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聖孫
飯後一起圍着仁壽宮轉了三圈,在殿裏練了一套五禽戲。
然後坐下來,打坐靜修兩刻鐘。
朱翊鈞起身,告別繼續打坐的嘉靖帝,去西苑南邊的校場,由宿衛武官教導射箭、騎馬,鍛鍊身體。
黃昏時分,回來再跟嘉靖帝喫晚飯,然後開始做修道晚課。
朱翊鈞的日子過得波瀾不驚,宮外卻是暗潮洶涌。
裕王府書房裏。
裕王朱載坖,朱翊鈞的父親坐在上首,左右分坐着裕王府侍講高拱、陳以勤、殷士儋和張居正。
聽張居正講完朱翊鈞臨別時說的話,一把大鬍子的高拱第一個說道:“不行!胡宗憲浙江剿倭大捷,給嚴黨漲了氣勢,兇焰更灼,必須找人彈劾他!”
陳以勤持重,開口爭辯道:“倭患爲禍東南十幾年,胡汝貞殫精竭力,在浙江清剿了倭患,造福千萬百姓,功在社稷。彈劾他,說不過去!”
高拱瞪了一眼這位與自己意見經常不一的同僚,憤然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東南倭患,只是癬疥之疾,嚴黨纔是心腹大患。
只有除掉心腹大患,癬疥之疾手到擒來。逸甫爲何輕重不分?必須彈劾胡宗憲,要不然嘉賞詔書一下,更難制嚴黨了。”
殷士儋忍不住琢磨道:“世子這番話,有什麼用心嗎?”
高拱不耐煩地擺擺手:“八歲孩童,除了在皇上面前撒嬌之外,能有什麼心思?正甫過慮了。世子與裕王殿下父子同心,也知道嚴黨與裕王爲敵,知道些嚴黨的消息,自然會傳遞回來。”
朱載坖捋着鬍鬚,滿意地點點頭。
他對朱翊鈞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非常滿意。
以前父皇在自己和兄弟景王朱載圳之間猶豫,不知道立誰爲儲君。
雖然自己是長子,可自己和朱載圳都是庶子,父皇真要立老四,一道詔書立其母盧妃爲後,老四一躍成爲嫡子,名正言順地爲太子,自己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父皇遲疑了好幾年,幸得鈞兒死裏逃生,天降神蹟,被父皇喜愛,帶在身邊,然後逐漸態度明確。
去年正旦朝會上,父皇當着羣臣的面,指着鈞兒說好聖孫。
沒兩月,父皇下詔,老四去德安就藩,自己的儲君之位穩固。
陳以勤繼續反對高拱的意見:“好壞不分,這不是君子所爲!”
高拱大聲道:“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
看到兩人要吵起來,朱載坖連忙出來打圓場,“兩位先生不要爭吵,讓外人知道了笑話。”
把高、陳兩人按下後,朱載坖繼續和稀泥,“陳先生,不如讓高先生去試一試。幾份彈劾奏章,胡宗憲又不是沒喫過,傷不到他的。
正如高先生所言,打擊一下嚴黨兇焰,也是好的。高先生,點到爲止即可,不要再掀起大風波。去年稻改桑,我們差點被嚴世蕃拉着同歸於盡,不可取,不可取啊!”
高拱見朱載坖暗地裏是支持自己的,覺得佔了上風,也不爲甚,拱手道:“殿下,臣知道了。臣會就事論事,找到真憑實據,彈劾胡宗憲。這廝有過前科,屁股不可能幹淨!”
張居正默默地看着這一切,沒有出聲。
他去年年底才被恩師徐階推薦,進入裕王府擔任侍講。
資歷、裕王信任遠不如前面三位,所以他是千言萬語不如一默。
現在回過頭看,他發現世子在授課結束,要分手時突然告訴自己這件事,頗有深意。
他當了近一年的世子經義老師,對這位好聖孫的脾性摸到了一點點。
真的是皇上的好聖孫啊,心思一樣的深沉。
可是一個八歲的孩子,能有這麼深的心思嗎?
裕王不信,高拱不信,陳以勤、殷士儋不信,自己原本也不信,可現在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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