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原望心不在焉地跟他總結了一下情況。
岑理垂着頭,遲遲沒有說話。
原望有些不安地看了他好幾眼,心下也不禁反思起自己剛剛說的話是不是過於嚴厲了,越想他越覺得自己剛纔的話好像有些太突然、語氣也有點太重了。
只是他現在也沒辦法再收回那些話了。
原望皺着眉,欲言又止,最終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靠在沙發上沒說話。
是他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這幾天他一直很煩躁,不斷地在心裏判斷着自己的感情是否處於正常的邊界。偏偏岑理又如往常般粘人,總擾得他心神不定。
岑理好像從來不懂怎麼樣的相處是正常社交距離。或者在岑理看來那可能確實是正常社交距離,只是原望如今自己心裏有鬼,才覺得萬般不對勁。每一次大面積的肢體接觸,每一次他說着的那些好像只有原望最重要的玩笑話,都是在往他內心燃燒着的焦灼上添的一把火。
也許他不該如此直接,而應該採取一種循序漸進的方式。他太焦躁了,纔會沒有經過多少思考就說出那樣的話。
岑理一定覺得他莫名其妙。原望有些後悔了。如果,如果被這麼說的是他自己,他一定會覺得很受傷的。那岑理一定也是一樣的。
“我……”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上嘴。
岑理看起來很難過。他茫然地看向原望的方向,但是眼神幾乎是飄着的,好像沒能落到實處。他的視線最終聚焦在原望的臉上,緩慢地眨了眨眼,輕輕道:“我不明白。”
他的語氣裏沒有責怪或是生氣之類的情緒,只是有點茫然。
原望一時說不出話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覺得可以減少一些太過親密的肢體接觸。”
“避嫌?”岑理沒什麼感情地勾了勾脣角。“十年了,你都要成年了,現在跟我說要避嫌了?”
“怎麼?季行北刺激到你了嗎?覺得噁心了?還是覺得我跟季行北接觸過所以我也喜歡男人了是吧?”
岑理好似終於從那種茫然的狀態中清醒,變得咄咄逼人起來。好像小朋友找不到心愛的玩具,一開始是茫然無措,後來就變得着急生氣,甚至開始亂髮脾氣。
他開始有些口不擇言。
“你在說什麼?”原望皺起眉頭,詫異地看他。“我什麼時候說噁心了?”
“不然呢?”岑理反問道,微微偏過了頭不去看他。“不然你偏偏爲什麼在這個時間點說?”
“我——”原望深吸了口氣,努力冷靜下來,儘量心平氣和地開口道:“我從來沒有那麼覺得。我只是忽然覺得我們的社交距離有點過於親密了。我只是覺得我們可以稍微拉開一點距離。”
“我已經長大了,需要有自己的空間了。”
原望說着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心裏卻不可控制地自嘲着。你看看你,原望在心裏對自己說,懷着這麼卑劣的心思,卻要求別人來配合你的無理取鬧。真是卑劣。
“以前不需要,現在需要了?”
“是的。”原望低着頭,在岑理看不見的另一邊狠狠抓緊了衣襬。
“我知道了。”岑理平靜地道,“我以後會注意的。”
氣氛冷下來了。原望盯着手機屏幕,注意力卻完全不在單詞上。腦袋像灌了漿糊一樣無法思考,剛纔和岑理的對話一遍遍地在腦子裏回放。
他不知道岑理現在是什麼心情,也不敢轉頭看他,只敢偶爾通過餘光瞟他一眼,卻只能看到他的側臉,無法揣測他的感受。
岑理好像一直低着頭看着手機,時不時動動手指打字。不會在和季行北聊天吧?他胡亂想着,又很快打消這個念頭。難道在和張澤銳聊天?他們會聊些什麼?會說季行北嗎?還是會說自己?說自己剛纔說的那些話?和張澤銳吐槽自己是多麼不可理喻?
原望越想越心浮氣躁,眼睛草草掃過單詞,也不知道背進去了多少。
氣氛一直尷尬地沉默着,直到旺財叼着牽引繩過來找原望。
原望還沒反應過來,岑理先一步拿過了繩子。
是要一起去嗎?原望心下一鬆,正要擡眼看他時忽然聽到岑理說話。
“要不我去吧。”岑理道,語氣很平靜。
原望心沉了下去。他頭都沒擡就說了句“好”。
岑理在玄關處換鞋時,原望沒忍住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上了樓梯。走到一半的時候,原望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直到聽到了岑理的關門聲才繼續擡腳上樓。
關上書房門,原望有些疲憊地靠着門坐下,兩隻手有些無力地擋住臉。
完蛋了。原望想。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緩緩地把腦袋埋進膝蓋。眼前一片漆黑。哥哥說不定已經開始討厭我了。他想。明明是自己提出的要求,爲什麼現在又這麼難受呢?
岑理一開始確實很茫然很生氣,但是在路上走了一會兒他的氣又很快消了。他開始重新思考原望剛纔說過的那些話。
從時間上來說,原望確實是因爲季行北的事情纔開始提出要和自己保持距離。可能是季行北的性向給了他刺激,覺得男生間也是需要保持一定距離的。但是自己又不是外人,他們是兄弟啊,兄弟間爲什麼還要因爲這種小事而保持距離呢?季行北是彎的,他又不是,有什麼好避嫌的?
如果不是因爲想避嫌的話……岑理思索了一會兒,難道是自己真的太討人嫌了?還是說,原望最近遇到了什麼事情,所以又開始排斥和別人的肢體接觸?
原望小時候剛來他們家的時候,確實是有點排斥和人進行肢體接觸,會下意識地躲閃,但是後來他已經完全適應了這件事了。
岑理想不出會有什麼刺激會讓原望又開始排斥自己。於是他又重新思考起第一個可能性來。
仔細回憶了一下和原望的相處,岑理覺得還挺正常的啊,就是時不時突然牽個手、擁個抱、晚上邀請他一起睡覺、說些想你之類的話唄,多正常啊。
很多關係好的兄弟都會這樣的,對吧?
岑理從微信列表找出張澤銳,忽略他前面發來的一大段消息,打字問道:“你會和你弟弟一起睡嗎?”
張澤銳很快回道:“我和他一起睡幹嘛?又說夢話又搶被子的,誰要和他睡。”
那不就是睡過的意思嗎?岑理想,不過原望的睡相就很好。
岑理:那你會和你弟牽手擁抱過嗎?
張澤銳:這不廢話嗎。小時候不牽手那不得摔死嗎?
岑理:那現在呢?
張澤銳:現在?我弟都十三了,我沒事牽他手幹嘛?他不嫌棄我我還嫌棄他呢?
張澤銳:不是,我問你的問題你就一個不答是吧,就在這兒跟我問我弟,你怎麼不直接找我弟聊天嗎?
張澤銳:什麼意思岑理?季行北到底怎麼跟你說的,被表白完一點驚訝都沒有,反而來問這些有的沒的?
這怎麼能算有的沒的呢?岑理對張澤銳的說法感到不滿,而且怎麼能說自己不驚訝呢,他可驚訝了好不好,他都驚訝得直接呆滯了,還不夠嗎?
岑理:這有什麼好問的,他就是那麼一說唄。
岑理:你也別到處說,這都是人家的個人隱私。
張澤銳:不是啊,他沒把這當自己隱私啊。你不知道嗎,他都交過好幾個男朋友了。我還聽說他好幾個前男友還說他渣呢。
還有這回事?
岑理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粘人、惹原望煩了。
岑理:哦,這不重要。而且那也是人家的事情,你這麼八卦幹嘛。
岑理:你說我是不是有點太煩了?
張澤銳:?
岑理:就是,我是不是有點太纏着小望了?
張澤銳:[流汗
張澤銳:你第一天知道啊?
張澤銳:難道你同學沒人說你是個弟控嗎?正常人怎麼可能一週回一次家就爲陪弟弟啊?以前我就說過你和原望關係太好了,你那時候不還挺沾沾自喜的嗎?
岑理回想了一下,發現他室友確實都說過他是個弟控。他那個時候不以爲意,只以爲是他的同學們不理解這種兄弟情,還反駁他們說:“你們沒有弟弟,你們不懂。而且我弟弟真的超級乖超級可愛的。”
難道正常人的兄弟情不是這樣的?岑理有點傻眼了。
岑理:你在學校都不會想你弟弟的嗎?不和你弟聊天?
張澤銳:我想他幹嘛?告狀精一個。平時也不聊天啊,除了節假日什麼的。倒是他時不時會問我什麼時候回家。
張澤銳:我弟很粘人的,要是拿到手機會跟我發很多廢話還要跟我打電話。哦,還會纏着我讓我帶他打遊戲,真的是又菜又愛玩。
岑理看着張澤銳發的這些消息,忽然覺得有些眼熟,很快反應過來大部分內容都和自己對得上。
岑理回想起自己給原望發過的搞笑視頻、遊戲邀請、無聊笑話等等,有些尷尬地抓了抓頭髮。
岑理:你覺得這樣很煩嗎?
張澤銳:也不能說很煩吧,只能說確實有一點。我也是有自己的事情的啊。
完蛋了。岑理收起手機,有些絕望地捂住了臉。他肯定是因爲太煩人所以被原望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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