地上面皮青黑的屍體。他們的口被撬開,舌半露而出,嘴脣和舌頭已經全黑了。

  公孫令望向周揚,皺眉道:“周大人,看來這背後之人不簡單啊。”

  周揚垂着頭,心裏不由得思慮起來。

  門外又跑進一個死士,單膝下跪拱手道:“郎主,我們在縣令府中後院發現一處密道!”

  幾人趕過去,發現密道竟然直通城外一處荒灘,岸邊還繫着一條小舟。

  周揚:“看來這縣令真和海盜有勾結。”也許,那羣海盜就是縣令找人假扮的,用此作爲藉口私扣鹽稅,再私賣出去。

  在密道中,還藏有不少金銀珠寶,公孫令讓手下裝箱帶出,他要上書奏請官家處置方式。

  那羣海盜被抓了回來,趙鐵牛看了卻說不是原來那批人。以往那羣海盜都是三大五粗的健壯男人,可這羣……比之又過於弱小。

  公孫令又派人去尋島,最終發現一處沙石下掩埋着數不盡的人體遺骸。數量之多,令人瞠目結舌。

  仵作:“這些屍體都是死了不足一月。”

  假海盜顯然一副不明所以的茫然狀態,見了官兵戰戰兢兢地吐露原情。他們是前不久被人擄到島上的,沒有船隻,他們都不熟水性,就這麼被困在島上一連待了好幾日。

  “那羣人戴着修羅面具,武功了得,帶我們上島後就把船划走了。”

  戴着修羅面具……

  案件的進展到這裏又停住。

  ——————————————————————

  等周尋雁跟兄長解釋完自己心中的打算,從房中而出走在廊上,前方一個暗自挪動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語氣疑惑,探究地問:“江衡?是你嗎?”

  “女郎……”那人的聲音細細地響起,輕聲喚她。這一聲被風打散,卷帶着那一絲難以查明的悸動,進了她的耳道。

  周尋雁讓丫鬟停在原處,上前一步,藉着微亮皎潔的月光看他,“你在這做什麼?怎麼不回去休息?你……”她真的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說。

  “奴剛纔讓女郎爲難了。”江衡俯身跪在她的腳邊,姿態卑微,語氣裏帶着幾分歉意。他的面容埋在雙臂間,燒得通紅的面頰藏在裏面,他大概是瘋魔了,竟然在這裏等了幾個時辰,只想等到女郎,跟她說幾句話。現下又說出這般歉詞,想要討她一句關懷。

  他愈來愈控制不住想親近女郎的心緒。

  “你怎麼總是跪我?快快起來。”她的聲音帶着氣惱,又帶着疼惜,在他的耳中仿若天籟。

  “奴是罪奴之身,見了主子要行跪禮。”他細聲回道。

  “什麼罪不罪奴的,你在我這裏……和所有人都一樣,乾淨澄亮。”周尋雁說着,就要作勢彎身扶他。

  江衡忙站了起來,他心跳得厲害,根本不敢直視周尋雁,用手臂擋住臉,彎着身。只是一句自怨自艾,女郎果真心疼他了,說了那麼不實的謊話安慰他。

  “女郎,奴先退下了。”他彎身鞠躬,轉身進了暗處。

  周尋雁立在原處,顫動着嘴脣,呢喃了什麼。

  你要等我,我會把你接到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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